第156章 错综复杂
侯传云又咽了口唾沫，就连坐在侯永边上的侯泉都打了个哆嗦。
“族叔……”侯传云忍不住颤声问道：“你不会是想对修国公下手吧？”
“不会。”侯永摆摆手：“怎么说修国公也是老牌宗师，实力比我强，人脉资源更是比我丰富不少，毕竟我可没有相识的宗师强者。这种情况下与他正面对撞，殊为不智，先放一放吧。但其余诸侯……呵呵。”
一声冷笑，又叫侯传云毛骨悚然。
“族叔，”他赶忙壮着胆子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彼此之间其实也没什么生死大仇，仅仅只是立场不同罢了，没必要……”
“立场之争，党派倾轧，才是真正的残酷，不死不休。”侯永淡淡的回了他一句。
当然了，他也清楚，这类立场之争，是个温水煮青蛙的过程，除非对手出现致命疏漏，方才会以雷霆一击将之席卷，否则在此之前都是你来我往的拉锯战。
即使他成了武道宗师，而西疆四十三侯的联盟当中并没有宗师级强者，硬碰硬的情况下，他也能以摧枯拉朽的手段将之直接湮灭。
但他们彼此不可能硬碰硬，这方世界，不是只有他与西疆四十三侯存在。
当今皇帝、朝堂三公、高阶将军、帝胄诸王、各大公侯君、十九名州牧及州刺史等力量，加在一块儿合共数万先天生灵，九十三大宗师及约莫一掌之数的武道巅峰强者，组成了这方天下复杂的政治生态，有着人人都得遵守的游戏规则。
哪怕侯永成了宗师，也只获得了相对宽松得多的发展环境，却不可能为所欲为。
因西疆四十三侯联盟造成的侯氏损失，侯永可以讨回，若将来再有不长眼睛的封侯挑衅，他也能以雷霆之势反击，但要直接镇压四十三侯却不行。
今上、帝胄诸王、诸朝臣、诸公侯君等，不可能容许侯氏于西疆掌握绝对的话语权，这四十三侯，便是牵制侯氏的手段。
何况四十三侯背后，除了修国公外，还有其他武道宗师撑腰。
诸如置州思武侯，也是一名武道宗师，时代领安西将军一职，他们虽自认不可能在谋夺镇西将军职权，是以并未直接参与打压侯氏的行动中，却也很乐意看着侯氏衰落，对四十三侯有着间接的帮助，也算他们的靠山之一。
侯传云担心的就是这个，倘若侯永一意孤行，硬要搞死这四十三侯，恐怕不会有好果子吃。就算不至于与诸大佬成生死之敌，也会真正意义上与他们站在对立面。
与多位武道宗师正面抗衡，对侯氏的发展百害而无一利。
“你且放心。”侯永看出了他的担忧，轻笑道：“我不会置一时之气而与不顾大局，这帮家伙需要付出代价，但也仅限如此，我不会太过为难他们。
当务之急还是抓紧发展，将这三年因发展空间被挤占而失去的资源给取回来，重新站稳脚跟，让侯氏成为名副其实的宗师之家。”
侯传云这才松了口气，轻轻颔首，表示赞同。
尔后侯永又问：“除了敌对势力之外，与我侯氏交好的势力都有哪些？”
“这……”侯传云迟疑一阵，说：“这段时间，说起来少有……”
侯永一摆手：“我清楚。侯氏青黄不接之时，很难指望他们能站出来强硬的表明支持我们，这都正常，无需太过放在心上。你只需要告诉我，如今我侯氏能争取到的支持者都有谁即可。”
“好。”侯传云又松口气，跟着说：“柱国公岑氏，与我侯氏世代交好，如今柱国公更是为今上拜为相国，可谓出将入相，达至巅峰，可给予我侯氏的助力最大。
而且这三年来，柱国公虽未明确表明支持我等，却也暗地里给了我侯氏不少帮助，相府驳回不少弹劾、攻讦我侯氏的奏章，否则我侯氏的日子恐怕会更加难过。”
侯永轻轻颔首，将柱国公记下，又问：“还有呢？”
“平西将军、孝州后平侯张氏，与故先恭候相交莫逆，初期曾公开表示支持我侯氏。”侯传云又继续回答道：
“林长老领陶山侯一职为今上削地夺邑时，后平侯亦直接入帝都苦谏今上，之后更是一直默默支持我等，为我侯氏遮风挡雨。
事实上，我侯氏与张氏本就为世代姻亲，多年来始终守望相助互相扶持，彼此也算是唇齿之交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卫将军凌丰侯伏氏、左将军直柳侯高氏，皆默默支持我侯氏。以上一公三侯，皆为武道宗师，如今您与他们平坐，想来可轻易争取到他们的公开支持，站在同一战线上。
另外，许多中立公侯应当也能争取，如大将军南淮侯林氏、御史大夫德国公刑氏、太尉安宽侯晁氏、骠骑将军……”
“打住。”侯永竖掌摇头：“三公太傅大将军等五府，骠骑、车骑、卫等三大将，以及前后左右中等五将军，这样金印紫绶的文物高官，不必提了。”
侯传云张了张嘴，但很快反应过来，颔首：“是了，险些被冲昏了头。五府要员当中，丞相已明确对我等表示支持，京畿三将众卫将军与我侯氏交好，五将军里为首的左将军和我等关系不错……
那么这三档要员中的其余人等，即使不与我们为恶，也肯定不会再明面上交好了，至少也得保持中立，否则便可能引起今上忌惮。”
“是啊。”侯永颔首：“今上不排斥结党，因为今上也知不可能断绝这等事情，但若力量太强，超脱掌控，今上便无法容忍了，是以咱们下边维持住平衡，是生存的关键。
如今咱们五府拉拢一个，三大将交好一个，五将军交好一个，顶多再拉拢九卿中的一两位，这便到了底线，不能再多了。”
略略一顿，他缓缓抬起头，轻声说：“况且……是我想岔了，不该以我侯氏为中心去理清帝都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因为……故先恭候理应也与丞相一系交好才是，其实不需要我等主动与他们结交，他们便会来拉拢我等……”
第157章 派系
顿了顿，侯永又低下头，看向侯传云：“传云长老，你考校我？”
“不敢……”侯传云一副惶恐之色。
“行了，什么敢不敢的。”侯永摆摆手：“也不怪乎你，大致摸清楚我的脑子在啥程度，你日后也好调整辅佐策略。而且如果我是个智障，以后侯氏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所以这方面你总得有个底。”
侯传云咽口唾沫，惴惴不安的说：“族叔宽宏大量，我……”
侯永竖掌说道：“这些话就不用多说了，这方面你比我老辣许多，以后如果我有什么错误决定，你直接指出就是，别让我自己去踩坑。”
“明白了。”侯传云轻轻点头，随后又摇头道：“但……族叔您真的想多了，我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能力，并不比族叔你强，自保有余进取不足，若族叔想在京城发展，还是请擅长这一道的子弟辅佐才是。”
“噢？”侯永微微错愕，打量了他几眼，才确定他没撒谎，先前的表现也并不是装的，而是确实没想那么深。
“好吧。”见状，他也只得带过这个话题，想了想，又问：“先恭候乃丞相府一系的人，这总没错吧？”
“倒是没错。”侯传云想了想，说：“不过也不全对。我侯氏效忠的对象乃是今上，只是相对而言与丞相府走的比较近。”
侯永嗯一声，又问：“这么说，后平侯、卫将军、左将军，也是丞相府一系的咯？”
“应该吧。”侯传云点点头：“我不是特别关注，平日里主要还是以我侯氏为主，对于其他势力，也是以友好、敌对与中立进行划分的。”
“应该？”侯永嘴角一抽，尔后又道：“那九卿当中，何人与丞相走的相对近些？”
“这个……”
“算了。”侯永死心了，摆摆手：“侯府可有你说的擅长这一道的人才？平日里又是谁负责与其余势力对接的？”
侯传云额角逐渐沁出冷汗，他儿子侯泉见了，也有些不安，如坐针毡的。
“得了，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见状，侯永摆摆手。
“平时负责与众势力对接的就是我……”
侯永扶额。
侯传云又立刻补充道：“不过辅助我处理各族事务的小子挺擅长这块的，他如今乃丞相府奏曹掾史，秩俸三百石。”
“叫什么名字？”侯永淡淡的道。
说来，他心里对侯传云多少有些失望了，虽然侯传云在帝都这三年过的是不容易，没功劳也有苦劳，但侯传云这方面能力实在不咋地，是以他决定等此间事了便将侯传云召回族地去，重新安排个靠谱的人过来。
至于他的功劳、苦劳，侯永当然会予以合适的奖励，但差不多就够了。多少能力承担多少责任，总得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岗位上，不能因为觉得他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便不顾实际的给予他要职。
想要管理好偌大的侯氏，总归不能太过讲人情。
听了侯永的语气，侯传云也大概意识到自己是引起这位新的族长不满了，心下不由有些失落。
但这丝情绪很快便被他扫除——自己的幼子为侯永收为亲传弟子，这已经是莫大的补偿，他相当满足了。
是以他很快便调整好心态，说道：“叫侯盛辉，说起来，他与安岳长老还有些关系，是安岳长老的十四世孙。”
侯永嘴角又一抽。
先天生灵相对漫长的生命，搞出来的家族族谱还真是让人有些无言，十四世孙都出来了。
侯氏里头的辈分本就错综复杂，年龄相近的两人辈分或许能差上百辈乃至数百辈，是以除了三代以内近亲之外，都按照修为高低排辈。
“他现在可在府里？”
“酉时便回来了。”侯传云说道，尔后又说：“我这便唤他过来？”
侯永暗暗算了下时间，离晚上的宴席开席约莫还有大半个时辰，便颔首说道：“可。”
侯传云立刻传音。
片刻后，侯永又说：“你先下去吧。稍后的宴席，不容出错，你得好好把关才是。”
“明白。”侯传云暗叹口气，又看了侯泉一眼。
“泉儿便留在我处。”侯永淡淡的说：“作为吾大弟子，以后他便跟着我吧。放心，若想见面，随时可见。”
“谢族叔。”侯传云深深一礼，尔后退了出去。
侯永这才再次看向坐在一旁的侯泉，他此时就如患了多动症一般，坐立不安。
“怎么，很怕我？”侯永轻笑。
“弟子……弟子不敢。”侯泉怯生生的说道。
“啧。”侯永摇摇头，又问：“习过黄庭经没有？”
“没有。”侯泉摇头：“只听阿父说过，师父您在教导族中子弟时编撰出了这部玄经，就在约莫几天之前，泉儿很感兴趣，但没机会看。”
“既如此，我这便将其传你。”侯永轻声说：“连带着，绝阳功也传于你听吧。”
“谢师父！”侯泉笑了起来。
下一刻，便有道音萦绕于他身旁，他赶忙静气凝神，细细的听了起来。
见状，侯永便缓缓闭上眼，安安静静的熏着香。
很快他眼睛复又睁开，香室大门打开，便见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抱着拳，刚刚躬下身。
侯永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底细，总体还算不错，仅仅二十五岁年纪，便有了后天六重的修为。
瞧见门开了，他错愕一瞬，便又自然而然的说：“盛辉拜见……”
“行了。”侯永一挥手，他身子便被挪移到了自个儿身前，大门也重新关上，同时说：“不必将这些虚礼。听传云长老说，这些年，你一直辅他打理侯氏与各族关系？”
侯盛辉张了张嘴，随后迅速点头：“是的。”
“详细讲讲，我听着。”侯永轻声说。
“好。”侯盛辉应道，眼珠子一转，略微组织下语言，便说：“在帝都之地，除了极少数拥有两尊以上宗师的超然之家能保持中立外，多数氏族都不免站队以获取更大的话语权。
是以这京畿之地，在今上的调控之下，便隐约分为了五系，分别以三公太傅大将军五府为首。
而我侯氏因重心并不在京畿之地，是以未明确站队，仅与丞相府一系走的相对较近，实际上算是保持中立……”
第158章 站队
“丞相一系自然以丞相为首，卫将军、左将军、太常、太仆、廷尉与大鸿胪也是该派系的重量级人物。”
“噢？”侯永一愣：“九卿之四，都是丞相的人？”
“是的。”侯盛辉瞥了眼侯永身边闭目打坐，似乎陷入某种奇异境界的侯泉一眼，尔后又赶忙颔首说道：
“说起来，丞相一系的力量最大，京畿诸朝官，约莫有三分之一的力量都依附于丞相，另有大量如我侯氏一般的势力与这一系交好。”
侯永皱眉：“这岂非打破了平衡？”
“非也。”侯盛辉摇头：“丞相柱国公，乃是今上的人。他并不与今上对立，一切以今上马首是瞻，成立派系，也非是为了与今上对抗，而是平衡其余派系。”
顿了顿，他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尔后又咬咬牙直白的说：“诸如大将军南淮侯刑氏，他为皇后长兄，我朝外戚集团之首，今上对其又器重，又忌惮。
再如太尉安宽侯晁氏，今朝太尉乃虚衔，为制衡大将军而设立，但安宽侯不甘于此，多有布局，今上同样忌惮，却又不得不以他掣肘大将军之权。”
停顿一阵，他接着往下讲：“太傅为帝师，地位极高，但权柄不强，这一系力量相对较弱，多为各显学博士，把控着笔杆子，为今上牢牢掌控。
御史大夫德国公乃今上亲信，深得今上器重，但这一系得罪的人太多，力量主要以御史台及各州刺史府为主，相对而言，与相府处于合作又对立的相对矛盾的关系模式当中。
四系当中，除太傅一系的明面力量最弱外，其余三系都差不大多，同时对今上负责的同时，彼此又互相竞争。
但，如此平衡还是相对脆弱，不时便会被打破，对于今上而言是个威胁，是以今上才擢柱国公为丞相，组建丞相一系作为强有力的力量，在其余四系平衡被打破的时候下场维持秩序。”
侯永捏着下巴，轻声道：“简而言之，丞相一系属‘平衡派’，御史大夫一系为‘中立派’，太傅一系为‘文派’，太尉、大将军互有攻讦，可对？”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侯盛辉轻轻颔首。
侯永又揉了揉太阳穴。
这情势比他想象中还要复杂不少。
不过也情有可原，帝王之道的根本其实就在于平衡，就在于互相牵制。派系的力量太过强大，就是皇帝也忌惮，所以只能扶持新的力量去与之制衡，长此以往，派系自然越来越多。
就如大明为制衡文官集团而设立锦衣卫，后为制衡锦衣卫设立东厂，为制衡东厂又设立西厂，跟着还搞了个内厂出来……
随着平衡的需要，诸如此类团体便越来越多了。可惜集团多，就意味着可操作空间大，某些时期，这些名义上只对皇帝负责的机构甚至被文官集团渗透的差不多……
而如今皇帝暗中扶持丞相一系，也有了点儿这个意思。五系并列，局势错综复杂，平衡被加强的同时却也愈发脆弱，随时可能崩溃。
这也能看出，虽然京畿还在今上的掌控之中，但这种掌控却也愈发力不从心了。
思忖片刻，侯永又问：“你刚刚说，我侯氏仅仅只是与丞相府一系交好，算是保持着中立？”
“是的。”侯盛辉颔首，脸色恭敬
想了想，侯永又道：“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侯盛辉抿抿唇。
“尽管说。”侯永淡淡的说道：“你说的话，只有你知我知，其余人都听不到，包括泉儿，包括武道巅峰强者。”
他有这种底气，即使并不清楚武道巅峰的未能，但他毕竟身负大气运，是以任何人，都休想通过神通术法监听于他。
“那我便直说了。”侯盛辉深吸口气，道：“故先恭候之所以能中立，一方面固然是与丞相交好，且丞相一系乃是‘平衡势力’，幕后真正的掌控着乃是今上本人，相对超然；
另一方面，却是因我侯氏发展中心不在京畿，而在镜州，远离权力中心，于京畿并无所求，无所求自无所惧。
最重要的，故先恭候成道于数百年前，其时京畿局势远不若如今这般复杂非常，侯氏始终于中心之外，也不起眼，始终保持中立也不无不可，十年前丞相一系出世时与之保持一定来往，也没人会说什么。”
侯永微微一笑：“言外之意，如今我侯氏却必须站队了？”
“是极。”侯盛辉表情严肃，说：“恭候故去，我侯氏其实便被迫从幕后站到了台前——镇西将军一职太过重要，太过超然了，西疆五州加三郡，诸公侯可都恶狠狠地盯着。
毕竟，四征将军无常设，也不世袭，但四镇、四安、四平不然，常设，且由各大族世代传承，其中以四镇为首，四镇又以镇西将军为首，可想而知盯着这一职权的人有多少。
恭候在时，无人敢觊觎此职权，恭候不在，大家的心思便都活络起来了，我侯氏也就成了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此为幕后被迫走到台前。
如今侯爷您虽突破宗师，可……心思一旦活络，便难以再抹除了，您的实力虽然能让他们忌惮，但有少数势力，依旧不会直接放弃。更何况既然已经站在台前，吸引了太多目光，便无法再返回到幕后去。
目光意味着关注，关注即是压力，如此，侯氏纵使有您坐镇，也难以再超然物外，加之此刻局势不比恭候在时，是以站队是必须的。”
侯永轻轻颔首，侯盛辉说的这些话，他基本也都认同，而且其实侯永也打算站队了。
于是他便又问：“那你认为，我侯氏该入哪一系？”
“大将军府。”侯盛辉不假思索的说道：“或者太尉府。”
“噢？”侯永诧异了：“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入相府。”
“相府虽然势大，且实际上直接与今上负责。”侯盛辉大胆的说道：“但侯爷应该很清楚，天下将乱，而今上能否如先皇般力挽狂澜，尚未可知。
而大将军府与太尉府虽相对势若，可他们一个掌兵权，一个掌军事……侯爷应知，乱世当中，兵权、军事统管权有多重要。”
第159章 厚礼
分析完，侯庆辉便眼巴巴的看着侯永，然而侯永并未回话。
因为侯氏其实没得选，要么在天下大乱的时候独立出去作为一镇诸侯逐鹿天下，要么只能紧紧地抱着皇室的大腿，与帝胄共进退。
事实上，大将军、太尉等人同样如此。他们名义上掌天下兵权、军事，可天下如今的局势便是弱干强枝，一旦战事起，他们能调动的其实只有嫡系兵马罢了，并不比地方军阀强多少。
而地方军阀很可能会先联合起来，攻破朝廷。
是以能选择的队伍其实只有两支——或自己独立，并审时度势，在需要的时候暂且站在地方这一边，要么便站在朝堂这儿。
而侯氏的高端力量全部加上，只有一宗师，十余先天生灵罢了，这么一点力量，并没有逐鹿天下的资格，充其量只能在舞台上活跃一时便得黯然退场。
始终站在地方也不可能，身为一镇诸侯，要么在群雄并起时代陨灭于兼并战阶段中，要么投靠一方强大势力尔后被步步蚕食最终消失无踪。
这一幕，在汉末三国，在隋末唐初，在唐末五代十国，在元末明初的时候重现过无数次。
侯氏还算幸运，还能选择在乱世时站队朝堂还是干脆揭竿而起，朝堂诸臣则根本没得选。
杜岩虽然是武道宗师，但他绝不可能参与到这泥潭里。
侯盛辉毕竟还年轻，看不到这些。
侯永靠自己当然也不行，但他有参照，一是前世历史，二是前世看小说时本章说的那些人才，个个高知灼见，牛批得很，让他撸了很多偏门知识。
让侯庆辉细细的分析清楚他所知的局势后，侯永便让他下去了——他官职到底还是低了些，即使借着辅助侯传云的便利了解了不少信息，却还是流于表面，最关键的核心，还得靠侯永自个儿去慢慢观察，慢慢研究。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侯永缓缓站起身。
见侯泉还陷于道音当中，他轻轻一笑，挥手便以法力凝聚成道法相分身照看着他，便缓缓迈步离开香殿，准备迎接宾客。
他决定在宴会上再好生观察一番。不过却不急着加入丞相府，一切还得从长计议，现在最关键的，是掌握一定程度上的主动权。
除非生死大敌，或者站错队下的派系倾轧，否则没人愿意得罪一位潜力无穷无尽，有着证道巅峰可能的武道宗师。
是以此刻虽然被迫站到了台前，且面临被迫站队的窘境，但只要不急于表露态度，多数有着宗师坐镇的势力都还是会以拉拢为主，即使原先有些矛盾，也会想办法修复。
这一段为期并不太长的时间，侯氏当可左右逢源，占据主动。
……
迎宾的事儿，并不需要侯永亲自来，让侯传云去守大门就好了，他只需要站在正殿之前，与众宾客攀谈几句，随后让他们入席等候即可。
入席后他们也不至于无聊，且不说他们彼此之间熟悉的能唠嗑唠嗑，单每桌上摆放的大量花生瓜子和爆米花就够他们解乏了——他们或许知道怎么吃，所以侯永特地安排了些托吃给他们看，相信只要一尝就没几个人停得下来。
同时他还摆放了点儿从“GTA5”世界带回来的肥宅快乐水。
“中将军修国公，送灵玉玉圭一块！”
听到唱礼声，侯永心中一动，站了好一会儿，可算来了个大人物。
过了片刻，远远见到锦衣玉服的修国公在些许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侯永脸上迅速露出微笑迎了上去：“小子见过黄公，黄公此来，蓬荜生辉呐！”
“陶山侯客气。”修国公同样轻笑。
说起来，侯永这个姓还蛮尴尬的，此世人相互称呼，要么喊官职，要么喊爵位，亦或者姓加爵等，如修国公黄氏，喊中将军也可，喊修国公也可，喊黄公亦可，正式场合优先级一般递减，而表亲昵时优先级递增。
喊黄公，即非正式场合相对下，并没有太深厚关系的两者间最亲密的称呼了，对外也表明了不愿为敌愿意交好的一种姿态，至少表面如此。
而如果这会儿喊黄国公，则有点不咸不淡的意思，喊中将军，更是表明只论公事不论私交。
偏偏侯氏姓侯，本身为封侯爵位……
总不能叫侯侯吧。
这么喊总有股恶意卖萌或情侣间打情骂俏的意思，反正修国公喊不出来。
同时每次见到侯氏，几大封公也会庆幸自己不姓公……
侯永跟修国公初次见面，不熟，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客套几句便想请他就坐。
不想修国公忽的抓住了侯永的手腕，带着和蔼的笑容，轻声说：“陶山侯小小年纪便突破宗师，以修为论，与我辈当平起平坐，我朝宗师又添一人，实力大进，真乃可喜可贺，晚些时候，可得痛饮几杯，不醉方休啊！”
“那是自然。”侯永一面回答，右手伸过来覆盖在修国公手背上，露出一副基佬笑容：“黄公乃军中老前辈了，经验当丰富无比，小子初掌镇西军，诸多事务不明，还需多向黄公请教才是。”
“自然，自然。”修国公缓缓松开手，朗声道：“都是同僚，自当守望相助。”
“黄公请入席，小子稍后便来，届时一定多敬黄公两杯。”侯永顺势侧身引手。
“好说，好说。”
“请！”
目送修国公进了正厅，侯永笑容依旧不变，心下却冷哼了一声，暗骂句老狐狸。
不多时，又有人唱礼，西疆四十三侯联盟之首的雁回侯杨氏送上了一份厚礼。
侯永心神一动，便将他送来的礼物看的明明白白，确实算得上厚礼了，林林总总加在一块，约莫八十万万钱，对杨氏而言一口气拿出如此多的资源与钱财，也得伤一阵子元气，乃至动摇根基。
“好家伙，八十个亿，真是大手笔了。”侯永暗想：“这是知道我突破后方了，想重修于好，还是另有阴谋？”
想着，便见雁回侯走了过来。
侯永依旧迎上去：“谨谢杨侯厚礼，杨侯能来赴宴，不胜荣幸。”
雁回侯立马回礼抱拳：“陶山侯多礼了，能获贵府邀约，是在下的荣幸才是。”
侯永轻轻一笑，侧身：“杨侯里边请。”
第160章 接踵而至
雁回侯笑容有些讪讪，再次抱拳微微一礼，便往里头去了。
先天生灵即使再慌，也能做到不行于色，他这么做显然是故意的，而且也不怕让侯永知晓他是在做姿态。
“这是向我表明，他无意与我侯氏为敌，只是迫不得已么……也对，侯氏哪怕失去了宗师强者，家业比他杨氏强，若我侯氏守不住镇西将军一职，他杨氏也同样守不住。
西疆四十三侯联盟，并不足以作依仗，一旦我侯氏镇西将军职权被褫夺，这等松散联盟便会彻底分崩离析。
即使他背后有宗师强者修国公也不够，我侯氏背后也不是没有交好的武道宗师，尤其与后平侯张氏，彼此更互为唇齿，关系比他与修国公更密切许多。
但道理是如此道理，他心里未尝便没有点侥幸心，哪怕甘为傀儡，也想拿到镇西将军军权——虽然实际上镇西将军只能统率五安军三十万众，但若大乱起，对于有手腕有实力的人而言，便能名正言顺的掌握八百八十万镇西军。
就算打个折扣，刨除各公侯君族中兵力，至少能掌握四五百万大军，其中精锐战力至少二百万。
乱世当中，兵权，可就代表着话语权……此刻明眼人都知道，即使今上能够力挽狂澜，也必然要经历一定时间的乱世。这恐怕也是修国公对镇西将军职权如此觊觎的原因吧？
但……八十亿的厚礼，足以赎罪了。侯氏不宜树敌太多，若没有更深一层的阴谋，放过雁回侯一系就是。”
想着，又有唱礼声响起，自雁回侯之后，曹华侯、崇阳侯、楚方侯等西疆四十三侯联盟中的诸侯也三三俩俩联袂而至。
他们无一例外，都赠了厚礼，显然没胆子与重获宗师坐镇的侯氏正面抗衡了，都想重修于好。
侯氏虽然被迫从幕后走到台前，但作为底蕴最雄厚的一批封侯之一，拥有宗师坐镇的顶尖势力，能与之博弈、对抗的，显然也只有同样拥有宗师坐镇的顶尖势力。
天下宗师不过九十三人，十九州州牧、刺史，除侯氏外的四镇、四安、四平将军加一块便占去一半多，这些人除了镜州牧、镜州刺史外，与侯永可都没直接矛盾。
再扣去帝胄本身与被帝胄拉拢的宗师，在野几位隐居高人，个别强势州牧府、刺史府客卿供奉，活跃于帝都各族的宗师强者不超过二十之数。
这个舞台，西疆四十三侯无论如何插不进去。
侯永虽不在意这些人，但既然他们主动交好，并补上侯氏损失乃至犹有过之，那他也不想犯二的非得把他们推到对立面，平白树敌无算。
“太尉安宽侯，赠天元钢三百万斤，白银一百万斤！”
侯永眨眨眼睛：“三百万斤天元钢，一百万斤白银……好大的手笔！”
所谓天元钢，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钢材，结合了钨钢、锰钢及工业切削刀头用的峰钢的优点，硬度高，韧性好，超耐磨，高温下同样能保证相当优异的性能。
即使是这方生产力极高，武力值堪称玄幻的世界，想要生产如此钢材也不容易，许多先天生灵用的武器也是以此钢为主打造的。
关键打造此钢的原材料极其稀缺，是以价格珍贵无比，一斤天元钢，价值等同约两斤黄金。
至于白银嘛……
此世极端缺银，物以稀为贵，它价格也比黄金高些，一斤白银价值约等于五六斤黄金。
是以太尉的赠礼，即使以最低价值算，折合成黄金也是一千一百万斤了，折合成铜钱就是一千多亿。
侯氏一年到头撑死了也就攒下来两三百个亿罢了。
关键此刻风雨欲来，白银就算，天元钢可是极其重要的战略物资，战时价格恐怕还得翻上十倍有余，他就这么送了？
侯永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觉得里头恐怕有阴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哪怕太尉秩俸万石，且给的乃是相当珍贵的天材地宝，每月单单秩俸收入便有五百万金左右，加上爵位食邑及家族收入等，年收入至少比侯氏多一倍有余，每年能有上万亿钱。
但这个时代没有哪个家族会傻傻的大量囤积钱财，留下部分足以应付突发情况的现金流后，剩下的都会置换为各类修炼资源与战略战术资源，以竭尽全力提高自己一族的实力，做到越来越强。
一千多亿，安宽侯一脉绝对要伤筋动骨，现金流断裂。
“咦……太尉他给的好像也不是现金而是资源啊……”侯永忽然发现了盲点：“但这种时候战略资源其实更加珍贵……还是小心为好。”
刚想到这儿，便见太尉缓缓走来。
侯永迎上去，抱拳后微微躬身：“小子永，见过晁侯，多谢晁侯厚礼。”
“不谢不谢。”太尉爽朗大笑，立刻托住侯永的手，说：“陶山侯年仅二十，便成了一代宗师，这份天赋叫我等好生汗颜，真乃后生可畏矣！”
“晁侯过奖，永不敢当。”侯永说道。
“谦逊，难得你这般年纪取得如此成就还能这么谦逊。”太尉复又大笑，尔后忽的压低声音：“陶山侯，你初掌五安军，统摄镇西军，恐怕多有为难之处。
但这都无碍，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跟我说，上至军械战马，下至粮草军饷我都能帮你解决。只要这些东西到位了，不愁下边的战士不奉你军令。但若是不到位嘛，玩感情，一时可以，长久肯定是不中的。”
侯永听他半拉拢半警告的话语，也轻轻一笑，也只轻声回道：“晁侯如此言说，我便放心了。若真有需要，小子定登门拜访。”
“好说，好说！”太尉拍了拍他肩膀。
侯永默默承受，尔后后退两步，微微侧身：“晁侯请入席。”
太尉点点头，迈步离开。
此时，唱礼者又高声喊：“御史大夫德国公，赠灵玉玉圭十块，夜明珠百颗，珍珠十斗！”
“噢？”侯永再度挑眉。
对于万石三公，本又是公爵的御史大夫而言，这等礼物有点儿太轻了——当然也比中将军修国公重得多……
不过考虑到御史台的性质，侯永又微微一笑。
第161章 开席
御史台代天监察百官，拥有着极大的权力，同时也意味着不论实情如何，他们都得保持表面上的绝对中立，只为今上一人负责。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是以御史台重要官员对外绝不能露富，解释不了来源事情就大条了，就是能解释，许多人也会以有色眼镜看待，引来不少麻烦。
所以哪怕他们再有钱，面上都不能露富。
“只是这种情况下，御史大夫也送了数百万钱的礼物，不知道只送了一块玉圭的修国公被这么接连抽脸会不会气炸了。”侯永满怀恶意的想到。
御史台的赠礼一向是个标杆，比御史大夫少的不是弱小就是抠门，想来修国公也没料到御史台都如此重视侯永，拿出了这等“重礼”。
当然其实也不能这么看，修国公给的玉圭堪称极品，在侯永看来价值至少在御史台赠礼总价值的十倍起跳。
可唱礼的人看不出来哇，念就只念赠送一块灵玉圭，其他人听起来自然也就变了味。
“不过，御史台的力量，其实比明面上的更可怕。”侯永转念一想：
“不但有着御史大夫、御史中丞两大宗师境，地方十九州的十九位刺史也是宗师，加之部分强州刺史府招来的客卿供奉，名义上御史台拥有着至少二十五位宗师，占了天下宗师强者的十分之一。
即使乱世来临时候，很难再保证这些宗师的绝对忠诚，但只要他们不明面上反出御史台，这股力量就依旧绝强无比，不可轻易得罪。
好在御史台明面上绝对中立，且丞相府对御史台，对诸刺史也有一定的统摄权……”
想着，他又迅速迎了上去，对文士打扮的德国公招呼道：“小子永，见过林公。”
德国公缓缓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表现出太大的热情。侯永略一侧身，让他里边请，他也再次嗯了声，便与侯永交错而过。
“骠骑将军清安侯赠……”
唱礼声再次响起，侯永再次上前迎接——其实也就只剩这少数几个金印紫绶的巨头尚未到场了。
“车骑将军员颍侯……”
侯永挑眉，员颍侯刘氏，乃帝胄刘氏四千年传承下来的重要分支之一，深得今上器重，官职虽不如骠骑将军，但地位隐隐间更在他之上。
“左将军直柳侯……”
“卫将军凌丰侯……”
“丞相、柱国公赠天元钢两千万斤，恭祝陶山侯成就宗师之境！”
“丞相终于来了。”侯永心中一凛。
柱国公面上看是个干练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走的极快，与侯永聊了一会儿，勉励他几句，便也入了座，同样没有表现出太过强烈的拉拢之意。
不过他极端贵重的赠礼，其实已经将他态度给明明白白的展现了出来，之所以如此表现，原因则相当复杂。
最重要的，柱国公毕竟出将入相，为将雷厉风行的人设，他得扮演好。说起来，像左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卫将军等，还有御史大夫这些人表现都差不多。
而太尉与中将军，更像官僚而非军人。
看着丞相的背影，侯永微微眯了眯眼睛——自丞相身上，他感受到了十分强烈的威胁，其在宗师这一道上恐怕走的极远，甚至可能触及到了武道巅峰的境界。
不过想来，丞相应该还不是武道巅峰，毕竟那等层次的力量，侯永曾经在杜岩身上细细的感受过，丞相虽强，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却远远不如杜岩那般玄之又玄的能耐。
最后，大将军南淮侯刑氏压轴入场。
这方世界重武轻文，实力为尊，是以虽然丞相为百官之首，虽然大将军势力其实不如丞相，但大将军地位却依旧比丞相高，位在三公之上，这类场合他即使不愿，也只能压轴出场。
大将军给侯永的感觉，与丞相极其相似，两人实力恐怕不分伯仲。
最后，侯永与大将军联袂入席，三请大将军落座后，侯永才走到主位上跪坐而下，低头一看，抑制住端起肥宅快落水的冲动，舀了勺米酒导入樽中，举起，朗声说：
“小子永，赖天之幸忝为陶山侯，领镇西将军职，实惶恐也。在下寡德无才，如此重担，实恐难以胜任。然天赐不可辞，为由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以报效朝廷，报效今上知遇之恩。
今诸公受邀而来，小子感激涕零。小子年幼无知，万事不明，还望诸公今后不吝赐教，永在此拜谢。区区薄酒，聊表心意，永先干为敬，诸位随意，尽兴即可！”
言罢，他左手袖袍一遮，右手一送，仰头便将杯中酒干了下去。
此后他又道一杯，复言：“永本布衣，小辈矣，今得陛下赏识，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只得以杯中酒遥敬陛下！”
一杯下肚，他又倒一杯，接着说：“诸公皆乃前辈，今后还望诸公提携，此尊再敬诸公！”
三杯酒喝下，事先就写好的台词念完，酒席正式开始，有乐声响起，后又有舞姬入场起舞，众人觥筹交错，交头接耳，明面上倒是宾主尽欢。
但实际上，诸公侯都在不着痕迹的传着音，三三俩俩聊些隐秘话题。
且除了御史台一系外，所有宗师都找过侯永，有的只是闲聊几句，或隐晦或直接的表明不愿为敌的想法，有的则是在想法子拉拢。
包括中将军修国公在内，在侯氏表明态度选择站队之前，没人会傻傻的表露敌意，硬生生将侯氏推到敌对势力当中去。
侯氏底蕴本就深厚无比，不考虑官衔只论家族本身，当属侯爵中最顶尖的一列，如今侯永成道，且将来很可能会触及武道巅峰境，如此力量就是皇帝都不能无视，何况他们。
许多人可能官职高于侯永，秩俸本身带来的收益便已极高，但这只是一时权贵。侯氏世代镇守西疆，天知道四千年下来积攒了多可怕的底蕴。
到了三更天，宴席结束，诸宾客散去。
侯永脸色却渐渐凝重起来——他知道，真正的重头戏，或者说侯氏被迫站到台前的第一重考验来了。
第162章 强行脱单
按照惯例，结合侯府上下偏向于谋士角色的猜测，接下来几天，甚至就今晚，前来单独拜访侯永的人绝不会少。
是以侯永便干脆驱散了酒气，移步到香房当中等候，若有客来，直接在香房之中沏上一壶茶接待便是。
此时侯泉依旧沉浸在大道之音当中，难以自拔，侯永的法力分身则坐在一旁静静的为他护法。
“此子悟性倒是难得，接近三个时辰，依旧在感悟大道。”侯永轻笑，手轻轻一挥，便将法力分身与侯泉一并挪移到了香房当中，尔后便静静等待来客造访。
当然，就是不来也无所谓，盘坐一夜继续完善己道便是了。
只是他绝对没想到，第一个登门的竟然是……
他缓缓睁开眼，面色略微古怪——整个侯府及周围数十丈地都在他的完全掌控之下，自然无需通报，他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几个弹指功夫过后，果便听侯传云在门口恭敬道：“族叔，前将军竹淑侯来访，见是不见？”
“让她进来。”侯永轻声说道。
前将军竹淑侯岑氏，乃当今丞相、柱国公旁系重要一支，柱国公一脉一公一侯，皆世袭罔替，她便占据了一侯之位，于岑氏当中身份相当超然。
她本身也是先天级数的强者，一位相当强势的女侯爷，领朝廷五将军之前将军要职，金印紫绶，地位尊崇。
岑氏一公一侯同样并未分家，事实上，除了帝胄因皇帝身份特殊，诸王必须“分家”离京镇守封地外，各贵胄很少出现分家的举动，平白削弱己家的势力。毕竟分家头些年还好，千百年过去，恐怕便互相不认对方了。
“有趣，先前却没想到，这前将军岑氏作为丞相同族，政治上却并未与丞相站于一系，诸公侯也佯装不知，有意思。”侯永又想到一事，不由多留了个心眼。
很快，侯永又一挥手，香房房门大开，同时朗声道：“不知岑侯莅临，永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不敢，得陶山侯接见，小女已是受宠若惊。”
香风袭来，只见竹淑侯一袭长裙，端的是雍容华贵，行走之间，举手投足又颇有气度，军旅出身所独有的飒爽英姿又提现的淋漓尽致。
这两种气质实际上是有些许矛盾的，但在竹淑侯身上，却无半点异样，一切都很自然而然。
“这也是个长袖善舞的女子……”侯永心中暗暗品评一句，尔后手一引，说道：“请坐。”
竹淑侯便在侯永对面跪坐下来。
侯永微笑，指头一勾，清茶便自水壶中缓缓落入两人杯里，示意她自便，同时自己端起一盏，吹了吹，问道：“岑侯夜访，所为何事？”
问完，他便轻轻抿了一口。
“小女想与陶山侯联姻。”
“噗！咳咳咳……抱歉，失礼了。”
侯永一口茶水喷出，险些被呛住，赶忙用袖袍轻轻擦拭嘴角上的水渍，尔后道声歉，又无语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小女想与陶山侯联姻。”
“等等……”侯永嘴角一抽，摆了摆手：“你是说，你和我，而非你岑氏与我侯氏？”
竹淑侯轻轻颔首。
“……”侯永扶额：“你岑氏女子都这么……直接的么？”
“小女军旅出身，素来直爽，不喜拐弯抹角。”竹淑侯脸上微笑不变，轻声说道。
“少来，军人直爽归直爽，但你个前将军还能叫军人？”侯永心中暗暗吐槽两句，随后保持沉默。
见状，竹淑侯笑容更甚几分：“下月廿三日便是良辰，若陶山侯不弃，你我二人便于当时完婚，何如？”
侯永：(╯‵□′)╯︵┻━┻
“我要再保持沉默，你是不是连咱儿女名字都想好了？”
“陶山侯说笑了。”竹淑侯轻轻掩嘴，尔后眼睛往上瞧瞧，片刻后竟真严肃的说：“若生儿子，便叫他侯华，若生女，便叫侯……”
“少来。”侯永翻个白眼：“有什么目的，直说吧，别跟我扯劳什子的联姻。”
“陶山侯怎如此言说？”竹淑侯当即道：“你我年纪相仿，我痴长七岁，九年前突破先天之境，尚有千二百余寿元好活，想来亦可长伴你左右……”
侯永眼角又一抽。
竹淑侯的年纪，他当然清楚，这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十八岁突破先天，同样相当可怕，同样意味着基本上只要不陨落便可保证步入宗师境，与当年侯永表现出的天分一般无二。
但其实还是大有不同的，侯氏当年没有宗师坐镇，而许多势力，不会愿意看到侯氏短时间内再出宗师强者，因此他的天赋若展现出来，必定会有多方势力施压，并想办法将他干掉。
岑氏却不同，柱国公已然是宗师境修为，完全护得住她，是以她可放心大胆的展露天赋，并进一步提高岑氏的影响力。
就算竹淑侯将来突破宗师，届时柱国公说不定都快寿终了，她刚好接过接力棒而已。即使岑氏有幸，一门俩宗师，影响力虽然能拔高不少，却也有限。
道理很简单，0和1是天壤之别，1和2却只是量差了。
何况柱国公尚且在世，没人会盯着岑氏产业，侯氏却不同，有太多人在趁着侯氏青黄不接之时打压，并谋夺镇西将军之职权，若侯永横空出世，他们必然都将之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但年龄和天赋啥的……
谁踏马说结婚只看年龄、天赋和身份地位了？
侯永脸色渐渐严肃了下来，沉声说：“竹淑侯莫要开玩笑。你也是先天生灵，怎会不知，嫁娶、**乃至繁衍都不再是迫切需求，联姻之说，实属可笑之至。”
竹淑侯微微颦眉：“陶山侯何必将话说得如此难听？你我皆知，联姻实为各取所需，让我岑氏与你侯氏以你我都能接受、能信赖的方式结盟罢了。”
“我不能接受。”侯永摇头：“相信其实你也不完全情愿。婚姻乃大事，又怎么能如此儿戏？”
“非也，小女倒是蛮情愿的。”竹淑侯眉头展开，再次露出微笑：“陶山侯乃青年才俊，悟性非凡，天赋实力比小女亦强的多，得夫如此，小女荣幸之至。”
第163章 妥协
侯永撇撇嘴，对于竹淑侯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信。
修炼到了先天境界，生命层次已经发生了彻底的改变，先天生灵对自身的掌控，已然到了细胞及高分子层面，足以一定程度上改变DNA，改变体质，乃至改变性别、改变种族。
所以对先天生灵而言，先天资质早就没有了意义，至少以这方世界上限为武道巅峰的程度而言，资质血脉都不算什么，决定能走多远的只有悟性。
都能任意改变自己身体了，身体资质又算得了什么呢？
到了宗师境，掌控程度再次入微，只要侯永愿意，甚至可以轻易克隆个自己出来，转换性别，然后啪啪啪，乃至自己给自己生孩子。
生猴子都阔以，只要他乐意。
心理障碍当然会有，但其实和男生打灰机一样，初始几次或许会紧张不安乃至内疚，习惯了也就呵呵呵了。
当然侯永暂时还没这么玩过……
是以到了先天生灵级别，血脉虽然依旧看重，比之常人却又淡漠了许多，尤其女性先天生灵，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生男生女都能自由掌控，本身寿命也延长许多，种族延续的迫切需求大大降低，自然也就不那么热衷了。
这也是侯永说竹淑侯胡扯，说他们这个境界，嫁娶、**乃至繁衍的需求都不大的原因。
至于竹淑侯这个人……
漂亮是蛮漂亮的，气质也不赖，但如果侯永乐意，他分分钟就能变得比竹淑侯还美——当然是从他个人的审美观出发——那她这副皮囊，在他眼中自然也就没啥了。
简而言之，没有刚需。
这种情况下到他们这个境界，联姻的效果自然也大打折扣，并不算是什么紧密联盟——何况别说他们，就是寻常男人，但凡有点野心，都多是拔掉无情的主儿。
侯氏虽与平西将军张氏一脉世代联姻，但前提是他们本就世代交好，护卫唇齿。
当然联姻也还是多少有些约束力的，若无矛盾冲突，甚至还有合作，双方关系自然会更加紧密一些。只是无法作为保障，只能作为锦上添花的手段。
“行了，明人不说暗话。”侯永渐渐失去耐心：“你到底想要什么？别再跟我提联姻这不靠谱的事儿，原因你我都清楚，何况性别对你我而言，并没有任何意义。”
“你若真变为女性，我俩结拜为姐妹也好呀。”
侯永脸一黑，有点想说脏话。
他终究还是强行忍住了，只语气变冷了些，说道：“我侯氏故先恭侯与丞相交好，与你岑氏关系也算紧密，我并不想与你闹得太僵。也别给我装傻，你我都清楚，先天生灵没哪个是蠢的。”
“好吧。”竹淑侯轻叹口气，摇摇头：“那便不说此事了。只不过，我有些不明白，你为何如此排斥联姻？可是觉得小女配不上你？”
“竹淑侯说笑了。”侯永耸耸肩：“以你的身份地位与实力悟性，当今天下又有谁是你配不上的？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婚姻大事，怎可儿戏……”
“儿戏？”竹淑侯终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轻声说道：“我大概明白了……陶山侯，你还是太年轻。”
侯永挑眉。
竹淑侯轻声说道：“你大概是觉得你我毫无感情基础，所以才拒绝联姻的吧？又或者，你想找个真正喜欢，真正动心的人，再谈婚姻之事？
可你可曾想过，到了你我这等层次，又哪来自由可言？你我肩上，皆扛着一族安危，一族荣辱。我们得家族支持拥有了如此身份地位，自然也该肩负起相应的责任。
更何况，若是想要自由……你也说过，到了你我这等程度，男欢女爱，早已不是刚需，想要找到个真正喜欢的人，近乎不可能了。
而如今时代背景就这般，你不娶，寻求联姻的家族便会越来越多，你能推脱了我岑氏，莫非，还能推脱了全天下各氏族不成？即使你能，但若今上赐婚呢？你又该当如何？一并拒绝了？”
侯永张了张嘴。
“与你联姻，并非一时冲动，亦非胡闹，而是我岑氏——也包括我——深思熟虑下的结果。
对你我而言，联姻虽无根本上的保障，但考虑到故先恭侯与丞相交好，你我两家也算颇有渊源，联姻，亦是锦上添花，让你我二家有机会更为紧密的交流，在无核心利益冲突的情况下，能共进退，同攻守，你说呢？”
侯永不言，再次端起茶壶给自己茶水倒个七分满。
他大概明白岑氏的用意了——偷换概念，以联姻代替拉拢，将侯氏牢牢的绑在岑氏的大船之上。
而且这手段看似柔和，其实比寻常拉拢更加强硬，拒绝拉拢，或者短时间内不予回答都没什么，但若拒绝联姻，可就“得罪”竹淑侯了。
侯永开始就看出了这个问题，故而他直接装傻，直接把问题挑明，拒绝联姻。
得罪竹淑侯便得罪，他不在乎，反正竹淑侯在派系站队上也不与丞相站在一道，以无需男欢女爱等为由拒绝，与岑氏无关，至少明面上不会与岑氏闹得太僵。
偏偏竹淑侯装傻充愣，愣是将此事挑明。
“岑氏比我想象中还要强硬，却是不好办了。”侯永端起茶盏，抿了口。
竹淑侯又笑问：“陶山侯这是端茶送客么？”
“……”侯永脸一黑，这小妞还真是仗着自己直爽豪气低情商的人设为所欲为。
“如果还想站在丞相一系，那么，联姻恐怕是逃不掉了。”侯永暗暗叹了口气：“可惜，原想接着各方拉拢的机会占据一定时日的主动权，也好为家族计获取更多利益，可惜岑氏不给机会。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夜长梦多，我侯氏，丞相显然还是想掌握在手中的，况且与岑氏联姻，我侯氏却也不亏，于京畿之地的分量也将大涨，获利或许比占据一定时间的主动来的更多几分。
倒向别的队伍，或许主动权可以暂时占据，但岑氏就得罪深了，再加上关系难以真正缓和的修国公，修国公与太尉一系……
况且选择其余队伍，也不符合之前的筹谋，一旦乱世开启，京畿派系不得已抱成一团，我侯氏处于弱势且非皇帝嫡系派系当中，就彻底被动了。”
想到这，他抿抿唇，看向竹淑侯，直接问道：“你以什么身份嫁过来？”
“嗯？”
“岑氏女，还是竹淑侯？”
第164章 目的
见竹淑侯忽然沉默，侯永眉头一挑：“不是，你们该不会想让我入赘你岑氏吧？”
“不不不，不敢。”竹淑侯脸色微变，赶忙解释道：“侯氏家大业大，陶山侯又为一代宗师，我等怎敢如此痴心妄想？”
侯永翻了个白眼。
此世大体而言，男女之间还算平等，男女都享受同等的继承权，包括家业爵位等，依据也就三个维度——实力、能力和悟性。
就如竹淑侯，本身就是个女侯。
此朝四千年历史，也出现过五位女帝。
当然，皇位与其他贵胄的族长、公侯君位都有所不同，为皇者首重能力，至于实力与悟性，都不是加分项。
皇帝之下哪个皇子能力手腕皆过人，便能在皇帝崩殂之后即位。
而下边的帝胄之家，实力与悟性才是最重要的两个维度，能力与另外两项指标相比则逊色了许多。
就如竹淑侯，虽然只是先天生灵，可能才刚刚构建好领域，甚至领域都尚未构建出来，但她能十八岁成就先天，只要不半途陨落基本可说绝对能成宗师境强者，这份惊人的悟性天赋便让她力压其他先天长老，领了竹淑侯之位。
除却帝胄与朝廷，这终究是个武道世界，实力为尊，谁强谁牛批，自然不会玩什么男尊女卑——何况先天生灵都能自由转换性别了，男女啥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虽然变性啥的终究只是极少数，一百个先天生灵也难有一人时常变换为另一性别，多数时候还是以本性及本来面目存在。
但偶尔因任务需要或干脆某种特殊癖好而……咳咳，也是常有。
而所谓的嫁娶，要么男女双方及背后家族自己协商，要么便是看综合实力决定是女方嫁入男方家，亦或者男方入赘女方家。
以侯永先天实力，若他不愿，莫说岑氏，便是帝胄都没资格叫他入赘，是以他这么一说，竹淑侯终于有些慌了。
若因这事儿导致联姻的事儿吹了，岑氏完全找不到借口为难侯永。她虽然因天赋过人而不至于受到什么惩处，但关键是，侯永似乎本就不想联姻，这会儿抓住机会自然可以轻易终结她的谋划。
她担心谋划失败，虽然失败了她也不会受到惩罚。
因此，她不给侯永机会，解释一句后便立刻又说：“竹淑侯之爵位非小女所有，而属于岑氏，陶山侯应该也知才是，是以，若陶山侯想小女以竹淑侯身份嫁入侯氏，还需家族同意方可。”
“那你去，我等着。”侯永下巴一扬，脸上流露出些许笑意。
终于让他抓住机会，得以使出缓兵之计。
“不必，”竹淑侯却说：“我这就传音给诸长老及丞相，询问意见。”
侯永脸又一黑。
很快，竹淑侯盈盈一笑：“他们同意吾以竹淑侯身份嫁入侯氏，属竹淑侯的侯府、五百里封地、一万二千户食邑、三千亲兵数，都可并入侯氏。”
侯永眨眨眼。
竹淑侯话锋一转：“但将来你我二人子嗣，得选一人姓岑，并指定为竹淑侯世子，将来等我亡故之后，世子便回归岑氏，继承竹淑侯爵位。”
侯永不答，举杯抿茶。
见状，竹淑侯微微皱眉，复又展开：“陶山侯你放心，即使世子先我一步突破宗师，我亡故之前亦不得继承侯爵位。宗师虽不屈于人下，但君上、父母与恩师始终例外。
至于我岑氏诸长老……我已嫁入侯氏，为侯氏人，他们即使突破宗师，也不算屈于我之下，同样不会夺走竹淑侯之位——以上是丞相的意思。”
“我很好奇，”侯永放下茶盏，终于开口：“以你的天赋，将来突破宗师也是十有八九。而你也说了，虽为联姻，但嫁入我侯氏，便是我侯氏人。岑氏怎么舍得将你这个未来宗师推到我们侯氏来的？”
竹淑侯毕竟年纪也尚小，听了这话忍不住翻个白眼，别过头去，头一回吐槽道：“所以说啊，明明是你和你侯氏占了大便宜，竟然还露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正因为这个便宜太大，所以才需小心提防。”侯永淡淡的说：“免得这块天上掉下的馅饼才吃了两口，就毒发身亡了。”
说完，他又轻声道：“有话就且直说，我能像你保证，此时此刻起，厢房之内，除非我允许，否则纵使武道巅峰都难以窃听分毫。”
“话别说那么满。”竹淑侯提醒道：“你不知武道巅峰的威能……”
“吾之恩师，杜岩，四千年前开国之际，便是武道巅峰境的绝强高手。”侯永淡淡的说道。
“什么？”竹淑侯诧异非常，尔后目光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琢磨着是不是要加大筹码了？”侯永轻笑，尔后轻轻摇头：“筹码什么的姑且不谈，先讲讲你们的目的吧。”
竹淑侯沉默片刻，尔后幽幽一叹，说：“陶山侯真想不到？无他，乱世将至矣。
今济、化、茫、照、孝、华六州州牧已完全压制该州刺史，各自屯兵数百万，之多只等一个机会发兵。
更有甚者，庸州、丰州二州刺史，已然倒向州牧。
数十年前方且打下来的疆域当中，又有置、意、旻、庆四州，如今也蠢蠢欲动，颇不平静。
天下十九州，如今只有安、离、永、镐、许、镜、豪七州还维持平静，表明服从朝廷，但归根结底，也仅仅只是表面平静，只因州牧未能压制州刺史罢了。
陶山侯便来自于镜州，当知镜州也不平静，州牧李常也有野心，于倒向朝廷与自立为王之间摇摆不定。”
“你岑氏远在京畿，竟然对地方事务也如此清楚。”侯永轻声说道。
竹淑侯轻声解释：“刺史监察百官，隶属于御史台，亦受丞相府牵制。”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此事就连今上都知，且在小心筹谋、布局、准备，以应付难以避免的大乱之世。
届时天下狼烟起，朝廷诸臣，京畿诸公、侯、君等，只能抱作一团，共抗外敌。”
第165章 缔约
“但说实在话，这种情况下，是生，是死，难可知矣。我岑氏求生，你侯氏亦如是，你我若能紧密联合，则两族成存把握大增，届时些许代价，也不算什么了。”
讲到这儿，竹淑侯目光黯淡些许，又继续说道：
“至于我……呵，未来宗师，毕竟还不是宗师，甚至连先天巅峰都不算。若战事起，必然会为敌对势力所针对，届时能否在战乱中活下来尚未可知。而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倒也是这个理。”侯永轻轻颔首，同时心下凛然。
侯氏长期远离京畿，发展仅限于镜州之地，其余诸州虽不至于毫无所知，了解却也并不深入，今天听了竹淑侯的话才知道，原来形势已经严峻到了这等地步。
不过侯永也不会完全相信竹淑侯说的，情况究竟如何，还得事后再查探查探才是。
但从逻辑上讲，竹淑侯没理由夸大事实，侯永更担心的是她有所隐瞒。
“陶山侯。”竹淑侯轻声说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可。”侯永淡淡的说道：“时间你选，到时候我按约定向岑氏下聘，你以竹淑侯身份嫁入我侯氏。
同时，你封地、食邑收入，尽归我侯氏所有，食邑听从我侯氏调遣安排，亲兵我要两千之数，留一千女兵予你贴身护卫。
将来你我次子或次女为岑姓，届时你我上表奏请今上准，告太常封其为竹淑侯世子。其余子女，皆侯姓。”
竹淑侯露出微笑，缓缓点头。
顿了顿，侯永又说：“为表诚意，明日起侯府闭门谢客三日，除世交、故交外，不见群臣与诸公侯君，并立即宣布与你岑氏联姻。”
“多谢陶山侯。”竹淑侯面露微笑。
“今日起，叫我侯永即可。”
“好。”竹淑侯嫣然一笑：“我叫岑杳，随你怎么叫吧，你高兴就好。”
“那么，”侯永站起身：“天色已晚，岑侯请回吧。”
岑杳：？？？
片刻后，她嗔怪的问：“怎么还这么见外，还叫小女岑侯……”
“别惺惺作态，咱俩不熟。”侯永呛了她一句：“也别卖嗲，我挺讨厌白莲花和绿茶婊的。另外是你让我随我怎么叫的。”
竹淑侯张了张嘴，表情诧异。
“不得不说，你这诧异的模样，还挺好看挺可爱的。”
她柳眉一轩：“是吗？”
“打一拳能哭很久吧？”
岑杳：……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岑杳才轻轻吸了口气，说：“陶山侯心中有怨？”
“无怨，只有戒备，但这会儿消除的差不多了。”侯永轻笑：“就如你所说，我侯氏，我侯永，在这一联姻中都算占了大便宜，我有什么怨气？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出意外，不中途陨落，你我日后至少还得相处千年时光，所以我想丑话说在前头，明确向你表明我不喜欢什么，对你我都有利。
同理，你讨厌什么、排斥什么，也可以明确的跟我说，除非与我的观念有着本质上的冲突，否则我都会尽量避免去犯，你说呢？”
“却也有理。”岑杳面色缓和许多，轻轻点头，尔后问：“不过白莲花和绿茶婊是什么？”
“emmm，”侯永忽然难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斟酌的道：“白莲花，大概就是装清纯，装清高，装无辜的人；绿茶婊嘛，就是看似清纯脱俗，总装的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却多灾多病多情伤感，实际上善于心计玩弄感情的人。”
岑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懂。”
“我解释的不够清楚？”
“不是。”岑杳摇头：“只是不明白，莲花也好，绿茶也罢，都相对寡淡却高洁，如何会被套上这些负面评价？”
“非莲花和绿茶不好，”侯永强行解释道：“只是，不是莲花非装莲花，不是绿茶非装绿茶，不就很恶心了吗？”
岑杳若有所思。
“所以，你不喜欢我刚刚……”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咱俩还不熟，我不喜欢陌生人跟我套近乎，跟不喜欢陌生人与我毫无距离，嗲声嗲气。”侯永淡淡的说道：“咱俩应该给对方一点时间，慢慢熟悉、了解。
往后日子还长，足足千年时光，完全不必急于这一时，你说呢？”
岑杳思忖片刻后，轻轻颔首：“我以为你们男人，尤其你这般的强者都喜欢伴侣小鸟依人的模样，不想你反倒排斥这些，是我弄巧成拙了。”
“尼玛你果然是装的……只是你敢不敢装的更形式更假一点？”侯永嘴角一抽，心里暗暗吐槽，随后强行保持平静，无波无澜的说：“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既然要联姻，还是保持真性情的好。”
“那便依你。”岑杳颔首，缓缓起身，抱拳对侯永行了一礼：“如此便不多加打扰了，小女告退。”
侯永起身回了一礼，尔后说道：“传云长老，送客。”
目送着岑杳离去，他又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还算八面玲珑，不过显然各方面的经验都还很欠缺，同样也并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许多知识应用的十分机械，比起他来说都略有不如。
显然因为过人的天赋，被岑氏保护的太好，即使领竹淑侯爵位，拥前将军职权，平时也很少与他人接触。
两人谈天，好几次险些便闹僵了，非常尴尬。
好在香房中没有外人，而且岑杳也还算机灵，至少懂得借助自己的身份，偶尔“为所欲为”一波。
“虽说修为的突破是全方面的，脑子也得到了提升，但经验、践行，比纸上谈兵重要得多。”侯永暗想：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的我跟着岑杳实际上应该也就在半斤八两之间，无非我肩上的责任比她大，靠山也只有我自己，所以比她小心谨慎许多罢了。
比较朝堂群臣，京畿诸公侯君，却还是太嫩了些，容易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看样子，我得抽时间去趟真三或其他类似世界，尽可能丰富自己的政治经验才好了，不然都等不到乱世，就得被这帮老狐狸玩死。”
第15章 伤情
“但说实在话，这种情况下，是生，是死，难可知矣。我岑氏求生，你侯氏亦如是，你我若能紧密联合，则两族成存把握大增，届时些许代价，也不算什么了。”
讲到这儿，竹淑侯目光黯淡些许，又继续说道：
“至于我……呵，未来宗师，毕竟还不是宗师，甚至连先天巅峰都不算。若战事起，必然会为敌对势力所针对，届时能否在战乱中活下来尚未可知。而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倒也是这个理。”侯永轻轻颔首，同时心下凛然。
侯氏长期远离京畿，发展仅限于镜州之地，其余诸州虽不至于毫无所知，了解却也并不深入，今天听了竹淑侯的话才知道，原来形势已经严峻到了这等地步。
不过侯永也不会完全相信竹淑侯说的，情况究竟如何，还得事后再查探查探才是。
但从逻辑上讲，竹淑侯没理由夸大事实，侯永更担心的是她有所隐瞒。
“陶山侯。”竹淑侯轻声说道：“你考虑的如何了？”
“可。”侯永淡淡的说道：“时间你选，到时候我按约定向岑氏下聘，你以竹淑侯身份嫁入我侯氏。
同时，你封地、食邑收入，尽归我侯氏所有，食邑听从我侯氏调遣安排，亲兵我要两千之数，留一千女兵予你贴身护卫。
将来你我次子或次女为岑姓，届时你我上表奏请今上准，告太常封其为竹淑侯世子。其余子女，皆侯姓。”
竹淑侯露出微笑，缓缓点头。
顿了顿，侯永又说：“为表诚意，明日起侯府闭门谢客三日，除世交、故交外，不见群臣与诸公侯君，并立即宣布与你岑氏联姻。”
“多谢陶山侯。”竹淑侯面露微笑。
“今日起，叫我侯永即可。”
“好。”竹淑侯嫣然一笑：“我叫岑杳，随你怎么叫吧，你高兴就好。”
“那么，”侯永站起身：“天色已晚，岑侯请回吧。”
岑杳：？？？
片刻后，她嗔怪的问：“怎么还这么见外，还叫小女岑侯……”
“别惺惺作态，咱俩不熟。”侯永呛了她一句：“也别卖嗲，我挺讨厌白莲花和绿茶婊的。另外是你让我随我怎么叫的。”
竹淑侯张了张嘴，表情诧异。
“不得不说，你这诧异的模样，还挺好看挺可爱的。”
她柳眉一轩：“是吗？”
“打一拳能哭很久吧？”
岑杳：……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岑杳才轻轻吸了口气，说：“陶山侯心中有怨？”
“无怨，只有戒备，但这会儿消除的差不多了。”侯永轻笑：“就如你所说，我侯氏，我侯永，在这一联姻中都算占了大便宜，我有什么怨气？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出意外，不中途陨落，你我日后至少还得相处千年时光，所以我想丑话说在前头，明确向你表明我不喜欢什么，对你我都有利。
同理，你讨厌什么、排斥什么，也可以明确的跟我说，除非与我的观念有着本质上的冲突，否则我都会尽量避免去犯，你说呢？”
“却也有理。”岑杳面色缓和许多，轻轻点头，尔后问：“不过白莲花和绿茶婊是什么？”
“emmm，”侯永忽然难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斟酌的道：“白莲花，大概就是装清纯，装清高，装无辜的人；绿茶婊嘛，就是看似清纯脱俗，总装的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却多灾多病多情伤感，实际上善于心计玩弄感情的人。”
岑杳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懂。”
“我解释的不够清楚？”
“不是。”岑杳摇头：“只是不明白，莲花也好，绿茶也罢，都相对寡淡却高洁，如何会被套上这些负面评价？”
“非莲花和绿茶不好，”侯永强行解释道：“只是，不是莲花非装莲花，不是绿茶非装绿茶，不就很恶心了吗？”
岑杳若有所思。
“所以，你不喜欢我刚刚……”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咱俩还不熟，我不喜欢陌生人跟我套近乎，跟不喜欢陌生人与我毫无距离，嗲声嗲气。”侯永淡淡的说道：“咱俩应该给对方一点时间，慢慢熟悉、了解。
往后日子还长，足足千年时光，完全不必急于这一时，你说呢？”
岑杳思忖片刻后，轻轻颔首：“我以为你们男人，尤其你这般的强者都喜欢伴侣小鸟依人的模样，不想你反倒排斥这些，是我弄巧成拙了。”
“尼玛你果然是装的……只是你敢不敢装的更形式更假一点？”侯永嘴角一抽，心里暗暗吐槽，随后强行保持平静，无波无澜的说：“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既然要联姻，还是保持真性情的好。”
“那便依你。”岑杳颔首，缓缓起身，抱拳对侯永行了一礼：“如此便不多加打扰了，小女告退。”
侯永起身回了一礼，尔后说道：“传云长老，送客。”
目送着岑杳离去，他又轻轻一笑，摇了摇头。
这小姑娘，还算八面玲珑，不过显然各方面的经验都还很欠缺，同样也并不太擅长跟人打交道，许多知识应用的十分机械，比起他来说都略有不如。
显然因为过人的天赋，被岑氏保护的太好，即使领竹淑侯爵位，拥前将军职权，平时也很少与他人接触。
两人谈天，好几次险些便闹僵了，非常尴尬。
好在香房中没有外人，而且岑杳也还算机灵，至少懂得借助自己的身份，偶尔“为所欲为”一波。
“虽说修为的突破是全方面的，脑子也得到了提升，但经验、践行，比纸上谈兵重要得多。”侯永暗想：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的我跟着岑杳实际上应该也就在半斤八两之间，无非我肩上的责任比她大，靠山也只有我自己，所以比她小心谨慎许多罢了。
比较朝堂群臣，京畿诸公侯君，却还是太嫩了些，容易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看样子，我得抽时间去趟真三或其他类似世界，尽可能丰富自己的政治经验才好了，不然都等不到乱世，就得被这帮老狐狸玩死。”
第167章 算计
相比起这数百年来，他体验过的那些“凡人”世界，洪武大世界又有所不同。
虽然合纵连横本质上也是一样，但此世的武力水平太高，某种程度上，实力就意味着势力，也代表着地位，因为实力水平达到一定水平，是可以极大的影响到“权力”二字的。
实力非凡的武道强者，一人便足以定乾坤。
侯氏倘若愿意付出极大代价，放弃现有全部势力，以侯永宗师之能，即使乱世开启，也可保侯氏子弟的平安，就算改朝换代，侯氏一样存活，将来给新朝递上一张降表，侯永依旧有可能被封侯，保侯氏不灭。
但届时，侯氏影响力大降，定然会失去如今的超然地位，势力也无从说起了，侯永也只能当个安乐侯爷。
势力意味着资源，失去太多资源，侯氏总将泯然众人，若侯永亡故，将来恐再无能培养出一名宗师，与如今京畿上大量混吃等死的侯族，恐怕也没什么两样。
而……
食邑对于公侯君而言相当于韭菜，这些“安乐侯爷”对于帝胄而言又何尝不是呢？开国四千年以来，被褫夺封地、食邑乃至直接被斩杀的公侯君可不在少数，国公都仅仅只剩五位了，封侯、封君更是数次大洗牌。
是以侯永当真急流勇退，无异于断了侯氏的未来，掘了侯氏的根基。
乱世，也是大争之世，所有人都得争，得抢，退后便是让人软刀子割肉，如同被温水焚煮的青蛙。
所以侯氏、侯永，都退不了。
退不了，进无路，只能抱大腿，想方设法延续今朝的生命力。
如今他看明白了，柱国公，或者说岑氏同样如此。
以岑氏的力量、影响力，比侯氏强的多的势力，当然可以参与争霸。可岑氏的根基在京畿之地，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倘若退到地方，实力大减不说，岑氏的光环也必然会吸引绝大多数人的目光，一旦天下大乱，首先就会被针对，被群起而攻之，想要争霸天下，几乎没有机会。
所以岑氏也只能抱着皇帝的大腿。这方面说起来，岑氏与侯氏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而很显然，岑氏也看上了侯氏，或者说侯永。二十岁的宗师，太过骇人，若小心些，他至少还有千多年的生命力，且有很大的概率突破到武道巅峰，一旦达到巅峰之境，至此天人永寿，彻底超脱于一切凡俗势力之上。
只要不为同境界强者斩杀，他可永保侯氏传承。
是以陶山侯侯氏的势力虽不如柱国公岑氏，但就因侯永，侯氏其实比岑氏更加超脱。
也有资格让岑氏主动巴结。
但巴结这种事儿做出来太丢份，联姻则不然。一旦侯永的孩子将来成了竹淑侯，乃至柱国公，不愁他不会对岑氏多加照顾。
何况侯永的娃，很可能能继承他的逆天悟性。
是以联姻其实都只是表象，让岑杳和侯永的孩子成为竹淑侯世子才是重中之重，就是侯永不提，岑氏也一定会主动提出让岑杳以竹淑侯的身份下嫁。
若非柱国公年纪大了，别说孩子，二十世孙都有，否则他都有可能直接变个性然后以柱国公的身份嫁给侯永。
为了保障家族的未来，连老牌宗师都可以“牺牲”，何况是个未来宗师。
而且从他们开始谋划之时起，就注定了侯永没法拒绝。
侯永年纪尚小，而赖天之幸，岑杳也不大，即使明知先天便可自由变性，但惯性思维依旧在，是以岑杳可以仗着自己小女子身份，肆无忌惮的挑明联姻及联姻背后部分真相，侯永对此也没法太过介意。
如果换个老牌宗师，此计就行不通了。换做现在的侯永，他也有的是办法推脱掉联姻，同时不得罪岑氏。
可惜侯永之前太嫩。
更何况他还主动提起让岑杳以竹淑侯身份下嫁，自认为为侯氏某了福利，其实却落了下乘，这会儿话已出口，没法隐晦的要好处了。
如若他早就看出岑氏的根本目的是“骗精”，他即使答应下这事儿，也能更为强硬的向岑氏要来更多福利，哪像现在，反而像他在咄咄逼人，还不得不主动做出一些让步。
闭门谢客三日并挑明联姻，直接让侯氏丧失了主动权，得少多少好处……
“唉，玩谋略的心都脏，是我太小看了那帮家伙。”侯永撇撇嘴，随后又露出一丝微笑，暗想：
“不过……劳资的精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你岑氏想要我的娃成为岑氏主，那就得做好整个岑氏沦为我侯氏附庸的心理准备！
以联姻作谋划，那便拿岑氏当嫁妆吧！”
他和岑杳的娃，只能等岑杳死后才继承爵位返回岑氏。而一个从小就在侯氏长大的孩子，侯永有把握让他尽心尽力为侯氏服务。
“只是……他们恐怕也料到了这点，只是并不在乎。”侯永抿抿嘴：
“岑氏说白了也算是帝胄的附庸，若我将来突破武道巅峰，岑氏为我侯氏附庸也没什么丢人的，势力并不会有半分缩减，甚至能增强不少，而且传承得到了保障。
而我若无法突破到武道巅峰，单凭宗师之境想要遥控岑氏却也休想，毕竟岑杳突破宗师近乎板上钉钉，且寿元与我相差无几……
再者，是我想岔了，我孩子不大可能成为柱国公，只能是竹淑侯，而竹淑侯也是岑氏重要一支，他成侯爷，若岑氏有难，我也难坐视不理，否则便显得太过刻薄寡恩了些。
不成柱国公，便非岑氏主，我将来顶多也只能遥控岑氏约莫三分之一的力量……这岑氏，稳赚不亏啊！
四千年氏族，而且深谙此世游戏规则，在我真正消化完肝副本的成果并转化为此世经验之前，恐怕还是不能力敌。
我两族站在统一战线，也无需力敌，我只要小心不被算计，想办法谋取到岑氏底线范围内的最大利益即可。
而岑氏现在恐怕还认为我只是个毛头小子，借着信息不对等的优势，能做的算计其实也有许多……”
第168章 反应
翌日，侯永闭门谢客的消息传了出去，倒是让不少人诧异不已。
能突破先天境没几个傻子，都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的侯氏，能够占据一定时间的主动权，应该与各势力多加走动才是，闭门谢客是何道理？
很快，又有侯永与岑杳联姻的消息传出。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侯氏已经站好了队，站在丞相一系，随后便不免有许多人对他产生了一定的轻视。
就算是联姻，而且其实侯氏占了大便宜，也不该这么急切，这一消息也让他们认为，侯永虽然天职卓绝悟性非凡，但毕竟还是个雏儿，毛头小子罢了，因为侯氏本来可以获得更多好处的。
与此同时，侯永也大致查明白，为何岑杳身为岑氏“二当家”，前将军一脉却站在太尉一系了。
因为岑杳根本无法掌握前将军一脉，五大边军之“前军”几位直接负责人都是太尉的人，这前将军一脉自然就站在太尉一系。
或者说，岑杳为前将军，根本就是岑氏运作的结果，作为丞相一系打入太尉一系的重要钉子。
另外关于他的话语，也传入到了侯永的耳中。
“果不其然，岑氏如此着急便要联姻除了担心夜长梦多，也是想让各方势力轻视我，以减少针对我的精力。”
侯永暗想：“否则，虽然能占据一定的主动权，却也同样会引来不少的关注，以及将来其余势力的打压，算是好赖参半。而如今好处没有，坏处同样也无。
是以说起来，这岑氏如此之举，确实不算坑队友，而且对先前的我的评估也还算准确。换句话说，如今的我的年龄，太有欺骗性了。”
这些事儿，侯永归来的时候已经想明白，此刻只不过是得到了确证而已。
岑氏若要仰仗侯永，便不可能让他太过吃亏，做真正得罪他的事儿，而会尽力维持双赢。
如果他看不出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岑氏一定会细细与他解释，让他明白，联姻他占了便宜，同时失去主动权实际上却也并没有吃亏，以此修复关系。
等将来他阅历上去了，回想起这事儿，也不会认为岑氏是在欺骗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好感，甚至可能让两族关系更上一层。
而如果他勉强能自己看明白，更是无所谓了。
“岑氏做事果然滴水不漏。”侯永抿抿嘴。这帮家伙经验太丰富了，让他很是为难。
虽然历练的时候，到了后期他基本都能轻易将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轻易抓住对方的破绽，但那是因为即使再老谋深算的家伙，也很难真正做到全无破绽。
是以侯永只是“防御力”大增，“攻击力”则只体现在抓住破绽一击致命上。
可这方世界，那些老狐狸的寿命太长，手段施展起来，渐渐也趋于圆满如意，侯永也很难抓住破绽，自然同样很难出击。
“那就以守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至少不吃亏。”侯永彻底确定一段时间内的大方针，尔后便看向侯盛辉。
这个消息，便是侯盛辉提供的。
“侯爷，”察觉到侯永目光，他立刻站起来，说：“还请侯爷莫要计较，在下认为，这其实反倒是好事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们轻视侯爷，反倒能……”
“我知道。”侯永摆摆手，轻声说：“你先下去忙吧。”
顿了顿，侯永又说：“如今你境界实力稍次，难以让人重视，便先委屈你充当幕后参谋，实际上负责侯府与外界对接事宜，侯府上下，包括传云长老在内，都得听从你的意见。
此外，尽量提高实力，当你突破至七重境，也就可以渐渐由幕后走向台前了。”
“盛辉明白。”他轻轻颔首，他也很清楚，后天六重境的实力不算差，但在先天生灵眼中根本不入流，不论他能力如何，侯氏若让他直接负责跟先天生灵对接，对方会认为侯氏是在侮辱人。
所以没办法，即使能力再出众，至少也得达到七重境实力，生命本质开始蜕变，结合能力及背后站着的侯永，才勉强有与先天生灵平等交涉的资格。
同时，让他多和同龄人交涉交涉也好。
侯永看得出来，侯盛辉虽然在这一道上有着极高的天赋，合纵连横及情报收集、处理与各家关系方面甚至比侯传云这个先天生灵还强些。
但受限于经验与眼界，还是嫩了些，直接走到台前太容易误事，还需多加历练。
侯庆辉退下之后，侯传云进来求见，行过礼便惊喜的问道：“族叔，竹淑侯她真的要嫁入我侯氏？”
侯永瞥了他一眼。昨晚虽然是他负责请岑杳进来，并送岑杳离去的，但两人谈了什么他根本不知情。
是以他只轻飘飘的嗯了一声。
“这是大喜事啊！”他兴奋的说：“如此，我侯氏一门，算上林长老在内便有三尊封侯、三位封君了！如此实力，当可为天下封侯之首！”
侯永翻了个白眼：“别用这么拙劣的方法试探我，我知道其中得失。”
先天生灵没有蠢的，侯传云虽然不擅权谋，也说不上多聪明，但也不傻，他能探听到岑杳和侯永的婚约，就一定也听说了外界的评价。
有了充足的情报，他但凡动一动脑瓜子都知道岑氏下嫁不全是好事儿。
侯盛辉都担忧岑氏会借岑杳插手侯氏，并对不得不站队丞相一系直接失去主动权表示遗憾，侯传云即使这方面稍微差些，也不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咳咳，看样子族叔都明白，我放心了。”他尴尬的咳嗽两声。
“怎么，看我年纪不大，担心我中了美人计？”侯永似笑非笑。
侯传云再次干咳两声：“既然族叔看的分明，那当然不会中计了……”
“行了。”侯永摆摆手：“你去继续收集‘情报’，京畿各组究竟有什么反应，都说了什么，尽量都收集好，今晚汇报给我。”
“是。”
“等等。”侯永又叫住他：“去瞧瞧泉儿醒了没，若是醒了，喊他过来见我。”
第169章 教导
“师父。”
约莫盏茶功夫后，后边便走到了侯永身前，恭敬的抱拳躬身。
“坐吧。”侯永一扬下巴，尔后轻笑道：“不错，一晚上的时间，正式迈入后天一重水准，算是个真正的武者了，资质挺好。”
侯泉腼腆的笑笑。
对于先天生灵而言，只要想，后代资质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他们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调整自己的DNA，尽可能将之修整到极致，尔后传给下一代。他们的任意一颗米青子，都是最为优良的存在。
配偶受孕之后，他们依旧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胚胎进行微调，是以只要他们上点心，他们的后代在身体资质层面都是最为顶尖、优良的，孙子辈一般也差不到哪儿去。
再往下传，血脉渐渐淡薄，后代渐多，他们也没那么多精力去一个个调控了，血脉资质才开始无法确定。
但，先天生灵收徒还看资质，但对武道宗师而言就只看悟性了，毕竟到了先天层面，洪武大世界的资质上限便可轻易达到，彼此之间再没什么区别。
甚至到了后天七重境，身魂合一后，资质便开始无法限制他们的成就。
可惜，悟性难以遗传，毕竟悟性和智商不是一回事儿，悟性讲究的是软硬结合，不但要有极好的脑子，也得培养起高效的思维方式与思考习惯。
就像电脑的软硬结合一样，光有强大硬件，没有靠谱的操作系统和运行软件的话，性能再强也是白搭。而有高效的操作系统和运行软件，性能却太差，也很难发挥出应有的效率。
是以悟性究竟如何，其实谁也不能保证。
但看侯泉聆听一晚道音，侯永便知他悟性绝对不弱。因为若悟性太差，理解不了道音内容，思维速度跟不上的话，很快便会被迫从聆听状态中退出来，尔后便昏昏欲睡了。
就和学渣上课在听三角函数一样。
是以虽然收侯泉为徒，他是带有同情侯传云的成分在里头，但此刻打量着侯泉，他也多了几分满意。
他便问道：“泉儿，黄庭经内外二篇，及绝阳功后天卷内外家心法，可都记下了？”
“回师父，”侯泉赶紧说道：“皆已烂熟于心。”
“可有疑惑之处？”
“有的。”侯泉想了想，说：“黄庭经之要旨，弟子观之在于温养‘五脏神’，并进一步发展为三部八景二十四神，以调和三田五脏之真气，还讲究个阴阳调和。
可绝阳功内家偏，却是自四肢百骸当中搬运内息，聚合为一，练至绝阳，摒弃阴气，外家篇也以刚阳药物为主加以吸收、调和，强化肉身，凝练神力并与内息相辅相成。
两者合一，最终于三重境时达至纯粹，并于破境时一举突破至绝阳体，至此体内不再产生阴气，内息也真正带上了绝阳属性，运行之时有了炽热阳刚之感……
简而言之，黄庭经需修行阴阳两气达至平衡，绝阳功却练阳弃阴，个中矛盾，弟子实在迷惑，不知如何处理？”
“原来是疑惑这个。”侯永轻轻一笑：“你却是着相了，拘泥于字面的意思。黄庭经作为一门修行纲要而非具体心法，其中体现的是智慧而非路数，追根溯源，重点非在阴阳，而在平衡。”
“平衡？”
“是极。”侯永颔首说道：“普天之下，众人体制不一，阴阳不等，关键便在于平衡。不论纯阴、纯阳，或九阳一阴，五阴五阳等，都不奇怪，关键不在比例，而在维持平衡。
黄庭经与绝阳功，完全没有矛盾，只要你不贪功冒进，维持绝阳之息于体内的平衡，温养五脏六腑，三部八景二十四神，则修炼之途稳矣。”
侯泉若有所思：“所以，黄庭经其实并非修炼法门是么？”
“不错，它只是指导思想。”侯永淡然说道：“修行路上，你只需要将之牢记于心，自然不偏不倚，稳健非常，不至于因急于求成而走了岔道。”
“原来如此，弟子驽钝，多谢师父讲解。”
“无碍。”侯永摇头，又问：“可还有什么疑惑之处？”
“弟子练气之时，隐约感觉到了周围天地当中有些许离散的……怎么形容呢，品质比弟子体内内息强许多，那难道便是天地灵气？”侯泉又问。
“不错。”侯永轻轻颔首：“你身体资质不错，兼之神魂强大，偶尔能感觉到游离的天地灵气也不足为奇。
但，过早摄入天地灵气对你有害无益，千万小心，得忍住诱惑，待你修炼至七重境后方可直接吸纳灵气为己用。”
“弟子明白。”侯泉点点头：“暂时没问题了。”
“嗯。”侯永说：“有问题便问，修行路上难免有不明之处，有时一步之差便谬以千里，且不可懵懵懂懂的便这般修行下去。”
“是，弟子知道了。”
侯永眼睛一闭一睁，又分出一道法力分身，尔后便对分身一指，向侯泉说道：“你跟着他到后院去打熬身体，下午时分教你些许招式基础。”
“是！”侯泉立刻起身，兴奋的跟着法力分身下去了。
见状，侯永微微一笑，摇摇头。
紧跟着，他脸色忽然微变，立马扭头看向一旁。
杜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旁，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他。
“师父！”侯永赶忙站起身，躬身行礼：“您怎么来了？”
“气运一道，还真是玄妙，竟然能让你感官变得如此敏锐，第一时间发现我。”杜岩轻轻一笑：“这方天地，怪护犊子的。”
侯永干咳两声。
杜岩又说：“许久没来了，过来看看。来的也只是法力分身，过一会儿就走。怎么，你又跑去别的世界了？还待了八百多年。”
“主要是京畿之地那帮老狐狸太可怕了。”侯永轻叹口气，说：“弟子只能想办法在其他世界的朝堂上，以零风险摸爬打滚体验一番。”
“倒是不错。”杜岩颔首，尔后又问：“与岑氏的小女娃联姻了？”
侯永嗯一声。
“有趣。”他嘴角微微扬起，尔后摇头道：“行了，我四处逛逛便回，你忙你自己的吧。”
“恭送师父。”侯永再次躬身。
第170章 上门
刚送走杜岩，又有人来报，竹淑侯岑杳求见。
“这小妮子。”侯永沉吟片刻，颔首：“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岑杳便到了堂中，对侯永轻轻一笑，便坐到了一旁，下人赶忙抬上来瓜果放在她的案几上，她便抓起个葡萄模样的灵果吃了起来。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戎装，玄黑色的甲胄倒颇显英气，比起昨天晚上，她这会儿倒是显得活泼多了。
说起来，侯永对岑杳的感官也还算不错，愿意承担起家族责任直接开口与她联姻，放在如今这个时代看，三观倒是挺正的。
“侯兄为何如此看我？”岑杳发现侯永目光，柳眉轻佻，说：“可是觉得我失礼了？你昨晚说过，咱们将来可能得处个上千年的，保持真性情就好，我平时就这个样儿……”
“说实话，我还真没法看出这会儿的你是真性情还是假活泼。”侯永耸耸肩膀：“不过无所谓，你高兴就好。说起来，你怎么来了？”
“聊聊聘礼和嫁妆的事儿。”岑杳面带微笑：
“诸位长老商议了一夜，决定送上天元钢一千万斤，优质灵粮一千万石，各类满足后天四重境以上修炼所需的良品药材两百万石，满足七重境需求的极品药材二十万石，如何？”
侯永挑眉：“你这是哄抬物价啊。”
岑杳：？？？
“这份嫁妆，保守估计价值在十二万万金左右。”侯永面带微笑：“换做铜钱，便是十二万亿。我侯氏扣去各开支剩下的纯利也就两三百亿，按三百亿算，这份嫁妆咱们得攒四百年才能攒下来。”
“侯兄说笑了。”岑杳缓缓摇头：“若是让我岑氏拿出十二万万金，亦或者十二万亿钱，那是绝做不到的。但各类资源则不然，各族都在屯。
事实上，各族绝大多数开支，都是花在了这类资源上，四千年积累下来，量自然庞大的无以复加。是以各族，要钱没有，要物资多的是。
何况，这份嫁妆，也没办法一口气给清，只能日后在合作途中，找些由头逐批给，百年内付清，你看如何？”
“百年？”侯永双眼微眯，恍然大悟。
这与先前联姻一样，表面上是侯氏占大便宜，实际上岑氏压根没吃亏。
侯氏受岑氏百年恩惠，这因果结的实在太大了。
岑氏第二次使出相似的手段，侯永便大概猜到，岑氏针对侯氏的策略，是以放长线钓大鱼为主，侯氏能占便宜，但岑氏更赚。
同时岑氏也表现出了巨大的善意，如此大额的嫁妆，比侯氏占据一定时间主动权能占据到的好处都要多得多，岑氏拿出如此厚礼来，侯氏绝不会再计较岑氏于联姻事上咄咄逼人之举。
岑杳见侯永眯眼沉吟，响起先前族中各长老及丞相的吩咐，便又补充说：
“考虑到帝胄翁主嫁人，嫁妆一般也在万金之内，今上公主成婚嫁妆也不过三万金。是以名义上，便给价值约莫一万两千金的嫁妆，侯氏实际下的聘礼则也在这个数，你看如何？”
“可。”侯永当即颔首，没有任何意见。
昨晚的宴会，京畿诸公诸侯送的礼物太重，有接近一成公侯送的礼物达寻常赠礼的数千上万倍之多，已经让侯氏吸引了太多的关注。
好在从过往看，各公侯氏族有人成就宗师而接过爵位开办的喜宴，在诸派系有心拉拢的情况下也差不太多，考虑到侯永表现出来的潜力，收到如此厚礼也不算太过分。
但要与岑氏联姻，岑氏拿出如今巨大的嫁妆，则真会让侯氏站在风口浪尖上。对外宣称嫁妆数为一万两千金，与帝胄翁主相差仿佛，自然最好不过。
至于一万两千金聘礼，侯氏轻易就能拿出来。
“那么，我最近这段时日便住在你的侯府吧。”岑杳又说。
侯永：？？？
“婚约已成，婚期已定，下月廿三日完婚，我已经能算你的未婚妻了。”岑杳直说：“住你侯府，没人会说闲话的。”
侯永扶额：“不用这么急的吧？”
“怎么不急？”岑杳说：“还有月余便是婚期，你也说了，你我只是刚刚相识，还不熟，自然得趁这功夫好好熟悉熟悉，培养培养感情。否则洞房花烛夜，你不尴尬我还尴尬呢？”
“尴尬个鬼啊你。”侯永翻个白眼：“你哪有半点尴尬的模样？”
岑杳抓了一把瓜子，默默的嗑了起来。昨晚宴会上学会嗑瓜子以后，这玩意儿就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虽然不至于有瘾，但看到了就忍不住想嗑一嗑。
肥宅快乐水同理，没啥瘾头，且对她而言味道蛮奇怪的，口感也挺刺激，乍一喝说不上舒服，但摆在面前就是想喝，一口接一口。
“这玩意不能多喝。”侯永轻声说：“会长胖。”
岑杳轻笑起来。
侯永也跟着轻笑，这玩意儿要能让先天生灵长胖，那也够逆天的。
“你这些东西，哪来的？”岑杳好奇的问：“我怎么从没见过？我岑氏不说尽知对这世间万物，但看你拿出这些东西的模样，理应也不会特别罕见，至少据我观察，你觉得这些东西挺稀松平常的。”
“小妮子观察倒挺仔细。”侯永轻轻点头，没否认，却也没说是哪来的，只道：“你要喜欢，我多送你点。”
岑杳也不在意，只点点头，甚至不否认侯永叫她小妮子，即使她年龄其实比侯永大几岁。
想了想，侯永又说：“你要住下倒也可以，给你腾间屋子也就是了，平素里我一般待在香房或者偏厅，迎接贵客便在正厅，随时可以来找我。行李衣裳什么的，你今儿就可以……”
“直接买新的吧。”岑杳轻声说：“也算是新的开始。”
“随你喜欢。”侯永颔首。
“那，等会儿你陪我一起去？”
“不去。”侯永脸一黑，翻个白眼：“最多喊个下人带你。”
“那算了，怪没意思的。”岑杳一摊手：“你府上有布帛吧？我自己织好了。”
“有是有。”侯永颔首，随后问：“但……你会织衣裳？”
“这对我们先天生灵而言，不一看就会么？”
“怕你一做就废。”侯永撇撇嘴，又说：“布帛管够，稍后叫人给你送。顺便给你请个女红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