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唉,衙门也治不了他们啊!”客栈老板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前任,前前任县令都是死在剿匪上的,现任县令上次去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休养呢!”
“嘿,这些土匪竟然如此嚣张?”丁五味一拍桌子,气愤地道。
玉康扯了扯楚天佑的袖子,比划道:“那县衙奈何不了山匪,为何不禀报上级郡守府呢?抑或是层层上报,也好过能力不够平白丢了性命。”
“是呀,掌柜的,难道说,郡守和山匪有所勾连?”
楚天佑皱紧眉头,怎么底层官员都是些贪官污吏?看来对于官员的人品能力必须得从严治理,等回宫了,一定要亲自拟订更加详尽的官员任职考较制度,才能避免出现许多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恶吏。
“那咱们小老百姓就不知道了,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雨能停……”客栈老板不想在谈这件事,便止住话头,转移了话题。
既然遇到了,便不能不管不顾,楚天佑决定,明日一早去县衙看看,找此地县令了解详情。
怎料这雨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未停。第二日一早,街道积攒的水就已经没过了小腿。
客栈因为地基修的高,水才没有漫进来。
几人站在屋里看着门外的倾盆大雨,忧心忡忡。
“这样下下去,怕是会引起洪水或者山体崩塌。”丁五味将羽扇拿在手里,语气十分凝重。
“乡下怕是已经被淹了。”客栈老板摇着头,可惜地开口道。
“什么?”楚天佑猛地回头,和白珊珊对视一眼。
他们昨晚一直在思索客栈老板说的山匪一事,便没有对大雨多加关注。
事不宜迟,楚天佑果断开口:“珊珊,你速去县衙通知此地县令调派人手,小心一点。五味,青鱼,你们随我去乡下。”
玉康拉住他:“哥哥,我能做什么?”
楚天佑看着妹妹,放柔了语气:“康儿,你身体仍未康复,就留在客栈里吧。”
“好。”玉康点头,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客官,雨下的这么大,即便有水灾,也自有官府出面,你们何必要淌这一趟浑水呢?”客栈老板有些不理解,他们都是小老百姓,大难来时除了自保,又有什么能力去帮助他人呢?更何况是这种天灾。
一行人穿着蓑衣,分头行事,客栈里顿时空了许多。玉康让人出去买了许多药材回来,着手制作一些东西。
雨太大,蓑衣也不管用了,鞋子里灌满了水,楚天佑带着人方才走出几米远,便已经浑身湿透。
抹了一把头上的水,青鱼大声喊着,让人将腰间系带解开,互相绑在一块。
雨太大了,若是不连在一块儿,怕是会走散。
水中飘荡着各种各样的杂物,衣服,盆子,家具……
都是从地势低的人家家里被冲出来的。
这客栈离乡下其实并不算远,约莫半个时辰,他们跌跌撞撞着终于到达了。
清平郡地处大楚南方,地势平坦,有许多河水湖泊,气候湿润。而落阳县以西恰好就有一条河流,名曰宴河。
宴河穿越了整个清平郡大小几百个县城,养活了沿岸数百万计的百姓。
它完美的将落阳县城和村镇分隔开来,出了县道约莫两刻钟,便是宴河了。为了方便进出县城,村民们自费在宴河上修建了一座木桥,而此刻,水位已经逐渐逼近桥洞。
过了桥,就是一座村庄了。
第一百零七章
雨水倒灌进河中,原本清澈的河水已经成了泥水,不住的翻涌着,触目皆是一片狼藉。
他们过了桥,进了村庄后,发现许多的房屋已经被暴雨摧毁,不断的有哭喊声传来。
眼见还有人过来,村里便有人冲出来,淌着及膝的雨水对他们大声喊着什么。
隐隐约约听见祠堂,楚天佑毫不犹豫,继续向着里面艰难的走去,离得近了,终于听清村里的人在喊:“快点过来,去祠堂里呆着!”
北李村祠堂,是附近村子方圆五百里唯一一个用青砖大瓦建起来的房子,除了祭祀,平日里甚少有人来。却不曾这地方在这关键时候救了命。
祠堂里。地上坐着许多被淹的灾民,抱着身子哭泣着。
受伤的人也不少,都是着急往出跑的时候,在水底下被什么东西划了的。村里的赤脚大夫在一个个儿的诊治着。
他学艺不精,只能挑轻伤的,重伤者只能听天由命了。
见这么多伤者,丁五味严肃起来,说自己也是大夫,自告奋勇地和赤脚大夫一起诊治伤员。
喊他们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看他们人都进来完了,喊着几个伙伴又将腰间绳索拴紧,跑出去救人了。
“这里如此危险,几位怎么这时候来到此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位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目光炯炯地站在他们身后问道。
这一行人虽然被大雨淋的狼狈,但显然都是些会功夫的练家子。
他们北李村靠山,因为盗匪为祸,近年来除了官府收赋税,很少有外人过来。
因此他对来人防备之心甚重。
“老丈,我们是钦差大人手下,昨日恰好经过此地,不料被大雨困住,听客栈老板说乡下水祸严重,因此特来救灾。不知村中人口几何,有多少户人家还未被救出?”
楚天佑拱手,微微弯腰道。而后拿出丁五味的官印给老者看。
老者怔了怔,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官府插手了?这么快的速度?
思忖了半晌,老者下定决心,既然已经来了,且都是练家子,不妨便让他们帮着救人吧!
落阳县县衙。
县令陈望正躺在床上养伤。
师爷在床前禀报外面的情况,得知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陈望挣扎着要下来。
“大人,我已经派了衙役去加固河堤了,您莫要忧心,好好养伤吧!”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师爷一手轻按住他,一手拿着文书。
“咱们的信……还是传不出去吗?”陈望苍白着脸,手抚住胸口,吃力的问道,语气中充满浓浓的苦涩。
来到此地已有两年,却对于匪祸完全无能为力。
陈望来此地时还是踌躇满志,立志要做一名好县官,秉公执法,为国为民。
可是到了才发现,此地匪祸嚣张,甚至是只手遮天,竟连官府都受其控制!
剿匪失败后,他曾数次传信郡守府,甚至越级上折子给汤相,可是传出去的消息统统被送了回来,一封也没有送出去。
就连派出去亲自送信的官兵都被人杀死扔到县衙里,若不是他们害怕县令死的太多会引起上级警觉彻查,他怕是早已下了黄泉路!
时至今日,匪祸未除,天灾又至,落阳县百姓何其无辜!
陈望脸色忽青忽白,突然咬牙伸手向床边拍了一掌,青筋爆出。他堂堂一个七尺男儿,一县父母官,却什么也做不了!朝廷何时才能察觉到此地不对劲,何时才能解救百姓于水火中呢!
第一百零八章
白珊珊站在县衙门口,大声的拍着门。蓑衣下她的衣衫也早已淋湿,湿漉漉的贴在身上。
敲了半天没有人回应,白珊珊银牙一咬,从县衙的墙上翻了进去。
转了一圈,县衙里竟无一人。
白珊珊疑惑着,抽出软剑向着县衙后院走去,看见有个房间似乎有人,便走了进去。
陈望躺在床塌上,师爷放下了文书,一边絮絮叨叨着安慰他,一边给他换着药。
白珊珊进门来,扬起手中软剑指向二人:“你们是什么人!此地县令在何处?”
师爷转过身,挡在床榻前面,愤怒地望着她:“大人都成了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是不放过他吗!”
陈望咳嗽一声,勉强撑起身子:“要杀就杀便是,你们手底下那么多条人命,也不差我一个,不过,你们还真是看得起我,派了一个女人来杀我!”
白珊珊放下软剑,皱着眉道:“你就是此地县令?那个因为剿匪而受重伤的陈县令?”
陈望和师爷对视一眼,同时开口:“你不是那伙贼人的同党?”
“你不是来杀我灭口的?”
白珊珊一时间没有想到这两人会是县令,作为一县之主,怎么身旁孤零零的只有一人陪着呢?她缓和了口气:“不,我姓白,是钦差大人手下,途径此地,恰逢大雨无法离开,雨势太大恐会引起水祸,因此特来寻找大人设法施救乡下百姓。”
听到如此,陈望和师爷才松了口气,陈望勉强弯下身子施礼道:“原来如此,下官不知大人们到访,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敢问大人,为何县衙之中空无一人呢?”白珊珊转头看了看,疑惑出声。
“白姑娘,我家大人听闻雨势较大,已经将衙役派出去加固河堤了。不知……钦差大人现下在何处落脚?”
师爷小心翼翼地发问,这么重要的人物来到他们落阳县,自家大人不仅不知还未曾迎接,如此失礼只盼这钦差大人不要怪罪才是。
“钦差大人已经亲自去乡下救灾了,不必忧心。小女子有另一事需要请教县令大人。”天佑哥做事一向稳妥,她也不必太过担忧,正好向陈县令打听一下匪祸之事。
雨仍然未停,不知哪里的河水漫了出来,此刻积水已经淹到了胸口处。
楚天佑焦急的四处环视,大声呼喊是否有人,回答他的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这里的村子很大,所有人都被分开,去寻找躲灾的人。
浑黄的水面漂浮着家具杂物,还有一些尸体,有的人是被淹死的,有的人是被冲塌的房屋砸死的。
突然,他一顿,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声音。前面好像有孩童的哭声。
楚天佑挥开双臂,奋力向前游去。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他在一个屋顶的烟囱旁边里发现了一对小姐弟,正抱在一块儿号啕大哭。也不知道两个孩子是怎么爬上来的。
“孩子莫怕,叔叔来救你们了!”
要怎样把这两个孩子带回去呢?楚天佑环视四周,蹙眉思索着。
眼见不远处有块儿浮木,楚天佑咬咬牙,吃力的游了过去。
第一百零九章
他拆下头上的发带,又脱下外袍,将两个孩子安顿在浮木上,又将浮木绑在自己身上,往祠堂方向游回去。脚下早已感觉不到路面,都是浮力。在水中泡了许久,对他的体力耐力都是极大的考验。
好不容易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祠堂里,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才将两个孩子放下来。楚天佑体力不支,有些虚脱。
那两个孩子紧紧的抱着他,不肯离开。
祠堂里也不见有人来认领孩子,他们亲人怕不是已经……
“来,徒弟,我让大家熬了些姜汤,你快快喝下去,去去寒。”丁五味抹了抹头上的汗水,端过来一碗姜汤,关切的看着他。
因为匪祸严重,此地里长特意偷偷地在祠堂里挖了个地窖,储存了许多米粮和耐放的土豆,红薯。嘱咐村民若有余粮都可放进去,以便躲灾避祸。
却不想恰逢这百年一遇的天灾,倒是派上了用场。
楚天佑喝了姜汤,浑身温暖了起来,正端着碗喂两个孩子。
两个小家伙很是乖巧,即使被姜汤辣的脸蛋通红,还是一声不吭的喝完了。
两个孩子累极了,不消片刻便一边一个依偎在楚天佑身旁睡了过去,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胳膊。
那老丈看见这一幕,暗暗叹了一声,走了过来。
“他们倒是放心你。”他压低了声音,看着这两个孩子,眼中充满怜爱。
“他们为何要怕?”楚天佑有些不解,这两个孩子是有什么身份吗?他将其救回来的时候祠堂里的村民们便表现的讳莫如深,聚在一块儿窃窃私语,不时看着他们。
若是他没有理解错,村民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愤恨,甚至还有些恐惧。恐惧?他们在害怕这两个还不到七岁的孩子?
听到老丈讲述的事情过后,楚天佑不由得握紧了双拳。若不是怕惊醒两个孩子,他怕是会愤怒到一拳砸到地上。
原来,这两个孩子的娘是一个寡妇。成婚三年后丈夫意外去世,后便独自寡居,上无父母公婆,下无子女牵绊。
却在一次山匪进村劫掠中被玷污,怀了孕。
她视此事为耻辱,曾跳过井,也曾自缢过,更服过不少的药,却一直未死,孩子也平安地降生了,是个女孩。
于是她便将孩子养着了,将心中的不忿怨怼都发泄在了女儿身上,对其动辄打骂。
几年后,村中有个二流子,花言巧语地哄她上了当,厮混在一起,并且为他生下了一个男孩,结果生完孩子后便抛弃了她。
她恨极,将一切都怪罪在女儿身上,说她是扫把星,害她落到如此境地,将她打的半死,却在打完之后不小心摔倒,死了。
五岁的小女孩儿不哭不闹,默默爬起来,夜里找到那个二流子的家,用刀砍死了他。
而后带着还在襁褓里的弟弟,独自生活。
因为她小小年纪便杀了人,村民们便视她如蛇蝎,避之唯恐不及。两年前有个好事者图谋不轨,看上了寡妇家的屋子田地,意欲将两个孩子绑了卖给人牙子,却不料被这小丫头拿柴刀给剁了脚,从此以后他家再未有人敢上门,这两个小姐弟也闭门不出,独自生活。
若不是村里还有这老丈明里暗里护着,这小姐弟怕是早就被村民们轰出村子,自生自灭了。
那老丈刘正清,是北李村德高望重的老秀才,在此地教了一辈子的书,几乎整个村子都是他的学生,被所有的村民尊称一声刘叔公。
因此他说的话,无人敢质疑。
第110章
“竟如此对待两个孩子!”楚天佑怒极,满心愤懑无法言表于口。
大人的错,竟让个孩子来承受。人性本善,若不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如何能让一个懵懂稚儿提刀杀人!
那女孩儿已经八岁了,身量却只比三岁的弟弟高一点,因此他才会以为这两个孩子都还不到七岁。
便是京城,也有专门的育幼院存在,是大楚开国圣祖亲自下旨成立的,专程收养那些被遗弃的,父母双亡的孤儿直到成年。
在叶氏当政之时,育幼院被迫关闭,司马玉龙回朝之后便已经下令重新将其开设,因此他十分不解当地里正为何不将孩子送到本地的育幼院里去。
而是能让两个孩子独自生存这许久。
落阳县城内。
白珊珊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焦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方才衙役传来消息,城外宴河堤坝本来已经被沙袋加固好了,却不料想一小伙山匪恰好在城外,拿刀又将沙袋全部砍烂而后逃之夭夭,衙役们的一番辛苦瞬间付诸流水。
“这伙人真当自己是霸王了吗!”白珊珊从县衙回到客栈,生气的很,一张小脸通红。
玉康关切地抚了抚她的脊背,而后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给她看。
“这是什么?”白珊珊看着盛放在盘子里的小圆粒儿药丸,有些好奇。
玉康比划道:“水祸之后必有瘟疫,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都是用千隐崖下的草药做成的,药效十分的好,咱们先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白珊珊十分忧心,蹙着秀眉往窗外看去:“唉,这雨下的这么大,水都积的这么高了,也不知道天佑哥那边怎么样了。”
而此刻。
楚安城,大理寺内。
赵羽向大理寺卿一抱拳:“罗大人,此犯罪恶滔天,务必要严加看管,等到国主回京后亲自处置。”
“是,下臣谨遵将军令。”大理寺卿罗云弓着腰,目送着赵羽离开。
赵羽回到将军府,估摸着公子他们此刻已经是行程过半,此刻怕是已经到了清平郡地界了。便思量着等闲好好整治整治城内治安。
才坐了半晌,手下人便送来一封急件。他打开看,面色一变。
清平郡暴雨骤至,恐有水患发生。
怎么这么时运不济?碰巧就遇到水患了呢,早知道他就陪着公子一起回京了。
不再耽搁,赵羽换了一匹骏马,向兵马司要了一批人,又找上工部尚书,要了些人,给李老中丞府上去了信之后,便率军急匆匆往清平郡方向策马狂奔而去。
李环得信后对此事极为重视,去找汤丞相商议救灾事宜。
祠堂里有米有粮,却是没有水源。里正让人将几个大水瓮搬到院子里接雨水,不消片刻就已经满了。
大雨已经下了一天一夜了。水位越升越高,
就连祠堂也已经进了水,里正叹着气,让人不断的加高门槛。这雨要是在下下去,他们这一村的人怕是都会葬身于此。
看着门外的大雨瓢泼,楚天佑眉宇间充满忧愁。
昨日救下来的两个小姐弟跟在他身旁,学着他一样抬头望天。小姑娘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她的弟弟拉着她的衣服。
而此刻,看着还在下的大雨和越积越高的雨水,刘叔公叹了口气,把出去救人的小伙子们都喊了回来。
没办法救,大家的体力都已经到了极限了。天灾无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111章
北李村一百八十多户,六百余人,被救出来的只有三百人不到。村里大部分人盖的都是木屋,在大水面前不堪一击,被水冲垮的房屋地下压着的都是人。
“刘叔公,不好了!”一个小伙子惊慌失措的跑进来,气喘吁吁的。
“慌什么慌!气喘匀了慢慢儿说!”还有什么事比现在的处境更糟糕的呢?
被刘叔公训斥了一句,那小伙好不容易平缓了呼吸,对着刘叔公说道:“叔公,宴桥,宴桥被大水冲垮了!”
什么?!
刘叔公瞬间愁容满面。宴桥是他们通过宴河,进县城的唯一一条路,此时被冲垮,就是有官兵前来赈灾都无法过来,这可如何是好!
祠堂里,丁五味摸着头顶的发茬叹息了一声又一声。
已经三日了。大雨不停,官府没办法进来,他们也出不去。
整个村子已经成为了一片汪洋,曾经的家园不复存在。
止血的药物用完了,村中的大夫束手无策,只能靠他用金针来止血,更甚者有许多村民受凉后发起热来。
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
泡在水中的牲畜、人的尸体发生了病变,极易发生瘟疫。古人云大灾过后必有瘟疫,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刘叔公找到楚天佑,愁眉苦脸的说道。自从知道他们是钦差大人手下之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以他们为首,凡事皆由他们指挥。
人们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恐慌。
县城里,白珊珊和师爷一起,率领着官兵寻找城中乞丐和地势低洼、家中被淹的灾民,将其带到县衙临时躲灾。
他们一行人都已经搬到了县衙里,玉康出手帮陈望治腿。
自古医毒不分家,玉康的医术虽然没有丁五味强,但她会以毒攻毒,因此陈望倒也是有些好转,最起码没有那么疼了。
将灾民安顿好之后,白珊珊便回到县衙,舒了一口气。玉康放下手中的药草,起身帮她按摩肩颈。
“好,谢谢康儿,我舒服许多了。”白珊珊握住玉康的手,回头望着她温柔地笑。
两人坐下来,片刻后白珊珊又叹了一口气。
玉康看她,眼眸中十分晶亮。
“珊珊姐姐可是担忧哥哥他们?”她比划着手势道。
她也很担心,只不过没有展现出来。这已经三日了,在县衙里,她白日里从未歇息过,做出来了好多药,一双白嫩小手都已经起了无数水泡,有些地方都已经结茧了。
“是啊,雨下的这样大,积水又深,我们要如何去寻找他们呢?”好不容易天佑哥得以亲人团聚,又来这么一遭,真是好事多磨啊!
一时二人无言。
须臾,玉康想起来一件事,起身向药室走去,搬了一个小木箱子出来。白珊珊起身去接,看见箱子里都是小瓶子,她十分疑惑。
“珊珊姐姐,咱们将它拿出去吧,让陈县令派人撒到县城各处,能够预防瘟疫。”
虽然量不多,药效有限,但也能保证,即使是不幸染了瘟疫的病人症状能够减轻上许多。
北李村。
发烧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已经出现了腹泻呕吐以及身上起红疹的症状,丁五味询问过后才知道,这些人曾在夜里偷偷地捞起水中的家畜食用过。
第112章
这几日顿顿红薯土豆,有些人嘴刁,便受不了了。
丁五味头都要大了,什么时候了还要贪图口腹之欲。
虽然不大像是瘟疫的症状,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楚天佑紧皱着眉,让里正将这些发热的人分隔开来,吃食衣物单独存放。他们在这村中祠堂,已然成为了一座孤岛一般,唯有自救,方得脱身。
清平郡突降暴雨导致水祸,朝野上下均为其忧心不已。消息灵通的人已经得知国主就在此地,不免有些蠢蠢欲动。
赵羽带着兵马司将士抵达清平郡,看过本地舆图之后,心下有了计较。整个清平郡都被大雨覆盖,但唯有落阳县被大水淹没。因为落阳县恰好地处整条宴河最低处,暴雨无法排出,淤积于宴河内,从而引起河水暴涨,倒灌入县城内。
当务之急是如何让宴河内淤积的洪水排出去。
赵羽此行还带了太医院院士数人以及工部主事等人,此刻将之召集起来议事。
楚安城内,阿卡克诺看向清平郡方位,意味深长的一笑。
真是天助我也,楚国国主,你就留在那里吧,这楚国的天,也该变了。
“将军,下官有一方法。”清平郡郡守府,赵羽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一旁郡守虚虚坐在椅子上。
下面站着工部的人,方才出声的便是工部的水部郎中陈司海。
工部侍郎低着头,面上表情微变。
“说。”赵羽伸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沉声道。
“我等随将军出发之时,尚书大人特令我等带上炸药,以备不时之需。将军可用炸药在宴河一处炸开一道豁口,让宴河之水往他处合流,如此可解落阳之困。”
陈司海拱着手,心下不免有些洋洋得意。
现在的工部尚书杨泽是他的表舅舅,此次落阳水祸,平南将军前来工部要人之时,舅舅便想出了如此主意,并让他守口如瓶,等到将军忧愁此事的时候便自荐而出,如此立上一功,何愁不能升迁?
舅舅和这工部侍郎积怨已久,这回派他来,不过是给自己铺路罢了。
他也对这黄大人无甚好感,入了工部之后明里暗里嫌弃他走后门,四处给他挑毛病,为人古板又固执。倒不如让自己顶了缺,也算是为国主做了一番贡献了。
“陈郎中的法子倒也并无不可,只是不知,要将宴河水往何处引?将军您看这舆图,宴河流域周围皆是村庄百姓,若有一丝闪失,怕是会引起另一场灾祸。”工部侍郎向前一步,睨了一眼陈司海,开口道。
不过是个黄口小儿,仗着有人撑腰罢了,那老匹夫塞进来的纨绔子弟,有什么真才实学?狐假虎威,呸!
他做了十余年的工部侍郎,若不是叶氏窃国,他早就升任工部尚书了。岂会轻易就叫人扳了下去。且等着看吧,谁扳倒谁还不一定呢。
赵羽看向舆图,“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沉吟半晌,“不若现在就去看看吧。实地考察一番能否用炸药炸开缺口。”
夏长盈呆在汤家,有些心神不宁。
汤相不是说这几日国主便会回京么,怎么如今还不见龙儿回来。
第113章
汤相叮嘱府内上下都不准提起落阳县水灾之事,因此夏长盈不知,一直等待着儿子的消息。
夏长盈被一个声音唤回了心神。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她奔跑过来。
“奶奶,奶奶……”
徐盛小炮弹一样砸进她怀里,抱着她不撒手。
苏欣慈在后面追着他,气喘吁吁。
这孩子,也忒能跑了。
夏长盈取出帕子温柔的擦去徐盛小脑袋上的汗珠,嗔怪道“盛儿做甚跑的这么急?奶奶在这里等你呢。”
徐盛抬起头,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奶奶,我已经学会了一百个大字了,我可以给娇娇写信了吗?”
“要写信,一百个大字可不够,得学三百个!而且你看看你写的这字儿,娇娇怕不是以为你给她画的画儿呢!”
苏欣慈看着儿子,好气又好笑。她就说方才正写着字儿呢,这孩子撒丫子就往外跑,感情惦记着给那小丫头写信呢。
“盛儿怎么想起来要给娇娇写信了?”夏长盈问他。
徐盛昂首挺胸:“我答应过娇娇了,不管看到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要写在信上告诉她,我是男子汉,不能食言的。”
夏长盈笑呵呵地摸着他的脑袋,“哎呀,我们盛儿还是个一诺千金的,但是啊,你娘说的对,最起码你得把字写漂亮了,娇娇才能知道你写的什么啊,如果你写得好了,娇娇还能拿你的信临摹大字呢!”
“真的吗?娘,那我们继续去练字吧!”徐盛一听可以让妹妹描他的字,瞬间激动起来,拉着苏欣慈又往回跑。
夏长盈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转而又有些忧心。龙儿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徒弟啊,这些人……唉。”丁五味愁容满面地从那间小屋子里出来,取下头上罩着的面巾。
将面巾扔进一旁沸腾的锅里,又净了手后,他才对着楚天佑开口。
“可是瘟疫?”楚天佑心下一沉,猜测道。
“是,但是不幸之中的万幸,虽然他们确诊了瘟疫,症状倒是比历年来感染的轻上许多。”没有重症,倒是一个好消息。如果药材够用,会有很大的几率能够治愈。
不过,药材又如何能运的过来呢。
到了第五日,连日来的大雨总算下成了小雨。
令得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雨不敢再下了啊!
感染瘟疫症的人又多了几十个。
楚天佑看着前院健康的村民们,又看看后院发着高烧,虚弱无力地躺在地上呻吟的病患们,心中做出了一个决定。
赵羽带人现场勘察过后,发现宴河确有一处河岸泥沙薄弱,两岸居住的村民也不多。便同工部商议了许久,决定几日后就用炸药炸开此处,又寻了几个村子的里正来,许了大笔安家银子,让兵士们帮忙将村民都搬迁到了临近水患不严重的郡县。
三更之时。
水部郎中陈司海房中仍旧点着油灯,他一身寝衣坐在案几边上,想起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觉有些气愤难当。
黄赋声这老家伙,今儿个又在将军面前质疑他,给他上眼药。
平日里在工部衙门,仗着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四处给他穿小鞋,尽安排那等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让他做,如今竟在将军面前贬他,
不行,得想个法子治治那老家伙!
第114章
正在想要出什么损招收拾黄赋声的时候,
突然,一个身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陈司海听见动静,被吓了一跳,挺直脊背,睁大了眼睛。
看见来人是他的贴身小厮,他便松了口气,又松松的卧了回去。
“咦,少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小厮本来都睡了,起夜之时又发现自家公子房中还亮着光,因此特来瞧瞧是不是自己走时忘记吹灭油灯了。
“无事,本公子睡不着了,你不用管,下去吧。”他懒洋洋的开口问道。
“是,少爷。”小厮挠挠头,正推门欲走,又被陈司海叫了回来。
“来来来,你过来,去给本公子办件事儿!”电光火石间,陈司海的脑中想出了一个主意,越想越妙,恨不得立即实施。招手将小厮喊了回来,在他耳边悄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不不不,公……公子……奴才,奴才不敢啊……”小厮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十分害怕。
“你做是不做?你若不做,本公子就传信告诉母亲,你这奴才想要谋害主子,将你家里人都下大狱!”陈司海掐住他的胳膊,手下使着劲儿,目光阴狠。
他是陈家三代独苗,因此家中亲人对他多有宠爱,伺候他的下人都是死契,身契拿捏在陈府主母,陈司海他娘的手中。
那小厮一家都是陈母买来伺候陈司海的,他此次陪着陈司海来清平郡,母亲妹妹都留在陈府内。依照陈母溺爱陈司海的性子,便是没有理由,只要陈司海一句话,他们一家就得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做,奴才……听少爷的。”小厮跪着趴在陈司海面前,十分卑微地应诺道。
“万一事情败露了呢?”陈司海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副模样才是奴才该有的样子。
“全是奴才一人所为,与少爷无关。”小厮以头触地,答道。
“好,本少爷也并非十恶不赦的坏蛋,你若是成了事,被发现了,我回去就让我娘放你家里人出府。好了,你下去吧!”
看着小厮关上房门,陈司海嗤笑一声,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日,众人启程前往宴河。
赵羽一身黑袍,面容冷肃,在前面带队。身后跟着兵马司的士兵护卫着,工部的官员们在后头跟着。
陈司海似笑非笑的往前头黄赋声身上一瞟,心下忍不住激动。今天是他立功的日子,也是那老家伙倒霉的日子,真是令人高兴啊!
片刻后抵达那处宴河河岸边,命人将炸药带来。看着浑黄汹涌的河水,赵羽又拿着舆图细细确认了一番。
黄赋声和陈司海立在赵羽身后,见他查验完毕,黄赋声便问他:“大人,可要开始?”
赵羽颔首,一行人撤离到了安全地带,将炸药埋在他们这几日整天在挖的沙坑里头。
为了保证安全,引线由兵马司近卫点燃。眼见引线消失在沙坑里,却半晌不见动静。
众人面面相觑,赵羽还未开口,黄赋声便高声说道:“陈司海,这就是你带来的炸药?莫不是以次充好,让你私吞了吧?”
“将军明鉴!下官从未做过此事,可能是河岸边潮湿,引线才会熄灭。还请黄大人慎言,莫要血口喷人!”陈司海急忙对着赵羽跪下,急急辩解道。
第115章
“我去看看。”赵羽未置一词,转身向着沙坑走去。陈司海一惊,心中忐忑。
眼见黄赋声也跟了过去,他松了一口气。他那小厮虽是蠢笨,但也不至于能认错了人。这里如此多的兵马司将士,人是死不了,就让这老匹夫受受苦头也好。
他站起身来,静观其变。
赵羽走到沙坑边,伸手捻了捻未着完的引线,黄赋声提醒他:“大人小心啊!”
“无妨。”引线确实是潮湿了,看来要想想别的法子引燃炸药了。
突然,从后头窜出来一个影子,手里拿着根棍子,向着黄赋声身后撞去。众人猝不及防,一时竟没有人行动。
黄赋声挨了一棍子,惨叫一声掉进了波涛汹涌的宴河中,赵羽跟着纵身一跃。
二人顷刻间消失在湍急的河水里。
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沙坑上的的火折子引爆了炸药,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岸边众人顿时被埋在泥沙之下。
河水随着被炸开的缺口汹涌流出,将掩埋在泥沙之下的人冲了个七七八八。
兵马司将士都有功夫在身,爆炸的一瞬间都跳出了很远的距离,只可惜跟着赵羽前来的工部官员们,都被湍急的河水不知冲向了什么地方。
陈司海原是在一旁暗
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余下的人急忙去向郡守府报信儿,听闻大将军和工部官员都掉入了河中,清平郡郡守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的官位岌岌可危,这条性命也还不知道留不留得住。
等他醒来,便急忙派人沿着河岸一路寻找打捞,盼望这位赵将军吉人自有天相,能够平安归来。
宴河河岸被炸开,淤积在落阳县的积水瞬间退散,北李村的水位也渐渐消了下去。
“太好了,积水退了,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去找天佑哥吧!”白珊珊从县衙回来,十分激动,拉着玉康的手就差跳起来了。
玉康也十分高兴,这几日她们二人都是一样担心,白珊珊在县衙忙着,她便在客栈中不停的制药,将整个县城各家药铺里的药材用了个七七八八。
制出来的药品各种各样,解毒丸,清热散,止血药等等。
二人去寻了陈望,他此刻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听闻他们要去乡下寻人,陈望表示要跟着一起去。
“大人,您的腿尚未恢复好,如何能跟着舟车劳顿……”一旁的师爷劝诫着,陈望道:“钦差大人一来落阳县我就未曾迎接,已经是十分失礼了,如今大人被困在乡下,我若再不去拜见,我这官也就白做了。”
正起身欲走,他又回头吩咐师爷带上一队衙役护送。
如今水患方止,那伙匪徒仍不见踪迹,他这心里十分难安。
却说北李村祠堂,看着水位渐渐消退下去,村民们都十分高兴,欢欣鼓舞,妇人们更是喜极而泣。连日来担惊受怕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刘叔公遣人出去试了试,村中并未修路,因此河水泡了几日使得村子成为了一片泥泞,一脚下去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一帮子青壮年自告奋勇,拿着锄头铁锨开始热火朝天地开路。
第116章
楚天佑得知消息,心里也是十分高兴,但是他不打算出去。
他和丁五味一身布衣,戴着面罩与身患疫症的百姓呆在一处,前院与后院已经隔开,前院人们的欢声笑语显得后院的气氛愈加沉闷起来。
有三个人已经死了。
两个是因为年老体弱,本身就罹患重症,染了疫症之后身体扛不住。
另一个妇人却是生生担惊受怕思虑过度而死。
那两个小姐弟仍是跟着他不走,那小姑娘闷声不吭,她弟弟睁大了眼睛,透过面罩的稚嫩嗓音传出来:“叔叔,雨都停了呀,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呢?”
丁五味蹲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儿的头:“大家都生病了,我们要把病治好才能出去的。”
“那我们会死吗?”
应该是不会的吧。丁五味在心中答到。
玉康一行人准备下乡去,却在宴桥处犯了难。宴桥已被冲塌,只有两边桥头还在摇摇欲坠。虽然河水水位下降,但也不是他们一行人能渡的过去的。
“这可怎么办?”白珊珊十分焦灼。玉康也拧着眉,望着眼前奔流的河水发呆。
有了!
纸鸢可以飞上天,若是将纸鸢做的大一些,再加个架子,是不是也能够载人飞过去?她和珊珊姐姐是一刻都不能等了,也不知道哥哥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她们两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去找他!
将自己的想法比划给白珊珊,白珊珊便拉着陈望热切的询问。
陈望十分头疼,奈何架不住白珊珊连番纠缠,这才答应给她们寻人。
一行人又回到县衙,陈县令将县城内的铁匠和会做纸鸢的匠人都召集起来,一同研究。
人多力量大,不出三日,一个能载人的大型纸鸢已经制成了。
他们用油纸做鸢身,即使掉到水里也不会烂,因为要载人,便用了精铁做骨架支撑。
为了能让纸鸢飞起来,他们试探了一次又一次,成功之后才派了几个衙役先行过去。也好在今日有风,白珊珊和玉康都顺利过了河。
陈县令的书信终于能传出去了,他立马派人前往郡守府请求派人来赈灾修桥,如今的头等大事便是赶紧将钦差大人救出来。
等到落在岸边,几人却又遇到一个问题,他们都陷在了软烂的泥土中无法前行。
白珊珊和玉康借着衙役的力从淤泥中脱身,二女都是有武艺在身,待调息之后,吩咐衙役们在原地等着,二女便运起轻功,分头在村中寻找村民。
终于,玉康发现了那座青砖建成的祠堂。门口泥土已经被清理出了两人可过的小道,她找到白珊珊,一同前去。
听到终于有村子以外的人找来,村民们顿时燃起了希望。原来,官府没有放弃他们!他们终于有救了!
刘叔公亲自出去将人迎了进来,眼神十分热切:“两位姑娘,宴桥被冲垮,二位是如何过来的?莫不是,官府已经将桥修好了?”
“桥并未修好,我二人是用了巧劲儿渡的河,不过老伯您放心,县令大人已经在派人修桥了,大家再坚持几日,只要桥修好了,一应生活物资都能送过来,衙门也能帮大家重建家园的。”
白珊珊看向周围的村民,鼓励道。
村民们都十分高兴,白珊珊四处张望,并没有见到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
第117章
正待找刘叔公打听,却看见了青鱼满身泥泞从祠堂外进来。
他是和天佑哥一同前来乡下的!这么说,天佑哥也在这个祠堂里了?白珊珊十分激动,忙前去喊他。
青鱼倏然见到她们两,一惊的同时又有点羞愧。
少爷将他派来护送国主回京,更重要的是放心不下二位小姐,让他来保护她们的安危,毕竟一个是少爷亲表妹,一个是少爷的师妹。可是他倒好,跟着国主跑来这儿,倒要让二位小姐前来寻找他们。
若是让少爷知道了,定是十分失望的。
他犹豫了半晌,终是告诉了白珊珊楚天佑的下落。一听楚天佑在后院,后面的话来不及听,白珊珊转头就跑,玉康听见了青鱼后头的话:“……大人还有丁太医将自己同染疫症的人关在了一处,不许任何人进去,害怕病症传给更多人。”
看来确实有瘟疫发生了啊。
玉康摸摸手里的包袱,她带了许多的成药,就是为了有备无患的。
后院。
白珊珊站在院门口不停地拍着门,里面似乎被拴上了。
院门紧闭,无人前来开门。
白珊珊略一思索,喊到:“快开门,朝廷派太医前来诊治了!”
楚天佑正忙着用自己的内力护住重症病人的心肺,丁五味拿着金针治疗。
此次虽然发生了瘟疫,但不知何故,症状要比历年来的轻上许多,因此二人便研究看能否治好病患,竟然惊喜的发现有些效果。
先由楚天佑以内力护住病人心脉,再由丁五味施以金针刺穴,这几日已经有七八个重症症状减轻了。
一个病患结束,楚天佑收回双手,恍惚听见白珊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摇了摇头,怕是他太过思念珊珊了,才会出现幻觉吧。
一转头却看见丁五味也在看着他,眼中充满疑惑:“徒弟,我好像听见珊珊的声音了?”
楚天佑一惊,突然起身大步向院门口走去。
果真,珊珊来了!
珊珊?”楚天佑站在院内,略微激动的喊她。
“天佑哥!是我,我是珊珊,我和康儿都在外面,你怎么样了,快让我们进来!”白珊珊听见他的声音,不由得泪水漫上眼眶,心中酸疼无比。玉康也红了眼睛。
“你们两个就不要进来了,我和五味已经找到了方法医治瘟疫患者。”
白珊珊一怔,和玉康对视一眼,都十分的不惊讶。
玉康解下身上包袱扔了进去,白珊珊道:“天佑哥,这是康儿这段时间在县衙做出来的药,能够克制疫症,你拿给五味哥,他能分辨出来药效的。”
她俩走的匆忙,便没有在药瓶上标注清楚,因此有所叮嘱。
楚天佑应下,随即又匆忙回到屋内,将包袱打开,和丁五味一同研究这些药。
丁五味大为惊喜,这些药掺杂了千隐崖下的极品草药,药效十分的好。便迫不及待的让患了疫症的百姓服下。
几天后,后院的门被打开了。
这几日出了太阳,泥土被晒干了,前院的百姓们已经将村子收拾的初具以前的规模了,有些人在自家门口号啕大哭,有些人只能沉默不语。
第118章
村子东边,被掩埋在房屋之下的遗体陆陆续续地被挖出来,玉康和白珊珊看着这一幕,心中分外难受。
青鱼带着几名衙役给遗体整理着,清除上面的淤泥,而后盖上白布。
旁边跪了一些人,凄厉的哭声戳人心肺。
楚天佑他们一出来,看到的就是眼前凄惨的景象。
天灾无情,生死难料。
好半晌,楚天佑才吐出胸臆间的一股浊气,压在心头的沉重仍旧挥之不去。
距离落阳县千里之遥的昌平郡。
一处山崖内,一个身穿黑衣的人脸朝下趴伏在溪水边。
过了许久,他悠悠转醒,十分迷茫地看向周围。
而后起身,向着丛林内漫无目的的走去。
一块令牌从他腰间掉下,与溪中的石头浑然一色,平南将军几个字隐没在其中。
葱葱郁郁的森林里有一座二层小木屋,阿卡克诺眯着眼躺在摇椅上,头发上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络腮胡子从外面进来,一抱拳,说道:“殿下,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说的是纯正的南蛮语。
摇椅上的人睁开眼睛,碧色眼眸中散发出十足的兴味:“再等等,你先去办一件事。”
络腮胡子听完命令,佩服的道:“殿下英明,此计非常绝妙。”
“大楚不是有句古话?人言可畏,三人会变成老虎,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阿卡克诺喝了一杯茶水,挥了挥手,络腮胡子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阿卡克诺又躺了回去,慢悠悠的摇动了起来。
不一会儿,木屋附近走来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他看见木屋,眼神一亮,喊道:“有人吗?”
阿卡克诺听见声音,皱了皱眉头,起身看去。
这个地方人迹罕至,他才放心在此处落脚,怎的还有人光明正大的过来查探?
他站在木屋二层看去,黑衣男子挠了挠头:“十分抱歉,叨扰了,我不小心落水了,此时十分饥饿,不知您这儿可有何吃食,能否借我垫垫肚子?”
阿卡克诺眯起眼睛,这人似乎有些眼熟。他应了一声,用蹩脚的汉话道:“有,我给你拿。”
他提了食盒出来,这是络腮胡子从外面给他带的,还没有动。
黑衣男子似乎是饿极了,道了声多谢便开始狼吞虎咽。
阿卡克诺劝他慢点吃,拍了拍此人的肩膀,不动声色的观察着。
身体十分强健,但没有内力,应该是个不会武的,十分守礼又表现的有些憨厚。
等他吃完,阿卡克诺便出言问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表情。
“小兄弟家在什么地方?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黑衣男子挠了挠头,憨厚一笑:“不瞒这位大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醒来的时候就在河边,我顺着树林就走到了这里。”
“哦?小兄弟叫什么名字?”阿卡克诺还是持怀疑态度。
“这……我不知道。”黑衣男子有些局促。
罢了,先让他留在这里,等卡鲁回来再说。
北李村。
夜晚,村子里搭起了简易的帐篷,村民们总算能安稳的休息一晚上了。
楚天佑几人都睡不着,白珊珊过来找他。
“也不知小羽那边如何了。”京中应该也已经知晓落阳发生水患了罢。
第119章
赵羽哥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来找咱们的。”白珊珊站在他身侧,淡淡的月光洒下来,映着一对璧人。
水位退散,蛰伏在黑暗处的影子也蠢蠢欲动。
清早,楚安城内已经流言四起。
有“知情人”传出消息,清平郡爆发了瘟疫,国主及其随扈就在此地,此刻身染疫症已经病重。国主不顾自己身上带着瘟疫想要回京求医。
这条消息引起了不少百姓的恐慌,百姓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且有另一条传言,汤丞相私自抓住平南将军赵羽且将其囚禁,夺得虎符大肆派遣军部将士,疑似想要起兵谋反。
汤丞相苦不堪言,因为这条流言,上朝的时候许多大臣都对他另眼相待,在背后窃窃私语起来。天地良心,他只不过是帮国主监了个国而已!做国主那么累,一天到晚都在批折子,他才不会谋反呐!他的一世清名啊!
一时间楚安城内人人自危,整个大楚蔓延着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丞相府内。
汤乐身穿官袍跪在地上,神情惶恐不安。夏长盈坐在主位,脸色黑沉。一旁的汤夫人站在身侧伺候着。
不知怎的,城中的消息一字一句都传进了太后的耳朵,此刻汤丞相是专程来找太后澄清的。
“太后明鉴!臣一片赤胆忠心,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啊!”汤丞相就差鼻涕一把泪一把了。
“汤丞相放心就是,我相信你的为人。只不过,空穴不来风,莫不是国主真的在清平郡那边出了什么事?”夏长盈眉目紧蹙,眼中尽是忧色。
“回禀太后,清平郡还没有国主的消息传来,不过,国主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不会有什么大事的。倒是赵将军,他是在宴河河畔失踪的,臣已经派了军部领兵亲自前去寻找,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好,知道了”挥了挥手让汤丞相下去,夏长盈疲惫的揉了揉额头。
她的儿子是真龙天子,定有上天庇佑的。龙儿,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分别十几载,母后真的好想你啊!
北李村。楚天佑将身患疫症的村民们集中起来,让丁五味一一诊治。
自从白珊珊和玉康到了北李村之后,丁五味治病的效率提高了许多。原本的重症转为了轻症,轻症已经病愈。村民们都聚在一处自发的感激他们。
这几日村中的遗体都已经陆续下葬,死掉的牲畜尸体被收集起来挖了个坑一把火烧了,杜绝了疫病传染的根源。
眼见宴桥桥体已经初具规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这天中午,楚天佑几人呆在祠堂里,一位老婆婆在后院给他们收拾饭菜,白珊珊抱着小啸轩在院中嬉戏,小采篱站在墙边,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
采篱和啸轩便是那对小姐弟,名字是楚天佑给起的,取自陶渊明的两首诗,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注)
注:饮酒·其五
魏晋·陶渊明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饮酒·其七
魏晋·陶渊明
秋菊有佳色,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忧物,远我遗世情。
一觞虽独尽,杯尽壶自倾。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啸傲东轩下,聊复得此生。
第120章
小啸轩一边玩着,一边还想拉姐姐过来,小采篱看了看白珊珊,又静静的躲在楚天佑背后。
这孩子对除了楚天佑之外的人都充满了敌意,不理不睬。
不过却对玉康制出来的毒药分外的感兴趣,时常向玉康要来装药的小瓶子细细研究,若不是有人看着,她怕是要打开看,甚至于尝一尝了。
午时用过饭,大家都进入短暂的休息中,晌午还要帮助村民修缮房屋。
村子东边,新建好的坟茔后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大当家的,咱们啥时候动手?”
一个身穿灰色衣袍的男子嘴里叼着一根草须,手里上上下下的扔着一块儿银锭子。身后趴着的众人眼睛随着那块银子晃动着,充满了渴望,却没人敢动一动。
“你把画像都记着了?”那大当家的呸的一声吐掉嘴里的草须,对着方才发问的那人反问道。
“记着了记着了,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嘛,大当家的可不要小瞧了我,我这认人的本事已经炉火纯青了。”那人唇角长了一颗痣,十分讨好的对着大当家的回道。
“那就好,待会儿戌时(晚上七点到九点)动手,兄弟们可记住了,得手了就赶紧跑,那位大人说了,只要咱们好好的完成任务,这样大的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听见有银子拿,后面众人齐齐亮起了眼睛,心中斗志昂扬。
太阳渐渐落下,一户户的人家亮起油灯,大家都回到了各自家里,收拾洗漱准备入睡。
大当家的一招手,一队人目标明确,向着祠堂奔去。
有在外头纳凉的村民看见这帮子人。吓得坐到了地上,惊恐的喊到:“土……土匪来了!快跑啊!土匪又来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村子沸腾了。
大家伙儿纷纷拿起锄头铁锨等物,急匆匆的冲出了家门。
祠堂的门并未锁住,楚天佑几人正坐在一块儿议事,就见一帮人冲了进来。
宴桥还未修缮好,村民们都已经回了家,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几人立刻站起身,玉康将两个孩子拉起来护在身后,丁五味虽然害怕,却还是冲到了前头“你……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楚天佑和白珊珊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分开站着,护住中间的人。
“呵,什么人?要你命的人!”匪首不欲多言,招呼兄弟们掏出家伙,顿时场面乱作一团。
玉康拉着两个孩子向后院跑去,白珊珊为她挡住追来的人,丁五味一边啊啊啊啊的叫着,一边拿起了一条长板凳胡乱挥舞着,倒也叫他砸中了几个人。
外面的百姓此刻也追了过来,那匪首喊到“老五干什么呢!速战速决!”
那擅长记人长相的男子在同伙的掩护下和楚天佑打了个照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撒了楚天佑一脸。
是辣椒面子。楚天佑没有料到这帮人会出这等下三滥的招式,一时眼睛被辣的睁不开,有人趁机用麻袋将他套了进去。
玉康将两个孩子送到后院,迅速将门关住,返回去帮白珊珊。
白珊珊苦苦抵抗着,却也中了招,眼睛被辣的泪水直流,一时之间什么也看不见。那伙人拿了麻袋欲将她套进去,玉康闪身过来将她拦腰带到了一边,拉着她从后院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