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族叔
想到这儿,侯永便干脆将万能胶囊一一打开,把所有的仙豆统统都取了出来,放在一边,打算等天亮之后再将之交给侯林等人。
至于仙豆的来源什么的,相信只要他不说,没人会问。
之后,他便瞧着手中的万能胶囊,开始体悟其中的空间之道。
同样是“空间规则”,侯永这些年来自然也都细细的研究过,但每一次研究,总都会有完全不同的感悟。
里头的空间之道本质上,与洪武大世界,与仙四世界的空间之道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应用空间之道的法子却是完全不同,分属科技侧与神秘侧的的不同切入点。
当然,科技也好,神秘也罢,对侯永而言,都是寻道的方法,本质上都是一种“寻真”的手段。
求取的本质究竟叫“科学”也好,成为“道”也罢,总归只是一个定义,内核都一样,也即是“真”。
是以与他目前主修体系完全不同的龙珠世界黑科技,依旧可以给他带来各式各样的感悟,哪怕他已经攀临宗师之境。
时间便这般缓缓流逝,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侯永感知到父母兄长与柴柯都已经起床,似乎打算各自去忙各自的工作,便心念一动,传音请他们都来正厅一趟。
尔后他便缓缓闭上双目,再睁开时,便已到了正厅,并坐在上首处。
很快,侯庆辉、宁氏等人便也联袂而来。
瞧见坐在上首处的侯永,几人都微微愣神——三年来,他从来都是坐在左下角的位置,而上首处都是留给侯庆辉与宁氏二人的,此刻他坐在了这儿,自然叫他们有些意外。
“阿父阿母,两位兄长,柴兄弟。”侯永立马站起身打了招呼,随后看向侯庆辉,说道:“阿父抱歉,等会有件要事,上首之位,孩儿需要先借用一会儿,委屈您与阿母和两位兄长坐在下边了。”
“无妨无妨。”侯庆辉回过神来,连连摆手:“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不过……是何要事?族中有高人前来么?”
“侯爷与诸长老要来。”侯永想了想,便直接实话说道。这些事他们早晚得知道,所以先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也好。
“侯爷他们?”侯庆辉又是一愣,随后急急忙忙的说:“那我们应当赶紧去门口……不,去山下迎接他们才是呀,哪里能叫他们……”
“不。”侯永轻轻摇头,嘴角微微扬起,说道:“我们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这是规矩。”
“规矩?”侯庆辉嘴角扯了扯:“哪门子的规矩,哪有叫侯爷他们……”
“三弟,”侯崇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激动的问道:“你刚刚说,侯爷与诸长老都要来?”
侯永颔首。
柴柯咽了口唾沫,眼中闪过一丝骇然:“你该不会……破境成为先天强者了吧?”
“什么?”侯庆辉、侯亮与宁氏大惊,即使有所猜测的侯崇也连连咽了几口唾沫,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待会儿你们便知晓了。”侯永却没直接回答。
柴柯也失神了一瞬,但很快便重新反应过来,劝道:“永兄弟,就算你突破成了先天生灵,与族长及诸长老平起平坐,却也不好如此托大,即使你不出面,我们等人至少也该去门口迎接才是。”
他跟了侯永许久,对他的性格脾气可以说是非常了解,再加上他本身实力境界有限,对这个圈子里阶级间的礼法也不甚清楚,是以此刻即使基本确定侯永已经取得突破,与侯永说起话来也没太大的压力与负担。
但他虽不大懂与自身关系不大的礼法,但人情世故还是懂些,觉得侯永如此做并不妥当。
侯永却摆摆手:“无妨,请管家去迎接即可,你们去不合适,我去更不合适。”
他可不是柴柯等人猜测的那样,为先天生灵,而是一代宗师。如此情况之下,莫说他出门迎接侯林等人了,就是侯庆辉等人也不太合适。
万一有人想巴结讨好他,以侯庆辉他们为跳板拍他马屁,会让大家伙儿都挺难做挺难堪的。
因为侯庆辉就算知道侯永是武道宗师,思维境界一时三刻也难以转变,难以拒绝先天生灵的“讨好”,而对侯永而言,却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柴柯本也只是提议而已,见他坚持,便也不再多言,只点点头。
倒是侯崇,忍不住激动的再次问道:“三弟,你真突破成先天生灵了?”
“大兄莫问了。”侯永微笑:“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还是待会儿让侯爷亲自说吧。”
“嗨呀,有什么不信的。”侯崇搓搓掌心:“你修行三年便达后天极限境界,忽有顿悟迈入先天也很正常嘛,你看我们几个,哪个不信了?”
宁氏温婉一笑,道:“永儿果然厉害,已经是我们家的顶梁柱了!”
柴柯则又问:“是昨日教授那些孩童之时巩固了自身境界,方才一举取得突破的么?”
“也能算是吧。”侯永想了想,道:“教学教学,教与学同步,不仅在教他人,也在教自己,只要用心,总能取得进步。”
这话一出,柴柯、侯庆辉等人都若有所思。
“小侄侯林,率诸兄弟斗胆求见族叔,望族叔……”
这话自院外传来,语气恭敬非常,却惊的侯庆辉等人身子微微一僵。
侯永听了,缓缓跪坐而下,不等他们说完,便直接道:“都进来吧!”
此时,侯亮才机械的扭过头看向侯永,又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道:“三……三弟,刚喊话的……莫非是侯爷?”
“正是。”侯永微笑。
“他们叫你族叔?”侯崇呆愣愣,又难以置信的问道。
“嗯。”侯永颔首。
几人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身为侯氏子弟,他们都很清楚,除了自家及关系相当近的几家,有明确的辈分关系外,多数侯氏子之间,同一大境界的以兄弟相称,相差一大境界则以叔侄相称。
而如今那帮先天长老喊侯林为族叔,语气恭敬无比……
第142章 接见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大家伙儿才缓缓、机械、整齐的扭过脖子,直勾勾呆愣愣的看着侯永。
“永儿……”宁氏最先说话:“你……成宗师了?”
“宗师怎么了?”侯永轻笑:“宗师也是您儿子,也是二位兄长的三弟,也是柴兄的义弟。”
“好小子……好小子!”侯庆辉轻移脚步,走上前去,抓住侯永的肩膀,尔后又松手,用力的拍了拍,双目微红,同时大笑道:“好啊,我儿子……我儿子成宗师了,彻底出人头地了!”
“阿父。”侯永抿抿嘴,尔后轻咳两声,说:“咱们还是归坐吧。虽然此刻他们不敢动用真元,不敢应用武技,但咱们院子不太大,几步路很快就走到了,到时候叫他们看着咱这样,得闹笑话的!”
“对对对,坐,大家都坐!”侯庆辉又直乐呵,摆着手招呼大家都坐了下来。
随后,他又看向侯崇,感慨道:“如今啊,你大哥的终身大事,可终于算彻底落了地了,为父这心里也放心……”
“噢?”侯永微微挑眉:“怎么,不一切都说好,只等着良辰吉日下聘礼就把嫂子迎娶回来吗?怎么?还有变故?”
“说是这么说,但我们这心里啊,总不踏实。”宁氏接过话,叹道:“即使下了三万功勋的聘礼,即使永儿你是后天际线,即使侯爷同意这门婚事,可那姑娘毕竟是侯爷的亲外甥女。”
“嗯。”侯崇也低下头去,轻声说:“不论怎么说,也都是我高攀了人家……抱歉,我……”
“没什么好抱歉的,喜欢了就去追求。”侯永微笑,同时说:“况且,也没啥高攀不高攀,一个月前,我得知此事那会儿,其实不是后天极限,而是先天巅峰。”
“啊?”几人都一愣。
柴护院最快反应过来:“我就说,你就算天赋再强,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从后天极限一跃成了武道宗师。”
“抱歉,这也是家族的意思,为求自保。”侯永抿抿嘴,轻声说:“修行三年达先天巅峰之境,这份资质太过可怕,没有哪方势力能够坐视,所以,几位长老与我商量后,都决定隐瞒我的修为,直到今天。”
顿了顿,侯永又道:“所以侯爷那边,哪怕看在我的面子上,都不可能否了这门婚事的,这一切其实都仅仅只是给大兄你的考验,毕竟是侯爷的亲外甥女,他也想……
当时我便想让你们放下心来,却又不能道出实情,便只好以三万功勋的方式来让你们放宽心了,只是不曾想,你们依旧有着顾虑。”
“没办法呀。”侯亮打趣道:“先不说咱侯爷,咱嫂子同时还是宽程君嫡女呢,咱们当时表现出来的身份地位跟人家差着十万八千里,心里当然不踏实了。”
“说起来,大兄也是厉害,”侯永也跟着调笑道:“竟然能与这般女子产生感情……”
“害,全都是意外。”侯崇摆摆手,尔后颇为感慨:“也多亏了三弟你,否则我与她这一桩感情,恐怕不但难有结果,甚至还可能拖累咱们一家。”
这话一出,几人都沉默。
他们都知道侯崇说的是事实,侯林最终松口,绝非被侯崇的真心感动了,归根结底还是侯永表现出的逆天天赋,愿意承认侯永这一系与与侯氏嫡系、长老系门当户对,并驾齐驱罢了。
否则,他们的感情注定不会有结果。
当然了,身为侯氏子,死还是不会死的,只是难免被同样有意追求此女的侯氏子弟、侯氏势力针对、打压,日子将会过的艰难许多。
哪怕侯氏出了名的团结,但毕竟人数众多,彼此之间有竞争,有对抗,再正常不过。
几个弹指的功夫后,侯永便轻笑:“都是一家人,什么拖累不拖累的。要说起来,前些年,你们才是真的被我拖累惨了呢。”
“什么叫拖累,你这是大器晚成!”宁氏立刻说:“瞧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直接成了一代宗师……”
“咳咳。”侯永干咳两声,打断了宁氏,一方面是尴尬,另一方面则是因为……
只听他说:“阿母,这些话稍后再说,侯爷他们快到了。”
“哎,好!”她立刻点点头,随后迅速整理了自己的衣衫,正襟危坐。
侯庆辉等人同样如此。
哪怕侯永成了宗师,可对于他们这等境界的人而言,什么先天、宗师,其实脑袋里并不是特别有概念。
硬要说的话,无非就是,先天牛批,宗师更牛批罢了。
但家族观念却时刻烙印在他们脑海中,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是以对侯林及其他长老依旧保持着相当的尊重——这也是侯永先前不拜托他们帮忙迎客的原因了,倘若长老们以他们为突破口,他们很难推辞,侯永也很难应付。
尊重的同时,他们也很好奇,族长和长老过来干啥子的,是不是有要事与侯永商谈,自己是否应该回避等等。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脚步声响起,侯林等人已然踏入正殿。
十余人分做两列,待的最后一人跨过门槛后,便都齐齐抱拳,对侯永躬下身,朗声道:“末进小子林(安岳……),拜见族叔,族叔万安!”
侯永一挥手,将这些人统统扶了起来。
“这帮家伙,哈麻批,别说爹妈他们了,劳资都不适应。”他在心里暗暗吐槽一句,随后又轻声道:“都上来吧,上来坐。”
“谢族叔!”几人再次异口同声的喊了句,随后才齐齐往上走,在侯庆辉等人下手处按顺序落座。
“这……”几人如坐针毡,想让座吧,又怕落了侯永的面子,继续在这坐着吧,身份地位又摆在这儿……”
好在侯永很快看出他们的窘境,给他们传了音,让他们稍安勿躁。
并同时吩咐下人,准备一些瓜果水酒送上来。
不一会儿,东西便备齐了。
侯林率先举樽遥敬侯永,同时说:“族叔,一切已安排妥当,您成就一代宗师之事已然公开出去。
另,昨夜林求禀今上,幸得今上圣听,阐明此事,今上意擢您为新任陶山侯,于六日后午时……”
“什么?”侯亮愕然:“侯爷?三弟?”
第143章 仪式
侯庆辉也没反应过来,懵逼的看着侯永,又看向侯林,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游弋。
“永儿……要成新任陶山侯了?”宁氏颤声问道,又看向侯林:“侯爷,那您……”
侯林脸色一肃,抱拳道:“族叔成就宗师之境,在下自该退位让贤!陶山侯之位,族长之要职,唯我侯氏中有能者居之,此乃祖训,侯氏子不得有违。
族叔年仅二十,论辈分虽是小辈,但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以永族叔天纵之才,称侯作祖又有何不可?我等自皆心服口服,是以在下自愿退位,只求族叔能领我侯氏一族再临巅峰,共创辉煌。”
“官话打的一套一套的。”侯永在心里轻笑,脸上则不露丝毫,只抱拳说道:“你之美意,吾已知晓,咱们便等六日后今上的旨意吧。”
“族叔即位一事,也还得多做准备才是。”侯林微微弯腰,说道:“也得请您家人帮帮忙。”
“需要做些什么,你就直说吧。”侯永说道:“此前我们一家都是卑微鄙陋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对礼法所知也相当有限,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不太清楚,还请诸位多多指正才是。”
“不敢,”侯安岳接话道:“我等自当尽心尽力,尽职尽责。”
侯永轻轻颔首,尔后又看向侯崇,轻声道:“大兄,抱歉,你的婚期,恐怕又得往后延迟一段时日了。”
“无妨,无妨。”侯崇赶紧连连摆手,说道:“正事要紧,我们等一会儿没关系的,相信你嫂子也能理解。”
“我会亲自前往武氏族地与宽程君说明。”侯林立刻说道。
侯永颔首:“安排妥当即可。”
侯安岳轻抚长须,说道:“幸亏族叔加冠礼已在半年前完成,否则此刻说不得便得一并办了,届时更加繁琐,恐怕……”
听了这话,侯永嘴角一抽。
当初的加冠礼,他对外身份乃是侯氏后天第一人,自然办的浩大无比,繁琐的很,他现在想来都是懵的。
而若是此刻再办,宗师境强者加冠,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究竟办的如何繁复谁也说不准,但恐怕比太子加冠都不弱丝毫,比之少帝成年后加冠应该也只差一线而已。
再加上侯爵的即位礼,哪怕他已成了宗师之境,恐怕也得头大。
于是他便又问:“大抵上的流程,你先说说吧,三年前你即陶山侯位的时候我不在场,一点都不懂。”
“总的而言,即位侯爵不算繁复,仅是相对隆重而已。”侯林便站起身说道:“前几天无甚大事,今上制敕旨,下相府,待得相府于敕旨上加印后,便有帝使奉旨而下。
族叔届时需于前一晚斋戒、沐浴、更衣、熏香,后往北出百里,与镜州州牧、陶山郡郡守的队伍一并恭迎帝使,立香案奉道茶请帝使稍事休息,待的接近良辰之时,迎帝使南走入侯府,于正堂前恭立,请帝使宣敕旨。
待的敕旨宣完,朝帝都行礼谢恩,后洗手熏香,待水干后结果敕旨,请帝使入堂,之后鼓乐起,入宗庙见过列祖,告列祖知你封侯之事,再出宗庙会客受各方恭贺,便可入宴了,至此礼便成矣。
只是次日,族叔得随帝使一并入京,献鹿于今上,并往太常府做好记录,待此事了,族叔便正式成为陶山侯了。”
侯永摸摸下巴,感觉不是很复杂的亚子。
几人又商讨了一些细节,结果得知,他们仅仅只需要负责迎接帝使与接旨即可,其他事儿都不必操心。
于是侯林等人很快便退了下去。
此时宁氏、侯庆辉等人依旧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拉着侯永询问了半晌,最终终于确定侯永真突破到宗师境界,即将成为新任陶山侯后,又都沉默了下来,久久无言。
半晌,侯庆辉才吐出一口浊气,双眼迷茫,感慨着说道:“我们一系,能出个先天强者便已是赖天之幸,断没想到,有朝一日我儿竟成了武道宗师……
甚至,我儿还要成为陶山侯,成为侯氏一族之主了。如此玄奇,叫我实难心安,恍若南柯一梦……”
“仔细想来,我也有那么点不真实的感觉。”侯永轻笑着站起身:“不过这事儿假不了,只是即日起,咱们恐怕日子过得没那么逍遥自在了。”
“倒是无妨。”宁氏摇摇头:“只要你们能出人头地,这些都是小事儿,不打紧的。”
侯永说几句,又看向柴柯,轻笑道:“对了,我专门拜托安岳长老请了咱妹妹、妹夫过来观礼,你们也有三年没聚了吧?”
柴柯听了,脸上也不由得洋溢出喜色,轻声道:“多谢了。”
“呃……差点忘了,要不要把你父母他们老人家也给接过来?”
“我自己去吧,不好再麻烦安岳长老了。”柴柯犹豫一阵,随后说道。他显然也想将父母接来,只可惜他父母执拗,不愿意离开故土,这一次倒是难得的机会,却又不想太过麻烦别人。
“无碍。”侯永颔首:“先天生灵,拥有缩地成寸之法,来回不过顷刻间罢了,且以此法赶路,也不会有半点颠簸不适。你父母也一大把年纪了,又怎忍心让他们吃这一路风尘之苦呢?”
“这……”
侯永又说:“况且咱们小妹也产了子,娃娃尚在襁褓当中,同样也得请安岳长老出手。这一人是请,多人也是请,没什么的。”
“那好吧。”柴柯点点头,又说:“麻烦你了。”
“不碍事。”侯永摇头:“我摆脱安岳长老先行将你父母与咱们的妹妹妹夫接过来吧,也好多团员些许时日。”
“行。”柴柯连带笑容,轻轻颔首。
“好啦,起床到现在还没用早饭呢,这点瓜果酒水也根本没人动。”侯永看向宁氏:“阿母,不叫人来点儿粥吗?我倒是不饿,但你们尚未辟谷,恐怕顶不住吧?”
“对对对。”宁氏赶忙说道:“来人,快,快把做好的早点都端上来!”
第144章 迎帝使
五日后,夜,子时。
侯永缓缓从水中起身,震干身上的水渍,便在下人的服侍之下穿上了一身玄色袍子,戴上三梁进贤冠,瞧上去倒挺端庄大气的。
此世觐见皇帝、帝使等,都需要戴进贤冠,其自儒帽演变而来,分为一、二、三梁,以三梁为最尊,仅公侯将相戴得,中二千石及以下秩俸者都戴二梁进贤冠,四百石以下为一梁。
也即是说,州牧、州刺史及诸“君”等人,都戴不得三梁进贤冠,只能戴二梁冠。
不论权力、实力、势力,单论品级、地位,“陶山侯”显然尊于州牧、州刺史。
从这也看得出来,此间天下虽风雨飘绕,但大致还算稳定——只有当公侯泛滥,各爵拥有着数不胜数,甚至侯爵后又补上什么乡侯、亭侯之类的等级,且失去了尊贵地位之后,才算真正到了乱世。
礼崩乐坏,也是乱世的重要标准。而如今,哪怕于一州之地权势滔天的州牧,于礼法也不敢有丝毫僭越,便可知此刻民心尚在,并未完全超脱今上的掌控。
穿好衣冠,仔细整理之后,他又缓缓迈步来到香房,缓缓跪坐而下,闭上眼睛等待。
又有下人小心翼翼的点起香,尔后便躬身后退几步,伫立在一旁。
如此静坐到了卯时,下人便轻声提醒道:“侯爷,到时辰了。”
虽然侯永尚未正式即位,但敕旨早已下达丞相府并昭告天下,即使程序尚未走完,他也同样算是法理上承认的陶山侯,是以下人直接称呼他为侯爷,倒也不错。
侯永轻轻颔首,站起身来,走到一旁。
下人推开门,便见侯林、侯安岳等先天生灵,及侯庆辉、侯崇等血缘与侯永相当亲近的人,都在门口集合完毕了。
侯庆辉自然也有自己的兄弟姊妹,宁氏亦如此,且宁氏的父母都还存活于世,这些人当然也都被请了过来。
另外便是柴氏、赵公子、赵家主及柴柯父母,这些人是侯永专门摆脱侯安岳请来的。
而这几天时间里,该说的都说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虽然时间都很早,但他们一个个都精神得很,没有半点睡意。
“久等了。”侯永面露微笑,对他们点了点头。
此刻侯林也同样佩戴着三梁进贤冠——虽然侯永已成了法理上的陶山侯,可他并未正式卸任,这冠他依旧戴得。
何况还有小道消息称……
侯林几人也躬身行礼,互相说了几句话之后,便往大院走去,分别上了马车,前往百里外迎接帝使到来。
侯永突破宗师之境,实力可谓强了许多,方圆千里皆是其领域,且三千里内天地灵力都能任意调控,只是千里外三千里内的范围无法入领域一般掌控如意罢了,但借助灵力,刻意感知下也知晓许多事情。
比如此刻帝使正在两千八百里外,正以极快的速度往这儿赶来,估摸着辰时便可抵达百里之外。
当然,侯永他们坐的马车也非凡马——说来侯永也算是第一次坐这玩意儿——不但平稳无比,且速度飞快,百里距离,盏茶功夫便可赶到。
很快便到了目的地,侯氏直接在此修建了一座大亭子,用于迎接帝使。
又等了一小会儿,州牧、刺史、太守与征南将军也亲率人马赶到了这儿,与侯永等人打过招呼,便恭恭敬敬的等候帝使到来。
某种程度上,帝使便代表了皇帝,是以地方各级长官都得亲自迎接,否则便可能被视作轻慢。
“不曾想,侯氏新入宗师者竟然是你。”州牧李常面带微笑:“小友好手段,好心性,愣是始终不吭声,不做气,瞒过了天下人。
我还以为,小友年纪尚小,血气方刚,突破至先天之境时候定然意气风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清楚呢。”
“见识过天地伟力,何来意气风发。”侯永轻笑:“刚突破时,只有诚惶诚恐罢了。”
“非也,小友生性谨慎罢了。”刺史赵勤也接话道:“当年吾成先天时,恨不得大摆宴席,庆祝他个三天三夜。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恭喜小友得成宗师,此乃天下之幸也。”
“刺史过奖。”侯永微笑抱拳,随后目光一瞥,瞅见别驾从事使许志常表情有些不自然,不由在此轻笑。
某种程度上说,他和许志常算有些私人恩怨,不过那都小事,侯永懒得计较,也懒得坏他前途,可许志常显然心虚了。
毕竟武道宗师超然物外,若是想报复他,都不需要亲自动手,只要放出话去告诉大家自己与他有仇怨,便有的是人愿意为他效劳。
即使同为先天生灵,还是老牌先天强者,就是先天巅峰出手他也有把握保住一条命,可长此以往总会不堪其扰。
更重要的是,他的仕途定然就此终结。
侯永没多说什么,甚至没多看他,只与李常和赵勤闲聊起来——当然,这个级别的人,就是闲聊,话里头也是带着刺的,侯永一面聊一面学,自觉学到了不少东西。
至于郡太守与征南将军许旁则立在一边,许旁势力极大,为镜州三巨头之一,倒还能不时插两句嘴,郡太守就真的惨,连名字都不敢报,一点存在感也没有。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几人不一会儿便见到远处一行黄烟升腾而起,便知是帝使即将到了。
当然,侯永三人一直在通过天地灵力观察着,虽然出于尊重有意避开帝使车架十里之地,却也能大致判断其大致位置,早有所觉,所以早就停下闲聊。
很快,马车轮廓隐隐可见,侯永身为此次的主人翁,当即领队迈步上前,朗声道:“侯氏子永,率侯氏诸长老、亲友,同州牧、刺史、征南将军、陶山郡太守等,恭迎帝使大驾!”
话音刚落,马车正好定定的停在侯永前一丈之地,并未带起丝毫烟尘。
很显然,之前的黄烟,乃帝使刻意为之,为的就是提醒他们,目的达成之后便让其散了,否则真的一路风尘仆仆也是不妥,让侯永等人吃了烟灰则更是不妙。
不一会儿,车前帷幕拉开,帝使从中出来,下了马车,不敢居尊,立刻抱拳回礼,轻笑着说道:“叫诸位久等了。”
第145章 宣旨
几人相互客套几句,商业互吹一波,侯永便迎帝使入了小亭,点上熏香,奉了瓜果,众人面朝南边细声交流。
有侯氏长老立起了碑,以手为刀在上铭刻碑文,铭记此次接旨之事,复又聚拢风云萦绕于石碑之上,后风云化龙,烙印于石碑之上。
又有后天九重武者扛鼎二来,合共十九尊,以十九州分布排列,皆以无根甘霖填之,后跪拜而下,焚香祷告,恭祝今上万寿无疆,恭祝社稷长治久安,恭祝天下风调雨顺。
祷文念诵完毕,十九鼎内甘霖化而为云气升腾而起,复为细雨淅淅沥沥的落下,浇润一方土地。
一系列繁琐的礼节进行完毕,眼瞅着即将到的午时,侯永便起身对着帝使抱拳长拜,问曰:“建平廿七年三月丁丑,臣侯氏子永,敢用玄牡,以恭迎敕旨,并祷皇帝万寿,江山永固,天下太平。
今不得已以卑鄙粗陋之身,妄立十九鼎于此,其罪也大焉,臣惶恐之至,望皇帝责罚!”
言毕,他再次深深鞠躬。
帝使表情肃穆,也缓缓站起身,闭上了眼,片刻后睁开,沉声说道:“陛下制,曰:无罪。”
“谢陛下海涵,陛下宽宏大量,德莫大焉!”侯永恭敬道,却未直起身,只继续道:“十九鼎乃陛下祭器,臣寡德无能,敢以存焉?今欲拜其镇镜江陶山,掩于河底,藏于山腹,万望陛下恩准!”
话音刚落,一个“可”字便淡淡的自四面八方响起,其声威严无比,激得众人心神大震,尽皆凛然。
帝使表情更加肃穆,朗声道:“陛下制,曰:可!”
“谢陛下!”侯永再拜。
帝使小心翼翼的取出敕旨,将之放在案上,深深拜了三拜,尔后才将之高举过头顶。
敕旨之上缓缓溢出些许毫光,便见天空投下十九道洁白光柱,地面亦升腾起十九道暗黄光河,片刻后天地之力交汇,声声龙吟响起,天地之力竟化作十九条起运金龙,各衔起一尊鼎往四面八方而去。
其中五头往陶山,四头往镜江,两头往州城,一头往雄威军驻地,余下七头则漫无方向,不止往哪而去。
待的金龙皆散,侯永才震撼的直起身,尔后一引手:“请帝使上驾。”
帝使板脸点头,此刻他代表着今上,不好再和侯永瞎客套,只能收好敕旨负手上了自己的马车。
见他上车,侯永才跟着登上,尔后在前方带路。
帝使所搭乘的马车,比侯永乘坐的还要高级些,是以仅仅盏茶功夫也就抵达了侯府。
之后又是设立香案,祭告天地,帝使则去沐浴更衣,等仪式完成,帝使才恭恭敬敬的取出敕旨,朗声道:“侯氏子永,陶山侯林,接旨!”
“谨听圣音!”众人纷纷躬身,异口同声道。
帝使便缓缓展开敕旨,念道:
“建平廿七年三月辛未,立侯氏子永即陶山侯,更原陶山侯林为秦阳侯,制曰:
太祖高皇帝所以得天下,赖将士用命,是特训曰,强尊弱卑,天之理也,故治世之臣,镇疆之才,唯德与能者可居,历数无疆,莫有违之,朕亦如是。
朕闻天地不变,不成施化;阴阳不变,物不畅茂。《易》曰‘通其变,使民不倦’。《诗》云‘九变复贯,知言之选’。又有侯氏主林,夜禀朕曰,侯氏子永乃一代宗师,当奉列侯,为侯氏主,制曰可。
朕闻褒有德,赏至材,侯氏子永宿卫忠正,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封永陶山侯,世袭罔替,以陶山地溢封三百里,食邑八千户。
原陶山侯林,知节善变,一心为公,德其大矣,故另封林秦阳侯,以秦阳县地封二百里,食邑五千户,地及食邑,可入侯氏。”
念诵完毕,他顿了顿,侯永与侯林当即高呼:“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寿无疆,江山永固!”
其余人则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他们非接旨之人,只负责陪同,此刻没有开口的资格。
帝使面露微笑,又小心翼翼的将敕旨卷好,捧着放入侯永双掌之间,轻声说:“恭喜陶山侯了。今侯氏一门双侯,圣眷隆矣,真是羡煞旁人呐!”
“帝使谬赞了。”侯永将敕旨放进袖中,尔后微笑道:“还请帝使移驾厅堂,稍后共赴宴席,何如?”
言罢,他又将一块巴掌大小的灵玉不着痕迹的放入帝使手中——这并非是贿赂,而是古礼,赠送的灵玉也并非是给帝使,而是给皇帝的。
臣赠君,君谢臣,君臣相宜,是重要的形式。
他随后又拿出的小上几号,同样暗戳戳放入帝使手中的灵玉,才是贿赂。
感受着掌心两块玉璧,帝使脸上笑容更加灿烂,连连说好,便在侯安岳的带领下前往厅堂去了。
“族叔,恭喜。”目送他离开,侯永才看向侯林,面带微笑。
侯林同样大喜过望,连道同喜。
虽然先前早有消息,他被今上另封了侯爵,但消息贵消息,落实之后才能真正叫人踏实。
而且敕旨虽未明言秦阳侯爵位可世袭罔替,显然便是一世而终,死后封地食邑也都会被收回,除了扩建的侯府之外,并不能永久的为侯氏提高实力与印象里。
但侯林身为先天巅峰强者,起码还可得享四五百年寿元,这五百年里,凭借着大增的封地与食邑,显然能让侯氏的底蕴更进一步。
一门二侯,实在是幸运无比。
当然,陶山便在秦阳县内,侯林的二百里封地并入侯氏,可不意味着侯氏的封地半径就扩大了二百里,没有那么好的事儿。
侯永被加封后,如今封地达方圆八百里,食邑两万三千户,再加侯林的二百里,只相当于是在原先八百里半径的大圆周边,紧挨着再给块两百里半径的小圆罢了。
兴奋过后,侯林又很快收敛,轻声说:“仪式尚未走完,咱们先入宗庙,拜见诸位列祖列宗,将敕旨供奉于宗庙之上吧,晚些时候,咱们还得答谢众宾客呢!”
第146章 宴席
侯永轻轻颔首,也不再多言,与侯林及诸长老一块,带上自己的亲友往宗庙而去。
侯氏宗庙并不在侯府当中,亦不在陶山,离封地有着千三百里之地,乃侯氏发源之所,具备着重要非凡的意义,也是侯氏气运汇聚之所,是以其地至关重要,四千年来,每时每刻都有至少两名先天生灵坐镇。
而侯氏列祖列宗的陵墓选址虽各有不同,但长生牌位无一例外,都立在这儿——当然,除先天生灵外,仅有对侯氏有重大贡献者方可入宗祠。
比如侯庆辉与宁氏,生下了侯永,此功莫大焉,寿终之后长生牌位便有资格入得宗庙。
而侯崇、侯亮仅仅只是兄长,即使曾经对侯永有诸多帮助,功劳也稍逊些许,死后侯氏至多给他俩搭建修建个规模不小的地宫,入宗庙却不大可能了。
至于柴柯,作为侯永武道“启蒙”老师,初期的护道人,则同样有资格入宗庙。
一千三百里地,以侯永宗师之能,不过尔尔罢了,是以他手一挥,直接使出了比缩地成寸更加高明的移形换位,将他们所在的整片天地与宗庙外三里处的空间相置换。
“移形换位……”侯林微微一怔,目光中透露出些许复杂的情感:“三年了,竟还有机会得见,着实是幸运……”
侯永面带轻笑。
移形换位,作为缩地成寸的进阶版,领悟的难度并不很大,突破成了宗师后便自然而然的会了。
但其他独属于宗师的神通,如“擎天巨手”等少数,他虽在仙四世界的眷顾与帮助下略有领悟,但更多的却还一窍不通。
此时此刻的他,可谓是宗师生涯中最为脆弱的时候,是以回过头腾出时间了,非得好好闭关参悟参悟不可。
好在他突破宗师的过程,也算补全了这方天地,获得了莫大的功德,用杜岩的话说,此刻的他便是老天爷最钟爱的崽,再加上有杜岩的指导,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迎头赶上。
但对于宗师境之后的路,他有些迷茫。
后天的修行之路,明确的分为了一到九重,一步一台阶,有迹可循。但到了先天境界,却只模糊的分为了出入先天、老牌先天和先天巅峰而已,划分依据仅仅只是“领域”这玩意儿。
到了宗师之境,彼此间的实力差距,仿佛更加模糊了。
领域方面,突破宗师的瞬间,侯永的领域便推动到了囊括方圆千里范围的程度,而且他有预感,不论怎么修行,这领域都没法再进一步了,掌握千里方圆,似乎便是这方天地所能容忍的极限。
体内的法力这块,倒是可以继续精练,但说起来,同等层次下也很难拉开质的差距。
这让侯永有种进无可进的感觉。
他就这么一面想,一面往宗庙走去。三里距离,其实转瞬及至,很快众人便都站在宗庙前了。
侯氏作为四千年世家,宗庙规模自然宏大无比,足足占了方圆十里地,最核心的祠堂,比之侯府厅堂都要大了不少。
侯永迅速回过神,情情肃穆,当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尔后焚香祷告,尔后便步入宗庙当中,直行至祠堂之内。
之后以侯永为首,侯林为次,众人再度跪在地上,恭敬行礼后,有长老取三牲三畜、灵果仙酿奉于祭台,又点上香,众人再行三跪九叩之力,尔后侯永取出敕旨,高捧过头顶,恭敬道:
“建平廿七年三月丁丑,不孝子永,赖天之幸,托列祖之眷,得成宗师果位,受今上器而获封陶山侯,今欲领侯氏主一职,以庇侯氏传承,万望先祖首肯,不孝子永再拜……”
话音一落,祠堂中忽然起了风。
隐隐约约间,有万般声音响起,最终纷纷汇聚化作一声,曰:“可!”
侯永明白,这方天地,先天也好,宗师也罢,甚至就是武道巅峰,死后都并非烟消云散,而是重新化作养料,反哺天地,又有一点英灵未灭,可于宗祠之处镇压族内气运,庇护一族子民。
当然,也只有先天以上的生灵可以做到英灵,或者说武道意志不灭,是以只有先天生灵得以入宗祠,至于立大功者入宗祠,对他们而言仅仅只是作为一件至高荣誉罢了,没什么实际意义。
是以祭告列祖列宗,可绝不仅仅只是走个形式而已,而是真切的在恳求列祖列宗首肯,或者寻求指示。
获得列祖列宗首肯,侯永当即将敕旨奉于祠堂之顶,尔后再拜,礼仪便成了,众人便皆缓缓退出祠堂,又出了宗庙,走出三里地,侯永这才再一挥手,带着众人挪移回了侯府,尔后来到侯府东阙,迎接宾客等。
很快,州牧李常、刺史赵勤等人,便各自率领着各自的“代表团”缓缓而来——他们虽然参与了迎接帝使的任务,却并没有跟着一块回侯府,而是选择此刻作为宾客前来。
对于李常、赵勤这等武道宗师,以及身份相对超然的征南将军许旁,侯永皆亲自迎接,并与之闲聊两句,之后才由族中的先天长老带入厅堂之中。
剩下的先天生灵等,侯永便不亲自相迎了,由侯林搞定。
直到酉时,诸宾客方才全部到场,侯永等人移步厅堂。
已经到来的宾客,自然也不可能让他们干等着,他们身前的矮几上都放满了灵果佳酿、小吃甜点,皆可尽情取用,吃几口就有人立刻添上,且随时有人收拾残渍,即使吃的再欢也丝毫不显狼藉。
其中尤其以侯永从其他世界带回来的瓜子与花生最受欢迎。
瞧着李常和赵勤两大宗师嗑瓜子的样儿,侯永都有些忍俊不禁,同时也咽了口唾沫。
若非嗑瓜子的样儿有些于礼不合,他都想捞一把来嗑嗑,解闷……
见到他入座,众人纷纷停下手,齐齐起身,齐声恭贺。
侯永双手虚压,回礼,讲了几句客套话,便着人上菜上酒,并起鼓乐,宴席便这般正式开始了……
第147章 收支
宴席散去,已是深夜。
临走之时,李常与赵勤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几眼,说了几句不清不楚的话语,尔后率众离去。
他们一走,剩下的宾客,很快便也告辞了。
立刻有下人上来收拾,同时,侯安岳乐呵呵的走上前来,对侯永道喜说:“族叔,不得了啊不得了,此次我侯氏一门双侯,收到的贺礼总价值加起来,甚至足够我侯氏上下半年之用度……”
侯永一挥手打断他,随后看向侯林,看向他,又看向其他先天长老,轻声说道:“你们跟我来。”
说罢,他身子便飘然而起,往陶山而去。
飘至陶山之巅,离藏功阁不远处,他才缓缓落下身子,随后一挥手,卷去烟尘,跟着直接席地而坐,同时淡淡的问道:“既然我已成侯氏族长,获陶山侯爵位,有些事儿,该告诉我了吧?”
几人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不过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仅仅只是收敛了些许——毕竟有无宗师坐镇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先前对侯氏而言的巨大危机,此时此刻,恐怕只能算是个相对比较大的麻烦罢了。
一位先天长老站了出来,对侯永一抱拳,尔后道:“族叔,我先与你说说侯氏近些年收入、支出方面事宜吧?”
“可。”侯永颔首:“孝军长老请言。”
此人七十余年前,先皇“孝睿皇帝”挽大厦之将倾,并将矛盾趁机对外转移,愣是将周边吃瓜群众给灭了,天下由十三州扩大到十九州之时,以老牌先天强者之身参展,立下赫赫战功,获先皇亲封“川海君”,享食邑三千户。
同样在那时被封君的,还有老牌先天强者侯洪道,封“永堰君”,享食邑二千户。
此外侯氏尚有一名封君,也是最近的一名,乃五十年前侥幸斩杀位太子党余孽中垂死的宗师境强者的侯荒,获今上亲封‘许常君’,享食邑五千户。
可惜三位封君爵位,皆不能世袭。
三位封君中,以许常君实力最强,不弱于侯林,乃先天巅峰高手,同时领侯氏大长老一职,而永堰君与川海君都是老牌先天,永堰君平日负责坐镇与整理藏功阁,川海君则负责统筹调度族内资源。
三人对家族十分忠诚,即使获封君爵,也并未分家,君府都并入了侯府当中,为侯府扩建工程添砖加瓦。
“先说说食邑方面的收入吧。”川海君道:“此前,林长老领陶山侯,享食邑一万五千户,大长老领许常君,享食邑五千户,传功长老领永堰君,享食邑两千户,吾领川海君,食邑三千户,共计两万五千户。
平均每户每年可供两万三千钱上下,所以食邑方面,每年收入大概在五亿七千五百万钱左右。”
侯永轻轻颔首,这方面,与他尚未突破先天时的预测没啥太大的出入。同样的,这个世界其实也有“亿”这个量词,等同万万,只不过平时用的相对较少,对个人而言,“万万”这个单位相对常见。
但对大势力而言,“亿”才是最常用到的单位。
川海君又道:“如今,族叔您领陶山侯,食邑增加了八千户,同时林长老有幸领秦阳侯,食邑五千户,累计增加一万三千户,预计往后食邑收入可达八亿七千四百万钱。”
见侯永再次点头,他又话锋一转:“然,吾侯氏上下子弟近百万之众,修炼所需便恐怖至极,单以食邑而言,每人每年可得资源换算成钱财尚不过千,杯水车薪罢了。”
“我知道。”侯永接过话:“侯氏上下,每年修炼所需恐怕便需要两千亿钱了。”
“差不多。”川海君道:
“去年我侯氏一族上下,众子弟修炼方面总支出为两千一百七十九亿,再加上与各势力打交道,维护私军,制造武器等等七七八八的全部加一块儿,算上做生意的本钱,去年总支出为三千九百四十八亿钱。”
侯永嘴角抽了抽。
这个数目,比他想象中恐怖很多啊——要知道此世一钱的购买力,可堪比他前世生活的现代社会的七八块钱左右……
“所以我们必须以其他方式创收。”川海君道:“若是个人倒是无虞,莫说先天生灵,就是后天七重以上的武夫,若想要钱,有的是方法获取,甚至有的是势力主动给他们送钱。
但对家族,对势力而言,无钱,可谓寸步难行。好在,我侯氏在这方面运营的一向不错,主打的灵粮、灵药生意获利不少,加之诸多外围产业及矿业等的收成,去年总收入在四千八百多亿。
换言之,刨除生意本钱在内的总支出,我侯氏去年净盈利额达到了九百亿左右。
说起来,族叔功莫大焉,此前我侯氏总收入约莫在四千亿到四千五百亿之间波动,而族叔您在您曾经负责的织衣坊中试点推行了新的激励制度后,果然大家伙儿的效率猛涨,近些年总收入一直在提高,每年能涨一百多亿。”
侯永眨眨眼睛,将被这一串数字震撼的有些激荡的心情平复下来,开始细细思索川海君的话。
按照他的意思,如今侯氏每年的总收入,都在以两个点左右的增幅在稳健增长。这个幅度算不得大,侯永有些出乎意料。
可他也不是学经济学的,这方面除了能够提出些相对新颖的想法外,可以说是一窍不通,却也没辙。
但另一个问题,就值得他重视了。
他便问:“相对于总收入而言,几个亿的食邑收入,似乎不是很起眼。但我感觉,似乎大家都对食邑非常重视,为何?”
诸长老对视一眼。
尔后川海君谨慎的说道:“还请族叔搅乱此地……”
“除了在座的,没人能窃听。”侯永淡淡的说道:“直说。”
“那我便直说了。”川海君深吸口气,道:“不能只看食邑直接供给我们的钱财,那只是最基本、最基础的收益,大概只占他们总产出的三成左右。
而我们本质的目的,是将除四成必须上缴的产出外,剩余六成全部吃下,另外更重要的,还有他们的‘收入’。”
顿了顿,川海君又问:“族叔可知‘韭菜’?”
第148章 困境
“韭菜?”侯永愕然,显然没料到这个世界竟然也有韭菜这玩意儿——毕竟他还没见过——更没料到,这个世界也有“割韭菜”这个比喻。
是的,侯永一听川海君提到韭菜,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族叔没听过也正常,这种菜长得极快,加上味道重,为多数贵族不喜,是以大家族中罕见,但小家小户,乃至那些郡望县贵之家都常有,市场庞大无比。”果然,川海君便说道:
“关键是,其生长速度极快,可谓割完一茬长一茬,长好一茬割一茬,可源源不断的为农户提供收益。
这些食邑,对我们而言便是‘韭菜’,我们想办法吃掉其总产出后,还得想办法吃掉其收入,赚两头,让他们从我们手上获得的钱,最终又回到咱们的口袋里。
您想,先不提溢封后,单就先前而言,侯氏总食邑两万五千户,一户四到十人左右,平均六人,便以六人算吧,便是十五万人了,这十五万人能获取的利润可是相当可观的——毕竟他们可不是贫农,都是灵药种植户。
然后咱们这么看,其产出三成,约莫五亿七千五百万,四成为朝廷所得咱们没办法,剩下四成,约莫七亿七千万,咱们以八亿购入后通过咱们的渠道迈出,成本大概还得增加二亿,但至少能出售得三十亿,便是净赚二十亿了。
同时,这八个亿,我们也会统统将之从食邑手中赚回来,如柴米油盐酱醋茶等必需品,涉及衣食住行等方方面面,约莫三亿成本,便能将他们手中的八亿再赚回来,这便又是五亿的净利润。”
侯永摸摸下巴。
见他若有所思,川海君微微一笑,又道:“当然,这是最愚蠢的做法,一锤子买卖罢了。想要韭菜卖高价,必须要让韭菜长的好,扶持韭菜,将这些韭菜发展为咱们商业圈子的重要一环,让钱财在彼此之间流动起来,才最妥。
十五万人,其中青壮约在三分之一左右,便是五万人,且个个都有修为在身,有了我侯氏扶持,每人每年赚三十万钱不在话下,这便是一百五十亿了,剩下十万人做点简单活计,又是一百五十亿到两百亿之间。
事实上,连着食邑这块的直接产出变现,两万五千户食邑,每年共计可给我侯氏带来五百亿到六百亿钱,约占总收益的六分之一到五分之一。您说,如此一来,咱们能不重视食邑吗?”
顿了顿,川海君又道:“况且这还是双赢,钱对侯氏而言非常重要,但对这些小户来说却仅仅只是钱而已,不若换算为生活所需及修炼资源。
如此我们赚了钱,他们受我们扶持过上更富足的生活,彼此各取所需,合作愉快,是以四千年下来,我侯氏与食邑的关系一向非常良好,发展模式可谓非常健康。”
侯永轻轻颔首,心底里那点儿身为穿越者的优越感,瞬间荡然无存。
自己脑子里或许有那么一点儿相对此世还算新颖的想法,但不论是商业眼光还是商业模式,他都拍马不如。
这方世界发展了这么多年,如今的商业模式,恐怕也是在皇权至上的同时强者为尊的复杂背景下,所能发展到的巅峰了。
自己提出的激励模式仅仅只能给侯氏带来两个点的年收入涨幅,甚至这两个点还不全是激励模式的功劳,而且接下来这个涨幅恐怕还会下降,恐怕便是这个原因,发展到巅峰的商业模式,已经没有太大的进步空间。
“收入支出,我大概有数。”侯永颔首,道:“既然孝军长老一直负责这块,以后便还是交由你负责吧。”
“谢族叔信任。”川海君立刻道。
侯永目光又落在侯林身上:“林长老,你应该清楚我最关心的问题。”
他对权势地位这些,并不是很在乎,想要做的便是求真,不断探寻道的真谛。
为了求真,必须不断提高境界,而境界高了,权势地位唾手可得。
但身为侯氏人,侯氏面临的难关与挑战他不可能不管不顾,何况先前部分危机他还隐约参与其中,在外围划水,所以具体怎么回事不搞清楚的话,他如鲠在喉,很不舒服。
众长老又对视一眼。
侯永微微皱眉:“怎么,事到如今,你们还不愿与我说吗?”
“族叔息怒。”侯林见状,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解释道:“不是不愿与族叔说,而是不知从何说起。”
“针对我族的势力很多?”
“极多。”侯林叹息道:“好在最大的威胁,也只是来自于刺史府与州牧府的,但他们双方的布局,也只是为了拉拢我侯氏罢了。
至于其他封君之族,先天之家,打压的倒是凶,甚至联合起来对我们,但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罢了。若说族叔您突破之前,他们还能让我侯氏真切的感受到威胁,此刻,恐怕反倒该轮到他们缩在角落瑟瑟发抖了。”
“封君之族?先天之家?”侯永挑眉:“这等家族,敢挑衅我侯氏?”
不怪侯永纳闷,刨除公侯将相之家,一般的封君之族、先天之家,顶天也只有一两名先天生灵罢了,如此家族竟然敢挑衅坐拥十数名先天生灵的侯氏?
“利益。”侯林回答道:“所谓合则强分则弱,我侯氏十数名先天生灵聚在一块,势力可谓相当庞大,加上祖上的积累,偌大基业比寻常封君之族强了何止百倍,如何不让他们眼红呢?”
“不错。”侯安岳接过话:“是以他们都联合起来,打算步步蚕食我侯氏基业,甚至将我侯氏彻底瓜分。就目前而言,联合起来的,已知的先天生灵便不下四十之数,足足有三十多家。”
“噢?有趣!”侯永轻笑:“名单可有?”
“族叔打算作甚?”侯林问道。
“无他,”侯永扭了扭脖子,轻声说道:“如今我刚突破宗师,需要巩固一番,时间不会很久,三个月内吧。
等出关时,估摸着该百无聊赖才是,届时静极思动,便去拜访拜访这些先天之家,探讨探讨武学至理吧。咱们不能敝帚自珍嘛,都是今上的臣子,大家团结一心,共同进步才是!”
第149章 夹缝
侯林等人看向侯永,一脸懵。
感情这不过“二十岁”的宗师,竟然还是个老阴哔?
侯永也知他们统统都是老狐狸,懵逼的原因绝不是自己提出的方法本身,而是自己竟然能想到如此套路,便也没多解释,只继续问:“镜州城县丞尉霖的死,怎么回事?”
侯安岳轻咳两声,说:“此事当年是我调查的,可惜当时并没查出个结果来,对方出手太过隐秘,性子也很谨慎,始终没能查出个所以然来,我怀疑有先天生灵在背后抹除痕迹。”
“先天生灵。”侯永有些诧异:“竟有先天生灵参与杀害侯霖?”
“是。”侯安岳颔首:“动手的当然不可能是先天生灵,但若非先天生灵坐镇,不可能抹除一切痕迹,叫我一无所获。至于目的……恐怕是为了挑起我侯氏与刺史府的矛盾。”
“天香散?”侯永挑眉。
“是。”侯安岳颔首。
侯永又问:“不说此药,曾经今上讨要都无所获吗?他们又是如何从如此强硬的刺史府、御史台中得到此药的?”
“外部无法获得,内部却能应用。”侯安岳抿抿唇,道:“族叔可知刺史府与州牧府最大的不同?”
侯永若有所思,却没回答,只直接问:“你直接说。”
“是。”侯安岳听了,也不敢再卖关子,当即道:“此二府皆为秩俸真二千石以上的高官,州牧、刺史皆乃宗师境的绝强者,地位超然无比。
然,此二者差别亦是极大。
州牧府,以州牧背后的李氏为主,各先天门阀与中小氏族来投,配合以各级机构、部门组成的半属家族,半属朝廷的势力,其中家族的话语权还要更重一些,盖因州牧权柄实在太大,是以今上对各州牧忌惮非常。
而刺史府不然,刺史于镜州内孑然一身,家族根基并不在此,是以刺史府相对而言,既纯粹、又复杂。
说纯粹,乃是刺史府可说完全隶属于朝廷,代表朝廷;说复杂,则是因其内部鱼龙混杂,除刺史一人以震慑刺史府上下之外,并无其他太过强大、超然的势力。”
“言外之意……”侯永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说道:“刺史府内,有诸多镜州内部门阀势力构成?”
“对。”侯安岳颔首:“除刺史、刺史别驾及寥寥几个心腹外,刺史府剩下的官吏,近半数为镜州本土之人,剩下半数,乃与临近几州交换的要员。
今上也想将刺史府打造的纯粹无比,官员尽数由朝廷御史台调拨,可监管一州万里方圆之地,所需官吏何其多也?尽数由御史台调拨,不现实。而每州之间间隔太远,皆由临近几州调拨,也不现实。”
侯永接话:“而这些隶属于刺史府的门阀中,有我侯氏敌对势力。县丞尉霖所中天香散便是由该势力提供的,是也不是?”
“是。”侯安岳颔首,末了又补充道:“证据确凿。”
侯永挑眉:“不是说始终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吗?”
“咳咳。”侯安岳干咳两声,解释道:“是当时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之后刺史念在故先恭候的情分上,就刺史府内天香散调动事宜上秘密调查一番,发现隶属于刺史府的‘秦氏’大长老秦晋生,曾调用过三份天香散,用途不明。
而这个秦氏,便是与我侯氏对抗的封君及先天门阀联盟的重要一员,据调查门内合共两位先天高手。
其一为族长秦怀安,老牌先天强者,一为大长老秦晋生,领刺史司马之职,享一千石秩俸,三十余年前方且晋升,晋升时已四百岁,以此资质悟性,应该尚未参悟领域,或许为初入先天境界。”
侯永沉思起来。
过了片刻,他才轻轻颔首:“继续说。”
侯安岳便接着道:“据调查,我们怀疑秦氏及其所在的联盟,意欲挑起我侯氏与刺史府矛盾,进而坐收渔翁之利。
此时州牧府却敏锐的抓住机会,利用县丞尉霖之死忽然发难,硬是将我侯氏捆绑上,共同向刺史府施压,并在事后立即承诺为我侯氏抵挡来自那些先天门阀的压力,只需我侯氏与他配合,一块打压刺史府。”
侯永抿抿唇,轻声说:“以县丞尉霖一人之生死,想要压垮刺史府,只怕尚且不够吧?”
“确实。”侯安岳颔首:“侯氏虽护短、团结,但为一后天六重境子弟与刺史府全面开战,不可能的。
然州牧所想也并非全面开战,仅是想以霖之死为引,逼刺史府彻查此事,最终查到秦晋生头上——秦晋生办事虽然隐秘,甚至瞒过了我,但想要在镜州城内瞒过有心观察的州牧,绝无可能。
此后,州牧便会向刺史施压,迫使其以知法犯法,滥用职权,妄图染指天香散之罪将之处死——其中妄图染指天香散之罪最终,毕竟此乃今上当年欲求而不可得之物。
一旦此事曝光,秦晋生十死无生。然,各家族也定然会对刺史离心离德,先天生灵,对于这等家族而言可是顶梁柱,陨灭一人便是伤筋动骨,甚至大部分家族举族上下也不过只有一名先天生灵罢了。
此后,州牧府,我侯氏联手,久而久之,刺史府便可能分崩离析——当然了,那些家族跑不跑其实无所谓,只要刺史这尊宗师坐镇刺史府,刺史府便不算垮。只是失去了跑腿的人手,又有州牧牵制,刺史还如何监察镜州上下?”
侯永沉默。
片刻后,侯安岳又说道:“然刺史并未动手,反倒将真相告知于我后,便将一切罪证尽皆抹去。我们讨论过,他之所以将真相告知于我,其实也是一种拉拢的手段,并暗示我们,想报仇可以,但他不会出手。”
“换句话说,”侯永抬起头,道:“州牧府、刺史府于此前皆想拉拢我侯氏,又有至少数十家先天门阀组成联盟,欲击垮我侯氏,然否?”
“然也。”侯安岳道:“当然,这只是表象。归根结底,可总结为四方势力博弈,而我侯氏于夹缝中求存。”
“四方?”
第150章 与国同休
侯安岳面色严肃,沉声缓缓说道:
“今上及代表今上的刺史,希望看清我侯氏的态度;权势滔天的州牧,希望拉拢我侯氏投奔;代表地方豪强的先天门阀,欲肢解而分食我侯氏,以便于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大乱中寻求一线生机。”
“第四方呢?”侯永轻声问。
“野心勃勃的在野之辈。”侯安岳冷哼一声:“有些奇遇,有点实力,便自命不凡,自认有潜龙之命,妄图伺机而动,希望获得侯氏支持。”
“噢?”侯永心中一动。
见他似乎对此略感兴趣,侯安岳有些纳闷,却还是立刻补充说:“就如那道舒郡安华县祁氏,不过一乡绅之家,家中最强者仅区区后天三重境,就因其家主三子偶或奇遇突破四重,后一飞冲天,屡屡破境,便自认天命所归……”
侯永眼睛一眯,问道:“此子唤作何名?”
“不知,只叫其为祁三子。”侯安岳摇头:“此子倒也非凡,小小年纪便有了后天八重的修为,让县令都很是忌惮。
而且,此子自视甚高,胆大妄为,甚至放出过狠话——若敢动他一人,他必灭其满门……”
“噗!”侯永没憋住。
侯安岳面色也古怪非常,片刻后才接着说:“区区八重境,竟敢如此言说,着实令人发笑,然,大家大户看他不上,小门小户惹他不起,竟愣是让他祁氏平安发展了许多年。
以至于,他们愈发膨胀,去年竟求到我侯氏族地来了,希望能与我侯氏合作。我暗中观察了下,什么合作,分明就是野心勃勃,想与我们套点交情,将来好拉吾等下马。
不过吾观他面向,此时果然根骨逆天,气运非凡,日后说不定真有一飞冲天之能,是故也为太过得罪,只将他赶了出去。
他当时还说,今天对他爱理不理,他日定叫我侯氏高攀不起,我当时也只一笑而过。如今想想,当时的心态似乎有些古怪……”
侯永心中一凛。
这屌毛,若没猜错的话,恐怕与“主角”什么的脱不了干系。而且他放出的那些中二至极的话语,也印证着一件事儿——这傻批搞不好是穿越者。
他就纳了闷了,自己穿越到这方世界,还有系统的庇护,结果隐隐约约成了大反派,结果那货竟然成了主角?
难不成他手上有什么更逆天的金手指不成?
但以他如今的境界,略微一想,便明白了——正因系统托庇,他才能重生于侯氏这等勋贵之家,且始终没被天道锁定,只得隐约间排斥整个侯氏,将侯氏上下都套上“反派”模板。
而那个祁三子,则被天道瞬间锁定。
天道的自我平衡力量,本应将此人抹杀,但又因为侯永的存在,便干脆将其培养起来,成为所谓的主角。
尔后以天道之力影响,一步步让主角引出大反派,令其两败俱伤,甚至双双陨落。
这才是天道的目的。
但如今,他于天道有大功,摇身一变成了天地最钟爱的崽……
想到这儿,他面色又略显古怪,他成了主角,那原主角呢?
不过他没第一时间问出口,只先抛出了另一个问题:“既然你当时便已经留意到了此子,为何连他名字都不知?”
侯安岳摇摇头:“此人有意隐瞒。甚至,祁氏上下都在全力帮他隐瞒,他的姓名、八字等,根本查无可查。”
侯永眼睛一眯——这家伙是怕这方世界有着类似钉头七箭书之类,知道姓名八字并获得一缕头发啥的,就能置人于死地的可怕咒术吧。
说起来,要真如此,那他性格还算谨慎才对。可一个谨慎的人,又如何可能说出“我动你一人我灭你满门”之类的狂悖之语?
“说来也怪。”此时,负责情报工作的大长老,许常君侯荒踏前一步,说道:“族叔,就在您突破武道宗师的那天夜里,我受到消息,祁三子因欲强行突破九重境导致体内灵气失控暴乱,最终功力散尽且重伤垂死。”
侯永眨眨眼睛。
他大概能明白咋回事儿——恐怕是天道收回了加注在这个祁三子身上的气运,让祁三子受到了相当严重的天地反噬。
许常君继续说道:“是夜,祁家主带着祁三子连夜出逃,却为敌对势力发现并禀报县令,县令命县丞尉率县兵将其合围,尔后于其家中搜出大量超规格的粮草、甲胄、强弩等。
安华县县丞尉便以十恶之首——谋危社稷——之罪将之就地格杀,灭其满门,并报于县令府,县令府报郡守,郡守报州牧府,得州牧府同意后,以天视地听之法奏请今上,今上以气运金龙确认祁氏满门的尸首后将之挫骨扬灰。”
“有点惨啊。”侯永干咳两声,但仔细想想,若非自己成就宗师,且恰好己道补全了天地,这个祁三子,将来恐怕便注定是他的敌人了。
是以对于祁三子的遭遇,侯永也同情不起来。
想了想,侯永又问:“除祁氏之外,其余野心勃勃的在野之辈,可有名册否?”
侯安岳摇头,看向许常君。
许常君也跟着摆摆手,说道:“除了祁氏之外,各方都相当谨慎,即使有所谋划,想来也只有最核心的几人能得知。
况且,大多数门阀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连宗师强者都无,拿什么来争霸天下?依我看,他们中更多的,恐怕只想当个从龙之臣,将真正的天命潜龙找出来并辅佐他,蹭个开国元勋混混。”
侯永了然。
在脑海中将事情大致组织了一遍后,他又问:“大抵上,我侯氏近些年便是如此境遇么?”
“差不多。”
“当年暗杀我的是谁。”侯永又问。
侯安岳回答:“秦氏之人。”
“又是秦氏。”侯永眼睛一眯,尔后轻哼一声。
但很快,他又摆摆手,似乎不打算多谈此事,只道:“最后一个问题。我想知道,我侯氏对于‘今上’,究竟是何态度?作壁上观?”
“侯氏与国同休,与帝胄共存亡。”侯林轻声说:“此乃祖训。”
“也对,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侯永明白了,便缓缓站起身,尔后又意味深长的说道:“但……与国,与帝胄,而非与今上么……”
第151章 秩俸
侯永这话一出,侯林、侯安岳等人迅速低下头,不敢接话。
这话已经有些大逆不道了,虽然是事实,大家心里也清楚——与他们这样的公侯贵胄的命运捆绑在一块的,乃是朝廷,是江山社稷,是帝族,而非某一个人,哪怕此人贵为皇帝。
但此人毕竟至高无上,甚至能以一己之力威压天下,是以有些事儿,想想可以,说出口,却不行。
哪怕侯永已经严明,任何人无法探听此处谈话——许是大供奉杜岩在从中相助——他们也没这个胆子。
可侯永也不需要他们接话,看他们的表现,便心中了然了。
“既有了决定,走下去便是。”侯永颔首:“成大事者忌反复,我等便坚定不移的与帝胄之家共患难。有了选择,便全力以赴,死亦无悔。”
侯林等长老轻轻颔首。
侯永又问:“明日吾需随帝使回京,是否?”
“是的。”侯林立刻躬身道:“一方面,前往太常府‘更新’侯爵继承信息;另一方面,谢过皇恩浩荡,向今上献礼,并与我交接,领镇西将军职,额外享比二千石秩俸,银印青绶,掌三十万五安军,为朝廷镇守西疆。”
侯永轻轻颔首,尔后道:“这西疆,如何算法。”
“原为照州、孝州、镜州三州之地。”侯林立刻回答:“但七十年前,我朝又灭十余国,天下版图大变,成了十九州,此后西疆便成了置州、豪州、庆州、照州、孝州五州,外加镜州之楚方、陶山、崇阳三郡。”
顿了顿,侯林又补充说:“南则为镜州道舒、茂丰、重华三郡加许、华、镐、永、丰五州;北为意、旻、济三州;东则为化、安、庸、忙、离五州。
至此,天下十九州,包括帝都所在之镐州在内,皆分作东、南、西、北四疆,朝廷四征、四镇、四安、四平将军所镇守疆域,便是以此四方疆域。”
“也就是说,我侯氏需镇守西疆五州外加镜州三郡之地?”侯永愕然问:“如此三十万大军如何够?”
“说是这么说。”侯林摇摇头:“实际上其余五州之地,我侯氏仅是名义上镇守,战时他们自然都得由我等调动,但平时都由朝廷直接掌控。
说起来,镇西军八百八十万士卒,我侯氏真正能调动的仅有三十万五安军罢了,剩下的,有一百三十余万,归各侯、君分别掌握,余七百一十万为朝廷直属。
当然,其中负责粮草后勤军备等的便有四百余万,朝廷手中大军真正作战主力也仅有三百万左右。但我侯氏三十万五安军,其余各侯、君麾下大军的粮草,也由四百余万后勤军备军团供给,这意味着什么,族叔应该清楚。”
侯永颔首。
随后他又问:“那么,这个‘秩俸’又是如何算的?比二千石,莫非便是每月二千石粮?这个数字……”
“非也。”侯林摇头说:
“斗食及佐吏秩俸为糙粮、百石至六百石则为精粮,比千石、千石秩俸乃是灵粮;比二千石、二千石、真二千石、中二千石乃不同级别的灵药,或等量黄金、铜钱,由得秩俸者共同选择,万石则为天材地宝。
其中,比二千石的秩俸,便是每月二千石灵药,且灵药价值等同于二千石黄金,每石四钧一百二十斤,即二十四万金,二十四亿钱;
二千石的秩俸同为二千石灵药,但灵药总价值约等于二千六百石黄金,合共三十一万二千金;真二千石也同理,灵药的总价值为三千五百石黄金,乃四十二万金;中二千石约合四千七百石黄金,即五十六万四千金。”
侯永嘴唇一抿。
他就知道不同级别的官员秩俸,不仅仅是粮食数量不等那么简单。
给后天六重境的武者四百石秩俸,而市面上一石精粟米需六百钱,折合下来每月二十四万钱,可以说算是厚禄了,但给宗师境的州牧二千石粟米,每月不过百二十万钱,那是羞辱。
倘若换做二十钱一石的糙米,更是少的可怕,相当于直接把宗师的脸按在地上摩擦了。
即使宗师、先天生灵看不上这些钱,但钱作为固定充当一般等价物的交换权契约,其多寡本身也代表着地位的高低差距,个别宗师可以不在乎,但作为统治者必须划分清楚。
先前侯永便有疑虑,只是并不太上心,如今终于解开了心中的这个谜。
镇西将军比二千石的秩俸,银印青绶,也算是高阶武将了,每月约莫二十四亿钱的厚禄,代表着单单薪水收入就能让其财富凌驾于近乎所有寻常先天生灵之上,每年的秩俸,便超过侯氏的二十分之一了。
但对于宗师而言,这个职位有点儿低。
且不说同为宗师境的李常,领州牧一职,秩俸真二千石——原本州牧秩俸乃是中二千石的,但因州牧与中央朝廷的联系渐渐削弱,地方属性则大大加强,这个“中”字便有些名不副实了,是以秩俸削为真二千石。
也不说宗师赵勤,领州刺史,秩俸二千石。
就是老牌先天强者方孝恒,领州都尉一职,秩俸同样为二千石。
先天巅峰强者许旁,领征南将军一职,秩俸虽为比二千石,但众所周知,四征将军的地位要比四镇将军更高一些。
当然,这种比较也是相对而言的。对于朝廷而言,给予官员的官位高低,能力才是第一位,实力仅仅只是重要参考依据之一罢了——否则老牌先天方孝恒的秩俸也不可能比先天巅峰的许旁还高一级。
对于侯氏这等远离朝堂的家族而言,能领比二千石高位已然相当不错了,更别说镇西将军一职还由侯氏世代传承,单就地位上而言比之州牧都要更加超然。
若想领更高职级的官位,可以,但侯永必须表现出自己的能力,且增封的职位不可传承,将来他退位了或挂了,能往下传承的官位依旧还是镇西将军。
见侯永缓缓抬头,侯林便知他想明白一些事儿,不由立马问:“族叔可还有何事不明?”
第152章 威胁
侯永摇摇头,道:“差不多便是如此了,更加具体的,日后慢慢研究吧。既然明日尚需入京面圣,诸位便……”
“族叔。”许常君抱拳,打断他,说道:“尚有一事需族叔拿主意。”
“噢?”
“今林长老获封‘秦阳侯’,虽不可世袭传承,地位实际等同于‘君’,却因为我侯氏子弟,也拥有于族地中领率一千亲兵的资格……”
“噢?”侯永有些错愕:
“你的意思是……我侯氏上下,不止有‘陶山侯’名义下的三千精兵,属于侯氏的其余子弟,若是被封侯,封君,这个数量还能增加?”
“是。”许常君轻声道:“依律令,公爵可领五千亲兵,侯爵及万石高官三千,君爵及比二千石至中二千石可领一千。另外,名誉上的封公、封侯、封君,若有依附功勋贵族,家族亲兵可溢千人。
是故我侯氏,如今双侯三君,共可领率亲兵七千人。其中林长老为名誉封侯,吾为名誉封君,本无此资格,所幸吾等皆为侯氏子弟,是以才得以各自为侯氏亲兵溢增千人之数。”
“明白了。”侯永颔首,尔后道:“听起来,亲兵这一块,一向都由你管的是么?”
许常君颔首。
“那以后还是归你负责。”侯永负手说道:“林长老溢封的一千亲兵之数暂时不动,待我教导的那批孩童成长起来之后,择其优者录入亲兵,补齐这一千人。”
许常君微微躬身,问:“那剩下数百人,怎么办?”
“他们如何安排,大长老,你真的不知道么?”
“明白了!”许常君心中一凛,立刻点点头。
各大家族下边的直属势力,当然不可能只明面上的亲兵那么点儿,只是多出来的人,不得以军队建制,不得擅用军械甲胄罢了。
“可还有事禀报?”侯永问。
半晌无人应答,他便说:“既如此,便先散了吧,明日寅时末卯时初,咱们侯府大院集合,见过帝使,入京面圣。”
“是!”
顿了顿,侯永又说:“大长老,你与安岳长老留守族地坐镇,其余长老随我一并入京。另,那千多名孩童,劳烦二位多照料照料,教导教导了。时间未定,等我回来,闭关出关再说吧。”
“是!”众人再度抱拳。
侯永点点头,身形缓缓消散。
再出现时,他已站在藏功殿顶楼中央。
尔后,他面色一凛,严肃的开口:“弟子永,求见师尊。”
“说。”杜岩身影缓缓凝聚,看着他。
见状,侯永唇一抿,问:“敢问师尊,帝都之中,可有武道巅峰强者?”
“有。”他淡淡的说,尔后又斜了他一眼:“但你此刻气运加深,除非你叛上作乱,亦或者他们不想活了,这一王朝也不想继续延续,否则不必担心他们对你出手。”
侯永轻轻颔首。
杜岩又问:“你问此事作甚?”
“无甚。”侯永说:“只想真正确定我在今上心目中的地位,好决定面对他时候的姿态,以及将来的发展策略。”
“也是。”杜岩点头:“你如今乃侯氏族长,需要为家族计,多考虑些也是应该。”
顿了顿,他又问:“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弟子想知道,宗师之境,实力究竟如何划分?”侯永说道。
“何必拘泥于实力划分。”杜岩轻笑,尔后略一思忖,说:“但你要真想知道,那我便以你最为熟悉的‘现代社会’为例子打比方吧。”
侯永轻轻颔首。
杜岩又沉吟片刻,才开口道:“后天武者,可比作寻常之人,赤手搏斗,是以个人实力、人数、状态等,在格斗当中都占据有极其重要的比例,实力划分自然也最为清晰;
先天生灵,单就战力而言,你可认为是掌握了‘武器’,在这方世界的武器自然是对天道理解,对天地之力的应用,而带入现代社会,便是刀枪棍棒等冷兵器。
到了这一程度,个人勇武、实力、人数虽然同样重要,可手中武器强弱,擅长与否,亦是至关重要,是以个人实力在这儿,便相对于后天境界,模糊化了许多。
宗师境界,更是得以应用各类热武器,是以彼此之间的对抗,在保证自身硬实力约莫处于同一水平的大前提之下,已然成了经验、技巧与武器方面的对抗了,自身实力只要达标,自然更进一步被模糊。
因为再强的‘特种兵’,挨上一颗子弹,照样得失去战斗力。是以宗师之境的实力比对较之先天生灵而言又复杂了许多,无恒强,无恒弱,瞬息万变,如此说,可明白了?”
“虽然您的比喻有点出戏,但大概明白了一点浅表的东西。”侯永干咳两声说道。
“能理解表面便好。”杜岩缓缓转过身,说:“对于先天生灵而言,已然隐隐约触及到了‘道’的门槛,是以他们的身子,可随心所欲的变化,除非攻击涉及到了‘道’,否则便无法对先天生灵造成真正的伤害。
是以,哪怕百万后天极限强者,亦无法灭杀一尊先天生灵——当然,你从仙剑世界带回来的五灵仙术,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这种僵局,五灵仙术由天地有感而直接发出,某种程度上,也能形成‘道伤’。
而先天生灵,触及之道虽然有限,但毕竟已然有了‘道果’,有了道的雏形,是以先天是足以威胁到其他先天的性命的,只是这种威胁相对有限。
纵使两名先天强者对一初入先天之人出手,打败倒是轻而易举,想当场格杀,也得费些功夫,只有七八成把握,并不能保证绝对成功。
但到了宗师之境,道果大成,则举手投足皆是道,宗师境界强者想要取其他宗师境的性命虽然也难,但相对于先天强者想斩杀同为先天的敌人的难度而言,还是简单许多,三五宗师成伙,便有把握取了另一宗师性命了。
这也是当年‘太子党’余孽中,仅有的几名宗师强者一一陨灭的根本原因。”
侯永听了,心中一凛,知道杜岩是在提醒自己,别以为成了宗师便绝对安全,还需要小心戒备,不能太飘。
他便赶忙对杜岩抱拳躬身,道:“谢师父教诲。”
第153章 面圣
翌日,寅时末。
侯永一步跨出,便来到正院之中。
此时侯林等人已然在此等候,车辇业已备好,只等帝使前来了。
卯时正,帝使缓缓踏出厢房房门,并在以为先天长老的带领下,缓步走至正院。
侯永行礼,帝使还礼,相互客套两句,便纷纷上了车辇,往帝都而去。车辇速度极快,极限之下万里路程仅需一个时辰左右,是以陶山郡离帝都虽远,却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
路上,侯永便传音问道:“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都妥当。”侯林回到。
这个世界,给皇帝送贺礼这方面,自古以来便有着相当明确的规定——诸王送“圭”;公侯君及万石三公、外戚贵胄送“璧”,皇子王子送“琮”;九卿送“璋”,大夫,即比二千石至真二千石官僚送“琥”;剩下的送“璜”。
这圭、璧、琮、璋、琥、璜,都为六玉之一,乃是由上好美玉雕琢而成的重要礼器。
上古之时玉王同字,玉赠王,正是此理。这儿的王可不是指诸王,而是天下共主。
侯林为侯,入京面圣致谢,需要执璧献于今上。
除了玉器为礼外,还有另一道赠礼——鹿。
鹿在此世有着重要的意义,除了代表长寿、福禄之外,还寓意着江山。
有典故称,前朝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又有群雄逐鹿等说法……虽然此鹿其实非彼鹿,逐鹿之所以成了典故,乃上古三皇五帝时期,划分远古时代与文明时代的重要转折标志的“涿鹿之战”,有时涿鹿通假为逐鹿,名义就来了。
莫说两个“鹿”同字,就是同音,都会受到人的追捧,是以鹿便渐渐被赋予特殊意义,于此世代表着江山、权柄。
赠鹿于今上,便是代表着臣服,意味着愿将所有的权柄都上交给皇帝,同时也表明,自己的权柄统统都来源于皇帝。
同样,皇帝收礼——即玉与鹿——之后也要称谢,并给献礼的臣子勉励,还需要还礼。臣贺君,君谢臣,乃是重要礼仪,也是天子与诸侯勋贵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一种表态。
皇帝还的礼,基本与群臣等同,收圭还圭,收璧还璧,丝毫不占便宜。只是鹿没法还,它代表着江山与至高权柄,皇帝不可能与人共享。
是以收了鹿,皇帝会视臣子等阶,还以羊羔、大雁或雉鸡,代表着下放给臣子的部分权力,也同样表明与诸侯勋贵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决心。
而玉璧好说,抓在手里就行,小鹿就麻烦了,得保证鹿的精神,不能死气沉沉的,又不能让它嗷嗷乱叫甚至放屁拉屎,否则一个君前失仪的罪名,就能把侯爵爵位给薅了。
关键在宫中,任何术法都会失灵,无法使用,哪怕宗师级高手也无法以灵力操纵怀中之鹿,这就很让人绝望。
好在鹿不需他们亲自抱,找个副手抱着就好了,出了事儿副手必死,但他们机灵点又得恩宠的话,说不定能苟一条命下来。
所以各大家族往往都会早早的专门驯养好一批灵鹿,胆大听话,在献礼之前还会特地清理肠道,尽量保证啥事儿没有。
否则也只能自认倒霉,等着抄家灭族了。因“失礼”而获罪,哪怕是最亲密的政治伙伴,也不可能出手相救——所谓礼法说白了就是统治工具和统治依据,“失礼”便是违背游戏规则,而违背规则的人,只能出局。
或许将来会有人推翻礼法,重建礼法,但绝不会是他们这帮既得利益者,他们就在阶级内,享受着阶级内的便利,想要重新洗牌,绝对没好果子吃。
背叛自己阶级的,自古都没有好下场。
比如侯永所知的商纣王。
……
到了辰时四刻,一行人的车辇便已经跑过三万四千余里路,来到位于镐州与茫州交界处的帝都城外百里处。
依礼法,到了这儿,他们就不能再如此迅速的前进了,必须放慢下来。
又往前走了约莫二十里路,便见一队甲胄在身的骑兵。
当先的帝使车辇一停,后边侯永等人车马同样停下。
为首一杂号将军见了,便骑在马上,高声喝问道:“可是帝使与陶山侯当面!”
帝使车辇中深处一只手,手上捏着块玉牌。
将军脸色立刻恭敬下来,颔首抱拳:“见过帝使,见过陶山侯!末将奉命在此迎接,请诸位随吾入城面圣。”
“请。”帝使轻声回道。
“请!”将军回了一句,尔后策马转身,高喝:“迎帝使返京!迎陶山侯入京!”
诸甲士应声高喝:“迎帝使返京!迎陶山侯入京!”
“开路!”
……
九十里路程,众人整整走了半个多时辰。
入帝都,又是一系列繁杂的检查,尔后继续往皇宫行去。
帝都没有名字,就叫帝都,地极广,城墙东南三百里,南北二百七十里。连带周遭千里地,并未京畿,受朝廷直接管辖。
京畿之内,屯兵极多,单纯粹的作战部队便有三百二十万,皆为精锐,最差也有后天三重实力,分为骠骑、车骑、卫三部,分受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与卫将军统辖,实力之强,堪称天下雄。
皇宫同样无名,却分南北二宫,北宫为皇帝及太后、皇后等后宫之人起居生活之所,南宫则为奏事议事及皇帝接见朝臣之所。
侯永等人此刻去的便是南宫,皇帝与德阳殿接见侯永。
又走了约莫百里,花费近一个时辰,他们方且抵达南宫朱雀门外,再次接受检查。入宫检查比入京检查可严格多了,帝使、侯永都必须下车辇,除去刀兵锐器,后复上车,行十里,达德阳殿外,才再次下车。
尔后,侯永、侯林、侯洪道、侯晓军等二侯二君分别执玉璧,剩下四名先天长老各自抱着一头麑鹿——即幼鹿——恭恭敬敬的站在德阳殿外十八丈处,低眉躬身等候。
帝使则同样低下头,朗声道:“臣赖陛下信,奉天命南行,宣陛下敕旨于陶山侯府,今平安返京,特此叩见陛下复命。”
略微一顿,帝使又道:“禀陛下知,今有陶山侯永、秦阳侯林、永堰君洪道、川海君孝军等,欲面谢陛下,为陛下贺。”
第154章 礼毕
片刻后,德阳殿中传出皇帝的声音:“可。”
又有唱礼官高声喝道:“陛下制曰:可!请陶山侯、秦阳侯、永堰君、川海君入殿!”
侯永四人这才抬起头,缓缓走到德阳殿门口,除去鞋履,光脚入殿。
这一瞬间,侯永身子微微一晃。
刚进皇宫的时候,他便感觉到,自己与天地之间的联系仿佛被斩断,调动不了一丝一毫的天地之力了。
但他体内法力依旧澎湃无比,未被削弱一丝一毫。
此时踏入德阳殿,他却感觉自己与体内滂湃的法力同样失去了联系,无法动用半点,仿佛成了普通人。
虽早有耳闻,皇宫之中封禁万法,仅皇帝即得皇帝许诺者可无碍,但亲自感受到这种感觉,依旧让侯永非常不适。
好在,他同时发现,自己依旧可以凭着身上雄厚的气运,恢复自己的一切实力——此刻的他毕竟是天地最钟爱的崽,自然在这方天地有着一定的特权。
有了凭仗,侯永又微微松了口气,尔后便干脆无视这点异样感,继续往前走。
来之前他已知,德阳殿殿深九十丈,他便低头暗暗数着,数到五十丈后,略一顿足,躬身道:“臣永,幸得陛下器,以享陶山侯位,此知遇之恩万死难报,恳请陛下恩准,命臣为陛下贺,恭祝陛下万寿,贺社稷无疆。”
“可。”皇帝声音再次响起,唱礼官重复。
侯永便又往前走了三十五丈,尔后低着头将手中玉璧交到为首的礼官手里头,同时他的副手——一名先天长老——便也抱着鹿上来,一并送给另一名礼官。
两名礼官一人执璧,一人抱鹿,迅速转身走上台阶,站到皇帝身后。
皇帝颔首起身:“朕谨谢陶山侯贺礼。”
言罢,又有两名礼官自他身后下来,还侯永一块玉璧,给副手一只羔羊。
礼毕,侯永走到一旁,侯林又上来了,重复流程,但这回皇帝却仅仅只回了“谨谢”二字。
待的侯洪道、侯孝军献礼,皇帝不再起声,也仅仅只答曰“谢”,只有一字,以此区分三六九等。
也幸亏他们最次的也是封君,倘若是寻常比两千石官员,皇帝甚至只需要答句“可”,意为“允许他们奉上贺礼”。
同样也幸亏这会儿仅仅只是侯氏一族献礼,而非是年初大朝会或为皇帝祝寿,否则天下位高权重者齐聚,礼仪更加繁杂的多。
献礼完毕,四名副官抱着羊羔告退,只留下侯永等四人。
此时气氛也忽然松了下来,只听皇帝轻笑一声,说:“朕听闻陶山侯年仅二十便成就宗师之境时尚且不信,今日一见,果然乃英雄俊杰。古往今来,恐怕也只有三千三百年前,冠绝天下的‘冠军侯’能与卿相媲美。”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侯永赶忙说道。
冠军侯的名号,他也清楚——他印象里的霍去病便是。
这方世界,冠军侯也有其特殊意义,即冠绝三军者,且并非是简单的冠绝三军,还有个前提,得威压古今才行。
简单说,同时满足二十岁前成先天,四十岁前入宗师,八十岁前成就武道巅峰这三个条件,即可获封“冠军侯”。
开国四千年来,有且只有三千三百年前的那位天纵之才做到。
自家事自家知,侯永都两百多岁了……
皇帝轻轻摇摇头,忽的又看向侯林,轻声说:“秦阳侯,不知军印及虎符可在?”
侯林心神一凛,立刻将虎符与镇西将军军印高捧手心:“谨回陛下,五安军虎符,镇西将军军印在此,今特交还陛下!”
“可。”皇帝淡淡道,便又有礼官下来,拿了虎符、军印。
待的礼官回来,他又看向侯永:“卿为陶山侯,可领五安军,可为镇西将军,不知卿可愿也?”
“谢陛下厚爱,臣不敢辞!”侯永立刻道。
“甚好。”皇帝颔首,轻声道:“制旨,今日起,陶山侯永,领镇西将军一职,银印青绶,秩俸比二千石,率三十万五安军众。”
敕旨其实早就刺绣好,并通过了丞相府决议,加盖了丞相章,此刻只要念一遍就好。况且且其一式两份,一份留存在宫中,一份才交给侯永。
侯永接旨,接印,接虎符,叩谢皇帝恩。
同时在起身的时候,自然的往上方瞥了一眼——这也是他头一回瞥皇帝。
可惜,什么都看不清楚,皇帝不但戴着十二弦的旒珠冠冕,面上还有一层朦朦胧胧、似有似无的雾气遮掩,神秘非常。
侯永也不失望,只刹那间便收回了目光,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依照礼法,君臣问答几句,侯永便提出告退,皇帝准,众人离开德阳殿,穿好鞋履后行了数十步,与其他几位长老汇合,便重新上了马车,又往太常府而去,登记侯位变更信息。
做完这些,天色已经略晚了,众人便又往北而行——北宫玄武门外便是北阙,北阙往北为北阙甲第,乃诸高官、贵胄于京城内的府邸区。
陶山侯于此自然也有一座府邸,占地约莫方圆五里上下,比之侯氏族地的侯府自然是小多了,但在寸土寸金的帝都已经稳稳占据第二梯队,只在三公府邸、国公府及几位享受万石秩俸的大将府邸等寥寥的顶尖梯队之后。
而此地却也算热闹非凡了,毕竟众所周知,最为顶尖的勋贵,要么便在京畿任职,要么便如侯氏一般镇守边疆。而最底层的勋贵,负担不起帝都的超高额消费,只能灰溜溜的回封地。
剩下为数最庞大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帮人,名义上得回封地,却又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便都死皮赖脸、想方设法的留了下来,寻找更进一步的机会,摸个高官要职。
这帮人最是喜欢上蹿下跳,活跃的很。
听了侯林的提醒,侯永嘴角微微抿起,轻声说:“按你的意思,这两天会有不少人登门拜访咯?”
“是极。”另一辆马车上的侯林严肃的传音道:“而且,其中恐怕还有吾侯氏一族真正意义上的死对头,亦或者说政敌。”
“噢?”侯永双眼微眯:“政敌么……”
第155章 敌对
一炷香时间后,车辇抵达陶山侯府。
虽然侯氏主要成员平素里很少待在帝都,但并不意味着平常时候侯府便是空着的。
平常时候,这儿少说也有三五百号人,包括各类佣工、府卫等,以及少数在帝都任职的侯氏子弟——虽然官位一般都相当低。
此外,也有一位先天生灵常驻,以代表侯氏与各门各族走动、联络。
是以这儿其实还蛮干净的。
侯氏的这位先天强者——侯传云——早早便率人在门口等着,见到车辇停下来,侯永下车,他便立刻迎了上去,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兴奋的说道:“族叔,您可来了!
没想到,故先侯爷仙去后,短短三年,我侯氏便再度拥有了宗师坐镇,另我侯氏压力进去……”
侯永见了,轻轻抿嘴,说道:“长老辛苦,这些年来,多亏了你。”
他很清楚,待在帝都面临的压力,要比于镜州陶山郡大本营的他们来的大上许多。
毕竟在大本营,州牧、刺史两大宗师也是拉拢为主,打压为辅,而众封君及先天门阀组成的联盟,想要一棍子打死侯氏还是极难的,很长一段时间,最多让侯氏难以辗转,大量发展空间被蚕食而已。
但在帝都,每一步却都如履薄冰。失去了宗师强者坐镇的,纵使在封侯之家都属于顶尖之列,得以坐镇东南西北之一疆的老牌强族,在那些大族眼中可是十足十的香饽饽。
尤其是西疆五州加三郡中的各大封侯家族,他们做梦都想夺去侯氏坐镇西陲的权柄,取而代之,将“镇西将军”变为自己家族的世袭之职。
单就镜州而言,封侯当然也绝不仅仅只有侯氏一家,只是仅有侯氏得以坐镇边陲,剩下的,都咬着牙强行留在帝都罢了。
就连三年前,侯林被削封地二百里,褫夺食邑三千户,也与这帮家族的运作有关,只是“事与愿违”,他们想要的不是削地夺邑,而是想今上收回镇西将军职权,这样他们才能有机会,可惜始终无法成功。
如此便可想而知,留在帝都的人,过的有多艰难——友好势力大多都在观望或者保持距离,即使帮助也很有限,中立势力也在上下探寻想找机会咬上一口,敌对势力更是直接虎视眈眈。
是以这位先天生灵,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一点错都不敢犯,还要应对数之不尽的明枪暗箭。
“不碍事,不碍事。”听了侯永的话,侯传云却立刻连连摆手,仿佛毫不在意。对他而言,侯氏翻身,才是最重要的,这些年受的委屈都不算什么了。
若非其对侯氏忠心耿耿,这三年来,也根本撑不住。
“总归是不容易。”侯永轻声说道,尔后又问:“长老可有子嗣?”
“多以年老,甚至故去。”他轻叹口气,说:“幼子年仅九岁,却是当不得族叔厚爱。”
话语间,似乎明白了侯永的意思。
“有何当不得的。”侯永轻笑:“你之子嗣,可为吾亲传弟子。”
“宗师之境,非同小可,座下弟子亦不可堕了颜面。”他赶忙道:“犬子方才学医习文,尚不可见资质,如何能拜族叔为师?”
“宗师一言九鼎,言出法随。”侯永接过话,轻声道:“呼风风来,唤雨雨至,吾言收你子嗣为亲传弟子,你却不尊,打我脸不是?”
“小侄不敢!”他诚惶诚恐,抱拳低头。
“就这样吧,晚些时候你将他送来,我琢磨琢磨该如何教他,回头便直接带他回族地了。”侯永再次轻笑,摆摆手:“咱们先进去,杵在门口这许久,平白叫人见了笑话。”
他张了张嘴,尔后只得迅速躬身引手:“族叔、诸位族兄弟,这边请。”
侯林躬身:“小叔客气,请。”
“小叔?”侯永双眉轻挑,但很快反应过来:“故先侯‘陶山恭侯’叫侯千云,他叫侯传云,估摸是亲兄弟了。”
想罢,他同时踏入了侯府当中。
按照潜规则,侯府今晚得大摆宴席,宴请在京一众封君以上的勋贵,及比二千石以上官员,在侯府里的人早就有所准备。而在此之前,侯永得先沐浴更衣,尔后熏香,等戌时入宴。
沐浴更衣啥的快得很,只是走个形式,但熏香相对费些功夫。
此时,侯传云也领了自己的幼子入了香殿,见过侯永,奉茶、磕头以拜恩师。
侯永抿了一口茶,放到一边,看向眼前的小娃娃,轻笑道:“叫什么名儿?”
“回师父,弟子名泉。”孩子怯生生的回答道。
“开始练气了吗?”
“刚刚修习完基础,上月方才开始练气,有了些许气感。”侯泉咽了口唾沫,轻声回答。
侯永又瞧了他两眼,轻轻颔首,回声不错,便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尔后又看向侯传云,问道:“传云长老,这三年来,哪方势力打压我侯氏打压的最凶啊。”
“禀族叔,”他当即说:“属楚方侯许氏、崇阳侯刘氏、曹华侯赵氏等西疆四十三侯最为活跃。但威胁最大的,当属四十三侯中的豪州雁回侯杨氏,及修国公黄氏。
其中,雁回侯杨氏于京畿诸侯中势力最强,族内有先天生灵十一名,其中先天巅峰两人,于此前并不弱于我侯氏太多。
而雁回侯本人与修国公胞妹联姻,两家关系极好,加上修国公本就为宗师强者,领中将军一职,有意扩大自身在三军当中的影响力,甚至有染指卫将军职的意向,是以对于雁回侯谋取镇西将军职一事颇为支持。”
“修国公……”侯永双眼微微眯起:“开国时的诸位国公,传承至今的,只有修、持、柱、德、钦五支了吧?”
“是。”侯传云低下头,不明白侯永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事儿。
“其中柱国公领丞相,德国公奉御史大夫,持国公、钦国公分别世代领镇北、镇东将军职,镇守封地,也颇为低调,就剩修国公一系上蹿下跳。”侯永移开目光,盯着袅袅升起的烟柱,同时缓缓开口。
侯传云此刻也咽了口唾沫,心中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只听侯永又道:“据我所知,开国八公中的另三支,可就是跳的太欢,这才灰飞烟灭。这修国公,怎不引以为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