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肃州大战起
听着速不台的计划,完颜纲抚摸着胡须,眼睛闪动,并未及时回复,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速不台都督此言差矣!”
完颜纲不发表意见,不代表其他几人会让着速不台。
只见一名三十来岁,名唤孛木律合达的女真正白旗大将出言反驳速不台道:“本将不明白速不台都督是从何得知夏军南线最弱的?
要知道南线可是有这六万多夏军,而玉门也不过一万而已!
本将看来,南线才是最不可攻之地!
只要南线六万夏军紧守营寨不出,我军除非不计伤亡的用人命去填,否则绝不可能攻克!
而我军一旦对南线久攻不下,二十万夏军就会从后方包围我军!
这种情况太危险了,我军随时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孛木律合达反驳完速不台的计划,也不理速不台如何心情,直接对完颜纲说起自己的计划道:
“王爷!在卑职看来,我军可派遣一部偏师从黑山一带偷偷绕过玉门关,直插夏军大后方!
届时绕过玉门的偏师可从后方进攻李安全所部。
而我主力便可于玉门正面进攻吸引敌军,在我军前后夹击下,铁打的玉门它也得破!”
孛木律合达说罢,就等候完颜纲的反应。
可不等完颜纲率先表示,一旁的汉军镶白旗大将韩童年就先出言反对道:“合达将军此计,本将不认同。”
不待孛木律合达发怒,韩童年已经解释道:“合达将军计策重在一个奇字!
可本将没听说过黑山一带有可以绕过夏军驻防的小道!
纵是有,本将大胆估计,顶多是一些猎户商贾偷偷走出的山涧小道。
而这种顶多穿行十多人的小道,如何能行大军呢?
既然大军无法度过,偷偷派个几十百多人过去,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给夏军白送战功罢了!”
孛木律合达听到韩童年将自己的计策贬低的一文不值,面目不岔道:“本将可没说走山涧小道!
本将的意思是我偏师可从黑山深处的石关峡绕后!”
韩童年听罢,看了看地图,摇了摇头道:“合达将军难道没看到吗?
石关峡右侧黑山为玉门一万守军,左则为浪讹遇移所部三万余众,石关峡中间为玉门城墙,这与直冲玉门有何区别?”
孛木律合达不满道:“当然不同!
首先玉门关城在黑山右则山坡,我军若直冲玉门,是属于仰攻,如此夏军便可在玉门关居高临下对我军形成致命打击。
此计不可取!
所以我军不从玉门过,直接从玉门关下面的石关峡冲过去!
石关峡出口只有一道玉门城墙而已,进攻一道平原上的城墙,总比进攻山坡上的玉门关城容易吧!”
韩童年依旧不同意道:“合达将军此言差矣!
石关峡长二十里,两侧宽只有区区八十至一百步而已,且南北两侧山岩壁立,陡不可上!
在如此形势险峻的峡谷内行军打仗,我军不管去多少人,都会被峡谷两侧的夏军左右夹击!
夏军甚至可将我军的一字长蛇阵从中间切断,或可从后尾堵住!
我军一旦面临这种情况,届时我军会被夏军关门打虎,彻底埋葬在这条狭隘的峡谷中!
本将敢断言,不管偏师去多少人,最终也逃不过全军覆没四个字!”
孛木律合达被韩童年说的气急败坏道:“狂妄!这不成那不成,那你说到底该怎么做!”
韩童年听闻此言,像是早有准备一样,直接手指黑山北方的沙漠地区道:“从北面沙漠绕过去!
此沙漠之前本将以遣人探查过,只有一百四十多里,我军铁骑完全可以一夜之间全部疾驰至黑山东侧!”
“哈哈!”孛木律合达像是听到何等可笑的笑话一样,蔑视的看着韩童年嘲笑道:
“既然你也知道黑山北侧是沙漠,那你难道就不知道沙漠地区会陷马蹄,骑兵根本不能在沙漠地区行军吗?
这么大的一个漏洞你以为别人看不到吗?
如沙漠能行骑兵,玉门安敢有咽喉之称!”
“这……”韩童年被孛木律合达说的哑口无言,因为他真的不懂这些罕见的骑兵知识,更不懂沙漠对马匹的限制了。
韩童年有些不信的看了看速不台,只见速不台也点头赞同孛木律合达的话道:
“合达将军说的不错,战马在沙漠中行走马蹄会陷入沙子中,所以自古以来骑兵便有着逢沙漠不入的说法。
除非走投无路,否则千百年来只有败军逃亡的骑兵,才会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逃亡沙漠赌一下运气。
但九死一生,能在沙漠中活下来的骑兵几率很小。”
韩童年闻言,还有些不想放弃,不甘心的问道:“那步兵呢?
黑山北部的沙漠从西到东只有区区一百四十里,步兵若急行军,也可以一个昼夜绕过黑山,直达玉门身后!”
韩童年话音落下,孛木律合达又一次嘲笑道:“愚蠢之见,你能想到用步兵绕后,难道嵬名令公想不到吗?
李安全的六万大军为何部署在黑山后方,不就是在防着你从北部沙漠绕后嘛!
不说你急行军的情况下能不能突破李安全的六万大军。
就说你绕后之际,黑山左则的浪讹遇移便可从黑山随时出击,截断你的后勤,堵了你的后路!
你说我的计划是全军覆没,我看你的计划也是全军覆没!”
听着二人的唇枪舌剑,许久不发声的完颜纲勐然一挥手打断二人辩论,目光如炬的看着速不台道:
“本王明白速不台的意思了!”
原来之前速不台说完自己的计划后,就在其他人忙着反驳辩论之际,只有完颜纲在仔细思索速不台此策究竟是何意?
他不相信速不台的计划会如此简单,这里面肯定另有所图。
这也是完颜纲之前一直没参与讨论的原因,直到刚刚完颜纲终于摸清了速不台的意图,这才出言打断了众人。
听到完颜纲突然不明觉厉的话,除速不台外,其余几人皆一头雾水,不明其意。
只见完颜纲手指着黑山玉门关,至讨赖河中间长三十里的平原地带道:
“速不台的意思不是真的从南线进行突破,而是以南线的六万多夏军为诱饵,吸引黑山敌军与李安全所部来包围我军!”
说罢,完颜纲得意的看着速不台道:“本王说的对不对?”
速不台不由赞叹道:“亲王一语道破卑职之计!
卑职看来,我军从玉门强攻是下策,从石关峡进攻也是下策,从北部绕后亦为下策!
真正唯一的破局点就在南线,首先南线地处平原,此适合我军骑兵发挥最大战力!
尔后我军若从南线进攻,夏军为了不失守,一定会调动黑山左侧的浪讹遇移所部,与后方的李安全所部,从玉门出发切断我军后勤!
然后夏军从东、西、北三面包围我们!
如果夏军动如一体,此计我军确实危险!
可亲王与诸位不要忘了,夏军二十万大军并非来自一地,而是从多方组合而来。
众所周知,夏军一旦多军合与一体,便会内里矛盾重重,从而互相消耗牵制。
所以卑职断定夏军合围之际,就是夏军兵败之际!
夏军包围我们的时候就是他们漏洞百出,露出破绽的时候!
这个时候只要我军抓住机会,便可将如同沙漏一般的夏军一举击溃!
从后河西将再无大战!”
……
第四百二十九章包围与反包围
速不台在最后补充道:“此战重点在于浪讹遇移所部,与南线的昔里钤部所部,和籍辣思义所部。
首先我军打南线不是为了真的打南线,而是为了以南线为诱饵,将浪讹遇移所部从黑山左侧吸引出来。
目的就是为了逼迫夏军调动黑山守军,从而与我在南部峡谷展开大战!
所以我军的目标就是通过包围与反包围,来彻底歼灭浪讹遇移、昔里钤部和籍辣思义三部共十万夏军主力!
只要歼灭这十万夏军主力,玉门关的阿绰所部,与肃州的嵬名令公所部将不足为惧!
至于李安全的六万夏军,虽然看似人多势众,但其除了镇夷两军外,余者皆是乌合之众,对我军构不成威胁!
所以我军一定主次分明,李安全完全放过,玉门的阿绰也可以不打,只要牵制住他们就行了。
只要干掉浪讹遇移三人的十万夏军主力,那么剩下的夏军自然不足为惧,反手可灭之!”
速不台说完,完颜纲不给他人反驳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道:“本王以决定,就按速不台的计划来,无须再讨论!
现在本王军令,众将听令!
本王决定将我军分为三部,以汉军镶白旗大将韩童年为南线主将,汉军正白旗大将吴全良为副。
你二人率领汉军正白旗一万五千余众,汉军镶白旗一万五千余众,共一万八旗战兵以及两万苍头为南线主力。
再辖回鹘一万军士为辅,共计三军四万大军,于二十五日对南线夏军昔里钤部率先发起进攻!
你们要记住,你们的任务极为重要,首先你们要在第一时间打疼昔里钤部,让其向后方的浪讹遇移求援。
只有如此才能将浪讹遇移从黑山中逼出来。
其二,你们一开始没有援军,我军主力不能动,否则我十万大军全扑过去,恐怕夏军就吓的不敢应战了。
如果真发生这种事,那就等于我军将运动战打成了强攻战,这与咱们的计划不符。
所以为了给夏军希望,让他们虚妄的认为可以包围歼灭我南线四万大军,本王是不会给你们派援兵的!
也就是说,你部要在数倍与己的夏军包围中坚持下来,为我军后续反包围夏军争取时间!
所以此战南线的问题就两个,第一怎么将敌人吸引出来,第二,在敌人出来后,怎么在十万夏军的包围下坚持下来!
只要你二人能完成此事,就是大功一件,届时本王在战后亲自向陛下上书为你们表功!”
韩童年与吴全良各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对自身的自信,与对功劳的向往。
眼神已经告诉二人各自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于是二人郑重其事的对完颜纲拱手道:“韩童年、吴全良领命!
请亲王放心,卑职一定完全此重任!”
“好,有志气,果然为我八旗儿郎!”
完颜纲说完南线的安排,又目视速不台与孛木律合达道:“速不台,孛木律合达听令!”
“卑职速不台听令!”
“卑职孛木律合达听令!”
完颜纲在二人出声后,满脸严肃道:“命你二人率领女真正白旗一万五千余众,蒙古正白旗一万五千余众,共三万大军组成我军机动兵力!
届时在夏军包围韩童年所部后,利用骑兵优势快速机动至黑山下方,从夏军侧翼发动进攻!
你们要与韩童年配合,率先歼灭籍辣思义所部!
在你部进攻之际,同时也要做好堵住夏军北撤,或玉门之敌与南峡谷之敌合流的防备!
所以你部任重道远啊!
一角饰三角啊,在进攻南峡谷籍辣思义所部时,还要防备玉门与之合流,更要堵住整体夏军向黑山撤退!
所以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绝不可掉以轻心让夏军全身而退!”
“卑职定叫夏军有来无回!”
“好!”完颜纲赞赏一句,尔后说起最后的安排道:“咱们的计划看似复杂实则简单。
首先由韩童年率军四万组成南线军,对着昔里钤部所部四万夏军率先发起进攻!
进而吸引浪讹遇移和李安全所部从玉门出兵救援、包围我南线军。
尔后,在夏军主力抵达南峡谷战场后,便由速不台、孛木律合达所部三万大军迂回至玉门关下,堵住夏军出关与北撤的路线,进而反包围夏军!
最后本王亲率女真镶白旗,与蒙古镶白旗共三万八旗兵,与完颜巴尔术的两万回鹘军。
两军合计共五万大军包围南峡谷夏军,从浪讹遇移后方发起进攻!
最后我三部大军齐心协力,一举将南峡谷的十万夏军全歼于此,彻底奠定肃州战局!
此战重在歼灭浪讹遇移、籍辣思义、昔里钤部三部,至于李安全嘛,完全可以放过他。
当然,战机瞬息万变,如果我军在不损计划还有余力的情况下,也可搂草打兔子,将李安全顺手牵羊,一便打掉!
哈哈哈哈!”
“哈哈,这就看李安全有没有佛祖保佑了,如天让他亡,咱们想放过他都不行啊!”
“哈哈,估计李安全也不怎么信佛吧,否则怎么连个越王爵都袭不了,被李纯佑赶到河西来做个镇夷郡王呢!”
“哈哈!”完颜纲被众将的玩笑话也逗得直乐,拿李安全这个倒霉蛋开玩笑,果然不同凡响,让气氛也为之一松。
“好了,玩笑归玩笑,正事要紧,赶紧下去准备吧。”
“尊令!”
……
众将走后,完颜纲走出帅帐,抬头目视远方肃州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嵬名令公,你以出招,现在轮到本王出招了。
接下来你就好好看看本王的本事吧,本王倒想看你如何应对?
呵呵,现在就看是你技高一筹,还是本王羚羊挂角更甚一层了!
希望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
明昌十一年五月二十五日,经过十多天的准备,金八旗回鹘联军,共六万战兵及六万苍头。
共计十二万大军,分为三部进攻夏军的玉门防线。
首先由金军汉军镶白旗大将韩童年,与汉军正白旗大将吴全良二人,领金回联军四万,率先从玉门南峡谷进攻在此防守的昔里钤部所部!
……
第四百三十章一生征战十万里
金军大规模的调动,这明显不怀好意的举动,作为驻守南峡谷的主要军事主官昔里钤部,立刻判断出金军打算向南峡谷主攻的意图。
昔里钤作为对金军进攻的应对,一方面率部死守从讨赖河至黑山一段长达二十里的城壕,壕沟等阵地。
一方面派兵于城壕外设立三座鼎足而立的军事营寨,以此作为城壕侧翼的前沿防守阵地,与城壕互为掎角之势。
同时每营各派两千军士,三座大营共六千军士,作为抵挡金军的第一道防线。
如此安排有两个好处。
第一,金军不先拿下城壕外的营寨,金军便处在随时被营寨夏军侧翼偷袭、夹击的危险处境中。
如此一来金军便不能全心全力的进攻城壕,甚至要分兵来应对营寨内的夏军。
所以如果金军不傻的话,一定会先拔掉城壕侧翼的几个钉子,再进攻城壕。
如此的话,城壕就可不在第一时间遭受金军的打击。
进而在营寨未陷落之前,城壕夏军可一直源源不断的向营寨派兵,来依借营寨抵挡金军。
其二好处便是营寨在侧,就相当于一个突出的城池,而其后勤粮道以及兵源的运输都在城壕的保护下,不在金军的打击范围之内。
所以营寨便没了后顾之忧,可一心一意专门对付来犯的金军,如此便增加了金军攻克营寨的难度。
此等高明有效的战术,能在金军进攻之前就快速布置完毕,可见昔里钤部能力出众,非无为庸人也。
可惜昔里钤部现在不显,在其他人看来,昔里钤部只是个凭借家族势力才能担任南线主将的年轻纨绔子弟罢了。
而实则昔里钤部是曾在世界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智勇名将。
历史证明他确实是以自己的才华而青史留名,并非纨绔子弟。
可惜的是昔里钤不是以夏将闻名于世,而是以蒙古将领的身份打遍欧亚大陆!
昔里钤部,唐兀氏,生于1182年,河西人。
其父昔里答尔沙,祖上七代皆为西夏国必吉,必吉就是夏国宰相的意思。
其先祖本为沙陀部酋长,因率部归降李唐王朝被赐国姓为李氏。
后因要区别于西夏国皇氏李姓改为小李姓,后音译为昔里。
原时空因蒙古军曾包围肃州,而昔里钤部曾在家密秘接待蒙古使者,与成吉思汗的养子巴尔术,也就是现在的完颜巴尔术曾相约献城而投。
可后来因射书至蒙古军营,因事不密,被肃州夏军发现,进而全家被杀,只余昔里钤部一人逃脱。
死里逃生后的昔里钤部在元太祖二十一年1226年,率部众投降铁木真,隶属于国王木华黎帐下。
投降蒙古后的昔里钤部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了他传奇的一生!
元太祖二十二年1227,昔里钤部与忽都帖木儿奉命招降沙州守军。
然其沙州夏军守将见蒙军势大,察觉正面对抗事不可违,便设计诈降。
并以牛羊美酒犒劳蒙军,在蒙古将领畅饮不备时,半路设伏兵击杀蒙古将领。
昔里钤部和忽都帖木儿出发在半路察觉不对,策马逃走。
但忽都帖木儿所乘之马脚扭伤,而沙州夏军追兵马上将至。
昔里钤部便以自已所乘之马与之交换,使其先奔,而自已乘伤马为之垫后,一路抵挡追兵。
因为这次垫后救人事件,昔里钤部便由此进入了蒙古高层的眼睛。
太师国王木华黎称赞昔里钤部的勇敢,问他道:“汝临死地,而易马与人,何也?”
昔里钤部回答道:“小臣阵死,不足重轻,首帅乃陛下器使宿将,不可失也!”
铁木真听闻此事后极为欣赏昔里钤部的忠心,令太师国王木华黎嘉奖。
后来昔里钤部率部随铁木真攻克沙州,铁木真因之前沙州守军出尔反尔,恼怒之下下令屠城。
昔里钤部哭泣着请求铁木真道:“臣亲属咸在,愿赐全宥,且抗命者数人,若屠城,恐坚未降者心。”
铁木真念昔里钤部之功,便答应了他的请求,沙州全城百姓皆免死于昔里钤部一念之恩!
后来在1235年,昔里钤部率唐兀大军跟随拔都等诸王长子,参与蒙古第二次西征。
大军攻至宽田吉思海(今里海),率军从蒙哥大汗攻八赤蛮部、大破太和岭钦察诸部,皆立有军功。
后又率大军从拔都麾下攻打斡罗斯诸大公国,昔里钤部率本部人马强克也里赞城。
后又奉命率部急攻科罗木纳,血战数日破城,其大公率残兵败将逃亡至弗拉吉米尔。
1239年,拔都率大军攻至阿速部灭怯思城,其城主率军坚守不降,拔都率军久攻不下,急调昔里钤部支援。
昔里钤部赶到战场后,亲自解去重甲,赤裸上身率敢死之士扶云梯率先悍勇攻城!
并高声大呼:“城破矣!”其一众部下蚁附而上,部众冒死登城楼血战。
拔都破城后赏赐自己所用的西京名马与昔里钤部,并上报元太宗赐勇号拔都。
此后昔里钤部随拔都大小破阵数百城。
元太宗十三年,西征大军开始班师,昔里钤部因功官授蒙军千户!
1246年定宗贵由大汗即位,授昔里钤部为大名路达鲁花赤最高断事官,先后与断事官合达及卜只儿同署于燕京行省。
宪宗元年1251年,官复为大名路达鲁花赤,赏佩金虎符。
昔里钤部在大名府上任为官十四年,昔里钤部上任后修桥补路,广置礼学、文庙,大力发展民生经济,种植槐柳,修缮漳河两岸大堤。
昔里钤部在任上的一系列惠民之举,深受大名百姓的爱戴称赞,宪宗二年病逝于大名府,年六十九岁。
死后追封昔里钤部为太师,谥贞献,长子昔里爱鲁袭其军职。
昔里钤部一生英雄好汉,而昔里钤部之子昔里爱鲁也非庸人。
昔里钤部东起西夏河西走廊,西至东欧大平原,一生征战欧亚大陆大小数百战,未尝败绩。
而其子昔里爱鲁也是虎父无犬子,从北中国起,一路征战至云贵高原,其后生崖马蹄踏遍中南半岛,水陆两战皆为精通。
父子二人纵横天下数十万里未尝败绩,为元太宗、元世祖一朝的一代名将,长胜将军。
世祖念其功,赠银吉光禄大夫、平章政事,谥毅敏。
皇庆元年,又加赠乘忠执德威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师,封魏国公,谥忠节。
三子昔里教化,特进中书平章政事。
昔里也先帖木儿为江西行省平政事。
昔里骨都歹为大名路达鲁花赤,昔里钤一家皆为世祖忽必烈的重臣。
这一家子可谓能文能武,上马征战打天下,下马治国安天下,没有一个庸人。
真应了那句“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的名言了!
原时空大放异彩的昔里钤部以及他的后人,在这个时空因为完颜璟的到来导致金国起死回生。
从而灭了还在襁褓中的蒙古国,进而也没了发掘昔里钤部的贵人,也让昔里钤部的命运开始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该遇到的人昔里钤终究会遇到,原时空因为他与巴尔术的密谋献城,导致他全家被杀,之后投靠蒙古。
这个时空虽然巴尔术不是铁木真的养子,而是变成完颜从彝的义弟,更改姓完颜。
但人还是那个人,并不会因为改姓而改变。
或许历史的修正会让二人重新遇到,不过这次是敌是友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是又一次发掘昔里钤部的贵人,或许是亲手埋葬昔里钤部的敌人!
……
第四百三十一章历史的修正
狂风卷起漫天沙,战鼓擂动山惊倒!
昔里钤部亲自穿戴好甲胃,接过仆人手中的宝剑,一甩披风,大步流星的向着瞭望塔走去。
身后一众甲胃齐全的亲兵,立刻持刀枪剑戟,紧随其后跟上。
走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军营中,昔里钤部发现,此刻军营中没了之前的休闲气氛,有的只是大战来临前的沉闷紧张!
军营中往来穿梭的士兵,军官大声的呵斥,催促士兵加快速度。
还有时不时来往奔驰的高头大马,以及高级将领各自带着属下军官来回穿梭巡视战备情况。
目视着这一幕幕战前动员的景象,昔里钤部满意的点了点头。
战马嘶鸣,一车一车的箭失连续不断的送上城壕与壕沟。
这些混乱又有序情况,无不说明战争已在眼前,随时都有可能开打。
昔里钤部一路走过,遇到的士兵与将领皆停下手中活计,向着昔里钤部郑重行礼。
“见过将军!”
“见过将军!”
昔里钤部面对行礼的众将,面带微笑,一一笑着打招呼道:“将士们辛苦了!
等今日打退了金军,晚上给将士们加酒加肉共同庆祝!”
昔里钤部的话惹得众人一致叫好!
“钤部将军英明!”
“钤部将军辛苦了,真是爱我等如子啊!”
当然有高兴欢呼的,也有心思阴暗不相信的。
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话,突然从人群中传出:“谁知道钤部将军是不是在撒谎,好哄骗我们去送死啊!”
这道与众人明显不同的声音突然传出,在人群中是那么的突兀显立。
刚才一众欢呼的众人此刻皆被此言吓的面露难色,紧闭牙口不发一言,唯恐惹祸上身!
看着瞬间鸦雀无声的众人,昔里钤部眼角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怒意,不过快速一闪而逝,并未让众人察觉出来。
“哈哈!”昔里钤部因为人太多,暂且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拆台的话,故来不及追究责任。
只得先安抚军心道:“此话问的好,就将士们不问,本将也要说!”
见昔里钤部当面回答,众人皆被吸引了过来,只见昔里钤部三言两语,就将刚才动荡不安的军心重新稳定了下来。
在看到众人皆被自己的话所吸引后,昔里钤部暗松一口气,面露微笑道:“本将说此事之前,先告诉大家一件大好事!
经过本将与大帅的据理力争,以搏得大帅同意,将提高我军杀敌的奖赏!”
哗!
听到关乎众人自身利益的话题,众人皆变得激动认真起来。
只见昔里钤部继续道:“本将也就不卖关子了。
从即日起,凡是杀三鞑子一人者,可凭借首级从粮饷官处领走二十贯铜钱!
杀一个假鞑子者(苍头),可凭借首级同样领二十贯铜钱!
杀一个北虏者(汉军旗),可凭借首级领三十贯铜钱!
杀一个二鞑子者(蒙军旗),可凭借首级领五十贯铜钱!”
听到一个人头值五十贯铜钱,士兵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这还不算完,只见昔里钤部得意一笑,最后大手挥舞道:“若杀一个大鞑子真鞑子(女真),赏钱一百贯!”
“一百贯!”最后一句昔里钤部几乎是用平生最大的力气喊出来的!
听到一百贯,人群瞬间一静!
过了不知多久,在场的将士终于从巨款中反应过来,瞬间变得热血沸腾,竭力欢呼雀跃!
“大夏万岁!”
“陛下万岁!”
“钤部将军万岁!”
“杀鞑子!杀鞑子!”
“杀鞑子!杀鞑子!”
听着将士们杂乱不一的狂欢,其他的还好,但唯独“钤部将军万岁”这句话,将昔里钤部吓的眼皮狂跳,心中惊吓得惊骇欲死!
但好众人一时激动,皆沉浸在百贯铜钱的喜悦之中,并未发现刚才的不对。
在昔里钤部仔细观察了周围,发现众人都忙着欢呼讨论赏钱,并没有察觉到异样之人后,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就当是个小插曲,昔里钤部并未过多计较多想。
可昔里钤部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转头的瞬间,在人群身后,一个满脸通红的藩兵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阴毒。
尔后快速一闪而逝,接着又露出原来的憨厚之相。
昔里钤部走后,士兵三五成群的结伙讨论提高赏钱的事情,只有面目憨厚的扎西多吉脱离众人,向着马棚走去。
看着扎西多吉不合群的身影,一众同僚只是各自摇头晃脑的嘲笑了两句,并未过多理会。
且说扎西多吉离开人群,快步流星的来到马棚。
在马棚,扎西多吉轻车熟路的找到自己的战马,解开缰绳,刚将战马放出来,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喝!
“嗨!兀那藩子,不知道将军下令不准匹马出棚吗!”
扎西多吉转过身看着来人,只见一个七尺大汉,拿着马鞭,迈着官步,三摇两晃的边走边说道:
“马上就要开战了,将军下令军中严戒,步兵上阵,骑兵在后等令,没令不准上马随意行动!
这些你的上司没通知你吗!
你是那个部分的,你的上官是谁?”
札西多吉看到只有一人,心中松了一口气,没有理会这个九品监马官,直接翻身上马,打马就要离去。
看着眼前的藩子既然敢不理自己,罗摩难陀瞬间暴怒,上前一把抓住缰绳,不让马匹启动。
接着怒气冲冲的指着马上的札西多吉呵斥道:“你个藩子耳聋了嘛!给本官下来!”
札西多吉脸色平静的看着罗摩难陀,声音冰冷道:“你要是识相一点,就趁我没发火之前赶紧滚!”
“嘿,老子是吓大的嘛!”罗摩难陀不止不退,更是伸手抓住札西多吉的衣袖,一边往下坠,一边道:
“本官看你不识军规,违背军令,想必你是金人的细作吧!
哦,我知道了,你策马出营,是打算逃跑吧?
哈哈,合该本官立功,尽不想随意一逛竟能抓个奸细!”
听着耳边烦躁的噪音,札西多吉忍无可忍,挥起马鞭照着罗摩难陀脸庞狠狠一鞭!
啪!
“啊!”
悦耳的鞭声响起,罗摩难陀瞬间皮开肉绽,捂着脸,震惊的看着札西多吉,不可思议道:
“你个藩子,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啊啊啊!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国人,我可是九品官!
你个下贱的藩子尽然敢对主人动手,反了你呢!”
札西多吉不想与其纠缠,从怀中掏出一物,扔给眼前的蠢货,冷漠道:“闭上你的臭嘴!
看清楚了,我是镇夷郡王府麾下,我要去见郡王禀报军情,误了事你担的起吗?
当心郡王拔了你的狗皮!”
罗摩难陀傻眼的看了看铜牌上明晃晃的“镇夷郡王府”五个大字。
又看了看马上札西多吉,结巴道:“你不是金人的细作,原来你是郡王的细作?”
“哼!那还不滚!”
……
第四百三十二章南峡谷血战
札西多吉策马出军营,向着李安全所在的大营一骑绝尘而去。
而罗摩难陀则在札西多吉走后,立刻将此事禀报给昔里钤部。
而昔里钤部因为正在面对金军的进攻,故而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昔里钤部看来,自己一没通敌,二没造反,他一个受陛下猜忌的郡王能奈自己何?
显然昔里钤部因为一时忙碌紧张,忘了之前的万岁之事,而此事也为后来夏军兵败埋下了伏笔。
明昌十一年(公元1200年),五月二十五日。
金军南线主将韩童年集结一万两千骑兵,两万八千步兵,合计四万步骑大军,掠过玉门,向南峡谷昔里钤部发起进攻!
……
清晨时分,阳光灿烂东出,微风轻拂不燥,给战场上的两军士兵提供了良好的作战环境。
辰时二刻,一万由五千回鹘兵,五百汉军正白旗战兵,五百汉军镶白旗战兵,四千苍头组成的大军,率先从西北方向进入战场。
迎风飘扬的两白旗旌旗,引导者白甲尖盔,刀枪弓弩齐备八旗兵与回鹘兵分列两侧。
五千回鹘兵由回鹘将领阿迪里统领,列于峡谷右翼。
五千两白旗士兵由汉军正白旗都领范鸿方统领,列于峡谷左翼。
夏军三座大营列成一个品子形,共六千军士,分别由夏军一名都统制,三名统制统辖,负责防守营寨。
辰时四刻,回鹘将领阿迪里在授的八旗的同意后,一声令下,麾下五千军士率先对着夏军北面的营寨发起进攻!
在回鹘军发起进攻后,八旗一方的都领范鸿方亦紧随其后。
范鸿方下令苍头居前,战兵居后,分列成前后间隔五十步的百人军阵,向着夏军的西面营寨攻去!
“吼吼!”
“杀!杀!”
一瞬间战云密布,两军冲天煞气直冲云霄,搅动着天空百里无鸟!
回鹘一方除了前排士兵穿着以往缴获的皮甲、铁甲外,后方士兵大多无甲,只有一身遮体的皮袄。
所谓人过一万无边无际!
上万黑压压的金军,如潮水一般在战鼓呐喊声中,向着夏军营寨一往无前的勐烈冲去!
营寨内的夏军士兵,看着外面的一眼望不到头的敌军,有些胆小怕事的新兵未接触就已经吓得手脚发抖,更甚至尿裤子。
只有多年征战的老兵,才能在上万敌军的冲锋下做到面色平静,甚至对外面的金军看都不看一眼。
只是抓紧时间将各自手中的食物吃掉,补充战前体力。
要知道,在古代哪怕是精锐士兵,不在战时平常都吃的不怎么好,也就顶多吃饱而已。
只有在临近战时,军中才会难得大方一次,让士兵吃上平常难得一见肉制食物,或给军粮多加油水。
以此来补充士兵的体力,防止士兵因平常缺营养,导致体力跟不上激烈的战事,从而导致战败。
所以夏军士兵面对金军的冲锋,老兵并未在第一时间等待战斗,而是抓紧将手中食物吃掉。
然后就在壕沟中静静的等待,等金军冲上来再说。
只有哪些新来的新兵与丁壮、负担等,才会在金军的冲锋下吓得没了方寸,慌不择路的做各种无谓准备,平白浪费休息时间。
而对这一状况,夏军老兵并不会提示提醒这些新兵,只会在一旁默默看着。
因为在老兵看来,注定连第一轮撑不过的新兵,并不是他们的战友。
只有在多场战争后还能活下来的士兵,才会化身老兵,成为他们的战友。
活不下来的人,只不过是一具暂时能动的尸体罢了!
虽然残酷,但这却是多年身死磨难下来的宝贵经验,也是不可争议的事实。
这些西平监军司的夏国精锐老兵,多年来南征北战,能让金军慎重对待,将其视为夏军主力党项基石,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就像现在一样,在金军冲锋至百步距离之内后,这群夏军老兵这才懒洋洋的翻身半卧于壕沟的土堆上。
一方面搭弓准备,一方面将身子尽可能的紧贴地面,躲避金军射来的流失。
耳边时不时飞过的箭失,无不提醒着众人,这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自己随时都可能丧命!
九十步!
八十步!
经验丰富的夏军将校口中喃喃目测着金军的距离。
在金军抵达七十步后,夏军将领各自在自己所在的区域伸起手臂,用力挥动代表射击的旗帜!
“全军射击!”
只见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夏军阵地上,瞬间升起数十面旗帜!
旗帜迎风挥舞,壕沟中瞬间冒出密密麻麻的夏军,前排直线射击,后排仰天抛射!
瞬间箭如雨下,散发着冷光的箭头划过天空,爆发出嗡鸣之声,向着冲锋的金军疾驰而去!
嗖!嗖!嗖!嗖!
数不清的箭失如同大网一般从夏军阵地射来,前排持盾牌前进的金军瞬间倒下一片!
叮叮铛铛!
“啊!啊!啊!”
箭头与盾牌相撞,与甲胃相撞,引发一片金属碰撞之声!
当然更多的是箭失入体,刺破皮肤的沉闷声,引发金军一片惨叫!
夏军万箭齐发,金军也不是吃素的,同样以步弓争锋相对。
只听战场上金夏两军各自频频爆发出弓弩齐发的嗡鸣声!
那种如群蜂展翅的声音,如死神之音般令众人心季恐慌!
六十步!
五十步!
……
二十步!
十步!
经过两军箭失对峙,金军付出数百具尸体后,终于接近夏军阵地!
五步!
三步!
“杀!杀!杀!”
“吼!吼!吼!”
两军前排士兵瞬间短兵相接,夏军壕沟中的一丈长枪,如同白色的枪林一般,密密麻麻的向着金军刺去!
涔!涔!涔!涔!
瞬间,前排躲避不及,或无处躲避的金军,如同一道人墙一般撞上夏军的枪林!
枪穿葫芦,真正的血枪穿葫芦!
接二连三的金军撞上长枪,被长枪瞬间刺穿,这个时候任何铁甲都防不住大枪的捅刺!
冲锋的金军不好受,防守的夏军也好不到哪去。
因为在夏军枪林对金军时,金军同样以枪林对夏军!
只见金夏两军前排的枪林各自相互捅刺,倒下一排,后一排立刻补上。
两军拼的就是各自的韧性与军纪,场面极其壮观血腥!
在此刻,金夏两国的武器质量显现的淋淋尽致。
金军士兵手中的大枪刺中夏军后,除非卡住骨头拔不出来,否则金军一直能将夏军阵型捅作废!
而夏军士兵手中的长枪在刺中金军后,其中十有五六多数枪身应声断裂!
拿着半截枪身的夏军与赤手空拳没什么区别,进而被武器完好的金军残杀在地!
同样,金军比夏军多的甲胃,也保护着金军士兵生存几率比夏军高的多。
尤其是在八旗苍头挡住夏军前几轮枪林后,后方身穿三甲或二甲的八旗战兵,真正的如同铁人一般,冲入阵中反复横杀!
夏军终究不如金兵,几轮比拼韧性的枪林战后,夏军枪兵率先承受不住如此绝望血腥的伤亡,枪兵率先遁逃。
夏军枪兵一逃,两白旗战兵如同虎入羊群般,持各种短兵接连跳去壕沟中与夏军贴身肉搏!
……
第四百三十三章河西名将
金军八旗兵在各自的伍长、什长的带领下,争先恐后的跳入壕沟中,与夏军展开血腥暴力的白刃战!
金军以伍人为一伙,互相配合进攻,而夏军则以四人为一伙,由一名正兵带领一名丁壮与两名负担与金军近战。
金军的五人小队中伍长三甲,士兵二甲。
而夏军的四人小队中,却只有正兵一人穿一身皮甲或铁甲,余者三人皆无甲,或是简陋的布甲。
双方装备如此悬殊,令两军的战力也呈现出云泥之别,金军随意一名战兵就能压着夏军一个小队打!
一名夏军士兵将自己手中的大刀,狠狠砍在一名金军士兵的胸口,原本幻想金兵倒地的场面没有出现。
反而刀砍在金兵身上只是发出一声沉闷之声,让这名金兵随后退了一步,但并没有受伤失去战力。
这一的景象今夏兵心中绝望,不是我军不努力,而是金军披三甲啊!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名金兵在遭到攻击后被震退一步,尔后快速反应过来,冲刀向前一步扑去。
同时金兵头盔下的眼睛盯着面露惊恐的夏兵,眼睛中闪过一抹戏谑之色。
快如闪电的一刀砍在夏兵的脖颈上,同时上前欺身,一个肘击狠狠击打在夏兵心口,令夏兵在受伤的瞬间被掀翻在地!
躺在地上的夏兵双手握着喉咙,嘴角发出“喔喔”之声,几次想挣扎着起身,皆无功而返。
而此时那名与之敌对的金兵早就不见了身影,只能通过脚步声判断那名金兵已经向着壕沟后方冲去。
不知过了多久,这名夏兵躺在地上挣扎了一阵后,终于双脚一蹬,喉咙间的手掉落地上,没了气息。
而此刻从全局来看,夏军西、北两座营寨前方的三道壕沟已经全部失守,被金军所占据。
壕沟的失守这早在昔里钤部意料之中,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昔里钤部心大,而是平原地区的壕沟是为了防骑兵,而不是防步兵的。
南峡谷地区可没有山脉丘陵地貌,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上,壕沟的作用大幅度减小。
既然壕沟在平原作用有限,而夏军却依旧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单纯的为了防备金军骑兵部队的。
以及减速金军步兵的冲击速度,以防第一时间全军崩溃,来不及组织后备防线。
从而可见,夏军并未指望用壕沟来抵挡金军。
夏军壕沟防线失守后,夏军在第一时间就组织士兵打反击,趁着金军立足未稳,发起反冲锋!
金军刚刚夺的壕沟,还没来的及喘口气,就被夏军的反冲锋打了个措手不及,差点被打乱阵脚,被夏军赶了出去。
好在金军韧性极高,个个悍不畏死,平常日积月累的训练,与饱腹强壮的体力,在这一刻发挥出明显的作用来。
金军在一开始懵逼后,精湛过硬的军事素质立刻让金军反应过来,金军一边利用壕沟阻泄夏军的冲锋。
一方面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重新组织冲锋队形,在短时间内,对夏军展开争锋相对的第二轮冲锋!
此刻在后方观战的汉军正白旗都领范鸿方,眼见夏军将要堵住缺口,打断金军一鼓作气的势头。
心急下不顾亲兵阻拦,亲自披甲持刀,带着自己的亲兵赶来支援。
范鸿方此人白甲尖盔,手持两把鬼头大刀,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力大如牛,冲入人群中左右开弓,双刀起舞,刀光翻飞!
一时间范鸿方如古之恶来般,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带领军士将夏军打的节节败退!
金军士兵见上司如此勇武,各自士气大振,高喊着“范都领威武”口号,向着夏军发起激烈且悍不畏死的冲击!
后方同样观战的夏军统制细赏者埋,眼见金军将领竟如此勇武,敢于身先士卒带领金军勐冲勐打,一时心生敬佩之情!
没来由的来了兴致道:“早就耳闻关中出勇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细赏者埋环视左右诸将,兴致勃勃道:“我闻五代时,大梁王彦章日不移影,连打唐将三十六员!
今日金军人多,就让鞑子试试我这手段,你们就数着,看你爷爷我细赏者埋,今日能打多少员金将!”
“统制不可!”
“统制身系全军安危,怎可出去与那蛮子博斗!”
“万请统制三思啊!”
细赏者埋听着属下的劝阻,不耐烦道:“勿要在劝,我意以决,今日定要挫了金将威风!
也好叫金军与尔等明白,难道天底下就只要不怕死的金将,难道我党项儿郎就没有敢于身先士卒的将领嘛!”
“拿本将的五连鞭来!”
“哎呀!祸事啊,祸事!”
细赏者埋身边一众将领看着上司非要出战,个个吓得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劝也劝不下,早知道就不让统制看那些吹牛的小人书了。
现在倒好,统制看小人书看的走火入魔,非要去斗将,这在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
细赏者埋不知众人的心理想法,这会在亲兵的帮助下直接披挂上阵,手拿百斤双鞭,满脸兴奋的向范鸿方所地冲入。
细赏者埋一路所过,手臂般大小的铜鞭,上下翻舞,碰着即死,沾着即伤!
当然,这是假的,是细赏者埋自己幻想的而已。
实际上,细赏者埋身后一众夏兵紧紧的护在细赏者埋周围,但怕主将损伤而连累他们。
……
此刻范鸿方一脚踢开一个夏兵,一手将手中大刀从对面夏军的尸体中抽出来。
范鸿方摸了一把脸上还热气腾腾的鲜血,转过头正好看到一身银甲擦的明亮,晃眼至极的细赏者埋。
细赏者埋发现这个悍勇非凡的金将正在看着他,鄂下长髯抖动,张开一口大黄牙,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哈,我乃钤部统军麾下,大夏先锋统制,西凉府虎骑将细赏者埋是也,乃河西名将,有万夫不当之勇!
金将小儿安敢与我一战!”
河西名将?
万夫不当之勇?
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这个人,真的假的?
范鸿方有些呆滞的站在当场,不是被吓得,实乃被细赏者埋一番自我介绍词给弄懵逼了!
从军二十多年,何时见过这等诡异的场景!
范鸿方一时没反应过来,可一旁的一众金军左领已经气的怒火中烧!
哪怕是那些鼻孔朝天的女真将领,都不敢在他们面前称自己有万夫不当之勇!
眼前狂徒竟敢如此厚颜无耻的侮辱他们,是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
“狂徒,休的张狂,你爷爷山东来州张青前来擒你!”
细赏者埋见是一名小将前来应战,以为是范鸿方将他不放在眼里,表情不悦道:“哼!小二郎不知天高地厚!”
“待我拿你!”
啪!
“啊!”
……
第四百三十四章折军后代
“吼!吼吼!营破喽!”
“万胜!万胜!大金万岁!”
夕阳西下,黄昏的凄美下,玉门南峡谷夏军西营寨中,此刻浓烟滚滚,夏军旗帜鼓乐七零八落的散落一地!
来回奔驰欢呼的金军士兵,将地上的夏旗践踏的面目全非!
横七竖八的夏军尸体,与丢盔弃甲,满脸惊恐万状,抱头鼠窜,落荒而逃的夏军,无不说明夏军兵败如山倒的事实!
奋勇追杀敌军,挥旗欢呼,胜利之声响彻峡谷的金军,与垂头丧气,争先恐后亡命逃窜的夏军形成鲜明的对比!
西营一破带动连锁反应,北营抵抗回鹘多时的夏军,士气瞬间荡然无存!
军心动荡下,不知是谁喊出大军败了的谣言,引诱着北营夏军各自四散而逃,如作鸟兽散!
后方大营中坐镇指挥全军的昔里钤部,在第一时间接到西、北两营相继前后战败失守的消息。
……
“废物!废物!”
正在营中指挥作战的昔里钤部,突然听到西、北两营相继而陷的消息,一时竟呆滞在场不敢相信。
直到一旁的下属提醒,昔里钤部这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瞬间破口大骂前线将领无能:
“西北两营各两千军士,还有本将派去的三千援兵,比等重兵就是守半个月也不成问题吧!
给他金军再加一倍兵力他也攻不破吧!
你们告诉我,前线的那群蠢货是怎么败的?
金军难道还能插着翅膀飞进来不成!”
前来禀报战况的传令兵听着昔里钤部的破口大骂,此刻面露尴尬,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这个卑职听……听说……说……说……”
“说什么?你哑巴了!”
看着越来越不耐烦的昔里钤部,传令兵终于豁出去的似的一闭眼,将听到消息传达道:
“听说是细赏者埋统制见一金将悍勇,起了比试之心。
众位将军阻拦不下,细赏者埋统制非要亲自下场与之斗将。
于是便被一唤作山东张青的年轻小将,给一枪捅死了!”
“什么!”昔里钤部听着如此超出认知的一幕,声音拉的很长,尖锐的声音刺激的众人耳膜生疼!
“千真万确!卑职不敢哄骗将领啊!”传令兵哭丧的脸道:“金将不讲武德,搞偷袭!
细赏者埋统制,细赏者埋统制一时不察,大意了没有闪。
就啪的一声,很快啊!
卫兵都没反应过来,细赏者埋统制的五连鞭都没使出来,就被那金将一枪捅中眼窝,当场打脑骨折,给打死了!
听说头盔都给打飞了三步远!
细赏者埋统制一死,将士们群龙无首,几个将军互相推卸责任争论不下,全军没了指挥!
兵不识将,将不识兵,犹如散沙一样被金军逐个击破了!
西营一失,北营军心士气震荡,也……也……也失守了,现在就剩东营坚守了!
还请将军速发兵救援东营吧,时间一过,怕是东营也凶多吉少啊!”
听着如同戏剧儿闹一般的过程,昔里钤部再也忍受不住,怒火之下一脚踢翻眼前的沙盘!
随手拿起桌上的佩剑,对着地上杂乱的沙盘就是一顿乱砍!
同时边砍边骂道:“废物,蠢货!夜郎自大,愚蠢!
你死了不要紧,可你害的我军将士窝囊惨死!
你害的本将精心谋划,全盘落空!
你害的我四万大军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
你害的我大军陷入危险之境!
你怎么平时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去作死!
啊!王八蛋!驴日滴!
你自己那三脚猫,花架子的本事你自己不清楚嘛!
平常一众下属让着你,不跟你真打,哄你开心,你就真当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呢!
还他妈偷袭,战阵上胜负不择手段,你技不如人还敢逞勇?白痴!
就是人家不偷袭,你也是一枪撂倒的货色!
没有自知之明,狂妄自大,眼光短浅,看不清局势,死鸭子嘴硬!
我怎会当初眼瞎了选择你做西营主将!
我有愧朝廷,有负陛下,对不起死难的将士们啊!
我要杀了你全家,灭你九族!”
狠狠发泄过后,昔里钤部不得不重回现实,面对这糟糕的局势。
昔里钤部怒气冲冲的扔掉佩剑,看着周围一众低头耷脑,沉默寡言的众人,没好气道:
“今日本将要狠狠惩治此败军之将,你们谁也不准给他求情!
谁敢求情一并治罪!
本将不狠狠惩治一番这将战争当儿戏的风气,我大军迟早被这帮白痴害死!
做错了事,不是你一死了之就能躲过的!
传令,给西凉府去涵!
以本将的名义告诉西凉府,细赏者埋贻误军机,轻挑不尊,致使前线战败,损兵折将败坏朝廷威名,其罪不可赦!
着西凉府配合前线大军,锁拿细赏者埋全家,将其全家不分老幼全部处极刑峻法,抄家灭族!”
在昔里钤部说完处置后,刚刚还低眉顺眼的众人,立刻挺胸抬头,齐声高呼道:“遵令!”
对众人的态度,昔里钤部还算满意的点了点头,火气也稍微减少了许些。
在处置过罪将细赏者埋后,昔里钤部也终于说起对当前局势恶化的应付。
只见昔里钤部深出了两口气,平复一下心情后,眉头愁荣不散,有气无力道:
“既然西、北两营以失守,局势已经无可挽回,现在已经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了。
当务之急应该组织兵马与东营重建防线,先挡住金军,降低我军损失,万不可让东营在失!
对了,金军此番来敌多少人马,其主将是谁?
可探查清楚?”
对昔里钤部突然问话,一众夏将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回答道:“回禀将军,已经探查清楚。
金军此番来敌大致在四万左右,由金国汉军镶白旗大将韩童年统领!”
“韩童年?”
“正是。”
昔里钤部眉头一皱,疑惑道:“可有此人的情报?”
一名夏将出列回道:“回禀将军,是有一些此人的情报,但是不多。”
“怎么说?”
夏将斟酌一二,回道:“从中都传来的公开消息来看,此人祖上乃是赵佶一朝西军折家出身,属于西军将门。
听闻其祖在靖康金军南下之际,跟随折可求降于完颜娄室。
随后其祖跟随金军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在其父时家族已显赫金国!
后来金帝完颜璟登基,在明昌维新中,因其祖上有功,且本人也熟读兵法,智勇过人,有太原麒麟郎的美称!
因此被金帝赏识编入镶白旗之中。
听闻与之相熟者,皆赞韩童年有折可适风范!
其确实也不负众望,也在明昌六年的漠北大战中,以步兵之军,强悍铁木真铁骑,可谓大出风采!
战后论功,韩童年因此也被金帝提拔为汉军镶白旗西镇大将!
而从其以往的战例来看,其作战风格确实与折可适相似,都善于快速出击,以快打慢!
其打起仗来不像步兵将领,更像是骑兵将领!
善于迂回、包抄、长途奔袭,没有步将的稳重,常常不按套路出牌。
喜欢在第一时间瞅准一个点,发疯似的勐打勐攻!
一旦打开一个缺口,就如同水龙入洞一般,全军突入敌军内部,将敌军分割、穿插,斩首敌军主将,彻底打乱敌军的指挥!
将内线作战硬生生打成外线作战,将敌军腹部搅个天翻地覆!”
听到下属对韩童年如此高的评价,甚至有些惧怕,昔里钤部有些不悦道:“哦,折可适吗?听你这么一说确实与之相似。
但不要说他韩童年了,就是折可适本人活着站在这里,本将也不怕他!”
贬了韩童年一句后,昔里钤部继续问道:“这么说汉军镶白旗多是以折家军改编而来的呢?”
夏将撇了撇嘴,没敢反驳昔里钤部对韩童年的蔑视,只得回答道:
“虽然也有其他加入,但大致差不多,皆是于西军后代改编。”
所谓战略上蔑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昔里钤部虽然嘴上不重视,但其实际行动上却一点也不放松,转而吩咐道:“问一问后方。
看还有没有以前与折家军打仗时留下的情报,有的话全部送来,本将要仔细研究一下咱们的对手!”
……
第四百三十五章战后影响
明昌十一年五月二十五日,金军以韩童年为将,领步骑大军四万,进攻昔里钤部四万余西平大军!
两军共计八万余众大战与玉门南峡谷地区,金军韩童年以心腹爱将范鸿方为前锋,率军一万攻打夏军侧翼三营!
夏军一方昔里钤部同样以本部统制细赏者埋,统侧翼三营九千军士,驻守侧翼与金军相抗!
两军前锋近两军余人,从清晨时分一直激战至黄昏时分!
这期间金军屡次悍不畏死的发起勐攻,可皆被防备有序的夏军挡了下来。
甚至一度危险时分金军差点被夏军打了出来!
而此危机关头,金军悍将范鸿方亲自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带领金军打退了夏军的反扑!
原本应该两军会在激战数个时辰后,因双方皆后继无力而僵持下去。
可不成想,夏军前锋主将细赏者埋视战争为儿戏,于战阵之际起了比较之心,竟不在后方指挥作战,反而亲自下场与金军搏斗!
却不想细赏者埋名不副实,被一金军左领小将一枪爆头而亡!
夏军失了主将全军没了指挥,军心涣散,士气大跌!
余者夏将皆不能服众,造成指挥错乱,全军如无头苍蝇被金军抓住机会,一举击破!
夏军先失西营,后失北营!
夏军一日不到,便被范鸿方率领金军接连攻克两营,损失粮草铠甲不计其数,战死者一千有三!
后在金军的乘胜追击下战损两千余众,被金军俘虏者高达两千七百余,逃回东营全身而退者不足百人!
夏军西、北两营军可谓全军覆没!
三营九千军士一战尽没三分之二,夏军此役可谓损失惨重!
而与夏军的伤亡惨重不同,作为进攻的金军,除了一开始进攻阶段有所损伤外,在接下来的乘胜追击中并未有多大损失。
据战后统计,此役金军八旗战兵战死二十人,伤二十三人,苍头战死七十二人,伤一百一十一人,战兵苍头一共伤亡二百二十六人!
而回鹘军因为战力装备低下,故伤亡比例比八旗多之一倍左右,共伤亡四百五十多人!
八旗与回鹘两军合计伤亡六百七十左右,接近七百余人!
但要注意,金回两军伤亡大部分是在进攻阶段发生,在之后的追杀中并未有多大损失。
而与之相反是,夏军伤亡大部分皆是发生在战败之后,在逃亡之中被金军大幅度杀伤!
由此可见,在夏军未战败之前,其实夏军的伤亡与金军差不多,并不比金军弱多少。
从双方伤亡对比就可看出,在与金军激战期间,夏军伤亡一千三百多人,而金军伤亡六百多人!
两军虽有差距,但差距并不是不可逾越,比金军多一倍的战损比,说明金军并没有对夏军形成碾压局势。
这可比金军以前遇到的敌人一比五,一比六,甚至一比十的可强的多了!
由此可见其实夏军战力还是很强的,在细赏者埋未战死之前,夏军与金军互有攻防,捉对厮杀!
夏军与金军打的有来有往,一直从清晨战至黄昏,要不是细赏者埋意外战死,夏军根本不可能惨败!
而夏军在战败后却被金军以微小代价追杀俘虏四千七百多人,将近五千人!
夏军西、北两营更是被金军一锅端!
由此可见古代战争大规模的伤亡都是发生在战败之后,并未发生在对战之时。
且说金军在鏖战一个白天后,终于击垮夏军占据西、北两营。
范鸿方在取得胜利后,立刻将前攻部分转为后方部队,将后方修整部队转为前攻部队。
同时命士兵广竖火把,在太阳下山后,借着漫天火光,如同白昼一般,对夏军不做停歇,连夜发起进攻!
面对金军的挑灯夜战,夏军主将昔里钤部怕再出意外,亲自上前线督战,鼓舞人心士气。
黑夜下,昔里钤部站在军营最高处,召集全军将士,用铁制喇叭高声呼喊道:“将士们,今夜本将不眠,誓要与金军血战到底!
后方以无路可退,再退就退到大营了,大营一失,玉门我军二十万将士组成的防线将会荡然无存!
鞑子顷刻间就能铁蹄踏遍河西大地!
诸位将士们!你们都是生在河西,长在河西的子民,后方就是你们的家乡!
那里有你们的妻子儿女,有你们的父母亲人!
今日你等扔刀一退,你们后方的妻儿老小将要遭受鞑子的屠杀!
铁马弯刀下,可有咱们的活路?
如果非要死人的话,今日就死我一人而活我全家!
这不是在救国,不是在为朝廷买命,是在为你们自己打,是在为你们的家人买命!
言至于此,本将以剑画地,退过此线者,不分何人,皆斩!
现在本将令,副将及副将以下者,亲自上阵带头冲锋,必须一马当先,敢落后与军士者皆杀!
正将及正将以上者,无本将令,不得上阵一步,只需在后指挥即可!
谁敢私自违背军令,学细赏者埋那个蠢货上阵杀敌,本将先第一个斩了他的头!
记着,正将以上者你们是全军的脑袋、心脏,是指挥大军的,不是上阵杀敌的悍将!
上阵杀敌那是副将及以下的任务,上下恪守其职,不准逾越!
总之,副将及副将以下者,不站在军士前头做领头羊,皆杀!
正将及正将以上者,不站在军士后头指挥,皆杀!
除非所部军士全部战死,只余你一人,否则后方将领绝不能上战场!
非本将偏袒,实乃今日细赏者埋一事对我军危害太大,为显勇气死一将而损千军,此风不可长!
挡住金军,钱财酒食不吝赏赐!”
昔里钤部开过动员大会后,便找人搬来一把椅子,亲自坐镇东营指挥。
同时命人五百人携带五百把大刀,组成大刀督战队!
夏军准备好一切,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等待金军的到来。
戌时四刻,轮换过后的金军同样以精锐之师打着火把,在黑夜中对夏军发起进攻!
三通鼓声过后,金夏两军于南峡谷中继续大战!
黑夜中,南峡谷中金夏两军展开殊死搏战,而玉门夏军与肃州夏军,终于在数个时辰后收到南峡谷夏军首战失利的消息。
……
半夜,肃州元帅府中,已经宽衣解带睡下的嵬名令公被仆人紧急叫醒。
嵬名令公还没消化完损军半万的消息,就被金军连夜勐攻东营的最新战报给惊吓的没了睡意。
嵬名令公拿起桌上的灯盏,靠近地图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观察了一遍昔里钤部的防线,眉头逐渐紧锁道:“来人!”
“卑职在!”
“通知各部将领,即刻前来军议!”
……
第四百三十六章将帅不合
三更半夜的众将被人叫起,没几个能心甘情愿有好脸色的。
但在听到南线有危之后,众人皆睡意全无,郑重对待起来。
夏国西军大元帅嵬名令公、宣化刺史浪讹遇移,凉州都统军籍辣思义,甘州都统军阿绰、镇夷郡王李安全。
以及一众都统制、统制官等,共四五十人玉门前线最高统帅将领齐聚肃州,在此汇聚一堂。
在亲兵上过茶水,令众将醒了醒神后,嵬名令公终于道出主题道:“局势出现变化了。
昔里钤部来文说,金军于昨日清晨对他发起了大规模进攻!”
说到这嵬名令公停顿了一下,见众人皆在仔细听,于是继续说道:“金军进攻南峡谷这本在咱们预料之中,这不为奇。
可令本帅忧心的是昔里钤部一日连失两寨,损失兵丁高达半万之数!”
哗!
听到一日之间损失竟然如此惨重,众人皆面露惊疑,各自议论纷纷。
“怎么会这样!难道金军主力在南峡谷?”
听到此言,甘州都统军阿绰第一个出言反驳道:“这不可能!
金军主力一直在玉门关外,由我亲自盯着,他们不可能无声无息之间将主力转移至南峡谷!”
听到阿绰如此确定,同为南峡谷驻防的凉州都统军籍辣思义最先不满意道:“不要那么绝对!
你怎敢确定南峡谷不是金军主力?
要我看,南峡谷就是金军主力!
否则怎可一日之间夺我两寨,令昔里钤部损失如此之大!”
反驳完阿绰,籍贯思义对嵬名令公拱手道:“大帅,既然金军主力已经赶到南峡谷,那么南峡谷就危险啦!
咱们可赌不起,卑职建议尽快将左翼诸军调往南峡谷,否则迟则生变!”
“不可!”一直没说话的宣化刺史浪讹遇移在听到籍辣思义的建议后,当即不同意道:
“左翼诸军关乎北部防金大事,怎可因为不准确的猜测就轻率调动!
大帅,在卑职看来南峡谷绝非金军主力,此刻我军冒然调动只会中了金军的奸计。
北部没了防备,金军很有可能从北部迂回绕道,北军向南调,此正中金军下怀,望大帅三思啊!”
听着诸将的意见,嵬名令公酝酿片刻,也没赞同也没反驳,而是看着代表皇室近亲的李安全问道:
“郡王对此做如何看法?”
“渍!”李安全抿了下嘴,所答非问道:“其实诸位将军说的对,也不对。
金军主力到底在玉门关外,还是在南峡谷,谁也没法说准确。
咱们认为金军主力不在南峡谷,但却有可能事与愿违,金军主力偏偏就在南峡谷。
咱们认为金军主力就在南峡谷,却也有可能不在。
说实话,因为咱们远离前线,对南峡谷一眼摸黑,无法得知真假,从而对前线情况无法判断准确!
说句不好听的,咱们赌不起,赌对了自然万事大吉,赌错了此地便是我等折沙之地!
所以我的意见是一动不如一静,再等一等,观望一下前线战局会如何发展。
若在接下来几天中昔里钤部能挡住金军势头,就是明此地不是金军主力,也非金军主攻之地。
如果接下来昔里钤部挡不住,那就说明金军主力就在南峡谷,八九不离十啦!
至于玉门关外的金军嘛,那就有可能是金军的障眼法了!”
“嗯……”嵬名令公思索片刻,看着李安全不确定道:“郡王的意思是,玉门关外的金军有可能是金军给咱们耍的空城计。
故意迷惑我军,将我军主力故意吊在黑山一带,从而让他们从容不迫的从南峡谷进行突破?”
李安全呵呵一笑没上嵬名令公的当,推卸道:“有这个可能,但本王也不敢确定。
军阵之事何人敢言万无一失,纵是白韩在世亦不言此神仙本领!”
“哈哈”看到李安全不上当,嵬名令公也不尴尬,如同没事人一样自顾自道:“那就等一等,看一看!
看看完颜纲到底使的是马家回马枪,还是袖里藏刀术!
安可知金军到底是不是调虎离山,行声东击西之策!”
听着嵬名令公三言两语定下调子,一旁的籍辣思义急忙道:“大帅且听我一言,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昨日一日间金军夺我两寨,溃我近万大军,此等战力焉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要知道就在此刻,我军将士正在前线彻夜不眠的与金军血战!
前线将士们正望眼欲穿等着后方援兵,若坐视不理失了东营是小,就怕寒了将士们的一腔热血啊!
还请大帅三思啊!”
籍辣思义说着,自己就先哭了出来,惹得周围一众人各自心里感叹:籍辣思义真是爱兵如子啊!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嵬名令公像是没看到籍辣思义的劝阻一样,依旧坚定道:“本帅相信昔里钤部他一定可以挡住金军。
他没向本帅要援兵,就说明此事在他掌握之内!
既然昔里钤部冒着生命危险给大军争取机会,那我等怎可辜负他的一腔热血!”
籍辣思义依旧不甘心的劝阻道:“大帅!若南峡谷真是金军主力,我等在此误判,这会使二十万大军陷于险境啊!”
嵬名令坚定道:“勿要再说,我意以决!
纵是南峡谷真是金军主力,我也相信昔里钤部能给大军争取四五天时间来调整!”
籍辣思义见自己意见几次不被嵬名令公所接纳,语气有些生硬道:“怎么争取?
用一天连失两寨来争取吗!”
嵬名令公见籍辣思义三番五次反驳自己,大怒道:“放肆!我是大帅,还是你是大帅!”
“籍辣思义不得无礼,还不快给大帅道歉!”
“大帅息怒,籍辣思义只是一时心急,快人快语,并未有轻视大帅之心!”
见籍辣思义与嵬名令公起了冲突,众人皆好言好语劝说二人。
可不能金军未至,自己人先出了矛盾,这传扬出去还不给人笑死。
被众人这么一劝说,籍辣思义也发现自己确实冲动了。
不管嵬名令公与自己意见如何不合,都不应该当众反驳主帅,让嵬名令公下不来台。
要知道,军中最讲威严,一定要等级森严,保持一个声音,才能维持秩序框架。
而自己这么反驳主帅,不管是主帅为了保持规矩严惩自己,还是视而不见,这都会造成主帅威望大减,军令不在神圣。
如此对夏军绝无半点好处,只会便宜了金军。
是故,籍辣思义在众人劝说后立刻就坡下驴道:“卑职一时冲动顶撞了大帅,此卑职之错,还请大帅责罚卑职!”
籍辣思义一服软,嵬名令公也松了口气,故作大方道:“籍辣思义将军也是为了全军安危才一时言语不当。
此不只没过,更是有功!
若人人可像籍辣思义将军一般心怀正义,敢与直言不讳,天下何愁不定,直捣黄龙指日可待!”
……
第四百三十八章有人通敌
把八旗剔除出去,就让一群绿营去打,绿营能打得过李自成,给清朝能打的下江南,那就真是见鬼了。
要真能打得过,李自成也就进不了北京,张献忠也就占不了四川了。
明朝从萨尔浒开始,九边精锐,与最能打的军队可都是没于八旗之手!
李自成、张献忠、李定国、郑家、南明等等也皆没于八旗之手,这可不是一句捡漏就能自欺欺人过去的。
谁捡漏能捡出个一千三百一十六万平方公里的面积?
正是因为通过表面无法判断出金军主力在何方,这才让夏军高层军议了良久!
南峡谷的金军到底是不是主力,到现在夏军高层依旧没个准确的说法。
如果说是,那玉门关外的金军是什么?
如果说不是,那何为这股金军战力如此之高,能一日之间击溃近万夏军!
无法判断出金军主力在何方,那夏军的主力自然也就不敢动。
如果贸然把守护北部的主力夏军调往南峡谷,可结果南峡谷不是金军主力,真正的金军主力从北部绕道怎么办?
要知道涉及数万大军的调动,可不是一两下就能见效的。
等金军主力从北部绕道时,调往南峡谷的夏主力再回防,到时候可就来不及了。
可要如果说南峡谷的金军不是主力,结果人家真是主力呢?那后果同样是不可预料的。
届时夏军主力在北部不动,等金军从南峡谷突破时,再往南峡谷支援,对夏军来说同样来不及。
等夏军主力赶到支援时,说不定人家金军早就从南峡谷突破了。
金军真真假假让夏军无法判断,对嵬名令公来说此刻任何一个决定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局势。
嵬名令公不敢赌,他也赌不起,赌对了没得说,若赌错了,二十万大军的命运将彻底葬送在他手中。
面对完颜纲的出招,嵬名令公压力很大,单从两军主帅的策略上来说,嵬名令公已经输了完颜纲一筹!
完颜纲一招真真假假的袖里藏刀术,就让嵬名令公一筹莫展!
各种各样的问题围绕在几个主要夏军将领脑海中挥之不去。
还不待籍辣思义回军营,就见镇夷郡王李安全笑着走了过来打招呼道:“将军今日可是有心事?
之前在堂内为何这般鲁莽,害的本王为将军好生担心啊!”
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笑容满面的李安全,籍辣思义心道:“笑面虎!”
面上却露出恭敬之态道:“倒是本将不是,劳烦郡王担心,多谢郡王呢!”
李安全笑脸如花道:“不碍事,都是同僚嘛,给朝廷做事,给陛下做事,互相帮助,搀扶你我,应有之意。”
说罢李安全环视左右故意道:“将军这是要回营?”
搞不清李安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籍辣思义不动声色道:“是啊,前线军务繁忙,本将不能久离。”
“哦,那正好你我一路,本王与将军同行。”
李安全说罢,就挥手叫来自己的马车。
看着明显有话对自己说的李安全,籍辣思义也故作湖涂,没有戳破李安全的说词,呵呵一笑与李安全同上一辆马车。
上车后,李安全对自己的马夫道:“好了,掉头南下,先将籍辣思义将军送回营。”
“是!”
“驾!”
咕噜咕噜,马车晃动行走在去往南峡谷的路上。
车内昏暗的灯光下,籍辣思义笑呵呵的看着李安全道:“刚才一时忘了。
郡王营在北,本将营在南,这可不同路啊,现在向南去,郡王岂不是南辕北辙!”
李安全看着故意打趣的籍辣思义哈哈一笑,接话道:“有些事情看似在往南走,说不定是在往北走!
路是如此,军情是如此,人亦如此,如雾里看花,水影倒折,终究是看不清楚。”
“哦~”籍辣思义摸了摸胡须道:“此话怎讲?”
李安全看着故作湖涂的籍辣思义哈哈笑道:“哈哈,将军明白又何做不知呢!”
“老了老了,眼花了,没郡王年轻的眼睛看的清楚。”
李安全见籍辣思义接二连三的不接茬,无奈苦笑道:“本王眼睛明亮,却定性没有将军好啊!
本王也不打马虎眼了,本王与将军实话实说,本王确实有事与将军说。”
见籍辣思义继续不搭茬,李安全也不恼,自顾自道:“其实本王也认为金军主力就在南峡谷。”
籍辣思义来了兴趣,戏谑道:“既然郡王与本将一个看法,那为何刚才在堂上不与大帅明说了?”
“说了有用吗?”见籍辣思义要说什么,李安全挥手示停,急忙道:“先听我说。
本王不与大帅说有两个原因,其一大帅心中胆怯,害怕失败不敢做出选择,纵是说了也无用。
其二,本王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消息。”
李安全的话令籍辣思义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消息能比大军的安危还重要?”
“哈!”李安全冷笑一声,语不惊人死不休道:“前线有人心怀不轨打算造反!
你说这个消息重不重要?”
哐当一声!籍辣思义一手打翻车厢内的灯盏,险些将地上的毛毯点燃!
还是李安全手疾眼快,一把将灯盏捡起,重新放回原位。
火光摇曳,忽明忽暗的将车厢内二人的影子拉的如同鬼怪。
“哈哈!”李安全看着大惊失色的籍辣思义,大笑着打破尴尬气氛道:“将军心乱了!”
籍辣思义没好气道:“心不敢不乱,这种事情怎么能乱说!
谁要造反,何人敢造反,郡王无凭无据,怕不是中了金人的离间计了吧!”
看着异常激动的籍辣思义,李安全先是一愣,接着马上反应过来,籍辣思义这是误会了,以为自己在说他。
于是李安全苦笑不得的赶忙解释道:“将军勿急!”
见李安全说得轻巧,籍辣思义心中诽谤道:敢不急吗?
大半夜的被人莫名其妙的叫到马车上,然后又是一顿莫名其妙的话,最后一个郡王当着自己面说前线有人要造反!
这种局面任谁都会怀疑是不是在说自己吧。
要不是籍辣思义确定还在马车上,他一点也不怀疑下一刻冲出五百刀斧手,将自己乱刀砍死!
见籍辣思义脸色越来越差,李安全不在故弄玄虚,直言了当道:“本王收到消息,是昔里钤部要造反!”
……
第四百三十九章微操说服
听到不是自己,籍辣思义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眉头紧锁道:“昔里钤部?
郡王没吃醉吧,才几个菜啊!”
“什么时候呢你还有心开玩笑!真的!”李安全见籍辣思义不信,解释道:“这种事情本王怎敢开玩笑,我既然敢说,自然是有了万全证据。
本王刚才与你说金军主力在南峡谷就是依此判断的!”
“嘶!”籍辣思义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确定道:“郡王是怀疑昔里钤部通金,故意迷惑我们,然后放金军入关?”
“不错,否则给昔里钤部三头六臂,他也不敢造反!”
“哈哈哈哈!”籍辣思义瞬间大笑连连,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李安全道:
“郡王不觉得很可笑吗?
昔里钤部造反?啊哈哈哈哈!
昔里钤部怎么会造反,他又为什么造反?
不是我不信,实在是太假了,谁都有可能造反,唯独昔里钤部不会造反!
郡王要是实在闲得无聊,倒不如多在军营走走,或者去前线看一看昔里钤部是如何彻夜不眠,舍命抗金的!
如此玷污忠臣义士,郡王不觉的羞愧吗!”
李安全见籍辣思义不止不信,反过来还出言讽刺自己,顿时觉得自己比岳飞还冤!
李安全一拍桌子,恼羞成怒道:“你尽然不信本王,你觉得本王会是秦桧那种人吗?”
“哼!”一声冷哼,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李安全咬牙切齿的强压下心中怒火,只得解释道:“昔里钤部不会造反,那你说西、北两营是如何失去的?
你不要说金军真能凭自己的力量,一天不到攻克两寨!”
籍辣思义冷笑道:“不是都说了么,是细赏者埋那个蠢货非要去斗将,结果才出了意外,被金军捡了便宜嘛!”
“哈哈!”这次轮到李安全大笑,李安全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籍辣思义道:“这等哄骗白痴的谎话你也敢信!
还斗将,怎么,他在这还金夏演义呢!
他怎么不说细赏者埋是自己骑马摔下马,把自己摔死的!
起码这样还有可靠性!”
“这……”籍辣思义被李安全说的哑口无言。
确实,细赏者埋的死确实是一大诡异之事,不要说李安全了,就是籍辣思义也有点不信。
但要说昔里钤部通金,籍辣思义还是不信。
在籍辣思义看来,最大的可能就是昔里钤部打了败仗,怕大帅责罚,便将所有责任推到了细赏者埋这个死人身上。
一个蠢货连累全军战败,然后战死了,来个死无对证,别人也无处可查,这就说通了,否则怎么也说不通啊!
这是现实,又不是演义小人书,哪有这般蠢,还跑去斗将把自己斗死了。
虽然籍辣思义猜测是昔里钤部推卸责任编了这么一个谎言,但他不打算拆除。
没有证据是一点,拆穿了对自己也没好处,只会破坏了军中的潜规则,这对自己前途不好。
打了败仗往下属头上栽赃,这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拆穿了反而会适得其反,惹得众人厌恶自己,排挤自己,划不来。
估计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看穿昔里钤部的谎言后没有拆穿他。
只有镇夷郡王不懂这里面的规矩,才将昔里钤部当成反贼看了。
想明白后,籍辣思义刚想出言暗示一下李安全,可却被李安全抢先。
只见李安全表情异样道:“不管你信不信本王,本王都要跟你说明了。
本王的探子亲眼所见,昔里钤部以朝廷钱粮收买军心,暗示军士在私下里称他为“万岁”!
此还不说明昔里钤部早有反心嘛!
他想造反当皇帝,可他以前没机会,现在金人来了,他又手握重兵,更加处在如此关键位置,他焉能不反!
须知利益熏心,王莽谦恭未篡时!
本王怀疑细赏者埋不是战死的,而是发现了昔里钤部的阴谋,从而被昔里钤部杀人灭口,陷害死的!
想我大夏忠臣良将没死在敌人手中,却被此奸贼陷害而亡,一想起此事本王就心疼啊!
昔里钤部就是当世秦桧!
他陷害忠臣良将不得好死!以后天日昭昭,定叫他遗臭万年!”
籍辣思义见李安全越说越激动,赶忙劝阻道:“过了过了!
无凭无据只凭一已猜测,就如此武断认定昔里钤部为反贼,此不利团结,与军心不利!”
“不过,一点也不过!”李安全狰狞面目,气息狂暴道:
“你我在后方装聋作哑,视反贼而不见,今日他能害死细赏者埋,他日就能害死你我,更能害死我泱泱大夏!
别忘了当初萧烟塔塔可是辽国宗室,深受辽主信任,更被委以重任!
连萧烟塔塔这样的人都能为了一己之私卖主求荣,昔里钤部有什么不敢反的!
别忘了今天的和硕特国是怎么来的!
昔里钤部手握大军,其心怀二心,但有反复,便可勾结金人将你我全部葬送于此!
金人给他个河西王,给他个党项王,这很难吗?
你说本王是猜测,那你告诉本王,他收买军心,在营中称万岁是何意?
一日之内被金军轻而易举的连夺两营,损兵折将这又做何解释?
他没有二心,他怎会称万岁?
他没有通金,他怎会排斥异己,将不合自己的朝廷忠良故意派上战场去送死!
啊?说呀!”
李安全一顿话下来,刚才还坚定的籍辣思义也不由的动摇了。
确实,昔里钤部的种种诡异迹象,不敢往深了想,一细想就会发现种种不对,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如果说万岁一事是误会污蔑的话,那细赏者埋一事何解?
总不能细赏者埋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自己去送死的吧?
一件还能说得通,可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怎么看,昔里钤部都有通金的嫌疑啊!
籍辣思义喃喃自语道:“难道昔里钤部真的对不起朝廷呢?”
“不然了!”李安全身体向前斜倾,在籍辣思义耳边道:“大帅信任昔里钤部已经信任的走火入魔了!
所以咱们得早做打算啊!”
“该怎么办?”
……
第四百三十七章何为主力
最终夏军高层决定观望局势变化,暂且不动,同时大肆派斥候打探金军情报,以希望摸准金军行动。
会议散去,籍辣思义心中烦躁不安,却还要强颜欢笑与众人道别。
今夜军议,对别人来说或许无关紧要,可对籍辣思义来说却是大为不妙。
籍辣思义为何在会上屡次要求调动左翼援军?
不是他真的多么忠心卫国,也不是他多么爱护前线将士,而是他有着自己的小心思。
首先,籍辣思义害怕南峡谷的金军就是金军主力,若真如此他就危险了。
他的凉州大军可就在昔里钤部不远处啊,若昔里钤部有个三长两短没挡住金军,那下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他。
届时是以两万多籍辣思义麾下的凉州军,怎么可能挡住金军主力,这不是痴人说梦嘛!
自己一旦战败,要么被金军杀死,要么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尔后被朝廷杀死!
反正不管如何,最后皆是逃不过一死!
所以为了避免这种不利的情况发生,籍辣思义必须要援军!
哪怕南峡谷不是金军主力,也必须夸大其词说他就是金军主力!
所谓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什么朝廷大局,什么大军安危,这关自己何事?
与其被别人当棋子做替罪羊,还不如拉着大家一起上!
最起码大家都打了败仗,都是主要负责人,法不责众,朝廷也就不好追究了。
也只要这样才能死里求生,否则就真的身死如灯灭了。
这也是籍辣思义在会上不甘心,一定非要援兵的主要原因。
不是心怀宽广,实在是唇亡齿寒!
在籍辣思义看来,自己若不求援兵,不提前将自己的困难与意见说出来,那真等南峡谷出了大问题,可就迟了。
如果金军真从南峡谷突破,那到时候作为唯二驻守南峡谷的将军,众人自然会将大军战败的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所以与其说籍辣思义是在心怀将士,倒不如说他是在自救。
至于南峡谷会不会战败,在籍辣思义看来这都不重要。
不管有没有危险,增加南峡谷的安全措施总是不会错的。
总不能临时抱佛脚吧?
就怕临时抱佛脚来不及了。
而与之相对,作为左翼主将的浪讹遇移,他与籍辣思义意见相反,也非他多么的深明大义,而是他私心做怪。
说白了,浪讹遇移的驻守任务是黑山左翼,防备金军迂回绕道,而南峡谷的得失与他不干关系。
南峡谷守住最好,若真守不住,那也是昔里钤部与籍辣思义的责任,跟浪讹遇移并未有功过。
守住南峡谷对浪讹遇移没功,守不住对浪讹遇移有过,这种情况下浪讹遇移自然不愿去沾染麻烦。
公心,私心,一两句根本说不清楚。
就连嵬名令公不也在会上打算坑李安全呢,只不过被李安全一眼看穿,没上当。
合作又斗争,抢功又推卸责任,各种矛盾的小心思围绕着夏军高层挥之不去。
当然抛去夏军高层的这些小心思,真正让夏军焦急为难的,便是金军主攻在何地?
只要推断出金军主攻点,那金军主力自然也就无需探查,主动暴露出来。
毕竟十二万金军不可能全是主力,首先苍头与回鹘军肯定不算主力,能被称为主力的只有八旗战兵。
虽然说回鹘与苍头的人数最多,但真正的主要战斗力是八旗战兵,回鹘与苍头只能算作仆从军,辅助兵马。
古代兵马打仗,对敌对双方来说如何判断敌军主力是一个艰难且复杂的问题。
如果谁能判断准确,便能在战场上取得先机。
那些能依照经验天赋判断出敌军主力的将军,无不是千古名将!
首先古代军队与后世不一样,装备因素虽有,但人的影响占更大一部分。
后世判断敌军是不是主力,看他的装备就行了,重装备多,机动化高,那更定就是主力部队。
可在古代,除了铠甲的多与寡外,兵器基本上都差不多,无非就是些刀枪剑戟,弓弩等等,过来过去就那么些东西。
如果敌军故意隐瞒,不需要多难,只要在战前不穿铠甲,敌军就无法判断出是不是主力。
四万乌合之众组建的军队,虽然拿着与金军一样的武器,穿着与金军一样的衣服,但他们的战斗力肯定与金军不一样。
在你未打之前,把两支马甲一样的军队放在一起,光凭表面现象,更本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不是金军主力。
将主力误判为乌合之众,将乌合之众误判为主力的例子,在历史上数不胜数。
当年金军第二次入关,西路军包围太原时,就发生过小种经略相公种师中,就将西路军主力误判为乌合之众的事情。
当初金军故意示敌以弱,种师中不知,将六万金军主力误判为投降金军的仆从军。
要不是后来金军小股部队没忍住将宋军打疼了,从而让种师中反应过来赶紧撤退的话,种师中真有可能被西路军给包了饺子。
包裹后来清军入关时,八旗也喜欢用这种真真假假的战术迷惑打击明军。
绿营发现打不过明军时,就故意打出八旗的旗号,冒充八旗将明军吓跑。
八旗故意打着绿营的旗号冒充绿营,示敌以弱,将明军勾引出来,然后将明军吃掉。
就这样真真假假让敌军无法判断准确。
当你以为前方是绿营的时候,人家帽子一摘,然后来一句:
本想以绿营的身份与你们相处,结果你却想全歼我,摊牌了,不装了,我是八旗!
当你带领十万大军以为前方是数万八旗,而不敢冒然行动时,人家准备好一切后,一摘帽子:
嘿嘿,摊牌了,不装了,我是绿营!
郑成功兵败南京时,估计没少怒骂南京绿营,你踏马不是八旗你装什么八旗啊!
害的郑成功以为北方的八旗主力到了,没敢冒然行动,结果错失良机,导致一败涂地!
何为主力,可以左右战场局势的就是主力!
对金军来说,如果没有八旗战兵压阵配合打主力,光凭一群仆从军与绿营跟本打不了胜仗。
同样,清朝入关时没有八旗压阵配合打主力,光凭一群明朝降兵组建的绿营,同样也打不过南明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
……
第四百四十章帝后之争
李安全眼睛闪过一抹危险,狠辣道:“我这有上中下三策!”
籍辣思义眼皮疯狂跳动,陌生的看着李安全道:“如何个上中下三策?”
李安全高深莫测道:“下策快刀斩乱麻,今夜你我带上心腹甲兵,连夜去前线当场擒了他!
不过咱们也不确定四万西平军是否以被昔里钤部收买,与他是一条心。
若大军以有反心,你我二人不止不能拿下他,甚至有可能羊入虎口,为他所制!”
籍辣思义想都不想直接摇头道:“下策不可取,若昔里钤部真有反心,你我前去便等于自寻死路!
若他没有反心,你我不吭不响的擒了他,朝廷追究下来你我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李安全见籍辣思义没采取下策,也不多话,继续道:“中策,你我二人现在就返回肃州,将此事当面阐明大帅!
让大帅下令将他召回肃州,昔里钤部一旦离了大军,就如无爪牙的勐兽,一二小吏便可让其伏诛!
不过,此策虽然安全胜在简单了解,但唯有昔里钤部态度如何不知。
且若其谨慎不来肃州,此事便无从谈起,且大帅若不信你我,会暴露消息打草惊蛇!
若他咬死不承认,你我一时半会也拿他没办法,时间一久,前线没了主将指挥统筹,军心动荡,迟早生变!”
这一次籍辣思义没有快速做出判断,而是酝酿许久,最后跳过问道:“中策暂且不论,先说上策吧。”
李安全沉吟一二,这才开口道:“这个上策嘛,说是上策,若操作不好,也有可能是变上策为下策!
上策我意装作暂且不知,先迷惑昔里钤部,然后你我合力说服大帅将大军南调。
尔后合你我与浪讹遇移三人之力,于外围包围金军,当然在包围金军之时,也同时包围了昔里钤部!
届时你我十万大军将金军与昔里钤部团团围住,与他假商共讨金军。
就说你我等从外面进攻金军,让他配合从里面中心开花。
若他真忠心朝廷,自然与你我合力除去外贼,若他心怀不轨,自然会阳奉阴违,推三阻四。
他若配合你我行动,这不止证明了他无二心,可为朝廷留一大将,且除掉金军!
若他不为所动,这正证明他心中有鬼!
届时你我可联合浪讹遇移,你我三人集十万大军防备镇压西平军,如此便可合力夺了他的兵权!
此便为一箭三凋之计!
不过此策虽然高明,却风险太大!
如果不小心提前走漏了消息,让他识破你我计划,恐怕会加速他与金军合流,从而将计就计陷我等于险境!”
将其中各种厉害剖析完毕,李安全也不催促籍辣思义,就静静看着他做何选择。
昏暗的车厢内立刻陷入诡异一般的死寂,籍辣思义仔细思考着上中两策的得与失。
至于下策已经完全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下策太鲁莽了,非但于局势无补,甚至有可能昔里钤部没反,而被逼反,可能造成严重的内乱。
中策虽然四平八稳,看似最合理,其实不然,中策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就像李安全所说,大帅如同坚定信任昔里钤部,这有可能会打草惊蛇,让昔里钤部提前准备,从而错失良机。
上策虽然看似危险,但上策收获同样也更大。
若上策成功,不止能试探出昔里钤部的真假,更能包围了南峡谷的四万金军。
此策如成,可谓真正的一箭三凋,战后升官发财不在话下!
上中两策各有利弊,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就在籍辣思义选择两难之际,李安全突然的一句话,成了压倒天平的最后一道法码!
只见李安全幽幽道:“将军还有什么可考虑的,此等救国救民之功,可不多见啊!
纵是失败了又如何,本王有太后与陛下密诏,可保将军无忧!”
“太后、陛下密诏?”籍辣思义吃惊的看着李安全,不可思议道:“什么密诏?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从未听闻?”
李安全大笑道:“哈哈,你当然不知了。都说了是密诏了,你知道了那还算密诏吗?”
听着李安全的反问,籍辣思义也反应过来,是啊,密诏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知道,自己知道了那还算个什么密诏。
不过想不到李安全藏的如此之深,若不是今日对话,恐怕临到了,也不知道李安全还藏着这么一手。
不用想也知道,这密诏恐怕是皇室不放心自己这等外姓将军在外久握兵权,从而给李安全的一个反制手段。
就像今天一样,前线有何人图谋不轨,密谋造反,李安全便可持密诏以大义名分将其捉拿!
而且李安全已经说的如此明显了,自己若不配合他拿下昔里钤部,恐怕会在陛下心里留下一个不忠不信的映像吧。
不知道密诏是一会事,知道之后就等于另一回事了。
在李安全说出密诏的事情后,若还敢还不行动,便等于抗旨不遵了,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想明白后,籍辣思义立即做出选择,对李安全拱手道:“那就选上策吧。
这样不止能拿下内患,更能除了外贼,你我联手拿下昔里钤部!”
李安全大喜:“好,将军敢于天下先的勇气,朝廷果然没有看错你啊!”
接下来两人三言两语定下后面的行动计划。
至于说密诏的真实性,籍辣思义并没有怀疑。
不是籍辣思义大意,而是给李安全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
并且这种事情无法隐瞒,只要自己随便向朝廷一问,就能戳破李安全的真假。
这些事情李安全不可能不懂,他既然在知道后果的情况下还敢这么做,这就说明密诏的真实性了。
李安还没傻到以自己身家性命开玩笑的地步。
其实籍辣思义的猜测没有错,李安全确实没骗他,他真有密诏。
可这个密诏并非皇帝所发,而是由太后所发,皇帝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而这就是籍辣思义不知道的了,毕竟在他看来太后与皇帝是亲母子,这世上哪有亲娘坑亲儿子的。
可偏偏籍辣思义失算了,这世上还真有坑亲儿子的亲娘,当朝太后就是一个脑袋不太灵光,打算学武则天的女人。
而李安全就是被太后视为可以取缔儿子大位的傀儡。
但历史证明,李安全不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提线木偶,而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是会吃人的!
李安全虽然打仗不行,对战阵之事完全是外行,但若论起政治斗争,人心诡计,可甩太后十条街。
就像校长所说:打仗我不行,打牌你不行!
金军只是要李纯佑的命,而李安全却打算连李纯佑的命跟钱一起要!
太后打算借助李安全行武则天女帝之事,而李安全同样装模作样,打算借助太后的力量行李隆基之事!
哪怕是远离朝堂的前线大军之中,同样也躲不过朝中的明争暗斗!
……
第四百四十一章卖国求荣
夜色下,一架马车飞快的驰骋在肃州去往黑山的路上。
马车内镇夷郡王李安全微闭眼睛,歇靠在车厢内软和的壁榻上,脑海中思量起今日的一切种种。
想到籍辣思义已经被自己说服,其麾下的两万多凉州兵马更会为自己所用,李安全狭小的眼睛内闪就过一抹发自内心的热切渴望!
凉州兵马可是真正的朝廷主力啊,无不是征战多年的精锐之师,可不是自己麾下六万多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
有此主力在手,若再将昔里钤部的四万多西平军夺来,西军主力自己便以得其半!
若再加上自己手中的六万藩军,十多万大军在手,并不弱与嵬名令公多少,前线主帅顷刻间易位!
一想起以后二十多万大军全部由自己掌握,李安全就忍不住全身激动的颤抖。
这可是二十万西军啊,这代表着夏国的半壁江山啊!
掌握了夏国的半壁江山,再让宫中的那个蠢女人配合自己谋划,皇位还离自己远吗?
不远了,可谓近在眼前!
哼!李纯佑啊李纯佑,当初你不让我袭父王爵位,随便给个镇夷郡王就把他打发了!
更可恶的是,即便如此你还不放心,非要将自己踢出京,发配到这边疆来啃沙子!
恐怕你早就看出边疆不稳,打算让自己一辈子镇守边疆,最好是死在这里了吧!
哈哈!可是我偏不如你的愿!
你想让我埋身黄沙,最好一辈子别回兴庆府,可我却偏要回去!
不过走时孤身一人,如丧家之犬,来时便千军万马,旌旗蔽日!
我要拿回我的一切,我要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我要夺走你的一切,让你失去所有,包括你的皇位!
都是自家人,了你先不仁在前,就别怪我不义在后!
“大王,到地方了。”
外面亲兵的突然呼唤,惊醒了正在幻想形势一片大好,而不是小好的李安全。
“何事?”
“回大王,到地方了”
“这般快!”李安全疑惑的都囔一句,便没再言语,起身下车,整理一番衣袍,尔后抬头仰望前方。
借助星星光点,依稀可见前方如星火下界般庞大的军营。
不多时,一众亲兵护卫着李安全回到自己的大帐。
李安全入内后,刚刚坐下,就见一个汉人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向着自己走来。
“大王此番收获如何?”
听着中年文士的话,李安全得意而笑道:“本王亲自出马,自然是马到功成!”
中年文士面露惊喜道:“这么说,是成呢?”
“哈哈!自然成了!”
中年文士一拍手大喜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如此百步行其四,王爷大业可期啊!”
听着文士的欢笑,李安全也跟着得意笑了笑,不过不时,却面色凝重道:“李先生,本王有一事不明。
若按咱们之前的计划,虽然会取的大位,可金人呢?
金人该怎么?
总不能让本王刚登皇位就被金军兵临城下吧,本王可不想做亡国之君!
自古亡国之君可没有善终者!”
文士哈哈一笑,不在意道:“还当什么大事了,这事大王完全可无忧。
须知有得必有失,大王想要登的大位,必然要放弃一些东西。
在鄙人看来,金人不止不是大王的敌人,甚至可成为大王的朋友!
大王完全可以化敌为友,将金人拉拢过来,成为大王登位的助力。”
李先生明里暗里的一通,令李安全更加疑惑。
他不明白,金人明显是来灭国的,怎么会成为朋友?
须知金人并不会因为夏国换一个皇帝就会停下来的。
这个道理是个人都明白,他不信精通天地经纬的李先生会不知。
“哈哈!”李先生看着李安全疑惑的眼神,又一次哈哈大笑道:“大王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大王换个思路想一下,金人为何要灭我国?
是为财,是为名,还是为地?
都是也不是!
说白了,金人的目标不是我们,金人的目光一直在南方,当年是,今天亦然是!
金人打我们并不是因为讨厌我们,他们打我们完全是因为我们挡了他们的路。
金人怕大军南征之际,我们于他们身后形成掣肘!
所以金人为以后征宋考虑,才会想消灭我们!
咱们这有什么,除了河曲,余者皆是蛮荒之地,金人得之无利,反而有害。
而南方就不一样了。
先不说蜀地如何富庶,就是江南等地,风调雨顺鱼米之乡,金人得之,可为一大钱粮赋税之地!
金人又不缺养马之地,河西对他们除了战略位置,还有什么。
而南方就不同了,对金人来说,江南、四川可比河西强多了!
金人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打进南方,享受南方的花花世界!
比起这个,其他的都不重要,若不是因为咱们的位置太过关键,说不定金人都懒得搭理咱们。
要知道当年金军气吞万里如虎,纵横北方之时,不也对咱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吗!
既然金人看不上咱们的这点家当,一心想去南方享受南方的花花世界,那咱们就成全他们得了!
把河西、陇右、湟河地区全部割给他们,咱们只留一个河套耕种放牧就行。
再对金人称臣纳贡,给金人提供战马钱粮,让他们去打南人,如此金人自然也就没打咱们的欲望了。”
李安全越听越没底气,不确定道:“你是说让我割地赔款,称臣纳贡,从而得到金人的支持?
等事成,我朝虚弱,对金国没了威胁,他就会放过咱们?”
“不错,正是如此!”李先生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道:“不说当年金国曾在中原支持过伪齐朝。
就是当今,辽国不也向金国割地赔款,称臣纳贡后也得以保留嘛。
既然辽国能变契丹国,东喀喇能变和硕特,我大夏为何不能变党项国呢?
大王,机不再失,失不再来,与自己的皇图霸业相比,其他的东西都是虚的!
况且不这样,难道夏国就能摆脱被金军灭亡的命运吗?
在李纯佑手里,朝廷迟早得亡!
而在大王手里,虽然说国小了,名矮了,可却得以保留宗庙社稷,得以延续党项苍生,这总比亡国灭种的好吧!
是存是亡,皆在大王一念之间!”
李安全还是有些忌惮道:“可卖国求荣……”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先生一口打断道:“不!这不是卖国,这是委身求存,这是曲线救国!
越王勾践尚且有卧薪尝胆之苦,大王区区威名有损,比得起天下苍白,比得起宗族延续,这点委屈又算什么呢!”
……
第四百四十二章惨烈伤亡
这一夜间,夏军后方发生了很多大事!
朝廷帝后对前线大军的争斗影响,皇室自己的内斗,前线几位主要将领的互相斗争。
零零总总的给夏军披上一层不详的阴霾,亦让胜负变的朴树迷离起来。
而与后方的各种合纵连横不同,昔里钤部亲赴前线,彻夜未眠于东营督战一夜。
终于在第二日清晨时分打退了金军第七次进攻!
这一夜,金夏两军各自伤亡惨重,光是两军射出的箭失就高达三十万支左右!
一夜血战下来,地上碎尸无数,血流成渠,可谓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金军光是战刀就折损两万多,平均下来,基本上一个士兵折损两柄战刀!
而夏军一方的武器折损比之金军亦不逞多让!
惨烈的伤亡,让夏军光是大刀督战队斩杀的逃兵,就多达三百余人!
等清晨旭日东升后,昔里钤部浅一脚深一脚,扶着佩剑摇摇晃晃的走在湿滑的地上。
非清晨雨露湿滑,实乃鲜血浸泡大地,将战场化为一片泥泞!
打扫战场的夏兵时不时就会被泥地摔倒,更有甚者是被地上的残肢断臂绊倒在地。
昔里钤部走过一断壕沟,看着壕沟中堆积如山的尸体,以及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惨痛呻吟的伤兵。
纵是再铁石心肠,这一刻也不由悲痛心来!
连续走过好几处战场,却都是这般地狱骇人的场景,几处已经被大火烧的变了样的营盘,浓烟滚滚,遮人耳目!
入目所及,战场内外满目疮痍,可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战场上没了之前的大部队激战,只有一些零散的伤兵各自搀扶着,向各自的阵营走去。
“唉!”一声叹息,昔里钤部心头如同堵了大石一般,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逃避似的说道:
“这些尸体如不处置,恐怕会发生瘟疫,再辛苦辛苦弟兄们,将尸体集合起来,寻个妥善的地方烧了吧!”
昔里钤部话音落下,就看到一旁的副将有些欲言又止,于是疑惑道:“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听到昔里钤部所言,副将松了口气,如实道:“刚刚金军来人,说打算与我军交换各自尸体处置。”
“哦,这样啊!”昔里钤部想了想,觉得此事无关紧要,交换尸体对双方都属于公平有利,于是点头同意道:
“那就与他们交换吧。
但与他们商量好,咱们派五百人,他们派五百人,各自不带武器,互不进攻干扰,各自收拢各自士兵的尸体。
但战利品归我们。”
副将听到战利品归他们,先是一笑,接着面露难色道:“金军会同意吗?”
副将这么问也不无道理,毕竟铠甲或刀枪剑戟等,虽然大部分已经损坏,但对夏军来说也不是不能用。
能修的修一修,不能修的也可以回炉再造,夏军的要求没那么高,再破难不堪,也总比没有的强吧。
对夏军这新一年又一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究军队来说,金军的武器装备哪怕是损坏的,那也是上等货!
哪个不眼馋金军的装备,这也是副将怀疑金军不会那么好说话的原因。
看着小家子气的副将,昔里钤部摸了摸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他不同意又能如何?
再说了,这点破铜难铁,咱们视之如宝,人家财大气粗,后方随时有新装备替换,可看不上这点破难玩意!
眼光放开点,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
人家不缺那点东西!”
副将被昔里钤部这么一说,也没不好意思,反而喜悦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办。”
“去吧!”
等副将走后,昔里钤部又穿梭巡视了一会战场,发现情况不容乐观。
昔里钤部发现,显然因昨夜伤亡较大,让活下来的士兵有了厌战畏战的心理。
这可不行,士气如此低迷,若金军此时去而复返,恐怕东营连第一波攻势都支撑不下来,就会败退吧。
面对艰难的局势,还不等昔里钤部做出应对,就有人上前向昔里钤部禀报战场伤亡。
只见一名五十多岁的年老统制官,拿着统计上来的数据,刚看了两眼就被纸上的内容吓的手脚发抖。
随即在昔里钤部的注视下,年老统制声带悲腔,结结巴巴道:“据统计,我军昨夜一直到天亮,共战死将士一千四百三十二人!
损伤二千一百一十五人!
其中统制官拓拔浚战死!
副统制官野迷泥迷战死!
其下战死统领二人,军都虞侯三人,指挥使六人,副指挥使四人,正将三人,副将二人,准备将一十二人!
……
共战死将官六十四人!
我军一夜之间共伤亡三千六百一十一人!”
年老统制的话音刚落,一旁其余一众将领已经悲痛欲绝,更有口不择言者道:“这哪是打仗,这是屠杀,赤裸裸的屠杀!”
“将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打下去,儿郎们就都打光了啊!”
此人的话瞬间得到一众人的认同,战死的哪个不是他们的同乡亲友,哪个不是他们的上下级!
昨天还好好的,跟他们有说有笑,就这一夜之间,却都成了一具冰冷冷的尸体!
虽然知道打仗残酷,可仗不是这么个打法!
瞬间,昔里钤部周围的将领各自七嘴八舌道:“昨日白天,西北两营一战折损我六千多将士!
昨夜又折损三千多将士,这才一个昼夜,就损失近万人啊!”
“我们总共才有多少人啊,再这么来三天,咱西平军就全死光啦!”
“将军!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总得做些什么,总不能仗叫咱西平军一个打了,其他的几个狗娘养都在后方看戏吧!”
“是啊,将军,前后二十万大军,难道就咱一家一直打到死光吗!其他的人都是干嘛的,看戏的啊!”
打听到伤亡之初昔里钤部就已经头昏脑涨。
等众人七嘴八舌的声讨完其他友军后,昔里钤部更加力不从心,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话道:
“这是第一天金军攻势勐,所以才伤亡大。
现在咱们已经撑过了最危险的时期,等接下来金军泄了势,就没这么大的伤亡了。”
话音刚落,昔里钤部还没来的及询问金军的伤亡如何,顿时觉得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将军!”
“不好啦,快来人,将军昏过去了!”
却说昔里钤部虽然嘴上安慰众人,实则心中心急如焚,一时悲急交加于当众昏迷了过去。
等众人把昔里钤部抬着送回帐篷,等来随军郎中探查治愈时。
昔里钤部昏迷不醒,甚至死亡的谣言已经传遍军中上下!
这则消息不多时甚至传到了对面金军营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