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毒计
她伸手握住韩家姐妹的双手,哽咽着开口道:“蓉姐儿,芯姐儿,你们两可算平安回来了,这些日子,家里人可都担心坏了!你们到底去哪儿了呀?”
韩静蓉娴静的笑着,带着不知所措的妹妹韩静芯抽出手,深施了一礼:“劳母亲担心了,我和妹妹遇到了歹人,不过幸有贵人相助,因此平安无恙。”
韩夫人拿着帕子拭了拭泪,连道无事就好,随后着仆妇迎众人入府,并吩咐下人们收拾客房。
韩府的屋舍陈列都像是新修整过的,经过打听才得知,韩老爷原是南方人士,常常往来于此地做生意,近期在此处谈了笔大买卖,想要开个铺子,因此买了处宅子稍作休整,便将家中亲眷一起带来。不料才搬来不久,两姐妹便于梦中被掳走。
韩家安排的客房中,玉康沐浴完,换上韩家送来的男装,收拾妥当坐在椅子上拧眉沉思。
回想起这些日子的遭遇,玉康心中仍是疑惑万分。这件事情至今还是扑朔迷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歹人为什么要抓他们,又为什么要取他们的血做成毫无药效的血药丸让他们服食?而如今,以身引敌让他们有时间逃跑的柳玉和那两个少年是否安好?
也不知那衙门的大人何时才能回来调查此案呢?这韩家,又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别庄里。
“什么?跑了?!”
冯策气的摔了手边的暖炉,满脸扭曲。他好不容易将这些人一一想方设法抓回来,都是按条件筛选出来的,怎么能让他们逃跑了呢?
他抓人本就是暗中行事,旁边就是邻近的县城,就算知道这些人逃到哪里,他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再将人悉数抓回,他的腿又不知何时才能治好了。唉,叶医师脾性古怪,好不容易才答应救他,给他治腿,这一下……
屋内。
得知了消息的叶麟也是愤怒无比,他已经安排好了后续的事情,七天之后便会传出太后病重,需要奇药之事,过几日后他会用那几人以身炼药,却“不小心”逃出去一个人,他再安排人手煽风点火,制造舆论……
结果,因为冯策看管不利,让这几个人逃走,他的计划被迫搁浅。这冯策也真是个蠢材!不过,也活该他蠢,才能被自己那毫无效果的“药方子”唬住,对他言听计从。这样想来,这人还是有点用处,暂且留着他吧。
叶麟紧皱着眉头,在屋内踱来踱去,思索下一个计划,这几人逃了出去,这个地方已经不安全了,为了不让官府查到,他还是得安排屠龙会的弟兄们尽早转移才是。一转眼,想到逃跑未遂被抓住的三个人,计上心头,召来屠龙会爪牙,唤冯策过来。
地牢里,柳玉和那两个少年被绑在木架上,黑衣人守在牢门外,戒备森严。
冯策坐在特制的椅子上,目光狠辣地盯着柳玉,似要把她碎尸万段。
要不是叶医师叮嘱过不能让药人有任何外伤,他绝对要让柳玉好看!
不过,皮肉之苦怎能真正让这个贱人伤心难过痛苦不堪?
第三十二章,嘲讽
“呵,你还真是命硬。”他眼中如淬毒一般散发出冰冷的光,不怀好意的睨着柳玉。
“难怪这么久都死不了,想想你的家人为你而死的情形,你可真是他们的好女儿,好姐姐啊!”
一提起曾经家中经历过的惨状,柳玉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目眦欲裂。眼前的人如此陌生,在父亲赶他出柳府之后,他就变得性情乖戾,心思恶毒,原先就这样日日以家人攻击她,用最恶毒的言语侮辱逝去的家人,她怎能忍受得了?
“我可还记得,你这个孝顺的女儿,在你爹被我一刀一刀砍死的时候,丝毫无所作为,只知道哭喊号丧呢!”
一边说着,冯策看着柳玉痛不欲生的表情心中产生了快意之感,于是他更加变本加厉。
第二日。天才刚刚亮,玉康便起身洗漱好,坐在房内发呆。过了些时候,韩家派人来请几人用早饭。
厅内,韩夫人坐在主位,韩家小少爷韩少铖坐在她跟前,韩家姐妹和荣悦璃坐在两侧,玉康身着浅紫衣裳,脊背挺直,眉目清丽,带着一身清冷。和那名少年坐在韩夫人对面,桌上摆满了精美的餐点,琳琅满目。
韩夫人笑着开口:“多谢几位小友与我家两个姐儿共同患难,狼口脱险。我韩家十分感激,我家老爷不在家,我在此先敬几位小友薄酒一杯,待老爷回来必定上门重谢!”说完举起酒杯,对着玉康笑了一下,一饮而尽。几人亦是举杯回敬,荣悦璃一杯酒下肚,便涨红了脸,睁大了眼睛,有些呆呆的。她旁边的韩少铖看着她,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韩夫人招呼大家吃菜,而后又开口道:“不知几位小友家在何处,此次脱险可通知家人?”
那个少年站起身来,拱手施了一礼。他是云华县林家独子,林非。昨夜已经在衙门以书信一封发往云华县,家人应该不日便至。
“好好好,林小公子既已通知过家人,那便先在韩家安心的住着吧!不知,这位小公子怎么称呼?”韩夫人笑着,却将探寻的眼光转向玉康,他们家两位小姐,时不时地看这位小公子,想来在这段险遇里,这位气质不凡的小公子定是展现出了不同凡响的能力吧,只不知,是哪家的优秀儿郎呢?会不会对她的计划有所影响?
荣悦璃脸颊泛红,眼神有些迷离,玉康扫了一眼过去,浅浅的笑了一下,站起身来,向韩夫人施了一礼,要来了文房四宝。
写完后伸手递给韩夫人,韩静蓉和韩静芯也悄悄凑了过来,只见宣纸上写着:
在下姓楚名玉康,因家有薄产,不愁吃穿,便混迹江湖,只是闲人而已。
韩夫人怔愣了一下,这位楚公子明显没有说实话,不过萍水相逢,她也不好究根问底,只盼,这人不是个多管闲事的。要不然……她也只能万不得已了。
却不想那小少爷韩少铖却是扯下宣纸,突然咋呼起来:“哎呀呀,他不会说话,他是个哑巴!哈哈哈哈哈……娘,你们看他是个哑巴!哑巴哑巴,你不会说话,你是个哑巴!”一时众人皆无声,厅内一片寂静。
第三十三章,歹毒
玉康神色清冷,默不作声,并未放在心上。但她却细细的看着在场众人的脸色,暗暗揣测起来。这韩家小少爷明显是被宠上了天,惯坏了。
韩夫人急忙去捂他的嘴巴,那小少爷还不服气,挣脱了韩夫人的桎梏跑到了一边去,韩静蓉连忙把他拉住。韩夫人面色十分尴尬。
她招手将韩少铖拉过来,不轻不重地拍了拍背,佯装怒意开口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转头看向玉康,脸上显出慈和的笑容:“对不住啊楚公子,这孩子年纪尚小,脾性顽劣,若有得罪,还请担待。”话音刚落,韩少铖举起手来告状:“娘,还有韩静蓉,她刚刚偷偷掐我!”
小小的少年不过八九余岁,却是鼻孔朝天,气焰嚣张。韩夫人顿时感到十分头疼。她本是不带这小祖宗过来的,怎奈他就是不去玩,也不去读书习字,还嚷嚷着饿了。到底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平日里放在心尖里的独苗苗,怕惊扰了客人,她万分叮咛他安分一点,这才带他过来,怎料还是惹出了事端。
“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大姐,叫姐姐!”韩夫人的声音严厉了些,看着韩少铖的眼睛满是压迫。“我才不要,她们才不是我姐姐!我不要这两个女人做姐姐!她们都是抢我东西来的!你们怎么不去死?”韩少铖大声喊着,紧接着又躺在地上打起滚来。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呢!
韩夫人连忙喊厅内的婆子丫鬟将韩少铖带回去,顿时一片兵荒马乱。一旁的荣悦璃却站了起来,涨红了脸,大声地拍了一下桌子,指着韩少铖喊道:“嗨,你这小孩儿……怎么说话呢?你妈跟你老师没教你怎么尊敬人吗?欠揍呢是……”
韩夫人站在一边,声音卡在嗓子里,脸色青红交加,有些不好看。不好向着荣悦璃撒火,她转头暗暗瞪了韩静芯一眼,对方瑟缩了一下身子,往后退了一步。韩少铖听见有人骂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避开婆子们抓他的手,向着荣悦璃撞过来,荣悦璃本来有些混混沌沌的,来不及闪躲,被他刚好一头撞着了肚子,顺着惯性倒在地上,头磕在了后面太师椅的棱角上面。
鲜血流出,荣悦璃晕了过去,韩家众人顿时惊慌失措,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这大早上的真不消停。
韩家叫来了大夫,诊出荣悦璃无碍之后,韩夫人连连道歉,安排几人先回房歇着。玉康冷眼旁观,这韩家还真是不一般啊。韩夫人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想到了昨日守门卫听得韩家之后的怪异表情,玉康顿觉疑惑。
这韩夫人对韩家姐妹并不是像她展现出来的那么慈爱,方才她瞪韩静芯那一眼她都看见了,想来韩静芯的胆子如此之小,与韩夫人有很大的干系。也是了,韩夫人本就不是她们姐妹俩的亲生母亲,又有自己的儿子,对她们难免心生芥蒂。只是……若是韩家姐妹被歹人劫走之事中还有韩夫人的手笔,那这个女人可真是心思歹毒,心机深沉啊!
第三十四章,荣家
玉康站在窗前,一袭紫衣,眉头微蹙,望着外头的寒梅出神。
好不容易得到了兄长的线索,却因为被抓而错过机会。楚国疆域辽阔,再要打听他的踪迹又不知能不能赶得上了。她在此地不知道还要等多久,待洪大人回来查清案子,总归她也是受害者之一,要协助官府查明案情,还有柳玉和那两个少年,也不知平安与否……
她的手抚上心口,那里放着母亲留下的东西,散发着丝丝暖意。
母亲,您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女儿,早日找到兄长。
韩家客房内。荣悦璃睁大了双眼,呆滞的躺在床上。她是确实没有想到,那小破孩一推竟是让她有了原主的记忆,而且还……如此狗血。
原主与她同名同姓,乃是楚国三大世家中北境荣家的嫡长女。
楚国老牌三大世家,南海康家,北境荣家,横跨东西的楚中凌家。三大世家盘踞在楚国地界,三足鼎立。除了南海康家,其他两家皆是自视甚高。
荣家世代以制造瓷器为生,垄断了楚国八分的瓷器生意。而荣悦璃在荣家的处境并不是很乐观,荣家家主荣恒妻妾众多,因而子嗣成群,对女儿便没有那么看重。即便荣悦璃身为荣家嫡长女,地位还是同其他庶出一般无二。
荣悦璃今年已是双十年华。前几年荣恒为了她的亲事思虑再三,想把这个嫡女的价值利益最大化。之前民间传出逸闻,当今国主微服私访是为选美,意欲充实后宫,荣恒便动了脑筋,想要将嫡女送入宫中,谋求富贵。怎奈国主一直没有下令选秀,便拖到了如今。
眼见荣悦璃年岁渐长,荣恒不甘心的转移了目标,相中了廪州府府尹做女婿,这廪州府尹已经年近不惑,先前两任妻子都重病而亡,尚无子嗣。为何要选此人呢?其中内情怕是只有荣恒和廪州府尹才知道了。
原主听闻父亲要将自己许配给比她大十几岁且死过两任妻子的人,万分不愿,在荣家主母的安排下逃出家门,被荣恒派人追回的过程中不幸坠崖,结果被歹人抓住,醒来后便成了来自现代的荣悦璃。
逃家逃婚?
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她,她要怎么解决?
简直令人头大。
韩家后院内。
韩夫人脸上带着浓浓的无奈之感,看着自家的宝贝儿子。自上午让人将他从大厅拖过来关进屋子里之后,他已经摔了一地的东西了。废了半晌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哄好了,她抚着胀痛的脑子,思索起来。
这孩子是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家中没有婆母压制,老爷也成日忙于生意,顾不得家,她这才娇惯了些,不过,韩家的家产日后都是她儿子的,就算娇惯一些又怎么了?
她嫁过来这么些年,日子还算滋润,只是前头留下的那两个丫头着实碍眼,大的伶牙俐齿,老爷一回来便凑上前讨好卖乖,惯会做些面子工程,又时常说些什么她死
去的娘如何如何,用一个死人来博得老爷怜爱,真真是脸皮厚到极致。还哄得老爷答应日后将一半的家产做她姐妹两的嫁妆,当真是拿自己不当外人。
第三十五章,韩府家变
无妨,反正韩家的家产都是自家儿子的,先让她们得意着,这回失手了,还有下回,只要有钱,让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出事还是很容易的。目前还有外人在,她还不方便出手。过些日子等这几个人都走了,她在找人处理了这姐妹两,刚好现在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等老爷回来就说这两丫头因为不堪受辱自尽了,老爷还能为了这两个丫头找她的麻烦不成?
韩夫人用手按了按眉心,终于定下心来,指挥着下人伺候她午睡。
大约中午时分,韩家来了一个衙役,传来了一则消息,令整个韩家迅速沸腾起来。
韩老爷涉嫌一起命案被逮捕入狱。已经被押往白银县协同判案。
韩夫人诧异无比,老爷不过是出门谈了一桩生意,怎么就牵扯上命案了呢?不行,她得派人问问,若是无事便罢,若是真的,杀人之罪怕是要以命抵命,那……届时韩家的生意……
她怕是要早做打算了。
韩家姐妹听到消息惊慌失措。片刻后,韩静蓉迅速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安抚好妹妹,叫了车夫前往白银县打探案情。
韩家的主子们忙着,下人们也都是人心惶惶,一时竟无人过来伺候府里的几位客人用饭。
荣悦璃忍着头痛,跑过来找玉康。
韩家姐妹不在,那林小公子她也不熟,只能来找这位了。作为一个老师,她早已将察言观色的能力练到了极致,站在讲台上底下哪个学生在干嘛看的一清二楚。这就导致了,她对这位楚公子的性别早有所怀疑。
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毕竟与韩家两姐妹对比,这位楚公子的一言一行都很大气优雅,气质清冷内敛,丝毫没有古代姑娘家的娇娇柔柔羞羞怯怯,而韩家姐妹则是走路莲步轻移,说话温声软语,且耳朵上还打了耳洞。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眼中的光沉静如海,总是一副思索的样子。眼睫毛挺长,眨啊眨的,显得有些可爱。鼻子挺翘,唇若涂朱,耳朵洁白柔软,耳垂圆润饱满,除了生的过分好看,没有什么疑点。而这,恰恰是最大的疑点,她才不相信古时候的男人能长得这么精致呢!对了,还有喉结……
喉结?
荣悦璃的视线转移到玉康修长如玉的脖颈上,探寻的盯着。丝毫不觉得她的目光太过热烈。
玉康拧了拧眉,这个姑娘看她的眼光太过炙热,眼神中的探究快要实质化了。她感觉十分怪异。奇怪,她明明从未见过这位姑娘的啊……
过了许久,天色将暗之际,韩静蓉才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韩夫人派过去的人也一同回府,一溜烟去向韩夫人复命去了。
韩静蓉有些恍惚,不敢相信她此行所知道的。
她父亲韩老爷本名叫韩贤光,乃是南方人士。原本他们家在本地也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不过由于韩贤光经常往来北方做生意,认识了本地一个有名的富商何东兴,彼此兴趣相投,相见恨晚,遂结为知己。而且不久后举家迁来北地,致力于与何东兴一起将生意发扬光大。
第三十六章,韩府没落
几个月前,何东兴之女成婚,风光出嫁。作为好友的韩贤光前去祝贺,不料当晚,何家的亲家总管闯进何府,杀了何夫人,威逼着韩贤光亲手捅进了何东兴的肚子,令他殒命,还以此为把柄迫使他高价买下何家布庄。后又听说何家被一把无名大火焚烧干净,想起来,除了何家的亲家总管张远,无人能做到如此心狠手辣的地步。
韩老爷被吓破了胆,又十分愧疚因而不敢报官,这段时间也不敢回府,一直躲在布庄里。
若不是钦差大人莅临白银县暗访时,恰巧遇到何家小姐,阴差阳错下查清了案情,于是才将韩老爷韩贤光抓捕归案。
韩静蓉见了自己父亲一面,她爹十分悔恨,痛哭流涕。尽管是被迫杀人,可若不是他贪生怕死,早早地报官将张远抓起来,他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被判流放边疆劳役二十年。等他回来,韩家怕是早已经没落了。
韩贤光告诉女儿,韩家中馈都在韩夫人手中把持着,他出了如此大的事,韩夫人怕是不一定会善待先妻留下的一对女儿,幸好他在此地有另置的一处房产,还有些许微薄积蓄。他亲手写了一封书信,若是韩夫人真的对她们有不满之心,望她们姐妹两能带着这些积蓄投奔于她们的外祖家,好歹有个傍身之处,不至于孤苦无依。
到底是做了这么些年的夫妻,韩老爷对于继妻还是有些了解的,却不料,韩夫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无情无义。
韩老爷出事,韩夫人只是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震惊了一下,随后便开始谋划起来,等到确切的消息传来,韩老爷被判边疆劳役二十年的时候,她已经迅速的安排好了一切,说是要去庙里为老爷祈福,带着儿子和行装,浩浩荡荡的走了。
明知道她一去再也不会回来,韩家姐妹也并未阻拦,她们也拦不住。至少她还留了一点良心,将这里的房契给姐妹两留下了。
偌大的韩家,顷刻间便成了空壳子。
而此刻,一县之隔。
四个年轻人走在官道上,三男一女,皆是气质出尘。为首的公子身着银灰色外袍,身姿挺拔。一把折扇拿在手里,与身旁的鹅黄衣裙的娇俏女子言笑晏晏,眼神极尽温柔。后面几步远处,身着蓝衣,背负大刀的凌厉男子抓着一个头戴小帽,形容十分滑稽的男子的衣领,阻止他追上前去,几人踩着夕阳,欢声笑语地离开了白银县,踏上了另一个目的地。
韩府。
林家小少爷林非的家人已然赶了过来,将他接走,去了客栈,等候县令洪大人开堂审案。
早在他们前几日逃出来的第二天,衙门已经派人从他们逃出来的方向查过了,那里是一个废弃已久的庄子,已经空无一人。除了这段时间确实有人在此居住过的痕迹,并没有发现其他异常之处,也没有发现他们所说的,被抓回去的柳玉和那两个少年。
第三十七章,讨命
看来抓他们的人势力颇深,一晚上的功夫便已经人去楼空。县令洪大人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后也觉得十分奇怪,在让大夫给他们几人医治,得出了他们身体并无异样的结论之后,这种疑惑便达到顶峰,但又毫无头绪,只有下令城防戒严,盘查可疑之人。
韩家两位小姐在遭逢大变之后,一夕成长了起来,韩静芯也不再唯唯诺诺,虽然还是有些胆小,但她表示自己可以给姐姐帮忙,不能再拖累姐姐了。
韩静蓉处事雷厉风行,将剩下两位客人带到了韩老爷留下的那处宅子里,便下手处理韩家这座新建的府邸。标出了比市面上低一折的价格,迅速将它卖了出去。
荣悦璃坐在院子里,向玉康感叹着这两日韩府的际遇。
就在这时,洪大人派来衙役,让她们上县衙一趟,抓住了一个人,问他们是否认得。
几人连忙收拾一番,去了县衙。
白银县衙内。
衙役手执杀威棒,肃穆静立。县令洪大人坐在堂上,堂下跪着一个妇人,畏畏缩缩的抖着身子,趴伏在地上。
玉康她们几人进来后,一旁的师爷便让人将那妇人的头抬起来,让几人指认。
玉康定睛一看,秀眉微蹙,这不是那天自己撞到的丰腴妇人吗?当时还赔了银子给她。
韩家姐妹拧着眉,说她们并未见过此人,一旁的荣悦璃倒是凑上前来,皱着眉仔细的盯着这妇人的脸瞧,脑海里翻阅起了原主的记忆。
那妇人又跪下不住地磕头,连声嚷嚷自己是冤枉的。
听着她的声音,荣悦璃电光火石间有了印象,之前原主刚刚逃到此地,正是饥饿万分地走在街道上,路过一个小巷时,听得里面有人痛苦呻吟的声音,她忍不住进去看了一眼,就见到一个妇人躺在地上,手指扣着地面,不住地用头撞地,看着痛苦万分。
原主心地善良,担忧地前去询问妇人怎么样了,又叫来人帮忙把她送到医馆里救治,这妇人醒来之后对原主表示千恩万谢,执着的请求原主上她家吃一顿饭以示感谢,却不料到了地方之后被这妇人给绑了起来,送进了那处院子。
原主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但未曾想救了这么毒妇,让自己丧失了一条性命。若是原主知道自己会有如此下场,怕是有多么失望难过!
荣悦璃走到妇人面前,蹲下身来,与她正眼相对:“你可还记得我?”
妇人一见她,骇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眼中都是惊慌,闪躲开来,避开了她的眼神:“你你你……我……我不认识你……你谁啊你!”
复又爬向县令洪大人,不住地磕头。
“大娘,你对我好狠的心……我好心救你一命,可你却恩将仇报害我……”荣悦璃盯着她,语气幽幽的。她没有亲手害死原主,却是间接的导致了原主死亡,这口气,她是一定要替原主讨回来的。
那妇人往后退了几步,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她。
第三十八章,认罪
堂上,洪大人一拍惊堂木,声音洪亮,把那妇人吓了一跳。洪大人开口道:“赖氏,本官已经将你的罪行调查的一清二楚,你还敢在此装无辜喊冤。你这些年坑蒙拐骗了多少年轻女子,又将她们卖到了何处?你的幕后主使可是冯策?还不赶快将你幕后之人供出,以免多受皮肉之苦!”
这赖六娘是个十分贪财的女人。
她从小在风月场所长大,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曾经也为了一个男人不顾一切,但最后,那个男人屈服家中长辈,不得不将她拱手送人。自那以后,她就深知金钱的作用,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唯有金钱才不会辜负自己。
于是后来她便做了买卖人口的勾当,下手容易,获利还高。行走于各处,专挑年轻女子下手,大多数都被卖到青楼,沦落风尘,姿色平凡一些的便被卖给一些年纪大或是有什么毛病的人家做媳妇,有几次还有人出千金,听说是配了冥婚。
怪只怪这些女子命不好吧。
于是当有人找到她,让她按要求物色对象时,她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而且那人还趁机给她服下有毒的药,每个月要是到期没有吃药便会痛苦万分,就这样,她死心塌地的跟着那人。那人从未告诉过她姓名,但她对那人身上的戾气很是害怕,因此也并未见过那人的长相。
毒……
想到自己身体里的毒,想起毒发时的痛苦,想起那人狠辣的手段……赖六娘打了个寒颤,手里沁出冷汗。眼睛转了一圈。下定了决心。
“我……我招!大人……我招……”
赖六娘重重地磕了个头,一旁的师爷已经提起了笔,准备写下供词。
“大人,是民妇糊涂,丧尽天良,因为贪财犯下大错。民妇不敢否认自己犯下的一切罪行,但请大人明鉴,民妇所作所为都是一个人犯下的,并无幕后主使,民妇愿意认罪伏法。请大人治罪!”
听她所言,师爷皱着眉,和洪大人对视了一眼。
这赖六娘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背后的人给放弃了,对那庄子里的人何时离去并不知晓。几天没有人联系她,于是她便夜探庄子,结果被守在此处的官兵抓了个正着。
洪大人认为她背后之人很有可能就是冯策,庄子里的那些人便是冯策的手下,因此现在在堂上诈她已有确切证据,想诱她说出幕后主使,只要她一承认,他们便能全城通缉冯策。让他早日归案。可赖六娘却矢口否认,只说她是偶然才走到了那处庄子,出于好奇想进去看看,从未见过什么可疑的人。
这话说出来自是没有人相信的,可是他们没有证据,便无法让赖六娘供出幕后主使,只能先将她押下去看管起来,继续抓人。
但是她们目前掌握的线索太过稀少。而且联系不到一起。
冯柳两家的案子洪大人业已知晓,冯策不甘灭门之仇找到柳玉进行报复,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又和前叶氏王族有牵扯……洪大人已经去了一封公案信函到朝廷,将这件案子的经过给汤丞相过目,希望汤丞相能派人过来协助查案。
第三十九章,阴谋初现
郊外别院他们目前也只是怀疑指使的人是冯策,至于他抓了柳玉之后为什么还要抓四男三女,要取他们的血,要让他们服食血药丸……这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此间事已经告一段落。她们的证言已经提交给了官府,现下无事,玉康向韩家姐妹提出辞行,继续打听国主踪迹。
荣悦璃有些茫然,她虽然有了原主的记忆,却也不想再回荣家去,她又不知自己该去哪里。想想自己还要看着赖六娘伏法,为原主讨回公道,于是当韩家姐妹留她在韩府继续住下时,她便答应了。
玉康收拾好行囊,辞别了韩家姐妹,坐上刚买的马车,往邑县方向去了。
月光清浅,照在人的身上,有些寒凉凄冷。
客栈中,玉康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中弥漫着一股哀伤。她取出母亲留下来的玉印,拿在手里细细摩挲。
世人皆知,玉龙国主出宫三载巡行天下只为寻母,孝心可嘉,可谁又曾知道,他所期望的,不过是镜花水月呢?
她长叹了一口气,眼角落下一颗泪滴,关上了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同样的月色里,司马玉龙倚在窗前望着满天银辉,身姿挺拔,目光幽深。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拍打着掌心,思绪纷乱。
出宫已有三载,母后,你到底在哪里?身体可康健?孩儿何时才能与您相见?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袭紫色衫裙的娇俏女子端着茶盘走进来,看着他孤寂落寞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她知他所忧何事,亦是感同身受。他们四人中,只有他和五味哥还有至亲,而她和赵羽哥……
很快,她又扬起笑脸,以后有她陪着,日后他一定不会孤独的。
“天佑哥,我用了客栈的厨房,做了些小点心,快来尝尝。”
司马玉龙听见这温柔的话语,周身的气息一变,整个人柔和下来。心头十分熨帖,回眸温润一笑,道了声好。
门口,赵羽听见自家公子的声音,微微摇头笑了一下,便回房了。这天下,能让自家公子突然心情变好的的人,果真只有珊珊了。
他只是想下楼解手,上来时刚好看见珊珊进了公子的房间,一时有些好奇,因此听了一耳朵。
只怕接下来的他就不能多听了。
晨光微熹。
玉康起身梳洗。身上的毒不多了,她要去医馆买些药材,再制上一些。要不然若是遇见歹人,怕是没有对付的能力了。
她在邑县已经停留数日,得到的消息鱼龙混杂,不知真假。但邑县县城也就这么大,再留上两日,要是还没有消息的话,就得动身前往下一个地方了。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太阳照在身上暖融融的十分舒服。街上人来人往,路旁大小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玉康一袭白衣,静静地伫立在路口,看着这一派繁华景象。良久,她才动身向着医馆走去。
回春医馆。
玉康将自己所需要的药材写在了纸上,交给一名学徒,让他抓药。上面药材的名字,数量都有。一旁的坐堂大夫不太放心学徒,拿过纸看了一眼,怔了一下。
“这……这都是些剧毒之物,小公子可确认就要这些药?”
第四十章,命案
玉康颔首,那大夫又看了她几眼,这才给她抓了药。待付了银钱,玉康提着药包回了客栈,将药包放好,便下楼去吃饭。
制药时味道颇为刺鼻,因此她得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方能开始。
吃了早食,玉康顺着县城一路走走停停,到了驿站,突然想起来师兄。
师兄匆匆忙忙的离开,也不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她向驿站借了纸笔,给师兄写了一封信,交由驿站发走。师兄曾说过,他是康家商号的少东家,若有事情,向商号传信即可。
师兄与她助益良多,此生除了父母兄长,她最感念的唯有师兄了。
第二日。
玉康将制好的毒小心的装入小瓶中放入腰间暗袋,打扫了地面自己弄出来的药渣,退了客栈的房间,将包袱放进马车里,赶着车准备离开。将要到达城门口之时,听得城门口一阵骚乱,来了一些兵士,将城门口戒严起来。
不知发生了何事,玉康下了马车,站在车旁观望着。
一会儿涌过来一群人,在人群中巡梭着,好似在找什么人一般。突然,中间的一个老者眼睛一亮,向这边看过来,喊道:“在那儿,快抓住他!”
所指的方向正是玉康这边。
玉康转头看了看四周,这边因为停着马车,只有她一人。所以,这群人要抓的人是她?
兵士团团围过来,玉康有些莫名,那老者也跑了过来,竟是昨日玉康买药的回春医馆的坐堂大夫。
“各位大人,就是此人,昨日在老朽的医馆里买了许多毒药,快把他抓起来,极有可能他就是毒害钱老爷的凶手!”
围着的百姓一阵哗然,这位小公子看着清冷矜贵,貌若潘安,气质斐然,想不到竟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害人的凶手。
玉康蹙着眉,钱老爷是谁?她并不识得此人,为何这大夫口口声声说是她害死的人?
她抬了抬手,示意衙役带路,跟着众人到达了邑县县衙里,县令于威坐在堂上,堂下已经跪了几个人,见人进来,纷纷回头看着。
于县令一拍惊堂木,威严地大声问道:“刘大夫,这就是你所言的嫌犯?你可有证据证明他就是杀害钱江舸的凶手?”
刘大夫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大声的指着玉康,道:“大人明鉴,就是这恶人,昨日到我的医馆买了许多毒药,也未曾说明做何用处,定是他勾结了钱府老爷的随侍投毒给钱老爷,这才致钱老爷被毒杀而亡!”
于县令看向玉康,打量了一番,遂开口问道:“堂下何人,籍贯何处?你昨日是否到回春医馆购买有毒的药材,买下后要做什么?”
玉康向师爷示意自己不能言语,师爷会意,取来了纸笔,玉康将自己所知一尽道明,由师爷呈给于县令。
于县令看完之后,抬头指向另外一人,向玉康问道:“你可识得此人?”玉康摇头,于县令又问了另外一人可识得玉康,那人正是被发现下毒给钱老爷的随侍全福。
第四十一章,辩驳
他眉骨凹陷,眼下青灰一片。抖着身子看了玉康一眼,向着于县令回复道:“小人……小人认得,就是他,谎称无毒,给了小人有毒的药,诱使我给老爷下到饭食里,老爷才……”
堂侧坐了一个妇人,闻得此言,十分激动,一拍扶手站起来,手指着全福开口骂到:“好你个全福,老爷素来待你不薄,供你吃穿,你竟然……竟然听信外人的话,狠心毒死老爷,你怎么对得起他!”
全福浑身颤抖,却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玉康拧着眉,在纸上写下:“禀大人,在下从未见过此人,也不知钱老爷是何方人士。还请大人明查。”
这人与她素昧平生,为何要将这毒害人命的大罪按在她头上?还是说,只是因为自己曾在医馆买过毒药,因此被人当了替罪羊?可是他们又如何能认定她能无法反抗而被治罪呢?难道说,这凶手与县令相勾结想将此案草草了事?
于县令皱眉,沉声向那全福问道:“全福!你可能为你说过的话做保证?若让本县查出你攀污无辜,妄图隐瞒真相,那本官会将你处以极刑!你说你认得他,那你能否将他的姓名籍贯一一道来?你们又如何识得,他又为何要将钱老爷毒害?所谋为何?”
“回大人,此人姓楚,极其奸诈狡猾,他并未对我说起全名,自云籍贯乃是崧城平魏县人。几日前,我……我做错了一件小事儿,被老爷发现,好生训斥了我一顿,还想将我赶出府去,我一气之下跑出府来,坐在角门愤恨咒骂老爷出气,结果他从我家角门后经过,听见我的抱怨,该是他与老爷有仇,才害我。他说他很是同情我,昨儿晚上将我拉去喝了些酒,便……便怂恿我想个法儿整治我家老爷,给了我一包药,说是能让人虚弱几天,只能躺在床上的药,我……我一时鬼迷心窍,听了他的话,可我是真的不知道那是毒药啊大人!”
于县令皱着眉,看了一眼玉康之前所写的内容,确实是姓楚名玉康,籍贯也是一样的。(籍贯是康延给她办的)
这可就难办了。
全福隐晦的斜了一眼玉康,眼中闪过一丝愧疚,玉康正好看见他的眼神,全福立马低下了头,而后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痛哭流涕:“大人不必再审,就是我……我协同此人毒害了老爷,还请大人治我的罪啊……”
愧疚?心虚?
玉康在心中思索,这全福必定知道内情,她要了两张宣纸,继续在纸上写下问题,由师爷拿去给全福和刘大夫看,师爷等她写完后并未直接给那二人,而是给于县令过目之后,才将问题拿给二人。
全福接过宣纸,见上面写着几个问题:“你说昨日便遇到本人,并与我一同饮酒,那是在何处饮酒?从几时去,到几时回?从你喝完酒到回钱府下毒,可还遇见他人?到过他处?你又是用什么方法让钱老爷服下毒药?又为何一定要作假攀污与我?”
在全福绞尽脑汁如何圆谎的时候,玉康提出想看看死者,于县令便令衙役将钱老爷的尸首搬上堂来。
第四十二章,惊鸿一瞥
眼见尸首停在堂上,刘大夫悄悄抬起头来看了看玉康,脸上闪过一丝犹疑,这人是会医理?
不过,看他如此年轻,即使是会一点,那该也是皮毛而已,不足忧心。二少爷这个替罪羊找的真是合适,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孤身一人且不能言语,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玉康走上前去,揭开盖在尸首上的白布,一张青黑的面容映入眼帘,眼圈呈青色,嘴唇已经变成黑的了。她面不改色,伸出手翻了翻钱老爷的眼睛,再掰开嘴看了看,心下有了定数。
她自己做的毒药自己心里有数,她虽买的皆是剧毒之物,可效果不会如此难看,她昨晚研制的毒只会让人全身剧痛无法喊叫,受尽折磨一个时辰之后才会死去,虽然如此痛苦,可体表并未有任何显示,就跟正常死亡一般。
此时全福已经将玉康给的问题一一回复,由师爷交给于县令查看,玉康又将自己对钱老爷所中之毒的分析写下来交给于县令,于县令看过之后,眉头一皱,下令将所有人关押起来,择日再审,并派出几个衙役前去调查玉康这几日的行踪。
他觉得此人并不像是杀人凶手,无奈他也是初到此地上任,才解决完积压的公务,尚不了解此地民情。几月前,原邑县县令无故暴毙,他被匆忙派遣过来,还未培养出自己的亲信,只能依仗于师爷。
玉康由于还未定罪,因此被勒令待在县衙内,不得外出。
县衙外面,看热闹的百姓们一边议论纷纷一边离去,只有四个年轻人留在原地,为首的身着银色圆领袍的男子身姿挺拔,眉目如画,一把折扇抵在手中,微皱着眉抿着唇思索着。总觉着刚刚堂上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小公子令他很有熟悉感,但他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
一旁鹅黄衣衫的娇俏女子看着他,满目温情。
热闹看完了,丁五味叹了一声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便转身欲走,走了一步之后,察觉同伴们并没有跟来,又回过头来,手中的羽毛扇挠了挠脑袋,喊道:“哎?徒弟、珊珊,石头脑袋,你们还待在那里干嘛呢?”
穿着一身蓝色劲装,身后背着大刀,不知不觉间离那二人稍稍有些距离的赵羽听见喊声,悄悄翻了个白眼,这个白痴!
听见丁五味的喊声,化名为楚天佑的司马玉龙回过神来,与白珊珊相视一笑,摇了摇头,转身并肩向丁五味走去。
他们听得消息,永安郡南部曾经有疑似太后的踪迹,便快马加鞭来到永安,不过永安郡有十一个县,地处辽阔,不知从何寻起。他们一行人秘密找到了永安郡郡守,赵羽亮出忠义侯令牌,让他派人拿着画像,四处打听,他们四人便来到离郡守府最近的邑县明察暗访。
今日已是来到邑县的第三日,四人几乎将县城的大街小巷走了个遍,再过上两日寻不到的话,便要前往下一个临近县城了。
第四十三章,钱渝
回到客栈,楚天佑仍在思索今日在邑县县衙的所见所闻,那位不能言语的小公子,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却给他十分强烈的熟悉感觉,最终,他决定要插手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看看那位小公子究竟是何人。
遂令赵羽出去打探钱府诸事,白珊珊提出她去探查此地官府,楚天佑欣然应允。
夜色清明,玉康站在县衙后院的客房门口,凝眉思索。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她初到此地,并未得罪过任何人,好端端的如何就能惹来这一桩人命官司?那全福说她是因为与死者有旧仇,因而借他之手毒杀死者,但她初到此地,与死者并不相识。该不是幕后之人就看中了她不能言语,无法为自己辩解脱罪,于是嫁祸于她?
但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呢?
突然,玉康想起少主刚复国之时颁布的大楚新律中的一条:杀人重罪,以命偿命。
钱府。
一名小厮在房门口四处望了望,见四下无人,进入房间关紧了门。
房内,钱家二少爷钱渝坐在圆桌旁,低垂着眉眼,看不清神色,手中举了一个青色花枝纹路的茶盏轻啜着茶水。
那小厮一抱拳,单膝跪地开口道:“公子,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妥。”
钱渝抬起头来,温热的茶水氤氲起雾,遮挡了他眼中的波光。
“可有后患?”钱渝轻声开口。
“公子您放心,您的事儿,张蓄定然会办的妥妥帖帖的。”
“那就好。那你可有觉得,我心狠手辣,无情无义,对亲生父亲都能下此毒手?”
钱渝抬起头来,黑眸直视张蓄。
“张蓄不管公子做什么,公子救我一条命,将我从那里带出,便是我张蓄唯一的主子,公子就是让我现在去死,我也甘之如饴。”
说完,张蓄向钱渝磕了个头。十分的恭敬,带着虔诚。
钱渝勾起嘴角“好,你下去吧。”
等到张蓄离开,钱渝也随即走出房间,来到西跨院。
挥手示意看守的人站到院门口,确保听不见他们在屋内的谈话后,才进了房间。
屋内,一名三十六七岁的女人半靠在床边,脸色苍白。
看到他进来,低下头来。
“娘。”钱渝开口唤道,嗓音里充满浓浓的无奈以及失望。
“渝儿。你要一直把娘关在这里吗?”钱二夫人,宁氏声音梗塞,眼含着泪,渴求的看着他。
只见钱渝定定的看着她,眼中仍旧带着希冀。
“如果娘能答应我从今以后待在府里不再出去,不再见他。”
趁着夜色,赵羽和白珊珊都出去打探消息去了,隔壁的丁五味已经睡得不省人事,鼾声震天。
楚天佑站在窗前,眉峰微蹙。
耳朵有些发烫,不知何人惦念着他。
不知道珊珊前去县衙如何了,可会遇到危险?他来回在房中踱步,眉峰越蹙越紧。
今夜他的心绪有些烦乱,与他往日的气定神闲大不相同,一者珊珊与小羽许久未归,二者他总是会想起下午在县衙见到的那个小少年,想见到他正面的感觉愈发强烈。
第四十四章,得见
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楚天佑有些按捺不住,换了一身夜行衣,运起轻功从窗子跃出,前往县衙。
玉康还未睡着,她在门口立了半晌,回到房中坐在桌前发呆。
在县衙内绕了一圈,并未看见白珊珊的身影,楚天佑便往后院寻去。看见有一个房间没有熄灯,便轻巧的跳上屋顶,小心地揭开瓦片,往下看去。
这一眼,他便愣住了,迅速红了眼眶,喃喃道:“母后……”
一不小心踩到一片瓦,发出响动,玉康立刻起身抬起头来,吹灭了油灯,警觉地往旁边一闪,观察着四周。
楚天佑回过神来,这小少年竟与母后有七分肖似!他神思不属,运起轻功回到了客栈中,白珊珊和赵羽已在房中等他。
“天佑哥!你去哪里了?”白珊珊见他回来,立马迎上来,眼中晶亮。一旁的赵羽见状默默退了半步。
“我见你迟迟不归,便去县衙看了看。珊珊,你可是还去其他地方了?”
“嗯,天佑哥,我去钱府找赵羽哥了。”对于他这样在乎她,她心里很是高兴。声音中便带了些雀跃。
“公子,天色已晚,咱们明日再说吧,我有些疲惫,先去休息了。”赵羽挪到了门口,开口道。
“好,辛苦你了,小羽。”楚天佑拍拍他。
等到赵羽走了,白珊珊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楚天佑。
“天佑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白珊珊望向他,眼中带着担忧。
果真是知他者珊珊也。
楚天佑叹出一口气,眼眶微微泛红。
“我去了一趟县衙,见到了一个人。”
“是那位小公子?”白珊珊立马想到了。下午在县衙门口,天佑哥的神情就有些不大对劲,像是在苦恼什么,刚刚回来又见他面色凝重。因此她才有所一问。
“珊珊,他长得与母后有七分神似。”
“啊!”白珊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天佑哥神情恍惚。随即她便有些心疼他。
“天佑哥怀疑他会与太后有关?”
“是,咱们便跟着他,也许就能找到母后的踪迹。”
至于那人为何会与母后如此相像,他有些不敢深思,也许只是巧合?
钱府。
“我……我,渝儿……”
看着犹犹豫豫眼神闪躲的母亲,钱渝眼中的光黯淡下来。
“您好好休息,但我求您,想想到底是那个人重要,还是您的亲儿子重要?”
身为人子,在撞见母亲犯下错事后,他无法做出那大义灭亲之举,毕竟她是生他养他,对他恩重如山的亲娘。大错已经铸成,他便也只能将错就错,设法为她掩盖过去。
只是……那人要怎么处置?
钱渝回到了自己房中,苦苦思索。
今日阳光很好。
明明距离清明时节还有半月余,但街上摆着卖香烛纸钱的摊子已然不少。
钱府大门不远处,三男一女四个年轻人站在那里,饶有兴味地注视着这座邑县最富有的商贾大宅。
衙门之事白珊珊已经打听了清楚,此地县令名叫于威,不过上任三月余,是去年的榜眼,还未曾单独赴职过。前县令无故暴毙,县衙群龙无首,此地郡守上表之后,汤丞相便点了翰林院内的于威前来赴任。尚不清楚为官如何,是否清廉正直。
第四十五章,钦差入府
而赵羽打探出来的钱家情况就有些复杂了。
钱家在此地从商,经营客栈和酒肆。人口并不多,钱老夫人,钱老爷夫妻两个,妾室宁氏。年轻一辈只有三个,嫡子钱渭,庶子钱渝,庶出女钱婉玉。
传闻钱家还有一位体弱多病的二爷,但甚少有人见过。因为近些年庶子钱渝得了钱老爷看重,今年来更是颇有委以重任的意思,令钱家嫡子大少爷钱渭有了危机感。因此本就不太和谐的两人之间早已经是互相看不顺眼,积怨已久。钱府老夫人,钱夫人的婆婆,因为钱夫人不是她看中的儿媳人选,因此对钱渭也没有多宠爱,宁氏是她的娘家侄女,也是由她做主给钱老爷纳的二房,因此她所出的二少爷钱渝和钱府唯一的女儿钱婉玉便十分受宠。
他们若想解决钱府之案,就必须深入调查,寻得真相。
“什么!徒弟老三啊,我说,哪有你这样坑师傅的啊?”客栈里,听见楚天佑提出的计划之后,丁五味瞪大眼睛,一口茶水喷出来,险些从凳子上翻下去。
楚天佑微微一笑,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与赵羽交换了一个眼神。
“昨夜我夜探县衙,发现那钱老爷之死颇为奇怪,倒像是死亡之后才被灌药,做出有人下毒之相。不过我不太确定,若是由你出手,定能够分辨清楚。五味,有人因此而被陷害身陷囹圄,你可是国主亲封,代天巡狩的钦差大人,应该为民做主才是,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啊!”赵羽循循善诱地说着。
“是啊,五味哥。你可是国主亲封太医院的大御师,凭你的能耐,肯定没问题的。”白珊珊俏皮的眨眨眼,带着十分的崇拜看着丁五味。
丁五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上的小帽子,嘿嘿笑着,原来在珊珊心里,他的形象这么高大啊!
“珊珊啊,我可听说,这钱老爷可是商界奇才,成为了邑县首富,日进斗金,家财万贯。这若是为他查清死因,不就成了他家的恩人……嗯,此等恩情该如何报答呢?”楚天佑状若思考片刻,转头对着白珊珊问到。
“是啊,还有啊,要是五味哥出马,查出有人因此蒙冤,肯定能慧眼如炬,为他洗刷冤屈,这要是传到国主的耳朵里……”珊珊瞪大了眼睛,做出惊叹的样子。“那五味哥得到的奖赏怕是极为丰厚了吧!”
一听到钱财,丁五味心动了,眼中发出光来。
“可是……”他还想挣扎一下,又想不出来什么可以反驳的地方。越想越是心动,既能得到名利,还能收获钱财。要是国主要奖赏他……
“看来丁大御师对自己不大自信?”赵羽慢悠悠的提出问题,眼中带着戏谑,却令丁五味炸了毛。
“走就走,石头脑袋,你等着瞧!”说罢转身昂首挺胸便走。
白珊珊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楚天佑看着她宠溺地一笑,随即三人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