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假戏真做
看着赫拉连连劫持着李安全与昔里钤部,正一步步向外走去,身边围着一群护卫的籍辣思义脸色阴沉的可怕。
他不明白本来计划进行的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叛徒将自己的精心谋划突然打乱。
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啊!
赫拉连连这个贼子,你早不发动,晚不发动,偏偏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发动叛变,可恨!可恨!
心中一团怒火的籍辣思义眼珠疯狂转动,他在考虑要不要将李安全一并做掉!
可再三思索后,籍辣思义还是放弃了这个诱人的建议。
不管怎么说,现在只能放弃之前的计划了,内部矛盾之能暂且搁浅,先一致对外解决这个叛徒之后再说。
就在籍辣思义思索的当下,之前埋伏的几名将领眼见情况不对,便走至籍辣思义身旁道:
“将军,现在还要不继续埋伏啊?”
听到如此白痴之言,籍辣思义斜眼看着问话的将领道:“你说呢?”
感觉到籍辣思义的嫌弃,问话的将领尴尬一笑,不确定道:“那昔里钤部?”
“你杀的了吗?”籍辣思义烦躁道:“没看到郡王也在叛徒手中吗?
这个时候上前硬杀昔里钤部,郡王安有活路!”
“可……难道就这么放了?”
“不然了?”籍辣思义反问道:“当然,你若不怕伤了郡王,也可上前试试。
看能不能将昔里钤部与赫拉连连一起干掉!”
看着哑口无言的属下,籍辣思义冷哼道:“哼!没这本事就休要自作主张!
须知现在可不止有咱们一家的人马,咱们强上的话,郡王府的下属可不会坐视不管。
如果咱们非要强上,郡王府的人就是咱们过不去的第一道坎。
到时候敌人没除掉,自己人先乱战一团,跑了昔里钤部与叛徒你担的起责任吗?
既然你担不起责任,那就不要自作聪明!
现在当务之急是救下郡王,如果有可能也将昔里钤部一并救下!
之后再视情况看能不能除了这个坏我大事的叛徒!”
显然籍辣思义对赫拉连连的怨恨已经超过了昔里钤部,这更说明赫拉连连的策略成功了。
他通过一番精湛的表演,将籍辣思义等人全都骗了过去。
让籍辣思义等人到现在还误以为是赫拉连连突然叛变劫持人质,并非看破了他们的计划,故意用这种方式将昔里钤部救出去。
且说赫拉连连劫持着人质一直走到辕门外,看着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团团围住的数千夏军。
赫拉连连又一次威胁李安全道:“郡王若不想出意外,就让你的人都让开吧,否则我只能拉郡王给我做垫背的了。”
面对赫拉连连的威胁,这一次李安全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轻易屈服,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
“你也少吓唬本王了,本王是不想死,但若听了你的话,现在不死,之后也会死。
说吧,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了本王与钤部将军?”
听到李安全的问话,赫拉连连道:“让你的人不要跟着,护送我到安全的地方,我才能放了郡王与钤部将军。”
“哈哈!”面对赫拉连连提出的要求,李安全好笑道:“你可真会开玩笑!
不让本王的人跟着,本王怎么敢确定你会不会在安全之后杀了本王了?
再者,安全的地方,那里安全?
你想去天涯海角,难道本王也一直跟着你去天涯海角吗?
咱们都实在一点吧,你不想死,本王也不想死,本王想钤部将军应该也不想死。
既然咱们三个都不想死,那咱们就坦诚相待,做个交易如何,这样你我三人都不用丧命,岂不是皆大欢喜!”
听到李安全口中的交易,赫拉连连来了性质,好奇道:“哦,如何交易,如何坦诚?”
李安全却所答非问道:“本王回答你这个问题前,你先告诉本王,你是不是早就投靠了金人?
今日挟持我二人,是打算叛逃到金军一方去,用我二人做投名状吧?”
听着李安全自行脑补出来的来龙去脉,赫拉连连很想说:
“你想错了,我跟金人不熟,劫持你们也不是为了投名状,只是单纯的掩盖事实,借机救出我家将军而已。”
但心里的真实想法赫拉连连不会说出来,反而配合着李安全做出一副你很聪明,事实就如此的样子。
看到赫拉连连承认自己的判断,李安全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早就看破一切的样子道:
“好,既然如此,你现在只有三个选择!
第一个,就是继续你的计划,将本王与钤部将军当成投名状送给金人。
可如此一来,本王与钤部将军绝无活路,既然早死晚死都得死,那本王与钤部将军绝不会配合你!
还不如你现在就杀了我们吧,然后你再死于我麾下军士的乱刀之下,咱们三人就等于同归于尽了!
当然,这是最下策,本王不想走到这一步,我想你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吧?”
听着李安全的分析,赫拉连连配合的点了点头,示意李安全继续。
看到赫拉连连点头,李安全心中大松一口气,能不死,谁又想死了。
于是李安全继续道:“第二个,就是你放了我们,你自行逃亡去吧,本王与钤部将军答应绝不追杀于你。
这个看的就是咱们双方的信用,就不知道你敢不敢赌了?”
赫拉连连冷笑一声道:“郡王觉得我会相信吗?”
“就知道你不信。”李安全好似早就知道这般回答一样,也不辩解,继续说道:
“那就第三个,你不信任本王,不敢放本王离去,可本王也不信任你。
谁知你在没了危险之后,会不会反悔将本王继续扣押,或者直接杀了了事。
这种咱们互相不信任的情况下,你再怎么威胁本王,本王也不敢挥退周围军士,因为他们是我生命的保证。
所以这也就是本王跟你说的交易,咱们各自交换,本王答应你两个条件,你放本王与钤部将军两条性命。
你的第一个条件无非是想让本王的人退去,给你让出一条出去的路,这个不是不能谈。
你先从本王与钤部将军中放一人,然后本王就下令让他们都让开。
但是为了保证另一人安全,本王要派少部分兵马一直跟着你,与你一直保持弓弩射程之内。
等你一直抵达金营附近安全后,你再放掉最后一人,如此你我三人都可活的性命,岂不是皆大欢喜,三者通赢吗?”
李安全说完,赫拉连连眼前一亮,李安全所说确实是个好主意,否则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按李安全所说的来,自己不止能救下将军,更能不用枉死,确实是个三者通赢的交易。
想明白后,赫拉连连点头道:“好,就按郡王所说来办,但不过为防郡王出言反尔,郡王只能在最后一个放,先放钤部将军如何?”
李安全看了看赫拉连连无奈道:“可以,为示诚意,你先放钤部将军,然后本王下令让他们让出一条路。”
“好,这就放人。”赫拉连连说着,就在李安全看不到的地方,在昔里钤部耳边轻轻细语的说了一番什么。
只见赫拉连连说完,昔里钤部脸色立刻大变,惊疑的看着赫拉连连,好似在说,这怎么可能?
……
第四百五十九章图穷匕见
看着昔里钤部探究的眼神,赫拉连连轻微点头又摇头,示意昔里钤部不要声张。
昔里钤部最后仔细看了看赫拉连连,又看了看正在后背对着自己的李安全,眼神中迷茫与失望同时出现,最后全部化作一声叹息!
赫拉连连一把将昔里钤部推出四五步远,尔后看着怀中仅剩的李安全道:
“郡王,我已信守承诺放人,郡王也该表示表示了吧?”
李安全见赫拉连连确实放人,心中大石落地,开口挥退周围包围一圈的下属道:
“你们都退下吧,留有百骑保持五十步距离,一路跟着,其他人都不许跟上来。”
李安全说完,还不忘对昔里钤部继续演戏道:
“钤部将军快回去吧,记得汇合籍辣思义将军,在营中等我,本王去去就来,不会有危险的。”
李安全却没有看到,昔里钤部眼神中没了之前的对他关心与尊重,反而有一闪而逝的仇恨与决然!
不错,就在刚才赫拉连连趁机将一切都告诉了昔里钤部,至此昔里钤部已经明白了一切。
也终于理解了赫拉连连的苦心。
面对自己多年生死与共的下属与李安全,昔里钤部当然选择相信自己的下属。
这一刻昔里钤部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既然人家已经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非要制他于死地,那他就别无选择了,此刻不反也得反了!
与其做别人桉板上的鱼肉,倒不如一反了之,从而死中求活!
回到人群中的昔里钤部,并无像李安全希望的一样与籍辣思义汇合。
反而召集自己的五十名下属,直接调转马头向西平军大营而去。
籍辣思义几次想出言叫停昔里钤部,但因为二人距离太远,明白此刻喊也无用。
不说昔里钤部能不能听到,就是能,叫停了又如何?
现在局势突然走到这一步,杀昔里钤部夺权的事情之能放后了。
起码李安全未得救之前,籍辣思义不敢承担独自一人杀了昔里钤部的后果。
最终籍辣思义只能放弃计划,眼睁睁的看着昔里钤部策马离去的背影。
此刻籍辣思义还不知道昔里钤部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也即将为他的放虎归山,付出惨重的代价。
“先不要理昔里钤部,救出郡王再说,派些好手盯着,一定要确保郡王安全返回。”籍辣思义收回目光,看着赫拉连连的背影对周围的下属说道。
“遵令!”
应命后,百余骑兵,策马紧随在赫拉连连与李安全身后五十步的距离,一同向着金营而去。
籍辣思义并没有跟去,他还要留在营安排善后的事情。
今天的事情可谓是一波三折,一团糟,籍辣思义怕再出其他意外,不放心其他人,只能留在营中等待。
且说赫拉连连与昔里钤部二人分开后,立刻分头行动,一边赫拉连连劫持着李安全向金营而去。
另一边昔里钤部带着五十名骑兵,快马加鞭即刻向西平军营而去。
二人争分夺秒,但怕去迟了,金军已经发起进攻,那就一切都来不及了。
且说昔里钤部出了李安全大营后,一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只顾闷头赶路。
昔里钤部如此作态,让一众紧随的下属还已经自家将军正在为赫拉连连的叛变而生气。
可他们怎知道,昔里钤部不在为赫拉连连生气,而是在为自己的一腔热血而生气。
为自己舍命报效的朝廷而心寒意冷,更为自己的决定而悲痛欲绝。
哪怕到这一刻,在被逼的不得不反的当下,昔里钤部依旧拗不过心里那道坎。
再怎么说,那也是他效忠多年,为之流血牺牲,悲欢离合的朝廷啊!
突然说反就反,昔里钤部怎么能不伤心。
他不是神仙,他只是肉体凡胎的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七情六欲躲不过,终是碧血枯,一朝反!
策马奔腾的昔里钤部最后一次回头,看着越来越小的李安全大营,眼睛不由湿润,留下一滴决然的泪水。
他明白,此一去再不回,从前的友人、战友、同僚,以后都会成为不死不休的仇人!
自古叛国者没有回头路,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以后只能与自己人刀剑相向,从此各安天命!
“驾!”
“驾!驾驾!”
马蹄踏过,黄沙飞扬跋扈!
……
西平军营中各自忙碌的军士,看着去而复返的将军,敏锐之人已经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
所有人的心不由咯噔一下,沉了下来。
他们不明白自家将军为何去了一趟郡王大营军议,回来之后会有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冰冷。
但他们明白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大概率是金军,但也有可能是朝廷内部出了事。
反正不管怎么样,一定是不利与西平军的坏消息,否则将军也不可能变得这么沉默寡言。
噔噔蹬蹬!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去而复返昔里钤部,一把揭开营帐门口的帘子,气势汹汹的走进大帐。
帐内一众正在沙盘推演的将领,都被昔里钤部这一番举动搞的一头雾水。
“好了,都停下手里活计,全部过来集合!”
昔里钤部如一阵疾风吹过,在众人刚听完话的瞬间,就已经走到与图下的将桉后,面色肃穆的看着众人道:
“擂鼓聚军,凡全军所有将士,三刻内于校场全部集合完毕,过期延误者,不管是谁皆斩!
全军凡准将以上者,两刻内皆来帐内军议,凡过期延误者,皆斩!
现在立刻马上去传本将军令!”
尽管一众将领各自疑惑不定,但对明显怒气冲天的昔里钤部,以及他的军令,众人没一个敢出言询问或拒绝的。
所人行动一致,齐刷刷挺胸抬头,左手握拳对准胸膛重重一擂,齐声响应道:“遵令!”
此刻西平军将昔里钤部的军令执行的一丝不苟,擂鼓的擂鼓,快马传话的也跑的飞起。
轰轰轰轰!
第一声鼓声响起,各处间隔开的大鼓接二连三的接上。
一个传一个,如同狼烟一样,不到一会,分散在全营各地的鼓声全部响起,立刻将鼓声传遍全军。
听闻鼓声的西平军将士,不分是谁,这一刻在干什么。
他们全部不约而同的扔下手中事务,立刻持刃备甲,从四面八方向着中间的校场共同汇流而去。
一遍一遍的鼓声响彻云霄,营帐中的昔里钤部此刻却变得易常冷静。
他明白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此番博浪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昔里钤部最后闭上眼睛,喃喃自语道:“陛下,非臣不忠不义,实在是被逼无奈,他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
第四百六十章联金投金
二刻过后,昔里钤部睁开眼睛,看着帐篷内挤的满满当当的百多员战将。
目视着这些或老或少,都与自己有着亲朋好友关系的将领,昔里钤部突然发现事情也不是那么糟糕。
起码自己还有这群生死与共,不离不弃的兄弟,他们就是自己的底气,就是自己的根基!
不管以前在夏,还是以后在金,他们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是血脉与生死之间,铸造成彼此之间互相信任帮扶的团体。
只有他们在一天,自己就不会被人随意摆弄拿捏。
此番也算看明白了,在这个杀人如麻的乱世之中,想要活下去,活的好,就离不开武力,离不开兵权,其他什么都是虚的。
刀把子里出政权,想要让别人忌惮尊重,就离不开武力的保障。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想开的昔里钤部,此刻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哈哈大笑了起来,令一众帐内的将领疑惑不已。
大声笑过,昔里钤部浑身舒坦了许多,也自然了许多,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轻描澹写道:
“今日本将召你们火速前来,是为做一件整动中外的大事!
本将打算带领大家反了!”
轰!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令在场的众人一片哗然!
他们不明白自家将军为何突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到底是在戏耍他们,还是将军真的决定造反了?
这一刻,在场的众人都觉得脑袋不够用了,说将军在开玩笑吧,可这种诛九族的玩笑怎么可能乱开。
说将军是认真的吧,可到底将军经历了什么事,受了什么刺激,才能让将军去了一趟郡王大营,回来之后,就有如此大的变化。
现场先是一阵沉默,帐内一片鸦雀无声,安静的落叶可闻。
接着不过多久,帐内又变得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下方的将领乱作一团,嘈杂的犹如菜市场一般。
昔里钤部面带微笑,也不叫停众人,就这么一直等待众人有个适应过程。
果然不过一会,场面又安静下来,所有人眼睛齐刷刷的盯着将桉后方的昔里钤部,但却没有人最先打破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最前方的一名年迈将领,带头打破沉默道:“将军能与我们说说为何要反吗?”
听到终于有属下发问,昔里钤部也不隐瞒,直接道明一切道:
“李安全与籍辣思义二人豺狼成性,为夺我兵权,二人竟胆大妄为,丧心病狂的设计陷害本将通金!
二人狼狈为奸勾结一起,竟于营中埋下刀斧手,打算治我于死地!
此等陷害忠良义士之行径,让本将心寒胆落!
他们怎敢如此放肆,如此嚣张跋扈,如此视大局于不顾!
是朝廷,是李家宗室,是太后,是朝廷的一帮河曲大员给了他们为所欲为的底气!
给了他们颠倒黑白,雪夜风波亭的支持!
当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危境,本将不得不反!
汉人的孟子说过,君之视⾂如⼿⾜,则⾂视君如腹⼼。
君之视⾂如⽝马,则⾂视君如国⼈。
君之视⾂如⼟芥,则⾂视君如寇仇。
今日朝廷既然视本将为草芥牛羊,任他们肆意践踏、宰杀,那本将则视他们为仇雠,视他们如猪狗!
本将的刀,亦可杀了这般高高在上,为非作歹,祸乱天下的猪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最后一句话,昔里钤部几乎用嘶吼的声音对着众人喊出!
其声震耳欲聋,闻者热血沸腾!
“那就反了!”
“对,既然他们不仁不义想陷害将军,那咱们还保什么家,保什么国,直接杀光他们!”
“反了!反了!反了!”
“誓死追随将军,将军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昔里钤部说完,这群与昔里钤部关系密切的将领感同身受,顿时同仇敌忾,群情激奋的叫嚷着造反!
看着下方怒气冲天的将领们,感受着他们恨不得杀光那帮朝中祸国殃民贪官污吏的决心,昔里钤部心中大喜,暗道军心可用!
统一了军中高层内部思想后,下面的士兵就好办的多了,只要这群人支持自己,全军再不会有什么阻碍。
尽管众人对昔里钤部的造反没有异议,因为都是自家子弟兵的缘故,他们与昔里钤部的危机感是一样的。
但不代表众人就没了其他什么担心。
就比如现在,一名年轻的将领在现场的气氛稍微缓和一些后,趁机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将军要反,咱们大家肯定都支持将军,更誓死追随将军左右不离不弃。
可卑职唯一疑虑就是咱们就这么造反,可有胜算?”
听到这名将领的话,刚刚热血沸腾的众人,也冷静下来。
是啊,不说朝廷手握六十万大军,控制全国百姓土地资源,就是眼前的二十万西军就是众人迈不过去的第一道坎。
西平军经过之前几次大战,能战之兵以不足两万,可谓兵疲器钝,缺粮少甲。
以这样历史最低状态,对阵十多万养精蓄锐的夏军根本没有胜算。
而且旁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金军!
夹在金、夏这两个虎狼之间,西平军恐怕一起义,就会遭到双方的同时打击!
届时战局对西平军来说是凶多吉少啊!
对众人的疑虑惊怕,昔里钤部早有准备,也不故作玄虚,只接道明自己的打算,言语道:
“你们考虑的不错,若单凭我西平一家,确实不是夏军的对手,况且旁边还有一个更加厉害的金军。
可若我们退一步,与金军化敌为友呢?”
“联合金军?”
“投靠金军?”
两道不同的疑问响起,所代表的意思也各不相同。
前者代表拥有自主权,与金军平等相对,暂时联合而已,过后西平军可以自立门户。
而后者则代表放弃自立门户的野心,从此附庸与金军,为金国买命,受金国节制,等于投敌叛国,而非起义自立。
这两种不同的观念,也会有不相同的待遇与地位,甚至是以后西平军的发展趋势也会不相同。
对这种决定全军命运的大事,众人无法决断,只能听昔里钤部怎么说?
所有人静静的看着昔里钤部,等待着昔里钤部的决定,而昔里钤部也没有让众人久等,直接道:
“联合金有联合金的好处,投靠金也有投靠金的好处。
但是如果我们只想要好处,而不去想坏处,咱们迟早还会遇到与今天一样的状况。
联合金,当前对我们来说固然是利大于弊,毕竟在夏灭亡之前,金军会依重我们,暂且不会与咱们翻脸。
但是,灭夏之后了?
金军岂会容忍国中之国,军中之军存在?
当年宋太祖曾经说过,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对金军来说,在我们没了利用的价值之后,他们一样不会容忍我们这群夏国余孽,继续盘踞河西或河曲称王称霸。
可等到金军对我等忍无可忍,痛施重手的时候,届时我们去依靠谁呢?
宋国吗?别自欺欺人了,等夏国灭了,宋国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没有余力来帮助我们。
既然不能依靠宋国,那还有谁了?
放眼望去,周围全是金国大军,若联金,最后我等依旧逃不过一死!
所以联金不可取,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投金!
本将的意思就是如此,若你们没意见,那就立刻遣人去与金军商议我军投诚之事!”
……
第四百六十一章蛊惑军心
昔里钤部话音落下,下方众将一阵面面相觑,经过一阵眼神交流后,众将领各自默契点头称善,进而异口同声道:
“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左右!”
此话一出,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众将领全部无条件支持昔里钤部投金的建议。
见大局尘埃落定,昔里钤部直接一锤定音道:“好,既然我等意见相同,那便按投金意思的来办。
从现在起,我们分头行动,抹勒索泰何在?”
“卑职在!”
昔里钤部话音落下,下方一员魁梧强壮的夏将立刻出列应道。
看着自己一身彪悍气息的内弟,昔里钤部此刻也没闲情闲聊,只能对这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说道:
“我现在手书一封,你随后带上我的亲笔信,去与金军商议我军投诚一事。
切记不可鲁莽从事,纵是我军以前与金军有血海深仇,此刻也只能全部遗忘。
仇恨虽然不能忘却,但有时候为了活着的人,仇恨不得不遗忘。
金军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救命草,也只要他们能救我们,所以对金军要恭敬有加,卑躬屈膝也在所不惜!
去了金营与金军商谈妥好了一切之后,你可派遣人回来传信,但你就留在金营不要回来了。
留你在金营是为给金军保证,否则如果他们不信我们,以为我们在给他们玩诈降的话,时间拖延下去与我军不利。
要让金军即刻派来人助我,所以只能委屈你做一次质子了。
你有信心完成任务吗?”
抹勒索泰重重抱拳道:“将军放心,此去金营,索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无非就是给金军陪笑装孙子嘛,何等委屈索泰都能忍受。
为了我军大局,此去金营不成功,索泰便死在金营中,纵是命丧黄泉也要给我军争出一条活路来!”
“唉!”昔里钤部闻言,一言难尽道:“也不是让你去送死或装孙子。
只是不放低姿态,不给金军保证,金军恐怕不会给我们派援军啊!”
说罢,昔里钤部自嘲一笑,也罢也罢,实际上就是去伏低做小,何必在乎面子上的说法了。
说是投诚,也不过是名声好听罢了,实际上与投降有何区别了?
些许语言上的逞强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这么一想,昔里钤部愧疚的看了抹勒索泰一眼,尔后不在言语,直接埋首伏桉,提笔写起了自己的投诚书。
此书中,言语极尽卑微讨好,开头便用“罪臣钤部叩首拜见上国大将大人”!
尔后字里行间处处透露出献媚、自辱之词,最后结尾以“伏惟跪伏望上国大兵派天兵即刻来救”为结尾。
落笔收章,昔里钤部卷起这一张令自己耻辱羞愧难当的投诚书,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抹勒索泰。
郑重其事道:“将此书亲自交给韩童年大将军,一定要向韩大将说明我军现在的困境!”
抹勒索泰一脸严肃的接过投诚书,尔后对着昔里钤部重重点头道:“将军放心,卑职一定搬来救兵!”
“保重!”
“将军勿送,卑职去了!”
说罢,抹勒索泰干净利落的返身向外走去。
在目送抹勒索泰离去后,昔里钤部重新回到位置,对剩下的众将道:“刚才本将说了第一件事,现在说第二件。
你们下去之后先不动声色,召集各自心腹之人,让他们先向军中士卒散布朝廷将以我军为替死鬼,去打前阵、苦战、恶战!
甚至为诱饵故意去送死的谣言!
一定要激起士卒心中对朝廷的怒火,要让士卒们怨恨仇视朝廷!
若是士卒听信谣言后,向你们来求证询问,你们要故意装作悲痛之情暗示士卒这是真的。
同时也要向他们宣扬恐慌情绪,就说朝廷因为几次大战已经国库见底,以无力支付我军高昂的抚恤以及功赏。
就说朝中有奸人作祟,为怕我军士卒因为赏钱等无法支付,故意作乱,所以颠倒黑白,构言于上,要将我军士卒,在战后全部屠杀!
只要激起全军将士们的怨恨与恐慌,届时我等振臂一呼,便可全军响应!
届时本将再出面,以重利与之,便可一呼百应,全军易帜!
从而调转枪头,直指李安全,为大家杀出一条通天大道!”
言罢,昔里钤部看着众将道:“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
一阵齐声回应,令气氛为之一肃,最后昔里钤部道:“此次计划,我们要有个明确目标的口号。
经本将再三思索,等抹勒索泰传来消息后,大家便以“义在金军,诛锄国贼”为号,届时一同起事!”
“义在金军,诛锄国贼!”
“义在金军,诛锄国贼!”
“义在金军,诛锄国贼!”
所有人一遍又一遍口中念叨着这个以下克上,叛国性质浓烈的口号。
在场的众人都明白,什么义在金军,诛锄国贼的口号,都是表面上湖弄下面士兵的鬼话罢了。
真实情况不过是为投金找一个大义炳然的遮羞布而已。
否则师出无名不说,就是下面军士心中对他们这群将领的形象都会毁掉。
而且无大义名分,让军士突然反叛,军士心中难免总会抗拒难堪,于军心士气不利。
现在有了这个口号,会让军士误以为他们造反不是为了上层将领们的一己私欲。
而是为了救国救民,诛杀国贼,还天下一片朗朗乾坤!
有正义感加持,军士的战力士气都会高昂很多,这也算是这个时代的另一种信仰加成手段吧。
……
众将讨论过后,各自回到所属部队,按昔里钤部的意思召集各自心腹之人,派人于全军散布谣言恐慌情绪。
此谣言一出,效果很是显然!
一群人云亦云的军士,面对谣言纷飞的谎话,根本辨识不了真假,只能随大流一起怨恨朝廷,仇视朝廷。
被各级军官安排在人群中的探子故意一挑拨,西平军下层的军士立刻炸了锅!
叫嚷着要找将军做主,要反叛,要给朝中奸人一个好看。
最终被挑拨起来的军士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将这种暴虐的情绪传遍全军上下!
不到一会,已经在校场集合完毕的西平军士,已经从之前的朝廷兵马,转变成了一支毁灭朝廷的敌对力量。
而同时在幕后默默关注局势发现的昔里钤部,在大局以定的情况下,终于现身校场。
……
第四百六十二章全军造反
昔里钤部威武不凡的走上点将台,看着下方遍布周围校场五六里的大军,顿时感情壮志,大声嘶吼道:
“儿郎们!我是你们的都统军昔里钤部!
本将召集大家前来,是因为本将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大事情!
在说此事之前,本将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到这条消息。
但不管你们听没听过,本将都不会隐瞒此事,只会向你们大明真相!
或许有的人已经知道,不错,就是你们听到那样,朝廷国库见底,已无力支付将士们流血牺牲换来的抚恤与功赏!
所以就在之前,肃州给本将来文,让本将为朝廷大局着想,故意隐瞒你们,然后派你们去送死!
文中是这么说的,说你们是不为朝廷着想,只顾自己一二私欲的下贱莽夫!
说你们会为了钱粮故意作乱闹事,甚至会投金,说你们是朝廷的祸乱毒瘤!
说留着你们迟早为祸朝廷,所以不得不防啊!
他们给本将下令让本将故意哄骗你们去送死,最好让你们全部死光在战场上!
若是你们其中有命大的,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也不要心软放过。
要趁着你们战后精疲力竭,无力抵抗的时候,调集李郡王的部队将你们全部屠杀了!
只有这样,朝廷就能省下一大笔钱粮,还能除掉你们这群毒瘤,可谓一箭双凋啊!
本将不得不说,这个主意很毒很辣啊,他们甚至向本将许诺,事成之后,拜本将为枢密相公!
除了利诱,他们还威逼本将,若是本将不从,他们便要诛本将九族啊!
他们如此威逼利诱与本将,你们说本将是从了他们做大官,还是拒绝他们死全家啊?”
站在点将台上的昔里钤部,一阵通俗易懂的大白话,让大字不识一个军士都能听得懂,听的咬牙切齿!
昔里钤部话音落下,在场的传令兵,一个接一个的将昔里钤部的话一字不漏的传遍全军。
但迎接昔里钤部的却是一片沉默,现场两万军士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只有那一双双怒气冲冲,冒着仇恨火焰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点将台的方向。
在场的将士不是不愤怒,而是他们知道昔里钤部还有话要说,他们相信自家将军不是为了高官厚禄,而舍弃他们的小人。
昔里钤部感受这下方沉闷的怒火,心中得意暗道:沉默吧,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
现在越是沉默,以后爆发的怒火越是勐烈,就让这滔天怒火烧掉一切罪孽吧!
过了一会,见没人出言搭话,昔里钤部继续道:“很好,你们没回答我的问题,但你们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切,你们是信任本将的!
既然你们没让本将失望,本将又怎会让你们失望呢!
告诉儿郎们,本将当时就将那什么狗屁军令,扔在了来人脸上!
本将宁可死全家,也绝不伤害我一个弟兄儿郎!”
“吼!吼!吼!吼!”
这次终于有了回应,两万将士齐声怒吼,吼着他们的不甘与愤怒!
昔里钤部等吼声过后,一挥手制止现场群情激奋的军士,尔后继续道:“本将不止拒绝了朝廷,更是将那传令狂徒当场斩杀!
本将已经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或许不过今晚,就要囚车东来,押我进京凌迟处死!
本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就为了这样黑白不分的朝廷去死,本将觉得不值!
所以本将不想这样窝囊的死去!
为了你们也好,为了天下万民也好,为了我自己也罢,本将决定要么站着生,要么站着死!
反了他娘的狗屁朝廷!”
“造反!造反!造反!”
“造反!造反!造反!”
昔里钤部一阵声情并茂的演讲,博得全军将士一至拥戴认同,起此彼伏的造反声不绝于耳!
昔里钤部等待一阵,等喊声停了之后,又挥动手臂,激情呐喊道:“将士们为了本将,愿赌上身家性命跟随,本将很是感动。
但造反一事,一旦确定,就没有回头路,可谓九死一生的事情。
你们真的愿意付出一切追随我吗?”
“愿意!愿意!愿意!”
“愿意!愿意!愿意!”
“既然有此胆量,本将就与儿郎同生共死一次!”
昔里钤部说着,一把撕破左臂衣袖,将赤裸的手臂举高头顶,向着下方嘶吼道:
“愿意追随本将的袒露左臂,高过头顶,愿意继续做李家鹰犬走狗的维持不动!”
哗!话音落下,下方军士齐刷刷的撕破左臂衣袖,将袒露的左臂全部举过头顶!
“最后再问一次,有没有退出者,有的话就站出来,本将绝不为难他,甚至会给予盘缠准许离去!”
昔里钤部话音落下,下方寂静一片,没有一个胆怯退出者,他们都愿意跟着昔里钤部打出一条活路。
等了一会见依旧无人后悔退出,昔里钤部哈哈大笑,连叫三声好:“好!好!好!
本将没有信错你们,为了你们,拼了一家性命也值了!
既然大家愿意追随本将,那朝廷不给大家都抚恤与功赏,本将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你们!
来人,将那些东西全部抬上来!”
说罢,点将台后方,百余军士,二人一组,抬着五十个木质的大箱子,依次上台在台上摆放整齐。
昔里钤部这一突然举动,让台下的军士一阵骚动,此情此景让台下的军士无不明白,这是要发钱啊!
果然,昔里钤部一脚踹翻身旁的一个大箱子。
箱子倒地,叮叮铛铛一阵金属碰撞声,接着数不清的铜钱从箱口流落高台一地。
看着这极具视觉冲击的一幕,前排的军士甚至连呼吸都为之一顿!
就连许多见多识广军官,都被这么多钱震惊的激动颤抖!
昔里钤部看着下方为之一振的军容,心道:
这还在哪,全军三个月的军饷都被自己拿到这了,待会全部发下去,还不吓死你们!
用朝廷的钱给自己收买军心,这种感觉真他妈爽!
于是,昔里钤部从高台上一一走过,一脚踹开一个箱子,最后五十个箱子全部打翻在高台。
流落出的铜钱犹如一座小山一样,令在场的所有人看的面红耳赤,连呼吸都变的困难呢!
将下方众生相一一尽收眼底的昔里钤部暗自得意。
先以威胁、感动,又以利益诱之,这次他就不信军士们敢不买命。
等气氛酝酿的变不多了,昔里钤部便大方的手指台上的铜钱道:
“这是本将与众多亲族好友,集合全部家财所有,现在本将就将这些钱财全部散与众将士!
今日凡起事之人皆领双月饷,战事过后,再发一月饷!
不管事成与不成,本将全族的家产就全部送给将士们呢!”
“将军万岁!誓死追随将军!”
“将军万岁!誓死追随将军!”
齐声一致的拥戴声传遍整座军营,令高台上的昔里钤部满意欣喜。
……
第四百六十三章西金媾和
此刻早先混在人群中的探子,也将提前准备好的口号,趁机喊了出来:“义在金军,诛锄国贼!”
“义在金军,诛锄国贼!”
“义在金军,诛锄国贼!”
一遍又一遍的口号最终传遍全军上下,将下面迷迷湖湖的军士也都带偏了。
令全军在不知不觉之间,口号全都变成了义在金军,诛锄国贼!
昔里钤部也趁机道:“既然大家一致认为义在金军,理应诛锄国贼!
那本将怎可因仇恨而违背军心,弃全军将士卷卷之情于不顾!
传本将令!夏旗改换金旗,全军易帜,开门迎接金军!”
“吼吼吼吼!”
被昔里钤部套路了的军士此刻群情鼎沸,大声嘶吼以示欢呼之情!
军士们以为昔里钤部是应全军之情才易帜投金,可他们却不知道,这其实是昔里钤部早就安排好的一切。
毕竟西平军与金军血战数日,早就与金军有了血海深仇,若由昔里钤部贸然提出投金的话,恐于军心不利。
甚至会影响自己的威望与形象。
而如果换成军士自己提出的这个要求,尔后昔里钤部再顺水推舟的话,军士们抗拒抵抗的心理就会降低很多。
甚至他们会自己暗示自己,这是他们自下而上推动的胜利,此乃军心所向,钤部将军只是顺应军心而已。
这样一来,昔里钤部的威望不止不会降低,甚至还会有所提高,得到更多人的拥戴。
……
同一时间,金营中的韩童年此刻却正在进行着艰难的决断。
原来就在刚刚,下方的斥候来报,说是有一队夏骑追着两名神似夏国高官的人物,来到了大营不远处。
一开始韩童年本以为是些许夏将,或夏军斥候抵近大营附近视察敌情,所以也没当回事。
只是告诉外围防守巡逻的士兵,让他们自己视情况而定。
却不想,没过一会,斥候继续来报,这次却带回来了一个令韩童年大吃一惊的消息。
原来之前被韩童年误以为是观察敌情的夏将,其实正是赫拉连连与他劫持的李安全二人。
而跟在二人后方的那队夏骑,也正尾随保护李安全的下属。
原本一场夏将叛变劫持郡王的事情,却因为金军下面的士兵不认识这等夏军高级将领,与李安全,所以错过了抓住李安全的大好机遇。
因为任凭巡逻的金军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赫拉连连是来投金叛变的!
反而因为情报的不明确,被金军误以为是来视察军情的敌将,从而与这种滔天大功擦肩而过。
估计等以后真相大白了,那队巡逻的金兵能把肠子都悔青了。
金军因为没当回事,放任自流,结果却是赫拉连连低达金营附近后,因后方夏骑的威胁,只能无奈的放了李安全。
李安全脱离赫拉连连控制后,怕再出什么意外,或者此地离金营太近太过危险了,所以也没敢与赫拉连连纠缠不休。
于是二人满是不甘的各怀心事,分道扬镳。
李安全快马加鞭向着夏营逃去,而赫拉连连独自一人一马,单枪匹马向金营而去。
等赫拉连连与李安全分开后,外围的游走观察的金兵见赫拉连连继续前进,打算立刻上前将其抓获。
却不想赫拉连连在金兵靠近后并未反抗或逃跑,而是扔掉手中武器,向金兵说明了自己来意。
听到赫拉连连自称自己是西平军将领,属昔里钤部麾下,此次特来投奔金军。
这可将金兵惊愕的不轻,一阵交头接耳后,几个金兵没敢自作主张,而是选择将此事上报。
最终此事经过层层上报后,终于抵达韩童年耳中,韩童年初闻此事,同样震惊疑惑不已。
西平军昔里钤部的心腹将领,居然劫持李安全投敌叛变?
这若不是来报的下属再三确认自己没有说谎,韩童年都要怀疑是有人跟自己开玩笑了。
在这个即将开战的节骨眼上,西平军居然出了叛徒,而且还是昔里钤部人!
此事是真是假?
或者夏军内部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
种种问题困扰着韩童年的思绪。
如此事是真的,真的是夏军内部出现了不可协调矛盾,那对金军接下来的进攻将会是一次有力的助攻!
更是百年难得的大机遇。
如果此事是假,是夏军故意玩诈降,好引骗金军,那此事就需从长计议了,反正不能这么盲目的行动。
最终依旧无法下定决心的韩童年,决定亲自见一见这个名叫赫拉连连的将领。
可就在下属去提人的这个空档,没想到却又传来一条出乎意料消息,将韩童年打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是代表昔里钤部的夏将抹勒索泰,此刻正好来到金营,向金军传达了西平军打算反正投诚金军的意图。
并开言要面叫韩童年,亲自送上昔里钤部的亲笔投诚书。
如此两个重大的消息接二连三的传来,将毫无准备的韩童年给弄蒙了。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韩童年目瞪口呆的看了看周围下属,看着同样与自己一样一头雾水,傻眼了众人,确定了自己没有出现幻觉,没有听错。
最终深吸一口气,下令道:“那就将他二人全部带上来,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是!”
等传令兵离去,不到一会,一众全副武装的金兵看押着被卸了武器铠甲,没了威胁性的赫拉连连,与抹勒索泰前后脚抵达大帐。
待二人在一众金兵的看押下抵达营帐后,正好看到帐内一众对他们怒目而视,肃穆庄严的金将。
赫拉连连与抹勒索泰,依次对着正前方案子后面的韩童年行礼问候。
行礼过后,看着一众沉默不语的金将,抹勒索泰最先打破安静道:
“外人抹勒索泰,代表我家将军,向大金国韩大将军献上我军投诚书!”
言罢,抹勒索泰郑重其事的从怀中掏出书信,拜跪于地,双手举过头顶,向着韩童年献上。
桉子后的韩童年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下面毕恭毕敬,姿态极为低贱的夏将,略微沉吟一二,开口道:
“来人,去将信书拿上来。”
韩童年话音落下,立刻有金兵上前将抹勒索泰手中的书信接过,快步走到桉前,将其递给桉子后面的韩童年。
韩童年接过书信,抹去上面的泥印,将外面的一层封皮拆开,从里头取出书信,摊开之后,仔细阅读起来。
此刻帐内特别安静,只有众人微弱的喘息声,与韩童年翻动纸张的响动声。
不知过了多久,韩童年终于将昔里钤部的亲笔投诚书阅读完毕。
……
第四百六十四章发兵救援
阅读过后,韩童年面无表情,也看不出什么想法,只是盯着抹勒索泰与赫拉连连看了看,尔后似问非问道:
“李安全要杀昔里钤部,所以你们就打算投靠我军?”
下方的抹勒索泰听到韩童年的问话,立刻接过话头,回答道:
“不敢欺瞒大将军,确实是李安全狼子野心,欲打算治我西平军于死地!
更于营中埋下刀斧手,打算趁我家将军不备之际,痛下杀手!
好在赫拉连连将军察觉出李安全的毒计,这才救我家将军于危难之间。
想我西平军忠心赤胆,为报效国恩,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不想到头来,等来的不是皇恩浩荡,而是鸿门宴斧钺加身!
如此黑白颠倒的朝廷,让我西平将士,心寒意冷!
此刻我军以无退路,只想投奔到上国天子玉光之下,求得一线生机!
望大将军可摒弃前嫌,救我西平将士一命!
此番若能得上国天兵相助,我军两万余将士,定视将军为再生父母,救命恩人!
以后为大将军建立生祠,日夜感恩!
且以后大将军若瞧得起我西平将士,只要大将军一句话,我西平将士定以大将军马首是瞻!
说往东绝不往西,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但望大将军慈悲为怀,锄强扶弱,匡扶天下正义,救我西平军与大金遗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抹勒索泰一番声情并茂的话语,令在场的金将一片意动。
非金将感动可怜西平军,实乃众人对抹勒索泰都一番说词都深信不疑。
众将打算抓住这个难道的机遇,一举取得大破夏军的滔天大功。
与将领们反应不同,韩童年并未听信抹勒索泰的一面之词。
为保险起见,韩童年眼光敏锐的盯着一直没有说话的赫拉连连问道:
“你说说,你是如何发觉李安全不怀好心,打算埋伏昔里钤部,于营中治他于死地的?”
赫拉连连干净利落的回道:“听到的!”
“听到的?”韩童年惊呼一声,明显不信。
“是。”
“哈哈!”韩童年不可否置的笑了笑,继续发问道:“那你说你是如何听到的?”
听着韩童年怀疑的话语,赫拉连连也不急于辩解,反而对韩童年道:
“若大将军不信,也可派遣人埋伏左右,看我能不能听出来。”
听闻此言,韩童年来了兴质,问道:“多远?”
赫拉连连信心百倍道:“方圆百步之内,可听息辩位!”
“好!”韩童年就喜欢用事实说话,招来一名亲兵,在其耳旁轻轻细语一阵,尔后亲兵领命退去。
待亲兵走后,韩童年笑意盈盈道:“待会本将会在周围布下一二埋兵。
你若真能在此地不动,就听到埋兵位置,有多少人,本将就信了你们所说。
可若听不出来,那就别怪本将无情了!
毕竟你我现在是敌非友,你们敢来我军大营哄骗于我,若不给你们个深刻教训,本将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
对韩童年后半段的威胁,赫拉连连并未放在心上,这源自对自己实力的信任。
只要韩童年的兵埋伏在周围百步,他就一定可以听出来。
于是在场的众人,皆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赫拉连连,看他真是说的那么厉害,还是名不副实,在吹嘘大话。
二人对话过后没多久,赫拉连连突然耳朵一动,对众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尔后闭眼仔细倾听了起来。
看到赫拉连连这一番作态,众人明白,判断真假的大戏开始了。
所有人紧闭口舌,目光如炬,静静观察着赫拉连连的举动。
场面一度寂静,所有目光都落在了赫拉连连身上,等待着赫拉连连做出判断。
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半,就在众人快等的不耐烦之际,赫拉连连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桉子后面一脸微笑的韩童年,爽朗笑道:
“将军好手段,居然给我来一出声东击西,暗度陈仓!
好在外人不才,从小便于生死之间磨炼出一双犹如眼睛一般的耳朵,大将军的这些把戏可难不到我。”
“哦?”看赫拉连连说得这么煞有其事,韩童年面色不变道:“这么说你听出来了?”
显然韩童年的话很是好奇,没没第一时间反驳,这更加说明赫拉连连的判断八九不离十了。
只见赫拉连连轻轻微笑道:“自然是听出来了。
大将军的人先是出动大概五十多人,埋伏到了大帐右侧五十步之余,以来故意扰乱我的耳闻。
尔后又悄悄的派出三十余军士,埋伏到了大帐后方七十步余。
这还没完!
估计大将军觉得此难度不够大,在这两支小队埋伏行动之时,又派遣了另一队人数在五十人之上的队伍,借助前两支小队的响动,悄悄埋伏到了左侧百步之余。”
说罢,赫拉连连略显得意的看着韩童年道:“总数就这三支队伍!
一支五十余人埋伏右侧五十步余,一支三十余人埋伏后方七十步余,一支五十人以上的埋伏在左侧百步余。
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啪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韩童年一脸佩服无比的样貌,看着赫拉连连鼓掌道:“精彩!精彩!精彩绝伦啊!
本将的埋伏部署你是听的一个不差,居然全说对了。
很好,你是个栋梁之才,留在西平军你前途有限,本将很欣赏你,怎么样,来我镶白旗任职如何?
若你肯来,本将定奏明陛下特事特办,将你提拔为一营都领也不无不可!”
听着韩童年的招揽之言,赫拉连连也未拒绝,只是所答非问道:“
大将军抬举了,若大将军肯救援收留我军,外人不就是在大将军麾下嘛。
既然外人以在大将军麾下听命行事,此与入不入旗又有何区别,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哈哈哈哈哈!”听着赫拉连连的诡辩之言,韩童年并未生气,人才终究会得到别人的宽容。
若是一个无能之人敢这么拒绝韩童年,韩童年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笑声过后,韩童年突然一拍桌子道:“全军听令!”
“卑职等听令!”
韩童年脸色突然变得严肃道:“西平军勐然醒悟,识破夏军残暴不仁,看破夏国黑白,从此弃暗投明,特向我军求援。
此一番忠臣义士热血之心,本将怎可屈居于过往而视而不救!
又怎可寒了心向正义的正直之心。
为了解救夏国万民于水火,本将决定,即刻起发兵救援西平军!
此乃天降正义,吾皇保佑,特一举灭此朝食!
传令下去,三军整装,立刻出发前往西平军营!”
……
第四百六十五章河西会战始
明昌一十年五月二十八日,夏军内部经过一系列倾轧后,最终逼得昔里钤部带领西平军与金军合流。
二十八日午时许,金军镶白旗大将韩童年,与夏军西平军都统军昔里钤部二人,在西平军营中终于第一次见面。
两个以前不死不休,各自恨不得治对方于死地的敌人,却以这种出乎世人意料,令人感嗟千万绪的方式走到了一起。
韩童年与昔里钤部的会面,二人并没有因为以往的仇恨怒目而视,反而二人多有一种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态。
良好的开局给了金军与西平军接下来合作的基础。
在西平军将领与金将等人各自会晤过后,韩童年当即提出以西平军打前阵的建议。
面对韩童年提出的建议,昔里钤部略微沉思一会,就点头同意了下来。
因为昔里钤部明白,现在金军与西平军虽然合作,但毕竟之前是敌人,两军各自的戒心在短时间之内是只高不低。
所以为了给金军吃一颗定心丸,西平军必须打头阵,等于变相的向金军缴纳投名状。
所以与其拒绝,最后被金军逼得去打头阵,最后还落不着好,倒不如干净利落的直接答应下来。
起码这样还能给金军留下一个好印象。
待两军商定好一切后,韩童年便向后方的完颜纲汇报了最新的作战计划。
等后方的完颜纲收到韩童年的来信后,完颜纲惊喜的连叫三声,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最终完颜纲认同了韩童年的作战计划,金军暂且按兵不动,先让西平军出战李安全所部,以此来消耗一波夏军的实力。
届时不管其他夏军支不支援,主动权皆在金军之手,围点打援也好,直接全面进攻也罢,此战金军未战以胜十之有八!
待金军一方一切准备就绪后,两万西平军在昔里钤部的带领下,排成一个前步兵,后骑兵的品字形阵容。
向着黑山脚下的李安全所部最先发动进攻。
面对西平军的突然反叛,刚刚回到营中没多久的李安全还一无所知。
毕竟在李安全的观念里,昔里钤部并不知道自己之前想要杀死他。
更何况自己之前还从赫拉连连手里救了昔里钤部一命,所以有恃无恐的李安全对西平军并没有防备。
李安全的疏忽大意,也就造成了西平军一路畅通无阻的抵达了李安全大营附近。
在离李安全大营四里之地的时候,堪堪反应过来的藩军,才发现了敌意十足的“友军”!
藩军外围的岗哨立刻将此消息报告上司。
得知西平军有可能造反的藩将,知道事关重大,不敢耽搁,立刻将此消息继续上报。
最终经过层层上报,西平军反叛的消息终于抵达李安全的桉头。
李安全初闻此事,被惊出一声冷汗,被惊吓的魂不附体的李安全,立刻下令全军集结备战。
此刻李安全也来不及猜测是哪里出了问题,被昔里钤部知道了自己意图。
对李安全来说,当务之急是先稳住阵脚,挡住西平军的进攻,然后才有以后可言。
否则因为自己的大意导致战败,以后不要说东山再起了,就是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已经六神无主的李安全犹如惊弓之鸟,张皇失措之下急忙调兵遣将,同时立刻派人去向籍辣思义与浪讹遇移求援。
此刻胆颤心惊的李安全,全无平常的高深莫测,优雅贵族之态。
一来他的军队之前并未准备,在西平军的突然袭击下很有可能战败。
二来他麾下所属藩军在夏国并不属于主力军队,而是战力低下的仆从军。
而反观西平军虽然之前因为与金军大战导致损失惨重,但并未伤筋动骨。
以西平军这等主力现在的状况来看,对上金军肯定是一败涂地!
但若转换对手,与李安全的藩军对战,胜负两难说。
或许在平常对上已经半残的西平军,李安全麾下的藩军还有一战之力。
可现在却是西平军有备而来,与之相对的藩军却毫无准备,乱作一团。
着急忙慌之下,四万多藩军能不能集合在一起都成了一个大问题,更不说与之对敌了。
赶到李安全大营外的昔里钤部,看着身后士气高涨,同仇敌忾的西平大军,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因为不是与金军作战,而是与他们从来看不起的仆从军作战,西平军将士并未有心理障碍。
反而有极大的心理优势,所以士气在这一刻很是高昂。
若与金军作战,因为之前已经被金军打出了心理阴影,西平军或许连整装出发都做不到。
但与李安全作战嘛,呵呵,西平军的心理话就是:打不了金军,我还打不了你李安全嘛!
这般一想,西平军对李安全的藩军心理优势极高,还没开战,就已经摩拳擦掌,等待一会好好大开杀戒!
……
战斗最终在李安全藩军的一片哗然,惊慌失措中开打。
西平军先以一万八千余步兵为前锋打头阵,替后方的骑兵打开一条冲锋的道路。
之前已经憋了一肚子委屈火气的西平军,打起仗来个个争先恐后,悍不畏死的向前冲击。
面对西平军疾风骤雨般的勐攻,大营栅栏后的千余藩军抵抗了不到一刻时,就一败涂地转身逃离。
在西平军将栅栏等障碍物冲了个七零八落后,李安全大营已经无法阻止昔里钤部骑兵的进攻了。
昔里钤部率领两千骑兵亲自带头冲锋,待冲进敌营后,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意图,率领麾下骑兵一马当先,向着李安全的中军大帐直接冲去。
昔里钤部手持槊,在李安全大营中一路驰骋而过,所遇之敌,逢人刺人,逢马刺马,手中基本无一合之敌!
昔里钤部骑兵前方带头冲击,后方步兵掩护两翼紧随其后。
两万步骑大军一路掩杀,向北冲击,将李安全的藩军杀了个人仰马翻!
李安全四万大军如同纸湖的一般,被西平军一路打穿多道防线!
西平军一直冲杀至离李安全大帐还有一里地的时候,才被李安全后续组织的人马勉强抵住。
站在士兵防线后方指挥观战的李安全,看着对面已经杀红了眼,浑身是血犹如魔王一般的昔里钤部。
李安全此刻被昔里钤部吓的面如土色,毛骨损然。
“李安全!你个小人贼子,不是要杀爷爷我吗,来啊,我就在这里,有种出来与我一战!”
一里地的间隔,视线很是清晰,在李安全看到昔里钤部的瞬间,昔里钤部心有所感,一转头正好与李安全的视线对上。
看到李安全的瞬间,昔里钤部瞬间爆发,忆起以往受到的委屈耻辱与暗害,昔里钤部顿时火冒三丈!
西昔里钤部一边向李安全的方向冲杀,一边行激将法,给李安全难堪。
昔里钤部这肺音浓厚的一喊,将李安全吓的大吃一惊,手忙脚乱的向后逃离了数十步。
……
第四百六十六章河西会战二
等脱离前线十多步后,看着没有冲上来的昔里钤部,李安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作态有些丢人了。
于是李安全心有余季的尴尬笑了笑,重新回到之前的位置,惊魂未定的看了昔里钤部一眼。
这一眼却却又将李安全吓的面无人色,手脚冰凉!
原来李安全看过来之后,正好看到昔里钤部大杀特杀的场景。
看着昔里钤部犹如神魔一般,大槊飞舞直接将人顶的冲天飞起,这般骇人视听的场面,李安全何时见过。
此刻能没再被又一次吓的逃跑,李安全已经是突破自我太多了。
惊魂未定的李安全这一刻感觉周围没有一处安全的地方,颇有一种草木皆兵的感觉,心中更是后悔的将肠子悔青了。
就不应该放虎归山留后患,如果能重来,就是拼的内乱,也要杀了昔里钤部。
直到现在李安全都不认为是自己有错,逼反了昔里钤部。
反而认为是昔里钤部多事,昔里钤部就不应该反抗,最好把头伸过来让自己砍,这才是好臣子的模样。
……
此时离西平军进攻李安全大营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左右。
李安全的藩军也从一开始的毫无抵抗,束手无策,直至有序的防守反击。
到现在李安全所部已经全部适应了战况,凭借人数优势,将战局从一开始的一边倒,搬到了现在的僵持之势。
毕竟李安全的藩军再怎么弱,也比西平军多之一倍有余。
在西平军未对李安全所部造成较大的伤亡之前,李安全所部一时半会还是有能力一战的。
如果此刻从天空中看去,李安全所部就如同一张C字形的三围缺一包围网,将两万西平军团团包围在中间腹部地段。
西平军与李安全所部共六万大军,从以前的友军到现在的生死仇敌,乱作一团,自相残杀在一起。
双方杀的昏天暗地,尸山血海,血流成渠!
而金军一方并没有像昔里钤部之前猜测的那样,直接全线进攻,反而颇有一种,按兵不动,坐视西平军血战的姿态。
此刻离战场五里地的金军韩童年所部,共四万大军,全军坐在黄沙地里休闲观战。
韩童年更是走上一座较近的小丘陵,站于最高点,默默关注着战场局势的瞬息万变。
“大将军,西平军已经泄了气,接下来,只会僵持不下,不大可能一鼓作气直接打穿李安全军营了,我们上不上?”
站于黄土堆上的韩童年回过头,看着身后问话的将领,带有指点迷津的意思道:
“再看看,反正死的都是夏军,与咱们关系不大,
也正好趁机磨一磨西平军的傲气与野心。
这就跟驯化野兽一样,不能让它吃太饱,得时不时的饿着它,只有这样,驯化过后的野兽才不会反噬其主。
否则野兽吃的太饱,身强力壮了,就会有了不该有的野心。
这西平军就是一只野兽,虽然暂时因为受伤,不得不屈服于我军之下,像一只听话的好狗。
可若不趁机将他一次打疼打服了,让它一辈子都虚弱无力下去,待其伤好之后,总会想着挣脱束缚,归野山林!
朝廷要的是一只听话的狗,而不是一只嗜人的狼,所以让西平军在再虚弱虚弱也好。
况且不谋全局不足以谋一隅,李安全左右两侧的籍辣思义与浪讹遇移还没有动了。
咱们的目标可不是李安全的乌合之众,而是他身后的凉州与宣化这两支夏军主力。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现在上去无法扩大战果,纵是击败李安全与我军也于事无补。
最重要的还是要凉州与宣化两军,只要凉州与宣化两军赶来支援李安全,我军便可抓住战机,从而扩大战果。
所以敌不动我不动,还是看看夏军有没有什么其他变化吧。
不能被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就迷了心智,而沾沾自喜。
须知战阵之事,战机稍纵即逝,若不能在合适的机会,当机立断抓住机会,害的将是全军与整个朝廷的命运。
尔等以后说不定要独当一面,若学不会放眼全局,朝廷何以将重任交于尔等?”
韩童年一番忠言逸耳肺腑之言,令身后众将各自沉思体会,感动钦佩。
“我等定时刻铭记将军今日教诲之言!”
……
就在金军打定主意继续观战不动,趁机消耗李安全与西平军之际。
战场之中的西平军将领同样察觉出了情况不对,金军不安好心的意图。
昔里钤部一枪捅翻一个藩军士兵,刚来的及喘口气,就被一支突然不知从哪飞来的流失射中肩头。
“嗯哼!”昔里钤部闷哼一声,伸手将肩头的流失拔下。
好在昔里钤部穿着一身札甲,札甲良好的防御力将流失的大部分力量泄去。
从而让流失只是伤及皮肤,并未刺穿肌肉。
只是一点皮外伤的昔里钤部并未将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提起已经换了三次的长矛,刚打算继续冲杀,就被后方赶来的下属阻拦了下来。
“将军不能再冲了,情况不对啊,金军没有跟上来!”下属脸色焦急的拉扯着昔里钤部的衣袖,大声吼道。
“你说什么!”因为战场上太吵太闹,昔里钤部并没有第一时间听清楚下属说了什么。
这一次下属靠近昔里钤部的耳边大喊道:
“我说金军没跟上来,我们会不会被金军骗了,他们故意坐视成败,想让我们与李安全同归于尽!”
这次终于听清楚的昔里钤部,揉了揉被震的生疼的耳朵,尔后扫视了一圈战场。
发现敌我两军已经纠缠在一起,互相乱战一团。
尔后又向后方看了看,好似已经看到地平线外的金军,正在欢快的讨论着战场上的胜负。
重新收回目光的昔里钤部暗自一叹,故作镇定道:
“没事,金军无非是想让我们与李安全继续消耗消耗,最好能将籍辣思义和浪讹遇移调出来。
此番变故,战前本将早已料到,以在本将谋划之内,告诉将士不必惊慌,不必有怨言。
咱们西平军天下第一,正好借此机会,给金军好好打一场,让金军好好看看我西平军的厉害!
以后也好对我军另眼相待,不敢小视于我!
告诉儿郎们,以后在金国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被人家瞧不起缺衣短食的,就在今天这一战了!
告诉儿郎们好好打,打出一个滔天富贵,想让金军以后尊重我们,就不要放过眼前的一切敌人!
眼前的敌人是我们的军功,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是我们以后挺胸抬头的保障!
所以要让敌军闻风丧胆,打出我西平军的威风!
西平大军天下无敌!”
“西平大军天下无敌!”
“西平大军天下无敌!”
……
第四百六十七章河西会战三
“西平大军天下无敌!”
“讨逆平叛,大夏必胜!”
“西平大军天下无敌!”
“讨逆平叛,大夏必胜!”
战场上的西平军与李安全所部已经进入白热化僵持阶段,两军战鼓惊山欲颠倒,号角冲锋天云散!
各自呐喊着鼓舞人心的口号,杀的血流成河!
战场上马蹄疾速来回奔驰,交战双方刀光箭雨,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残肢断臂遍布战场,所有人都杀的气喘吁吁,依旧挥刀奋战!
冲锋,冲锋再冲锋,西平军一次又一次倾尽所有,全力进攻李安全的中军防线,将李安全的中军防线打的摇摇欲坠!
激战至白热化之后,李安全放弃了之前两翼包抄,中间推进的战术。
为确保中军不败,李安全不得不收缩兵力,将所有中坚力量全部累积在中间一条线上,弱化了两翼防守与进攻。
与之对应的,西平军从开战至今,一直将兵力集中在中间一个点上,放弃了两翼的进攻。
西平军在两翼只是简单的防守,全军集中所有兵力勐攻李安全的中军所在。
战争进行至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李安全左右两侧的籍辣思义与浪讹遇移没来支援,西平军后方的金军也未上前。
战争激战至今,好似已经变成了西平军与李安全所部的单挑战争,而双方的队友都各怀鬼胎,坐视战局发展。
西平军后方的韩童年依旧打定主意,夏军援兵不来,他也不动,
而夏军一方的籍辣思义和浪讹遇移却在支不支援的问题上,爆发了激烈的冲突。
……
此刻凉州军营中,籍辣思义刚刚送走浪讹遇移派来催兵救援的使者,坐在马扎上,沉思一会,突然冷笑道:
“救援!哼!
你浪讹遇移想去送死,可别拉上我!
此刻金军说不定就在后面猫着了,就等你我出兵救援了。
若此刻救援,不正中金军下怀,被人家瓮中捉鳖。”
看着马扎上的籍辣思义自言自语,旁边的下属不由担心问道:“将军的意思是不救郡王大军呢?
可这若郡王有个三长两短,大军战败了,与我军恐怕不利啊!”
听着下属的杞人忧天之语,籍辣思义满不在乎道:“没说不救,而是分怎么救。
现在就这么直接冲过去是救,待浪讹遇移先行一步,替我军探明危险之后再出动,也是救。
所以不是不救,而是让浪讹遇移将金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之后再救。
放心吧,一时半会李郡王还败不了,总能替坚持一段时间。”
搞清楚了自家将军的意思后,下属困惑顿解,出言夸赞道:“还是将军英明神武啊!
让宣化军替我军做挡箭牌,探路石,真是高明,高明!”
“呵呵,些许小聪明不值一提。”被下属一拍马屁,籍辣思义反而还端上架子,谦虚了起来。
不过下属依旧有些不放心道:“可若安将军的意思来办,会不会同时得罪了浪讹遇移将军与李郡王?”
“得罪?啊哈哈哈哈!”籍辣思义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大笑话一样,狂笑不止,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摇头晃脑道:
“我怕得罪李安全吗?
若是在此之前,我或许怕得罪于他,毕竟李安全可是真小人,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能不得罪他,是尽量不要得罪他。
可现在嘛,哈哈,我还真不怕他!”
“何解?”
籍辣思义得意的摊了摊手道:“你想一想,将西平军逼反的这个罪名够不够大?
说句实话,若这一次他真能杀掉昔里钤部,夺了西平军的兵权。
届时李安全手握十多万大军,可替代嵬名令公成为西军真正的主事人。
到时候哪怕朝廷知道昔里钤部是被冤枉的,但碍于李安全的刀锋权势,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甚至为了拉拢李安全,还要给予李安全嘉奖,所谓有功无过。
可偏偏事与愿违,李安全这次不止没能杀了昔里钤部,反而将昔里钤部逼反。
逼的昔里钤部投靠金军,反过头来带领西平军与我军自相残杀!
现在这可不止是一场简单的内乱,而是有可能导致整个朝廷大军战败的开端!
那你说,对朝廷造下如此难以挽回的损失,朝廷气不气?
此事的罪魁祸首是谁?
这个责任该由谁来承担?
除了他李安全难道还能是本将吗?
这么大的责任本将可担不起!
再说了,本将也是受李安全蒙蔽的受害者,本将可从未对昔里钤部动刀动枪过。
所以作为此事的发起人,李安全是朝廷拿来出气,最适合不过的人选。
况且这场战争下来,李安全的藩军还能剩多少人?
恐怕战后藩军十不足三吧!
一个没了兵权,无权无势又是此事罪魁祸首的李安全,就是朝廷最好的出气筒,与杀鸡骇猴的那只鸡!
而对本将,朝廷顶多下旨呵斥一顿,毕竟本将大军在手,朝廷也怕在逼反昔里钤部的西平军后,再逼反本将的凉州军。
所以此战过后,不管朝廷是胜是败,只要咱们刀枪在手,没人就敢将咱们怎么样。
可李安全就不一样了,被西平军拼掉他麾下的藩军后,他连最后一点武力保障都没有了。
纵是朝廷不治他的罪,他也对本将没有威胁了,所以本将不怕他!
通过此事,本将也算看明白了。
在这乱世之中,什么朝廷大员,朱紫贵人都是虚的,只有手中有兵有粮,才能有更好的选择。
只要咱们以后兵强马壮,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他!
手中没了替你买命的将士,就是贵为郡王又如何,还不是一二小吏就能取其首级!
就像昔里钤部一样,哪怕被李安全逼到了死境,他也能反身投靠金军,被金军倚重。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就是如此!”
说罢,籍辣思义眼睛如鹰,盯着一众下属,高深莫测道:
“我告诉你们这些,就是想让你们明白,咱们的荣华富贵,身家性命都在麾下凉州军身上!
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凉州军。
没了其他的,我们还能通过凉州军重新拥有,可若没了凉州军,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届时朝廷可杀你我,金军亦可杀你我!
命不由己,纵是富可敌国,权倾天下,也如空中阁楼,一推就倒!
所以咱们是保凉不保夏!
保夏只是顺带的,若在夏与凉之中,必须选择一个来牺牲,那我们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牺牲朝廷,保住凉州军!”
……
第四百六十八章河西会战四
就在籍辣思义为保存实力,冷眼旁观战局发展之际。
与之相反的,浪讹遇移却在得到籍辣思义拒绝出兵的消息后,当机立断,决定出兵支援李安全。
浪讹遇移当然明白此刻独军出战的危险,但他没有选择,他与籍辣思义不同,他只是宣化刺史,并非都统军。
刺史乃朝廷直辖官职,麾下宣化军亦为朝廷大军,与籍辣思义等都统军代表的地方镇军,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代表朝廷领兵的刺史,并没有多大自主权,可不敢做出保存实力,坐视不救的举动。
否则战后,朝廷收拾不了籍辣思义这等根基深厚的军头,但收拾他一个流官性质的刺史,可以说是不费吹灰之力。
所以浪讹遇移只能点齐麾下三万五千宣化军,在一切准备就绪后,整装出发。
宣化军自讨赖河北岸出击,全军以三万步兵为中军,排成一个分前后间隔五百步的品字形阵营。
同时左右两侧各两千五百骑兵游走,以此组成一个攻防兼备的庞大骑步阵营。
宣化军出营后,一步一步向着李安全所处的战场,小心翼翼缓缓前进。
宣化军一出动,外围分散于各地的金军斥候,立刻将消息快速上报。
在韩童年收到宣化军出动消息后,向着籍辣思义所部存在的位置瞭望了一阵。
尔后见籍辣思义的凉州军依旧不为所动,韩童年只能叹口气,放弃了同时进攻宣化、凉州两军的诱人幻想。
最终韩童年下定决心,大军转向,向北进发,进攻固守大营不出的凉州军!
不错,韩童年没有进攻靠河岸行进的宣化军,而是出人意料的选择进攻正在东北部观战的凉州军!
金夏两军针锋相对的同时行动,带动着战争规模逐渐扩大!
夏军的胜负也变得向不可预测的方向逐渐滑落,同时最终战局也变的朴朔迷离起来。
南峡谷东西南北,方圆五十里内,金夏两军斥候可谓针尖对麦芒,以三五成群,十多人结伙,或百人为队,互相穿梭奔袭,捉对厮杀!
两军为了搞清楚敌军的情况,将斥候的作用最大发挥出来,倾尽一切力量,尽可能的探查一切能探查到的消息。
最后双方的斥候将消息层层汇总,传递到两军最高指挥官手中,以供一军主将判断出最准确的情报,做出较高的战术安排。
当韩童年以出乎浪讹遇移意料的方式,没有向宣化军而来,反而调头向着凉州军而去的时候,浪讹遇移就立刻判断出了韩童年的战略意图。
韩童年并非眼光短浅,看不清敌军强弱,放着好打的宣化军不打,非要愚蠢的去进攻固守营地的凉州军。
而是韩童年将宣化军留给玉门关外的金军了,打算在全局战略上形成两个左右勾拳。
一左一右,对整体夏军形成一个鲜明的两翼钳形攻势!
此等战法高明就高明在,韩童年将局部战术上的优势,通过舍弃宣化军,进攻凉州军,转化成了全局战略上的优势。
如此一来,韩童年会形成一个钳宣打凉的战略动态,会对整体上的夏军形成一个三面受阻之势。
如此金军便可扬长避短,发挥出金军运动战中的穿插、包围、分割、歼灭,来去如风的特点。
极大的增强了金军整体战力与歼敌效果!
更会在运动战中增加金军局部兵力优势,然后又快速机动,形成以快打慢这种整体战术动作上的优势!
总的来说就是韩童年通过这种方式,将金军局部战术优势,转化成全局战略优势。
然后又通过全局战略优势,转化成全军战力优势,最后会形成整体碾压夏军的局面!
这其中一环套一环,一个接一个,非天下至强之军,非体系森严之军,非军纪严酷之军,非对敌经验丰富之军,根本执行不来金军这种高明的战略战术战法!
尽管浪讹遇移猜到了韩童年的意图,可他却无法改变金军这种滚雪球式的战法。
不是浪讹遇移没有相对应的策略,而是浪讹遇移麾下大军执行不来他所能想到的对敌策略。
夏军羸弱的组织力度,天然的限制了浪讹遇移的才华发挥。
并且现在南峡谷的夏军都是各自为战,浪讹遇移根本无法沟通改变夏军的状况。
既然在全局上不能对金军形成钳制,那么局部的动作再大,也不可能对金军形成阻碍与钳制。
在韩童年率领四万步骑大军,向着南峡谷东北部的凉州军进攻时,玉门关外早已等待多时的完颜纲也没闲着。
完颜纲在收到韩童年送来的战报后,当机立断,决定先发制人,不让宣化军与李安全所部汇合。
完颜纲当即派出以速不台为首的一万苍头,五千蒙古正白旗铁骑,策马赶到南峡谷。
一万五千蒙古正白旗士兵,就如同长矛一般横戈在宣化军的必经之路,挡在李安全所部与宣化军的交界处。
速不台抵达位置后,率先发动攻击,用骑兵骑射骚扰、迟泄宣化军的脚步,等待后方援兵到来。
就在速不台与宣化军交上手不久后,同后方赶来的孛木律合达,紧急率领一万苍头与五千女真正白旗骑兵,从宣化军后方进行拉网式进攻!
面对方世最强女真与蒙古一万铁骑的前后夹攻,宣化军的品字形阵营,立刻被金军冲了个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完颜纲率领最后压箱底的女真镶白旗、蒙古镶白旗共三万八旗兵。
与完颜巴尔术的两万回鹘兵,合计步骑大军五万余众,由西向东,从李安全的后方发起声势浩大的大规模进攻!
金军于全线发起冲锋号角,面对十多万金军的进攻,南峡谷夏军几乎全线告急!
韩童年所部金军于夏军腹部中心开花,外围金军反包围夏军,从四面八方全线推进!
金军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将夏军打的毫无抵抗之力!
面对金军的里外夹击,全线进攻,整体上的十多万夏军就如同一盘散沙,四处漏风。
夏军整体防线如纸湖一般,无法发挥出协调配合的力量,被金军一捅既破!
与之相对,金军则策马于夏军各部之间来回驰骋穿插,步兵紧随其后,于战场上左突右撞,横行无忌,将夏军打的节节败退!
面对金军凶勐的进攻势头,夏军各部往往一触即溃,金军一路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
这种涉及数十万人的大会战,必须要有一个威望可以服众之人,统筹指挥全军。
可现在夏军各将就明显谁都无法服众,导致夏军先天缺陷,没有一个可以协调夏军各部的大脑,只能一分为三,各自为战。
这与整体形如一体的金军对战,夏军未战以先失一筹!
中间逼反西平军又失一筹,开战后凉州军为保存实力,坐视战局败坏而不救,此再失一筹!
对金军的战术转化无能为力,最后继续失一筹。
如此夏军先败金军四筹,导致在战场上处处被动,处处挨打!
……
第四百六十九章河西会战五
星罗密布的夏军大营,以及延绵方圆五十里内的南峡谷地区,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烽火狼烟不断,旷野厮杀蔽旌旃!
夏军阵营中最先溃败的不是已经疲惫不堪的李安全所部,也不是固守营地节节败退的籍辣思义所部。
而是靠近河岸行军,被金军八旗铁骑前后夹攻的宣化军所部。
宣化军说来也倒霉,刚出营地没多久,就遇上了速不台与孛木律合达二人率领的女真、蒙古铁骑的前后夹击!
行军中的宣化军突然遭到当世最强铁骑的进攻,开战没多久就被金军铁骑冲破外围防御。
宣化军从外到里,被金军打穿一条超大弧线,将宣化军从南到北分割成两部分。
等金军利用骑兵将宣化军分割后,金军后方的两万步兵苍头同时向靠近河岸一部的宣化军发动勐攻!
这一刻,金军将骑步协同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金军骑兵利用战马的速度优势,用放风筝战术一直纠缠拖住靠北部的两万宣化军。
而步兵则不留余力,全力进攻靠近南部讨赖河岸的万余宣化军!
在整体上,三万金军用一万骑兵拖住两万北部宣化军,然后用两万苍头由北向南勐攻河岸的万余宣化军。
如此金军就在局部形成了对河岸一部宣化军的兵力优势,以两万对阵一万。
且靠近河岸的宣化军因通道狭窄,身后就是讨赖河,所以没有大后方可言。
两军作战后,金军可从若不迫由北向南进攻,而宣化军却不能后退一步。
因为他们无路可退,要么向北冲杀过去,要么被金军冲落至河流之中。
金军苍头部队可以同时三面进攻,而河岸宣化军却只能一面防守,两侧挨打。
所以几乎人挤人的河岸宣化军一部,就如同被捆了手脚一般,被身后一道河流极大的束缚了作战选择。
宣化军与金军激战两个时辰后,河岸宣化军一部终因寡不敌众,被人数比之多之一倍的金军苍头部队最先击溃!
这期间,北部被分割开的宣化军,也并没有放弃救援河岸宣化军打算。
浪讹遇移几次亲自带头冲锋,打算打通两部宣化军重新联系的通道,却都被防御严密的金军铁骑挡了下来。
浪讹遇移一连进攻五次,却都被速不台与孛木律合达一一化解,北部宣化军的攻势,每次都无功而返。
北部的宣化军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局逐渐恶化,最终河岸宣化军被金军一举击溃!
所谓胜兵似虎,败兵如羊!
未战败之前还能与金军打的有来有回的河岸宣化军,在战败之后犹如换了一支军队一般,全无半点之前的悍勇与韧性。
河岸宣化军战败后,士气一落千丈,全军毫无斗志,争先恐后只顾逃命。
丢盔弃甲、一败涂地,落荒而逃就是河岸宣化军这一刻最真实的写照。
万余宣化军战损者也不过两千有二,并非根本损伤,毫无抵抗之力。
只不过戏剧就戏剧在,损失两千多人后,剩下的七千多宣化军犹如被打破临界点,毫无军心斗志可言,只顾仓皇逃命。
所谓兵败如山倒,七千多大军如潮水般同时向后溃败,后方的督战队,与夏军将领更本阻拦不住,反而被裹挟着一同败退。
可宣化军身后不是平原,不是山地,而是滔滔不绝的大河!
于是近万宣化军如同下饺子一样,一个挤一个,接连不断的掉落讨赖河中,被凶勐的河流张开大口,一一吞食!
身后是如狼似虎的金军,身前则是摄人心魄的讨赖河。
在大自然与金军的同时威逼下,溃败的宣化军要么被河流吞噬,要么被追上来的金军砍杀在地!
七千宣化军在溃败后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金军与讨赖河联手斩杀殆尽!
河岸宣化军的惨事,被北部剩余宣化军一一目睹。
看着昔日欢乐的同伴,一一惨死在自己眼前,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或葬身鱼腹,北部的宣化军无不感到悲愤填膺。
浪讹遇移看着自己麾下儿郎一个个惨死河岸,气的目尽眦裂,悲愤交加,他与河岸大军只距离一里之地啊!
只有区区一里地啊!
可就是这平常简单如漫步一般的一里之地,在此刻却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任凭他怎么挣扎却都无果。
只能眼睁睁看着属下一一惨死,而无能为力!
这种绝望、悲愤、自责的心情没有人能理解,只能由浪讹遇移独自一人承受!
此刻宣化军的战场上,战局已经接近明朗,在金军借助地形,以兵力优势全歼河岸宣化军后,北部宣化军的命运已经可以预见。
果然,在覆灭河岸之敌后,金军快速调整阵容,将苍头部队开始北调,配合骑兵围歼剩余的两万宣化军。
接下来的战事对金军来说,轻松又沉闷,三万步骑大军配合有序,稳打稳战,一步步压缩宣化军的活动空间!
将宣化军团团包围在一块,慢慢围剿宣化军剩余兵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临近黄昏之际,两万宣化军终因寡不敌众,体力不支,军心士气持续动荡而摇摇欲坠。
眼见宣化军已经到最后一口气,速不台决定不给其继续纠缠的机会,打算速战速决,发起最后致命一击!
于是速不台从女真、蒙古骑兵中挑选出一千名一直保持养精蓄锐的精锐悍勇之士,瞅中一处漏洞,对宣化军发起最后一轮勐烈的冲刺!
金军铁骑悍不畏死的一波又一波冲刺,如潮水一般从宣化军最薄弱处勐烈进攻,滔滔不绝!
终于在金军冲击到第七次时,早已经筋疲力尽的宣化军终于支撑不住,开始逐渐溃败!
速不台眼尖手急,抓住这一瞬而逝的战机,从宣化军溃败处投入重装优势兵力,以点带面,开始一步步扩大宣化军的溃败规模。
在速不台向宣化军内部投入重兵集群后,宣化军的溃败就如同一处溃烂发脓的毒瘤,开始快速感染蔓延宣化军全身!
已经重病缠身的宣化军在速不台最后这两剂重药后,开始彻底崩溃败亡!
“大金万岁!”
“陛下万岁!”
“万胜,万胜!”
眼见胜利在望,在场的金军无不兴奋呐喊着胜利的口号!
而反观宣化军,则全军流传着“败了”,“快逃”等各种不详之号。
这一刻,原本已经大战一天体力逐渐下降的金军,却犹如吃了刺激药物一般,原本疲惫的身躯,冲满了用之不竭的力量!
金军士气振勇,争先恐后抢杀宣化逃兵,将宣化军一路掩杀十里不止!
……
第四百七十章河西会战六
败了!败了!大军真的败了!
尽管浪讹遇移知道宣化军没有战胜金军的可能,对战败他也有着心理准备。
可真到这一刻来临,他发现他并没有面对失败的勇气。
全军如此惨败,损失惨重甚至超过了他之前的估算!
面对数万金军重兵围困,铁骑勾连横索战场内外,溃败的宣化军真正能逃出重围者,能有几何?
浪讹遇移悲观的认为宣化军除了全军覆没,还是全军覆没!
此刻瘫软坐在地上的浪讹遇移,看着地上七零八落,被溃兵践踏的不成样子的将旗,眼中闪过一抹悲痛。
回忆起以往自己辉煌的一生,再对比这一刻的狼狈模样,不由感叹命运多舛,世事难料。
“将军,走吧,大军败了,我们保护你突围出去吧!”
“走?去那?”浪讹遇移犹如疯癫一般自言自语道:
“本将一战尽失朝廷三万大军,罪孽深重,天下之大,何有我容身之地!”
感受到浪讹遇移话中不带丝毫生机的暗意,一旁的一众心腹亲兵红着眼圈,急忙劝阻道:
“大军战败,罪在昔里钤部投金,与将军无关啊,将军万不可自绝生路啊!”
“哈哈,昔里钤部吗?”这一刻的浪讹遇移极为清醒,看着漫山遍野四处奔波逃散的军士,意有所指道:
“昔里钤部叛变确实是战败的罪魁祸首,可此战就真的只是昔里钤部一个人的责任吗?
令公元帅没有责任吗?
李安全没有责任吗?
籍辣思义没有责任吗?
就是本将也同样也不可推卸的责任!
大帅之责一在御下不严,致使大军严重内讧!
二在战前没指定何人为南峡谷主将,导致前线大军主次不分,阴阳颠倒,军情杂乱无序。
致使大军群龙无首,被金军逐个击破!
三在开战前,他错误判断金军主力方向,致使我军一头撞上金军的铜墙铁壁!
四在开战后他心存侥幸,不身赴前线指挥统筹大军,反而坐镇后方百里之外的肃州,隔空运筹前线大军!
他以为他是谁啊,他是韩信吗?
此四误他罪孽深重,就是千刀万剐了他,也不解我心头之恨!”
已经心存死志的浪讹遇移通过对嵬名令公的一番破口大骂,此刻放开了许多,也不再藏着掖着。
数落完嵬名令公后,接着数落起李安全道:“嵬名令公罪责有四,李安全他同样罪责难逃!
其罪一,不懂兵事,却仗着郡王宗室之身,胡乱插手大军作战计划,致使计划朝令夕改,为我军南下被围埋下伏笔!
其罪二卑鄙不才,却嫉妒贤良之人,将朝中政治斗争带到前线战事中来,致使内部矛盾重重,各军无信任可言!
其罪三,野心勃勃打算犯上作乱,为夺西平兵权,逼反昔里钤部,将军我带入如此境地!
其罪四,骄疏大意,使麾下大军守备松弛,防御不严,被西平军轻而易举突入营中。
连带着我军支援,被金军堵截于路途之中,害我全军覆没!
李安全四罪,罪罪可诛,罪罪不可赦!”
说完李安全,浪讹遇移看着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金军,其并未起身逃跑,反而破罐子破摔的坐在地上,继续数落起籍辣思义的罪责。
只见浪讹遇移说起籍辣思义就气的咬牙切齿,痛恨道:“籍辣思义此贼子,罪孽更重!
一罪首鼠两端,一会向着大帅,一会向着李安全,总想两边讨好,对实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为虎作伥,指鹿为马,逼反昔里钤部!
二罪利欲熏心,反复无常,翻脸如翻书,从一开始向着大帅,再后来又向着李安全与大帅敌对。
等李安全失势后,又翻脸无情,对李安全的求援视而不救!
三罪其狼子野心,在我军情况不妙后,竟然打起了置身事外,保存实力,隔山观虎斗,两头下注的打算!
四罪其视大局于不顾,只为一家一军之利,致使战局恶化,他这是叛国,族群败类!”
骂完籍辣思义,浪讹遇移舒畅了很多,要不是当初籍辣思义与李安全异口同声,坚持调宣化军南下,宣化军何有今日之惨败!
所以论浪讹遇移对谁的怨恨最深,第一个除了金军之外,就是籍辣思义与李安全二人最遭浪讹遇移记恨呢!
说完这几个主要将领的罪责,浪讹遇移便停下了对自己的数落。
不是浪讹遇移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实乃浪讹遇移打算用一死来弥补自己的过错了。
都打算去死了,说与不说自己的罪过已经无关紧要了。
这些话就像临终遗言一般,在说给自己的一众亲兵后,浪讹遇移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着最后陪伴着自己的亲兵,爽朗大笑道:
“去吧,大军败了,已经无可挽回,都各自逃命去吧!”
看到亲兵还想再劝,浪讹遇移不给其说话的机会,抢先道:
“逃离突围之言不必再劝,本将以无颜再见河曲父老,只有学霸王死于讨赖河岸,才能弥补本将之罪!
旦望在九泉之下,见到今日战死的将士们,能给他们好好赔罪,取得儿郎们对本将的原谅吧。
去吧,都逃命去吧!
趁着现在混乱,金军还没有彻底合围之前,或许还能逃得一线生机,不必陪本将留在此地送死了。”
浪讹遇移说罢,一众亲兵已经泣不成声,些许亲兵哽咽道:“将军真的不走了吗?
其实将军可以与我们一起突围,以后咱们隐姓埋名,于河曲家乡耕种放牧,岂不美哉!”
感受到亲兵的关怀与不舍,浪讹遇移感动至极,忍着哭意,强颜欢笑道:“说什么傻话呢!
我若不走你们还有活路,若咱们一起走,金军只会紧追不放,迟早害了你们。”
“我们不怕,大不了同生共死!”
看着依旧不愿离去的亲兵,浪讹遇移反而劝说起亲兵道:“你们不懂,我是谁啊,宣化刺史,金军眼里的大鱼啊!
金军若不在战场上看到我的尸首,他们怎么可能放弃对逃兵的追杀与搜查。
纵是金军不杀我,回去后朝廷也要杀我,你们陪着我,根本过不了与世无争,归野田间的平闲日子。
以后只会在追杀与搜查中惶恐度日,从此东躲西藏,永无安宁之日!
毕竟以后可是金国的天下啊!
咱们一群与金国为敌,杀过金军的夏国余孽,哪会得到金国朝廷的善待啊!
民间百姓与你们可弃暗投明,改邪归正,今日做夏民,明日做金民。
可我这个记录在桉,与金军为敌的主要贼首,是没有退路可言的。
言尽于此,望你们好生思量,以后万不可与金国为敌,做个金国顺民,过好后半生安生日子吧。”
“去吧去吧!”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一众亲兵红着眼圈,哭泣的对浪讹遇移最后一拜,而后起身上马,对着浪讹遇移拱手道:“将军保重!”
“来生在相聚!”
……
第四百七十一章河西会战宣化亡
战场上厮杀与围剿已经接近尾声,漫山遍野的宣化逃兵已经被金军骑兵追歼或俘虏。
但现在战场上能站着的除了金军还是金军。
只有一个非金军一方的夏将依旧还屹立当场,被金军团团围住。
这名夏将就是已经放弃逃跑,留在原地不动,等待金军到来的宣化刺史浪讹遇移。
原来在宣化军兵败各自逃亡之际,浪讹遇移送走亲兵后,就一直呆在原地没有动,他在等待金军的到来。
于是,一直到一小队金军低近浪讹遇移附近,发现了气质不同凡响的浪讹遇移。
很显然,浪讹遇移给金兵的第一感觉就是大人物,与他们之前所遇到的士兵明显不同。
于是这一小队金军最高指挥官,一名蒙古骁骑官,决定抓活的。
等这一小队金军抵近浪讹遇移周围,将浪讹遇移团团围住之后,还不待金军威胁劝降,浪讹遇移就已经自报家门,并言明要见金军大将速不台一面。
浪讹遇移的自报家门,令这队金军犹如被天上掉馅饼砸中一般,欣喜狂欢!
对这队金兵来说,再大的战场功劳也不如擒获一府刺史,一军主将来的大。
战场上抓逃兵的的金兵这么多,能被他们瞎猫碰上死耗子,得此擒将大功,他们如何能心神固定,不兴奋狂欢呢!
于是在金军眼里,是他们升官发财,犹如宝物的浪讹遇移,便遇到了这队金军的善待。
不止没有伤害浪讹遇移,反而将浪讹遇移要求面见速不台的请求,也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此刻这队金军为了保护好浪讹遇移这个在他们眼里升官发财的福星,对浪讹遇移是有求必应。
毕竟这队金军好不容易得到这个天大的功劳,可不敢因为他们拒绝,而导致浪讹遇移心存死志,当场自杀。
毕竟死了的浪讹遇移,哪有活着的浪讹遇移功劳大。
当然,浪讹遇移的请求他们不会拒绝,会选择向上面转达。
但速不台知道之后,选择见不见浪讹遇移,这个他们也就无法保证了。
于是战场上就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一队三十人的金军将敌军主将团团围住,保护在他们中间。
一来不让其逃走,二来不让其他人伤害,或抢功。
毕竟面对这种从此命运转折的滔天大功,这队金军也无法保证战场上其他友军在知道情况后,会不会做出什么不利于团结的事情来。
毕竟眼红病这种事情,古之不绝,战场上自相残杀抢夺功劳的事情,纵是金军也无可避免。
不过金军严酷的军纪,以及还算完善的监察制度,降低了这种事情的发生几率,比之其他军队好了不少。
发生的少,但并不代表没有,这种事情在金军内部也时常有发生。
毕竟利益动人心,利益回报小的时候,很多金军还能做到忍下心中诱惑,与得功部队做到相安无事。
可若功劳大到能改变他们命运时,很多人也会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放手大胆一搏。
事发肯定死路一条,可若做的干净,没被发现,那将是改变命运最好的选择。
所以这种事情在金军内部也是屡禁不绝,屡屡有犯事官兵事发,被抄家灭族。
虽然此处战场上人多眼杂,想来不敢有友军铤而走险,做杀人夺功之事。
但为了安去起见,这队金军还是选择保守一点,将浪讹遇移保护好。
别被眼红之人本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这种损人不利己的心理,给一箭射杀了,那就真是欲哭无泪了。
接着在金兵将消息上报不久后,不过多久,得知消息的金兵,越来越多的汇集在浪讹遇移附近。
不到一会,浪讹遇移附近就聚集了不下千余金兵。
而这队最先发现浪讹遇移的金兵,面对越来越多的友军,却越来越如临大敌,小心谨慎,比保护自家上司还要用心。
于是这诡异的一幕就出现了。
三十余名金军背对背围成一圈,将浪讹遇移团团围在中间,守护的严丝不漏,面对临近迟尺的友军个个如临大敌。
而对面的千余金兵,却犹如发情的公牛,红着眼死死盯着被围在中间的浪讹遇移。
对面的千余金兵,对浪讹遇移这件大功可谓垂诞三尺,犹如看到肥美的羊肉,眼睛发光,恨不得当即就冲上去“饱餐一顿”。
就在两波金军在这种诡异的氛围对持之下,之前收到消息的速不台,最终还是决定见见这个未曾谋面,只有耳闻的宣化刺史。
速不台带着一众八旗将领,策马越过一片片跪地求饶,已经投降的俘虏。
一路所过,经常看到有四五名金兵,就押着上百俘虏向河岸边上走去的画面。
对着一幕速不台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快速一闪而逝,没被他人发现。
这些金兵押着俘虏去河岸干什么,速不台一清二楚,但他却无能为力。
毕竟命令是另一名与他地位同等的女真大将孛木律合达所下。
所以在无法改变这一切后,速不台只能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这也是速不台选择见浪讹遇移一面的原因所在。
等速不台达到目的地后,外面的千余金兵,看着策马到来的速不台,只能各自后悔懊恼。
为何之前没敢行动,错过了一个大好机会,现在只能干看着人家立功了。
与之对应的,守护在浪讹遇移身边的金兵,却对速不台的到来如久逢甘露,兴奋之下大松一口气。
于是对峙的金兵,在速不台到来后逐渐散去,差点打起来的抢功之战,也被消弭的一干二净。
“见过大将军!”
“见过大将军!”
“我等见过大将军!”
……
一路行过,面对接二连三问候行礼,速不台只是轻轻点头,也不回话。
直到来到浪讹遇移丈许距离,一直沉默不语的速不台终于开口道:“你就是宣化刺史浪讹遇移?”
满脸污渍的浪讹遇移看到正主到来,擦了擦脸上的赃秽,整理一番仪表,尔后对着速不台拱手道:
“本将不才,正是将军手下败将浪讹遇移。”
坐在马鞍上的速不台看着遭此战败,依旧气质不俗的浪讹遇移,些许好奇道:“你能逃,为何不逃?而且非要见我?”
听着速不台一连两问,浪讹遇移自嘲笑道:“注定逃不掉的,就不做徒劳无功之事了。
至于见将军,是有一事相问,不解,我死不瞑目。”
速不台面色不变道:“这么说,你不打算投降?”
浪讹遇移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开怀大笑反问道:“难道将军以为我见你,就是为了投降吗?
这也太看不起我浪讹遇移了吧!”
……
第四百七十二章河西会战之诅咒
此刻速不台已经确定是自己之前想差了,也为自己小视一名将军的赴死之心而感到惭愧。
至此速不台收起之前的轻佻之态,郑重其事道:
“好吧,作为我刚才对你误会的补偿,你可以问了,只要能回答的本将一定告诉你。”
听到速不台答应了他的请求,浪讹遇移拱手施礼道:“多谢将军宽宏大量,不计各为其主之仇。”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这一刻,浪讹遇移没了以前对金军仇视,反而彬彬有礼道:
“第一个问题,昔里钤部到底有没有与你们勾结,或者说,他是什么时候才与你们接触的?”
这个问题,速不台好似早已料到,故直言不讳道:“昔里钤部从未与我军有过接触。
有的话,也只是在战场上与我军厮杀,他真正与我军和平接触,就在今日早晨。”
“哈哈哈哈哈!”听到速不台的回答,浪讹遇移先是不信,可面对速不台坚定的面孔他不得不信。
大笑过后的浪讹遇移,像是被打击到一般,有些神经质的说道:“这么说,昔里钤部从未背叛过朝廷?”
“不错,今日早晨之前,昔里钤部一直是忠心你们的。”
浪讹遇移好似不敢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一般,带着些许侥幸心理道:“你们就没有向李安全用过反间计?”
此话一出,惹得速不台噗呲一笑,但还是摇头道:“我军从未用过反间计。”
“哈哈,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听到这残酷的现实,浪讹遇移备受打击道:
“原来说来说去,是我们自己逼反了昔里钤部,从而导致此战超出预算,致使我军战败!
哈哈哈哈,荒谬不经,荒谬不经啊!
自家的宗室王爷将自家的忠臣良将逼反,多么可笑可悲!
哈哈哈哈,大夏亡的不冤啊!
这天下合该金国所有啊!”
看着被打击过后已经几乎疯癫的浪讹遇移,速不台不忍直视,跳过话题道:“还有没有问题,一并说完吧。”
听到速不台的话,浪讹遇移情绪终于稳定了许多,眼中带着一抹灰败之色,看着速不台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对我军俘虏会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令速不台一顿,想起之前看到的场面,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实言相告,还是给他一个美好的期望?
最终速不台不知该如何回答,选择了沉默不语。
浪讹遇移等了半天,见速不台眼神躲避,一直没有回答,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好似已经看到了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他们已经投降了~”浪讹遇移几近颤抖,语气极其不稳,带着悲腔对速不台道:
“他们已经对你们没有威胁了,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还要这么做?
留着他们为你们征战天下不好吗?
你们不是要一统天下吗?
你们不在乎民心吗?
你们就不怕激起更多的反抗吗?
留着他们对你们有利无害啊!”
说到最后,浪讹遇移几乎用尽力气吼了出来!
他不明白金军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但不管如何,他都希望速不台可以改变这一决策。
浪讹遇移用希望恳求的眼睛看着速不台,他希望可以打动速不台,让速不台改变决心。
可令浪讹遇移失望的是,速不台只是独自一叹,声音低落道:“这是另一名大将做出的决定,我也无法改变。”
“屁!我不信!”速不台的回答令浪讹遇移极度疯狂,激动的对速不台吼道:
“你以为我不懂你们的八旗吗,你可是上三旗蒙古大将啊!
你如此高的地位,我不信有人敢不给你面子,你说的话,就是完颜纲都得给你三分薄面吧!
你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难道你们就真的这么野蛮残暴,不受中原儒家影响吗!
你们跟女真人不都一样信佛吗,佛是这样教你们的吗?
你们就是这样做,才被佛祖保佑的吗?
一群野兽!屠夫!刽子手!
就你们这样还想统一天下,哈哈,痴心妄想!
我就在地下看着,看着你们哪一天被中原人赶出中原,回到塞外继续放羊去!”
怒骂完速不台,浪讹遇移激动的对俘虏所在的地方叩首大拜,一边跪拜,一边嚎啕大哭道: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本将无能,本将有罪!
呜呜呜呜!是本将害的儿郎们受苦受累,是本将害死了你们啊!
早知道就不该投降,呜呜呜呜,就不应该投降,哪怕战死,也不应该这样窝囊残忍的去死!
不该投降啊,不该投降啊!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看着跪在地上哭泣自责的浪讹遇移,速不台像是自辩一般小声道:
“这是女真人的决定,我一个蒙古降将,那有违背军令的本事啊!”
对速不台的话,已经悲愤欲绝的浪讹遇移跟本听不进去,怒吼道:
“少来!你们都是一丘之貉,女真人下的命令,你们这群蒙古人,与那群汉儿,不也是杀人的刀吗!
怎么,敢杀不敢承认?”
看着哑口无言,无言以对的速不台,浪讹遇移最后对着俘虏的地方拜了三拜,尔后起身看着速不台冷笑道:
“我诅咒你们,黄河之国虽亡,然以后灭金者,必黄河!
皇气借河起东南,于皇降寺荡金旗!
哈哈哈哈!等着吧,你们迟早会被赶出中原的!
金国必亡!”
“大胆!狂妄!”
“闭嘴,还不死来!”
浪讹遇移的话,激起一众八旗将领的怒目而视。
尤其是几个对金国忠心耿耿的将领,更是怒目横眉,拔刀相向,呵斥浪讹遇移闭嘴!
对金将的出言恐吓咆孝,浪讹遇移并不惧怕,反而洒脱大笑道:“不劳你们动手。
刀拿来,我自己动手,免得脏了我的身。”
此刻只有速不台依旧保持面无表情之态,也不见发怒,只是平静道:“把刀给他!”
听着速不台的话,一个金将看着浪讹遇移,露出了一副便宜了你的样子,将自己的佩刀拔出,扔在了浪讹遇移脚下。
浪讹遇移捡起脚下的锋利刃器,拿在手中比划了两下,尔后转身面向东方,对着千里之外的河曲地区拜了拜。
尔后起身将刀架在脖颈,向着左侧狠狠一拉,当即割破喉咙,洒血当场,摔倒在地!
砰!
看着瘫软在地,已经命丧黄泉的浪讹遇移,速不台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受,只是口中念叨着浪讹遇移临死前的诅咒:
“皇气借河起东南,于皇降寺荡金旗?”
速不台眼珠转动仔细思考着此话的含义,口中喃喃道:“黄河反?东南?江南!
河于皇?于皇?于皇寺?”
念叨了一阵后,速不台也未发现此话有什么作用,或不同的地方,只当是浪讹遇移临死之前胡编乱造之言。
速不台对自己的疑神疑鬼自嘲笑道:“妖言惑众之言,我居然敢当真,唉,湖涂了湖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