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去留
一天傍晚，乌阳将今天的收获剥皮，架在火炉上烟熏；赤火则烤了六七只玉米，又拿出几块腊肉，配上一碟腌黄瓜，一顿丰盛的晚餐摆在院子里的木桌上。
贝伦迈的冬天一样温暖。
“喔，今天的晚餐真香啊。”
老头循着香味推开院门，小男孩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两人不客气地坐下。
老头抓起一块腊肉丢进嘴里，大口嚼了两下，又拎起一只玉米，两颗门牙当作锄头，转着圈嗑，转眼就只剩一根光秃秃的大棒槌。
他抹了把嘴感慨着说：“在贝伦迈吃上如此美味的食物，不容易诶。”
小男孩有样学样，人小嘴大，吃得不比老头慢。
莎路拉毫不掩饰自己厌恶的目光，就差没动手赶人了，只是赤火和乌阳都在，轮不到她做事。
露比小口吃着玉米粒，细小的眉毛微微皱起，心里忐忑不安。毕竟这一老一小是跟着她来到村子的。
老头对两位女性的愁绪视而不见，反而笑呵呵为她俩一人递过去一只玉米，“小姑娘多吃点，别偏信那些不良风气减什么肥，多长点肉，男人看着好生养才会心动。”
直到吃完饭，小男孩一个字都没说过。
先前看在大家朝夕相处的份上，他还好心指点两句，既然这帮村夫不识趣，他也懒得开口。
他们根本不清楚自己错过了什么，只要把我和老朗姆伺候好，随口指点几句，不比那什么王牌教官管用多了？
在小男孩眼里，不管曼普金斯·哥德的战斗技巧多好，只要还没领略到“力量”的真谛，就只是个普通的下等人而已。
怪老头取了根牙签剔牙，单方面跟莎路拉和露比闲聊。
乌阳最早吃完，但没离座，静静坐在原处；赤火则最后一个放下筷子。
“老先生，虽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非要跟着露比来到这儿，不过既然待了这么久还没动静，看来巴巴拉顿村并没您想要的东西。”
“哎呦。”老头喊了声，“你别说笑了，我一糟老头子还带着个小累赘，不到处混饭吃还能做啥？行行好，等我们存够了粮食就离开村子另谋生路。”
老头看一帮人没反应，焦急地说：“你们可不能丢下我俩不管啊！”
“您当我们是傻子吗？”莎路拉说，“如果你们真是困于生计的爷孙，留在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你们压根不是一般人，就算遭遇特勒斯的士兵，八成连他都伤不到。”她指了指小男孩。
露比跟着附和：“村子里大多都是身体虚弱的妇女小孩，我们总不能一直任由两个身份不明且具备战斗力的人留在后方。”
她为难地看向老头，“老先生，看在我们请您和小朋友吃了一个月晚饭的份上，别再让我担惊受怕了，行吗？”
“我不是什么小朋友。”男孩冷冷地说，“你们除了年龄比我大，没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
男孩挑衅地看向赤火。
在他眼里，两个姑娘不值一提，乌阳就只是个有点脚力的乡村少年，只有眼前满头红发的男人看起来不太一般，估计建立村子和武装军队的钱都是他出的。
赤火看了男孩一眼，又将目光转回怪老头，似乎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这种无视比莎路拉直白的话语更加伤人，小男孩掀翻饭桌，铁盆木碗滚落在地，“想赶我们走，可以。”他指着赤火说，“你跟我打一场，赢了，我就离开。”
莎路拉气得大喊大叫：“你个小屁孩，赖在这混吃混喝一点感激之情都没有，甚至打伤我们的士兵，哪来的脸皮指着人家提要求？！”
小男孩无声冷笑，跟一个喽啰没什么好说的，她应该庆幸村子一直没有遭受特勒斯士兵的侵犯，更该庆幸自己和老朗姆留在这保障他们的安全。
其实他也不知道老朗姆为什么非得赖在这不走，一个脱离文明社会的原始村落，有什么好待的？
只不过他不想待在这是一回事，被人撵则是另外一回事。
“敢不敢？”小男孩说。
赤火摇摇头，“我们没理由打架。”
男孩同样摇头，“打架只是小孩子的玩闹，而我们之间最少要折几根骨头。”
“那就更没必要了。”赤火说。
“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乌阳想。他看看身边的同伴，有些好笑。赤火这家伙压根懒得搭理他。
从头到尾，红发男人都没正眼瞧过自己，男孩攥紧拳头，猛地前冲，对着朝对方脸上砸去，却被惊险躲过。
男孩有些诧异，正准备继续攻击，却被身后的老头喊住。
喊回男孩后，怪老头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严肃起来，他沉默片刻说：“就像你说的，我带着小比赫来这村子，是有目地的。而那目地也早已完成，只不过由于最近发生的一件事，我还得多留一阵子。”
怪老头没正经几秒钟，咧开嘴嘿嘿笑了两声，“放心吧，接下来我会好好约束小比赫，不让他随便往哥德先生那跑，耽误军队训练。”
他领着男孩向院外走去，想起什么，回头提醒了句：“你们最好多留意村子周围，最近贝伦迈不太平，有野兽出没。”
老头不忘调笑：“莎路拉小姐，露比小姐，记得我的嘱咐，多吃些吗，千万别瘦了！”
叫做比赫的男孩尽管不情愿，仍然没反驳什么。
一老一小并不是爷孙。
三年前，比赫还只是个独守一间破败茅屋的穷苦男孩，直到有一天，他半夜回到家，发现屋子里没了不少鱼干，面饼。
一开始没当回事，只当是路过的流浪汉干得，可连续好几天都这样，比赫早晨没离开茅屋，而是藏在不远处的草垛子里注视着茅屋。
傍晚，老头鬼鬼祟祟地溜进茅屋，比赫掀开草帘子冲进去逮个正着，抓起一根木棍乱挥，嘴里骂骂咧咧。
实际上小男孩也没比老头强多少，他那些鱼干面饼，大多都是在镇子上偷的。
一老一小没分道扬镳，反而凑一块过起日子，舍了茅屋到处乱晃，不知不觉就到了今天。
虽然老头经常消失，但总能找到他，男孩心里把他当成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亲人。
第12章 来袭
最近几天里，贝伦迈卫队清静不少，看来老朗姆的话还比较管用。
没了一老一少在边上说风言风语，曼普金斯·哥德轻松许多，不是因为小的，而是他看不透的怪老头。
赤火靠着木椅，双脚搭在另一个凳子上问：
“你说，老朗姆那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乌阳将柴火丢进火灶，抹了把额头的黑灰，“最近进山，偶尔会看到其他山头惊惶逃窜的野猴子野狗什么的，大概是有老虎或者熊瞎子进山？”
赤火皱着眉，把脚放到地上直起身，“我感觉老朗姆另有深意，总之你最近上山小心点。”
乌阳点点头，火光摇曳，映照在他乌黑的脸颊上。
赤火站起来走向屋外，“我去逛逛神社，顺便提醒一下莎路拉、露比和卫队的家伙们，严禁私自外出。”
乌阳跟着起身，“我也该上山了。”
说是神社，实际只是一间仅能安置神龛的简易亭子。
赤火还是没有祈祷，只是拿一块破抹布擦擦灰，之后就去往那座不知名的山脉山脚下。
曼普金斯·哥德还在操练士兵，见到赤火，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继续训练队伍。
“见到乌阳了吗？”
曼普金斯·哥德点点头，“刚刚上山。”他对那个沉默寡言全身乌黑的少年颇有好感。
虽然乌阳平时很少开口说话，但只要开口就基本没有废话，也不是趾高气昂的那种，给人敦厚可靠的印象；配上他那手出色的狩猎技巧（只看收获），简直是出门在外最可靠最不烦人的同伴类型。
赤火说：“最近好像不太平，不要离村子太远。”
曼普金斯·哥德嗯了声，并不敷衍。
赤火正准备离开，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看向村子另一方，只是距离太远，什么都没看见。
他急忙对曼普金斯·哥德说：“带人返回村子，在西边藏好警戒，看见任何可疑人员或其它什么鬼东西，一律允许射击。”
曼普金斯·哥德闹不清怎么回事，但看眼前这位红发主顾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麻利地指挥卫队去往西边。
赤火拽住一位士兵，“去找密哈喇，让他组织村民去地窟藏好！”
远处，老朗姆嘿嘿笑了笑，“还挺敏锐。”
老头脚步轻点，跟在少年身后。
……
几分钟前。
比赫独自一个人在村子西边的荒废小道上闲逛，手里攥着不知从哪扯下来的藤条四处抽打一米多高的杂草。
待在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整天除了玉米棒子就是大米饭配腌黄瓜或者大白菜，还不如以前守着破茅屋偷东西的日子舒坦呢。
他不禁有点埋怨老朗姆，非得待在这破地方干嘛？
比赫漫无目的地瞎走，忽然听见隐隐约约的响声，下意识蹲在杂草堆里，伸手掰出一条缝隙，看向声音来源出。
他紧接着双眼满是惊骇，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是三只什么东西？
领先一个身位的物种，全身附着灰色羽毛，一双手掌脚掌指甲如钩，还长了一张黄色鸟嘴。
不仅如此，牠竟然口吐人言，说得是特勒斯语言！
比赫之所以知道语种，是因为他本就出身于特勒斯的某座贫穷村庄；只是距离还有些远，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
牠身后的两只野兽，分别是放大变异版的老鼠兔子。
一行三只异兽，都在直立行走，不过除了为首那只，都不能口吐人言，但是神态丰富，一点不像没有思考能力的生物。
这三只异兽分别是那万兽之森外围的金喙鹰、樟鼠、栗兔。
金喙鹰的血脉先天压制后两者，生存环境也相对靠近深处，只比尖嘴鹤稍差，同样有资格栖身于绿苔沼泽，只不过是在边缘地带；樟鼠、栗兔则比六角熊低等许多，属于变异较浅，生物外形贴近原型的那一类。
按说樟鼠、栗兔不该有太多神态，但比赫眼前这两只却异常灵动；那只金喙鹰更是匪夷所思，除去外形，整个看起来竟与人类无异。
三只异兽终于走到可以听清说话的距离，比赫配合牠们行走的速度缓缓后退。
金喙鹰十指交叉高举胳膊，怪叫着伸了个懒腰。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一路上连个活物都见不着，饿死大爷了。”金喙鹰揉了揉肚子，斜眼撇向身后紧紧跟随的两只异兽，小声嘟囔，“我可不想才跑出来没几天，就把备用粮吃了。”
牠貌似不经意地瞥了眼路旁的杂草堆，一双瞳孔由梭型变为圆形，又迅速恢复梭型。
比赫敏锐的发觉这一点，却不明白代表着什么；那只怪物并没直视自己的所在地，应该没有察觉什么。
若是与他同年龄时期的乔纳森，从金喙鹰“不经意”撇头的那一瞬间起，就会毫不犹豫地全速逃离，决不心存半点侥幸。
金喙鹰忽然站定，再次伸了个懒腰，就往路旁一躺，以被压倒的杂草作为床垫，两手为枕头，就这么翘起二郎腿开始闭目养神。
“喂，你们两个不开窍的木头脑袋，去给我抓点吃的，抓不回来，就拿你俩开胃。”
浑身黑色绒毛的樟鼠与棕色栗兔眼中一直带着恐惧，听见金喙鹰的命令，立马四肢着地，分别奔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比赫停止后退，迟疑了一下，开启“见”观察起躺在路边睡懒觉的怪物。
没发现生命精气。
是个好消息，比赫稍稍安定了些。
1秒。
2秒。
他静静蹲在原地，凝视那个一动不动的怪物，再次动摇。
另外两只怪物怎么还不回来？牠就这么放心，不怕那两只怪物再也不回来，自己逍遥快活？
跑！
比赫心中一紧，出现那个念头后，再也不管隐匿身影，尽全力逃往更西边的荒野。
比赫过于缺乏真正对等对敌的战斗经验，以至于开场就让敌人占尽先机，当他察觉到危险时，早已没法脱身离开了。
樟鼠、栗兔两只异兽纵然再低等，也是万兽之森的异兽。
不管为了寻找食物还是躲避天敌，牠们天然就会一门气者之间难以掌握的技能——敛。
虽然牠们没法如同气者那样利用生命精气观察自身，但却是更加彻底的隐匿，而且不会封闭五感。
与这帮异兽对敌，过度依靠生命精气是会吃大亏的。
第13章 一间房
比赫拔腿欲跑那一刻，两只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异兽分别从两边蹿出，距离竟然近到只需一个曲腿弹跳就能触及的地步。
当他意识到袭击早已发动时，樟鼠的右爪已经贴近面颊；栗兔嘴巴大张，一对异于常态的门牙就要订入脑顶。
金喙鹰仍惬意地躺在原地，两只胳膊支撑起脑袋旁观；正当两只异兽的攻击即将得手时，却见到一幅看不懂的场景——人类少年明明没有发动任何反击，两只备用粮却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震飞出去。
牠眯起眼，煽动翅膀飞至上空，俯视这场战局。
危急时刻，比赫堪堪用生命精气推开异兽，得以短暂休整姿态，拉开距离保证自己不被两面夹击。
右边脸颊有些凉意，比赫伸手一抹，带出三道鲜血。
“老鹰，老鼠，兔子？娘嘞，这世界开始不正常了。”比赫顾不上维持一位冷傲少年该有的做派，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警惕地注视前方两只异兽，又仰头短促地看了眼天上的金喙鹰。
“不能回村子，去三大国战火中心。不能被那只老鼠近身，速度很快，爪子很锋利。”
他想着，扭头就跑。
回想起刚刚那一瞬间，栗兔那一双猩红眼球，不由一阵心悸，“兔子速度慢些，但是估计被牠咬中就死定了。还得时刻小心天上那个……娘的，两只地上跑的已经顾不过来，天上那只一看就知道更具威胁……”
比赫不敢有一丝浪费速度的多余动作，甚至连回个头都不敢，但他能感觉到身后两只异兽正在不断靠近。
“跑不过……”
他余光时刻关注着上空，“老鹰还在观望，距离遥远，不至于一旦发动攻击就没时间作出反应。等身后那两只再靠近些，就用精气骚扰，隔开距离，如此反复，只要足够小心，不给老鹰俯冲偷袭的机会，就有希望活下去！”
想到这，比赫安定了些，他开始有意识地调节脚步，控制呼吸节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
两只异兽四肢着地，奔跑时浑身肌肉极有次序地彰显出线条轮廓，充满爆发力。
为了不浪费过多生命精气，比赫不想用“全”，只能探出两条精气丝线围在身后五米范围作为警戒线，一旦感知到任何异动，立马做出干扰。
利用这种手段，他成功阻止两只异兽靠近，直到跑出去十多公里，第四次干扰时，左后方的老鼠竟然提前跳跃，躲开了精气干扰，成功越过警戒线，逼得男孩不得不缩短警戒范围。
比赫心中惊疑不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只畜生而已，明明不可能了解生命精气的，为什么能够提前闪避？”
他绷紧心弦，略微加粗精气丝线，待异兽靠近时，更加迅捷地抽打过去。
没躲开！
但男孩心中一点也不乐观。
这一次，不但樟鼠有意识地闪躲，就连另一只相对笨拙的栗兔也作出反应，只是牠们都没能躲开。
比赫再次望了眼上空，呼出一口气。
还好，老鹰仍没机会偷袭。
他不停前冲，目光竭力望向远方，仍然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荒野。
“过去几个小时了？应该跑出去上百公里了吧？原来贝伦迈有这么大吗？”
比赫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意识也开始出现杂念。
实际上，从男孩发现异兽到现在，只过去不到七分钟而已，而此处距离巴巴拉顿，也只有20多公里。
比赫猛地跳跃扭身，右手凝聚精气拍打在樟鼠身上，落地时踉跄几下继续逃奔。
“娘的，开始走神了。”
男孩再次抹了把脸颊，将鲜血甩飞，洒在枯黄的杂草叶上。
“老朗姆！再不来小爷就得死翘翘了！”
比赫不敢喊出来惊动天上那位，只有在心中发泄惊惧。
身后两只异兽越过警戒线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期间，也受到比赫多次“无形”打击。
荒野终于看到尽头，更前方是一片黄沙，四周没有一颗灌木作为遮挡。
踏入黄沙的那一刻，比赫不再狂奔，反而侧过身用脚止住身形。
两只异兽紧随男孩留下的一道脚印高高跳起，刚刚挥动爪子，身体多出部位竟然凭空出现一个个肉坑，就像被锋利的锅勺剜出一个又一个半圆形的血坑。
牠们就这样死在半空，两具尸体由于庞大的惯性，与比赫擦肩而过，又在黄沙中滑出两道痕迹，半截尸体都埋入沙堆。
比赫的生命精气特性——附着。能够使精气脱离主人，隔空残留，仍能被主人操控。
要知道，正常情况下，所有气者想要控制生命精气，都需要有“连接”。
即生命精气不能如同橡皮泥一样，单独掐出一块还能搓扁揉圆。
所以不管橙瞳的“跳跃”，还是比赫的“附着”，听起来不大起眼，实际上都是极少见实用且用法多样的特性。
两只异兽吃了信息不足的亏，一开始没办法也没有意识去躲避生命精气，不然这场追逐战到底哪方得以存活，真不好说。
头顶的黄嘴巴老鹰一直不紧不慢地跟着，看不出一点乏力的迹象，男孩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跑到战火中心，利用热武器甩开牠了。
于是比赫挑选好场地，做好准备，营造一对一的局面。
你不是老鹰可以飞吗？你不是视力好吗？
来吧！我就站在一片黄沙之中，视野所及，只有我。
而我，也只有你。
男孩浑身爆发出难以想象的气势，视死如归，一往无前。
金喙鹰在半空停滞片刻，缓缓落在男孩身前百米外，拎出那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看了看。
不明意义的伤口基本都位于先前躲闪不及时后，身躯出现凹陷或印记的部位。
牠甚至根据之前的追逐战，准确记住了两只备用粮被干扰时，身体是由于哪一部位遭受攻击才出现失衡。
如此一来，牠大致明白过来，需要着重小心的，是人类小孩无形的攻击手段。
至于他那笨拙的动作与力量，不值一提。
比赫注视着金喙鹰，小心挪步，手中维持着精气存在，并尽量不外泄浪费太多。
两只异兽固然有畏惧天敌的本能，才会惧怕这只老鹰，但牠的实力仍不能小觑，肯定会比那两只加起来还要强出不少。
金喙鹰一双细长的梭型瞳孔注视着人类小孩，觉得可笑。
“看你的眼神，不会是觉得有能力跟我打一架吧？”
牠嗤笑两声，“杀死两只最上层集体关押的垃圾而已，就有信心对付我了？”
金喙鹰一步步靠近男孩，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对方无形的攻击手段。
“你大概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实力差多少，跟你说个模糊的数据吧。”
牠指了指丢在一边的两具尸体，“那两只备用粮，一间房关着将近一百只差不多级别的生物，被你们这帮不讲理的人类集体看管；而我！”
金喙鹰略微昂头指了指自己，“被单独关押，一个房间！”
牠说着，身影一闪而逝。
第14章 差距
金喙鹰消失的刹那，男孩尚未捕捉到对方的动向，脑袋如同钟摆，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比赫有些恍惚，回过神时，已经被打得贴地横飞；他明显感觉到右脸的凹陷。
“我不是……有精气护住全身吗？”
男孩斜眼看向自己原来的位置，金喙鹰再次消失，他双手猛地拍击地面，几个翻滚止住身形。
这一次，男孩捕捉到一个模糊的画面；不是眼睛，而是综合了五感呈现于脑海的一幅画面——一条带着残影的弧线，那是金喙鹰扇动巴掌遗留的痕迹。
凭借过人的野性直觉，比赫得以在那稍纵即逝的时间里着重护住面部，男孩仍旧被击飞，有些痛，但没有造成损害。
金喙鹰诧异地“咦”了声，不再继续攻击，提前来到男孩的落点等着。
“你那是什么手段？为什么我的攻击打在你身上，有点软绵绵的？”
比赫苦笑两声，不说话。
“不说是吧？行。”金喙鹰舒展身躯，“为了审问你们这些人类，我可是专门学习了你们的语言。”
话音未落，牠出现在比赫身前，捏住对方脖颈，提至半空。
金喙鹰的爪子没能确实地碰触到男孩，像是掐在虚处，但仍然将其提了起来。
牠一点点加重力道，爪子不断握紧。
“人类还真是奇怪的生物，脆弱的不像话，却能抓到比自身更高级的生物。”
金喙鹰表情玩味，似乎手上的力道不值一提。
“这几天里，我捕杀过不少人类，他们无一例外，全部弱小得可怜；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类抗揍的，人类就是利用这个无形的力量来捕捉我们的？”
金喙鹰感觉到有什么被挤压殆尽，接着，牠的爪子便碰触到人类男孩的皮肤。
牠把比赫拎到眼前，黄色鸟喙撑开男孩的左眼皮，并卡在眼眶边缘，只要稍微用力，那颗眼球就会像炸裂的葡萄粒一般。
牠眼中流露着贪婪，含糊不清地说：“把那力量教给我，可以不让你去死，啊——”
金喙鹰忽然怪叫一声，松开了人类男孩，牠感觉身体各处忽然被什么狠狠捏住，试图刺破牠的毛皮。
比赫强忍左眼剧烈的疼痛，向后挪步，心中震惊到了恐慌的地步。
生命精气竟然都没法破开牠的防御！
“原来之前在上空不见出手，只是出于玩弄猎物的天性吗？”
比赫苦笑了声，再也升不起抵抗的斗志。
金喙鹰鼓起全身肌肉，过了会儿，那股力量逐渐消散，牠喷怒地抬脚将人类男孩踹出老远。
牠缓缓煽动翅膀，身体上升，冷眼看着倒地的人类男孩说：“我改主意了。我要先让你尝尝痛苦的滋味，再慢慢审问。”
金喙鹰飞至上空，身形不断缩小，直到变成一粒黑点。
即使远离地面，牠仍能一清二楚地看见人类男孩；牠收起翅膀，脑袋向下，依靠重力俯冲。
比赫站起身，高举拳头，所有生命精气都凝聚其上，望着天上的黑点逐渐放大，就好像在给自己的生命做倒计时。
男孩开始看清金喙鹰的面容，他不指望能够逃走，只希望这一拳下去，自己不要死得太难看。
男孩双膝弯曲，脚掌稳稳抓住地面，等到时机成熟，他终于拼尽全力挥出拳头。
“去死啊——！”
男孩不敢睁眼迎接自己的死亡。
“呼——”
比赫只觉一阵灼热的飓风吹过，一片寂静。
他有些迟疑地睁开眼，捕捉到一丝余烬和一缕青烟。
视野最右侧，是一位满头红发的熟悉面孔。
对方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不错。”
比赫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
確旦漫无目的地在山林间逛荡了两天。
自从那个略微带有刺痛感的杀意传入自己脑海，周遭便发生一系列变故，闹到最后，整个房间都摇摇欲坠。
牠的意识似乎比其他被关押研究的异兽更晚清醒，牠破开营养仓随手摘下几名缩在角落战战兢兢的人类，走出房间，已经一片狼藉，人去楼空。
那位研究员等级不高，知道的其实不多，確旦综合自身经历，大致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可恶的人类大肆抓捕异生物，企图控制一批投入战争，打杀其他同类争抢资源。
“真是数量太多了，嘿嘿……”
牠一边调侃一边用两根指头弹动操作杆，杆子如同破膛而出的子弹，捣烂了研究员的五脏六腑，从其嘴里喷射出来钉在天花板上，殷红的血液溅射到確旦充满戏谑的面颊上。
牠继续搜寻，竟然在最深处的某个房间，发现一整屋子身穿白色衣服的人类；牠玩弄了几个，失去兴趣后，就拧断了他们的脑袋，只留下一名老者——反正就算不杀他，看起来也没多久可活了。
此时確旦正随手拖着老者，偶尔一次跳跃就会将其抱在怀里，免得他死得太快。
牠抓住一根藤条游荡而去，半途忽然手一抖，庞大的身躯轻巧无声地挂在树干上。
远处，一名与牠差不多肤色的人类小子正背着竹背篓登山。
確旦忽地想起来已经好久没有投食，于是一边注视远方身影，一边剥开一根香蕉，塞进老者嘴里。
牠起了玩心，躲藏起来怪叫两声。
乌阳望向声音来源处，挠了挠脸，有些疑惑，“猩猩？”
“成功了！愚蠢的人类。”
確旦盯着人类小子一点一点接近，无声地讥讽一句。
等到人类小子靠近了，牠猛地跳出来，一拳砸了过去。
乌阳伸出一只手掌挡住拳头，“啪”地一声闷响传出老远。
“还真是黑猩猩！你不该待在某片热带雨林吗？”
乌阳拍了下额头，“我跟一只猩猩说什么话……”
他有些纳闷，接着嘀咕：“黑猩猩的劲儿有这么大吗？”
相比黑炭小子的后知后觉，確旦内心一阵翻涌，进而生出剧烈的恐惧情绪。
牠扭头就跑，有多远跑多远。
乌阳这才看见藏在黑猩猩身后的老者，后知后觉地追上去，三两下将其制服，打晕了连同老者一并带下山。
第15章 去留
巴巴拉顿村除了东面靠山，其他三个方向都很空旷，一旦有人来袭，很难抵御。
曼普金斯·哥德只好带人垒砌一圈低矮的石墙，又挖了不少地洞。
石墙只允许一名成年人曲腿弯腰来藏匿身形，想要站直身体，就会露出胸口以上的部位。
这位黄胡子教官举着一把手枪，正透过石头缝观察远处。
“教官，到底出了什么事？村子撞见特勒斯军队回国了？”
问话的人叫水管，是比赫前一阵子揍过的两名小队长之一；贝伦迈有很多类似的名字，他们通常不知道父母是谁，所以大多没有姓氏。
曼普金斯·哥德微微摇头，视线仍集中在远处，“不管是谁，只要牢记平时的训练就足够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记住，我们不是‘雇佣军’，而是‘卫队’。现在，回到你的岗位，告诫手底下的人不要胡思乱想。”
水管默默点头猫着腰离开。
又过几分钟，黄胡子教官忽然伸出左手，压着嗓子喊：“拉栓。”
卫队成员精神一震，狠狠咽了口唾沫，一根根枪管藏在石头缝中，对准远处。
西边的日光多少有些影响视线，他们眯起眼，逐渐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等那身影更近了些，曼普金斯·哥德松了口气，不过来时没有撤销警戒。
直到红发少年渐渐走到石墙跟前，他才高喊：“警戒解除。”又吩咐身边的士兵将赤火肩膀上的男孩接了过来。
赤火翻进石墙，对那位士兵说：“泥蛙，把他送到我家院子，另外去找找露比，就说有人受伤了。”
被称为泥蛙的士兵右拳锤了下左胸，扛起比赫快步离开。
曼普金斯·哥德将落在比赫身上的视线收回来，对赤火问道：“发生什么了？那小子可不好欺负。”
赤火沉默片刻，最终似乎做出什么决定，对眼前高大的诺拉洲中年男人说：“跟我走一趟，带你看点东西；如果你决定离开燚洲，我也不会怪你。”
曼普金斯·哥德的心情莫名有些沉重。
好歹相处了近两个月，他大概清楚红发少年的性格，也大致猜出对方的身手肯定不差。
来自诺拉洲的中年教官点点头，跟上赤火的步伐。
……
泥蛙扛着比赫推开院门时，乌阳正坐在围墙树下的板凳上，他视线偏移，看见一只体型庞大的黑猩猩。
泥蛙赶忙收回视线，恭敬地说：“长官，副队长吩咐我把他带回来。”他拍了拍肩膀上的男孩。
乌阳轻轻将比赫放在地上并对其用出“全”，除了右边颧骨开裂和身上一点皮肉伤，没发现大碍；他抬头笑着说：“辛苦了。”
泥蛙再次重重锤了下左胸，扭头跑开了。
乌阳看着地上的男孩，挠了挠头。
反正没受什么伤，放着不管也没事吧？
骨裂什么的，对于一位气者来说大概不算什么伤痛吧？
有时候，推己及人，真不是啥好习惯。
这其实怪不到乌阳，谁叫他身边的气者一个比一个变态，就连几年前在浮卢洲的巴布斯黑赛场，遇见的气者也都是亡命之徒，远不是寻常气者可比的。
黑炭少年将男孩拎到树荫下，再次坐回板凳。
目前最重要的，是等赤火回来，好好帮他分析一下那边会说话的黑猩猩是怎么回事。
院外，水管急匆匆地跑来；几分钟前，他偷偷将给露比小姐带话的任务从泥蛙手上抢过来，结果跑遍村子都没看见人影，只好赶到两位长官的院子碰碰运气。
他急匆匆地推开院门，看见树荫下的乌阳一愣，显然没想到乌阳长官会这么早下山。
他锤了下左胸，“长官，副队长吩咐我寻找露比小姐，为那个惹人厌的臭小子疗伤。”
乌阳点点头，“屋子里有位更严重的伤者，露比正为他包扎。”
水管再次行礼退出院子。
黑猩猩眼皮眨了下，又迅速平复。
乌阳咦了声，显然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会转醒，他来到確旦身边，没等对方放弃装昏求饶，就一拳下去再次将其打晕。
黑炭少年又挠了挠头，正常的黑猩猩应该没这智商吧？而且这一只的体型也有点超标。
……
曼普金斯·哥德不愧被人冠上“王牌教官”的头衔，他跟着赤火快速跑出将近二十公里，只用了一小时多一点，呼吸还很平稳，一点没有气乱的迹象。
赤火想，如果他成为气者，大概会立马超越大部分过于依赖生命精气的废物。
两人来到穿过灌木丛，逐渐能够看见一片沙地。
曼普金斯·哥德跟随赤火跑了一路，心中愈发震惊；看对方的样子，大概是在照顾自己的体力？
中年教官笑了笑，并不为对方看扁自己而感到气愤。
只是他有些疑惑，不清楚前方带路的主顾到底想说什么，沉重的心情挥之不去。
赤火放慢脚步，来到沙地指了指不远处两条差点被风沙掩盖的浅痕，“到了。”
中年教官跟着赤火走到两条痕迹尽头，看见两具不伦不类的生物尸体。
红发少年将两具尸体拔了出来，露出牠们完整的相貌。
曼普金斯·哥德瞪大眼睛，“这……这是老鼠……和兔子？”
赤火点点头，“正常来说，牠们栖息于东洲的某片森林，是异兽的其中两种。牠们很难在其他地方发现，尤其是跨了一周，还结对出现。牠们多种多样，有着远超人类的力量和速度，甚至有一部分的智商也不比人类低。”
“是……奥博兰帝国管辖的那片？”
赤火诧异地看了眼曼普金斯·哥德，很快反应过来。
对方好歹也是顶尖雇佣军培训地出身，就算不是气者，也多少会通过手下的学生了解一些。
红发少年点点头，“牠们一共三只，比赫杀了俩，我杀了一只。我怀疑贝伦迈不止这几只，牠们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村子附近，所以……决定吧。”
曼普金斯·哥德张了张嘴吧，最后笑着说：“当然，我的薪水可还没付清呢。”
当然留下。
第16章 层数
当赤火和曼普金斯·哥德回到村子时，乌阳正好煮熟一大锅玉米，莎路拉也来到小院，打开笔记本电脑通过学院的渠道查找有关那头黑猩猩的资料。
教官先生并没来小院凑热闹，带着卫队成员安抚村民去了。
“看来你也遇上了。”赤火进入院落，显然也看见树荫下的確旦。
乌阳点点头，“莎路拉说，牠来自万兽之森，是外围中最靠近深处的那一批，由于太聪明，反而大多独来独往，很少有群落出现。”
赤火走到確旦跟前，打量一番，用火焰罩住对方后问：“那个小屁孩醒了吗？”
乌阳摇头，“大概是精疲力尽了，得睡上一阵子。”他站起来接着说，“先进屋，我带回来一位老者，看起来像是学者，一直被那只猩猩拖着，他也许知道些什么。”
两人走进屋子，莎路拉和露比一个坐在木桌上查资料，一个守在床边照看老者，她们同时问了声好，继续做自己的事。
比赫与被確旦拖在身边的老者看样子一时半会儿很难醒来，乌阳稍做犹豫，说道：“要不，等门外的猩猩醒过来，问牠？”
赤火只能点头，“交换一下各自的遭遇吧。”
两少年交谈时，莎路拉在自家资料站上找到一段几个月前，艾蕾小姐传输上去的资料，她对照之前几个裁剪下的资料，惊喜地喊了声：“有线索了！”
赤火和乌阳同时扭头看向炉火前的木桌，他们坐过来，等待莎路拉的报告。
“艾蕾小姐和乔纳森少爷在去年10月初去过一趟万兽之森，期间与一伙‘伦多赏金团’打过交道。那伙人则受雇于浮卢洲的费尔波特家族，根据信息组的不明确情报，费尔波特家族与特勒斯共和国名叫‘莫斯塔’的组织有长期合作关系，内容与异兽有关。”
莎路拉仍在挪动鼠标，她的脸庞被荧幕照亮，显得格外聚精会神。
“啊！确定了！橙瞳少爷在那之后不久有过追述。乔纳森少爷和艾雷小姐半路截下伦多赏金团捕捉的异兽，由橙瞳少爷转卖给‘莫斯塔’，但经由秋吉和老猫私下打探，发现费尔波特家族仍与对方维持隐秘来往，其中肯定有上不了台面的交易。”
被比赫称为老朗姆的怪老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屋子里，他的烟嗓吓了莎路拉一跳，“小姑娘很厉害嘛。”
赤火问那老头：“这就是您必须留下的理由？”他接着吩咐莎路拉，“查查看去年10月23号位于科格罗德的拍卖会，有没有费尔波特家族或者那什么‘莫斯塔’出售拍卖的异兽。”
莎路拉惊呼了声，连忙敲打键盘。
老朗姆则点点头回应赤火的疑问，“有关这方面的事，我只是无聊时大致了解过，先跟你们简单说说，至于更具体的……”
他看了眼木板床上昏迷的老者，“问他好了。”
不等其他人回应，老朗姆自顾自说了起来：
“知道最近燚洲的形势吧？三大国为了不久后在世界会议上空出来的理事国成员位置，原本的停战协议早就被各国领导人拿去擦了屁股。”
“什么‘莫斯塔’，就是特勒斯为自己贴的一张厚脸皮！这位东边儿的大国谋划驱使异兽上战场有些年头了，前阵子刚有技术突破，这不，步子迈太大，别说两颗卵蛋，我看呐，再过个把月整个人都得被自己撕成两瓣。”
怪老头眼色怪异的看了眼乌阳。
“不过那座用来关押研究异兽的研究院，坐落在原贝伦迈境内，和这村子一样，紧挨着特勒斯。”
黑炭少年咬牙切齿，面色难看，他嗓音低沉地骂了句，“这群混蛋。”
老朗姆不管那些，接着说：
“前几天，研究院内的异兽集体大暴动，差点把整座山都给毁了，现在成千上万只异兽分布在特勒斯与原贝伦迈各地，估计已经有不少人类都遭殃了。”
“那只金喙鹰……在里面算是什么级别？”赤火问了句。他不相信当时老头不在场。
老朗姆回答：“在此之前，我得先介绍一下；关押异兽的那座建筑，共有32层，两头极窄，中间极宽。”
“樟鼠栗兔算是最顶层的垃圾货色，一间房有近百只。越往下，每间房的关押数量越少，单体实力自然越强；直到金喙鹰所在的第17层，每一只异兽也就开始单独关押。”
“特别声明，最上边的两层没有关押异兽，也就是说，金喙鹰所在层数可以理解为第15层，也是倒数第15层。而那一层，共有379间房，也就是379只同等级异兽。”
“此外越往下，倒数14层，倒数13层……房间数量依次减少，直至最后的倒数第一层，仅有3间房。”
赤火与乌阳面色难看，至于莎路拉和露比，早已噤若寒蝉，仅是听着那些数据，就全身颤栗。
“想知道自己能排在第几层？”怪老头不难猜出他们的想法。
“我想想。”他略微抬头，右脚脚掌百无聊赖地拍打地面。
“不算特性与超能力的克制效果，单论生命精气和实际战斗水准，大概……倒数第9层左右吧。”
老朗姆指了指屋外的確旦，“那头畜生来自倒数第12层，单论实力肯定排不上，不过他那一类异兽的大脑异常发达，所以被安排在那一层。”
“你到底是谁？”赤火问。
老朗姆笑笑不说话。
两少年都沉默下来，怪老头也不打扰，笑吟吟地看着他俩。
若是寻常两位闲着没事跑来燚洲历练的气者，遇上这档子事，说走也就走了。
可他们不行。
巴巴拉顿村的名字来自一位中年猎户，贝伦迈卫队同样不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军。
两少年带着宏愿来到这片土地，现在敌人不减反增。
村民怎么办？撤走？撤到哪里？
就算此处的村民安排妥当，几十万贝伦迈土著怎么办？那些被迫参与战事的各国士兵又怎么办？
老朗姆面带笑意看着两少年。
第17章 商议
玛丽可以勉强单独在室内活动了，米贝扶着她下楼梯来到一楼餐厅，接着手机响起，他打开一看，是赤火发来的视频邀请。
“学院的朋友？”玛莎端着早餐走来，随口问了句。
米贝嗯了声，点击接受请求。
这是一通群发邀请，相应的对象既是其他第三届学员。
米贝和爱娜几乎同时接通，在网络上露出面容。
“什么事啊？”爱娜问。
看背景，她大概坐在某个办公室里，窗外道路、操场上列有不少方队正在集训。
“啊！你就是米贝经常提起的玛莎小姐吗？早上好，你真漂亮！”
玛莎连忙缩回好奇的脑袋，她羞红了脸，过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早上好，您一定就是伊丽莎白女士吧，米贝常说你是个捣蛋鬼，但我觉得您更像一位接受了高等教育的公主殿下。”
“我什么时……呜，呜……”米贝话刚出口就被玛莎捂住了嘴巴，手机也被碰到地上。
“您太客气了。”爱娜矜持地说，心里快乐开花了，她看到米贝那边的视角一阵翻滚，又恢复正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等玛莎离开手机屏幕，她表情瞬间变得恶狠狠的，“贝贝你完了！你给老娘等着！”
赤火抹了把脸，力气有点大，导致两腮的皮肉都跟着下拉，沙皮狗一样。
乌阳躲在他身后盯着手机，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不到一分钟，橙瞳和艾蕾也接通视频邀请，露出面容。
艾蕾此时半趴在桌上，左手撑着脸颊，及肩短发看上去有些凌乱，鬓角与几根留海都贴在脸上，睡眼惺忪的。
她似乎一直趴在研究院的某张桌上，直到这通电话把她吵醒。
橙瞳看了眼人数，“呦，人数挺全呐，什么事？吃货，我最近忙得要死，不是要紧事就挂了啊。”
乌阳连忙挤开赤火，把自己的黑脸放在笔记本电脑自带的摄像头前，“要紧！贝贝，乔纳森呢？”
贝贝回答：“他昨天刚刚离开，押送一名苏尼亚政府的使臣去往王都，现在还在路上，估计是没注意手机吧。”
乌阳顿时有些犯难，虽然乔纳森平时说话刻薄不讨人喜欢，但这种关键时刻，真不想少了他啊。
————
再说乔纳森那头。
昨天清晨，乔纳森带着卡隆一同去往王都，结果一看地图，发现好长一段路程竟然连交通工具都没有！
为了避免卡隆受惊猝死，乔纳森没直接背着他一路跑远，而是骑着一匹马上路——卡隆不会骑。
卡隆曾在夜里试图牵马逃跑，被乔纳森狠狠教训一顿后才老实。
天蒙蒙亮，乔纳森将其踹醒，在临近的集镇买了两袋水和两天份的粗粮，再次上路。
想要赶到拥有火车站的那座城市，还得两天时间。
一段山路上，乔纳森逐渐追上一排马车。
每一辆马车都装有木囚笼，其中挤满了蓬头垢面的人。
“喂，肥猪。”乔纳森说，“里面关着的是些什么人？”
卡隆缩了缩脖子，小声说：“大概是一些人口贩子买的奴隶，哪的人都有。”他指了指牢笼，“瞧，还有不少燚洲人呢。”
乔纳森了然。
竟然还在施行奴隶制，真是落后的国家。
他顺着卡隆指出的方向望去，恰好看见一名皮肤黝黑的丫头，那人两只干枯的手掌紧紧抓着木杆。
正巧，那丫头也在看他，并未因视线对焦而扭头回避，一双大眼充满好奇。
“喂！看什么看？赶紧滚！”某个坐在车夫旁边的管事厉色喊道。
此时的银发少年早已套上黑色假发，他与卡隆都穿着一身本地平民服饰，并未引起车队怀疑。
乔纳森的手机恰好震动起来，他把手伸进裤袋将其调成静音，默默加快速度赶在马车队前面。
直到确定身后的车队看不到自己的动静，他才掏出手机，接通了迟迟没有理睬的视频邀请。
“等等。”没等其他伙伴开口，乔纳森抢先说。
他回头看向卡隆，用安语说：“你听得懂安语吗？”
卡隆使劲摇晃脑袋，两腮赘肉也跟着抖动。
乔纳森反手扇了他一巴掌，扭头再次开口，已经是卡隆完全听不懂的话语——就连语种的大致归属地都听不出来。
“用‘私语’说话吧，我这边不太方便。”
这话一出，手机那头的米贝、爱娜、乌阳和赤火同时面露难色。
乔纳森脸皮抽动两下，没好气地盯着手机，这次他没回头，反手捏住卡隆的后脖颈，在某处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立马昏死过去。
银发少年将身后的肥猪绑好，这才说：“行了，就用安语吧。”
橙瞳有点恨铁不成钢地大喊：“你们都给我认真点学习啊！”
爱娜不停点头，“放心吧放心吧，下次就学会了。”
赤火挠了挠脸，“其实也不是不会说，只是这次事件真的特别要紧，我怕表达出来的意思有偏差。”
红发少年生硬的为自己开脱一句，接着说：“艾蕾，乔纳森，还记得你们年节前那趟东洲之行吗？”
两人点点头，赤火接着将莎路拉昨晚查出来的资料与老朗姆提供的情报整合在一起说给伙伴们听。
事情重大，赤火这一讲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七名科特学员的面色愈发凝重，直到红发少年结束讲话，他们各自都沉浸在其中，消化了很长一段时间。
赤火和乌阳这通电话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们需要同伴的意见。
“那怪老头大概是什么实力？”乔纳森第一个开口。
赤火仔细感受片刻，“没见过他展露实力，不过给我的感觉……不比老师们差。”
橙瞳接过话头，“那么他口中，你倒数第9层的实力水准就大致可信了。”
他面色凝重，“我们之中，赤火的硬实力大概排在第三与第五之间，也就是说，艾蕾和乌阳同样在倒数第9层左右；目前还不清楚那座‘蜂巢’每一层之间的实力差距到底有多大，保守估计，实力最强的乔纳森至多处于倒数第7层甚至远远达不到；而我和爱娜……”
第18章 新闻
橙瞳没接着分析战力，转而做出总结：“总之，目前最重要的还是保证雇佣军自身与村民们的安全。”
“三大国的情报系统不是破洞渔网，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各自收到消息，并做出应对。在那之前，无论我们怎样布局，都是空谈。”
乔纳森点头认可，“就算三大国全部退出战场任由贝伦迈人民自生自灭，也好过人类之间继续自相残杀，到时成千上万只异兽搀和进来，局面乱成一锅粥，整片贝伦迈国土就会成为异兽的屠宰场。”
“再说，贝伦迈几十万人够那群异兽捉弄多长时间？玩腻之后四散到世界各地，更麻烦。”
米贝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那位老者的实力可以排在第几层？”
赤火叹了口气，“问了，臭老头装神秘，没说。”
橙瞳严肃地说：“赤火，乌阳，你们俩可千万别逞强，这次事件决不是我们几个凑在一起能够解决的，最重要的永远都是自己的小命，明白吗？”
乌阳认真点头，“在完成某些事之前，我不能死。”
赤火同样跟着点头，“等会儿，我会把这件事转告给老师，至于怒发会与老吉米他们做出什么决断，就不是咱们能干预的了。”
这语气，好像怒发才是科特生命研究院的院长，实际上很多时候，也确实是怒发一锤定音；但大家都清楚，协同整座研究院的人永远都是老吉米。
乔纳森扭头看了眼马背上的卡隆，算算时间说：“过段时间，我和贝贝赶过去，在这之前，你们每天出一个人巡视村子四周，别跑出太远，也别两个全跑出去；听你们描述，那个怪老头不太靠谱，也许所有人都死光了，他也不会有多大反应。”
伙伴们一脸惊讶，很诧异乔纳森竟然主动提出前往燚洲帮忙。
就连米贝也不例外。
乔纳森撇撇嘴，“反正就算我不说，你也会去的吧。”
米贝嘿嘿一笑，没多说什么。
其他人正准备调侃两句，见艾蕾准备说话，于是默契地闭上嘴巴。
“我把工作转交给南岚学长，今天做飞机的话，明天大概可以到。”
“不。”橙瞳说，“在这之前，你的特性锻炼到什么地步了？”
艾蕾纤细修长的左手食指抵住下巴，视角向上沉吟了几秒钟说：
“身体‘虚化’的话，敌人的‘见’看不到我，但‘全’还是会感受到。另一方面，除非身处别人的‘全’之内，否则我的‘见’与‘全’，都不会被气者察觉。”
伙伴们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艾蕾的“虚化”成长到这地步，只是简单想想，可操作手段都大一堆，只要她想，各国政治中心、战场指挥部不是认其自由？
橙瞳不由自主翘起嘴角，“艾蕾，先别去贝伦迈，我这边有更适合你的活。”
……
乔纳森关闭视频通讯，内心有些烦躁，于是愤恨地撩腿后踹一脚躺在马背上的卡隆。
骑马一路到黄昏，已经是黑发少年的乔纳森与卡隆进入临近城市的一座小镇。
现在天气变暖，街上有了些行人与地摊。
一位骑马小哥火急火燎地从对面跑来，左手高高扬起抓着一大把报纸，嘴里发出慌乱地叫喊声：
“国王陛下死了，国王陛下死了——”
骑马小哥一边大喊一边将报纸抛散在空中，数以千计的报童在各地售卖同一份报纸。
而在国王身死当晚，有数百人马鞍里装满报纸，连夜离开王都去往苏尼亚各处。
此前，为了不引起注意，卡隆已经被乔纳森弄醒，他满脸惊惧，失魂落魄地跟随少年走进一家旅馆。
乔纳森摊开先前在街上接住的报纸，头版内容如下：
【1月18日午，王宫婢女见费提尼陛下久久未从妃子寝宫出来，于是喊来侍卫进入宫殿，费提尼陛下躺在妃子肚皮上，面色发青，早就没了呼吸……据传，两人的私密处仍连接在一起。】
【妃子的脖颈处有一条又长又深的刀伤，凶器顺着她垂下床沿的手臂，落于下方地面。】
卡隆好不容易才止住颤抖的双手，颤颤巍巍地说：“国王陛下这是……精力耗费太多，猝死了？”
“那……那位妃子是……太过恐惧，自杀了？”
乔纳森一言不发，十指交叉坐在床边。
他本想私自面见那位费提尼国王，与他达成苏尼亚山区从此自治的协议，为此，他还特意留下了卡隆的小命以示诚意。
这下可麻烦了。
银发少年面无表情地斜瞥了眼卡隆。
“费提尼死了，你说，我还有没有必要带你去王都？”
卡隆扑通一声跪下，“国王陛下猝死，数位王子一定会短时间内齐聚王都争夺王位，小臣手底下管着王都大半粮草运营，肯定还有用处哇！”
乔纳森面带笑意，有些玩味，“照你的说法，大王子掌握王都兵权，其他王子为什么要来送死啊？”
卡隆脑袋低垂，贴着地面，语速急促地解释：“按照礼制，国王去世举国同哀，所有王子都要回王都办丧。这时候拒绝大王子的应招赶回王都，会被视为公然叛国！”
“你又能为苏尼亚山区做些什么？”乔纳森问。
卡隆脑子急转，不管对错一股脑吐了出来：“我可以将粮草作为筹码依附大王子殿下，并对其说明群山的好意，双方暗中结为盟友，里外一起发力夺取王位。”
乔纳森摇摇头，“山区那边距离王都太远，使不上力，而且你的大王子也根本看不上边境线上的一座小镇和几处山头。”
“不会的！”卡隆急忙说，“大王子殿下很有远见，早在几个月前，他就与我谈论过有关群山的话题，他认为群山的经济复苏对国家其他地区有很多可以借鉴的地方。”
“是吗……”乔纳森不置可否，只是笑着说：“你为什么只提大王子？不为我推荐一下其他人选吗？”
“这……”卡隆犹犹豫豫说不出话，事实上，他早已投靠大王子殿下，根据他对大王子的了解，国王陛下猝死的事说不定就与那位急性子有关。
第19章 两位王子
王都，仰望城。
建筑高耸的城中城内，一名高大男子身穿华贵服饰坐在书房，正翻看着一本册子。
没多久，一位穿着浅绿色军装的男人脚踩革制军靴进入书房，行了个苏尼亚军礼。
高大男子放下册子问：“各方有没有动作？”
“没有。”下方的军装男性说，又补充一句，“四王子殿下家中只有几名仆役会在每天下午出门购置日用。”
“算老四聪明。”高大男子带着笑意说，“等到三天后，可以适当放宽戒严，可如果那之后开始有人按捺不住，一律按叛国处置。”
三天后，既是已逝国王费提尼的葬礼日，也是他这位大王子殿下的册封日。
昆布·费提尼脱去外衣，取下衣架上的丧服套在身上。
“老二老三的回信到了吗？”
下方这位负责掌管整座仰望城兵力的将军，说话做事一向果断，这会儿却有些迟疑。
“三王子的信使今早已经乘上飞机，至于二王子那边……还没动静。”
昆布·费提尼脸色沉了沉。
实际上他早已通过手机亲自将国王去世的消息告诉两位弟弟，他们甚至比身在王都的四王子更早得知详情。
三王子很快给出回复立马动身离开封地赶往王都；而二王子却迟迟没有消息。
“退吧。”他吩咐。
……
王都的各类公共交通工具已经封停。
乔纳森与卡隆两人乘坐火车在最近的城市出站，临近王都的城市逐渐现代化，街上不再满是粪便，还有不少车辆通行。
卡隆换上出使时的服饰，乔纳森也换了身相对得体的衣物。
他们雇佣一辆车花费不到半天赶来王都，宽大的路口两边放置着围栏，仅留下中间两米宽供人通行，关卡外排着长龙，一直到远处被树林挡住大片视线的地方，还能看见人头攒动。
“看来通往王都的路口大多都停用了。”卡隆小声说，“现在王都戒严，禁止人口流动，这些商人只能通过这条路往来进出。”
他说着，领头走到关卡最前方，警戒的士兵认出这位出使群山的官员，急忙为他和乔纳森开路。
卡隆喊来驻守关卡的队长，“目前都有哪些人物到了？”
队长恭敬回答，几座大城市的市长还有三位手握兵权的驻外军官都到齐了，至于那些王子殿下，都会乘坐飞机直接在仰望城降落。
卡隆点点头，“安排一辆车，我要带着来自群山的贵客拜见大王子殿下。”
这位队长一听，立马安排好车辆，亲自将两人送到仰望城护城河前。
等到吊桥落下，城内有人小跑来，对照通关文件；现在是非常时期，卡隆大人自然不需要查，但他身旁的黑发青年却不能例外。
其实王都里的民众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国王死了也就死了，又不是敌对国家打到家门口了，搞得这么紧张做什么？
知道些内情的官员和财阀却很清楚，王子间的争斗不久后就会展开。
王都戒严戒得谁？
当然是大王子殿下在严防其他王子的部下暗中渗透进入仰望城。
半小时后，卡隆将乔纳森安置在大使馆，得到短暂空闲。
国王陛下身死，来自群山的使者首先拜见大王子殿下是很符合常理的事情，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之前，在乔纳森锐利的眼神下，卡隆干脆放弃伪装直言自己与大王子的关系，只是国王那件事太突然，他也不清楚具体情况，所以需要趁着两人一起拜访的功夫暗中商议。
至于乔纳森会与大王子殿下达成怎样的协议，就不是卡隆说了算得了。
乔纳森目送那头肥猪跑远，悄悄打开窗户，绕过守卫紧跟着离开。
从头到尾都是卡隆单方面的想法，乔纳森根本没怎么发表意见。
他得先看看那头肥猪会与的大王子说些什么，然后再单独去拜访一下四王子。
……
一小时前，大王子昆布·费提尼步入一座挂满白条的宫殿内。
他遣退其余人，走入祠堂，有些诧异。
古朴厚重的棺木前，跪着一位体形体型偏瘦弱的年轻人，他凑过去看向那人侧脸，有些不健康的惨白。
“四弟，别太伤心了，该吃的还是要吃，父亲可不希望自己走后，还间接带走一个儿子。”
昆布·费提尼轻轻拍了拍四王子后背，语气轻柔。
尽管他不断提醒自己，所有王子都是潜在敌人，该多的事同样一件没落下，但是对这位性格和善的四弟其实生不出太多警惕。
成年礼时，四王子拒绝封地，意味着没有根基没有私兵，也就基本等同与放弃了王位。
就连议政大臣的官职也只有建言权，没有决断权；另外，他的行政能力出众，又一心为了苏尼亚，肯定会是自己以后的好帮手。
四王子呆呆不动，十几秒后才愣愣转过头，挤出一点笑容，“大哥，你一定要做个好国王，别到时玩物丧志，与父亲一样死在女人肚皮上。”
昆布·费提尼拍了下四王子，笑骂：“混蛋弟弟，在父亲面前也敢不敬。”他随即严肃地说，“放心吧，我虽然不如你那么心善，但起码清楚一点——只有国民生活得好，我这王位坐得才稳当。”
四王子伸出大拇指抹了下眼角，“我会好好辅佐你的。”
昆布·费提尼再次轻拍四王子，兄弟俩轻声交谈好一阵。
当这位满脸哀伤的大王子殿下走出祠堂站在高大的台阶上，整座宫城尽收眼底，心旷神怡，强忍着板住脸坐进轿车。
国王费提尼确实是死在女人肚皮上，是他提前在饭菜里动了手脚。
妃子手中确实滑落一把刀，是他亲手为她握紧，并抹了脖子。
没办法，老头子太能活了。
大王子每天看着国王醉生梦死，不理政事，将他视为自己囊中物的国家被一点点挥霍，他就心如刀割。
昆布可不想等到即位那天，接手的是一座千疮百孔的破篓子。
祠堂内，四王子殿下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缓缓站起身走进棺木。
他抬手轻轻拂拭，“父亲，您不是位称职的国王……”
四王子脸上依然布满悲伤，眼里却满是坚定。
第20章 无常
“殿下，用度官卡隆大人回王都了，目前在偏厅等您。”大王子的司机说。
“不急，慢点开。”
昆布·费提尼右胳膊倚着车窗，手掌支撑下巴，惬意地望向两边街道。
以往总是匆匆，现在该慢下来好好欣赏一下了。
他的王都。
“老医官那边有动静吗？”大王子问。
副驾驶上的从官恭敬地回答：“老大夫一直待在家中，吃穿用度不缺。”
大王子点点头，也不管前座的人能否看得到。
大王子，他的从官，司机，仰望城总兵，外加为费提尼国王确诊的老医官自身都无比清楚一件事。
昆布·费提尼即位前，老医官不能死，即位后，必须死。
加长版豪华轿车慢悠悠开到大王子府邸。
王都的贵人们，住处都有个特点，外观是古式庭院，屋内家具电器却很现代化。
在仆役带领下，卡隆脚步匆忙地来到书房拜见大王子殿下。
“辛苦了，这一趟还顺利吗？”昆布·费提尼坐在台阶上的檀木书桌后面笑着说。
卡隆小心抬头看了眼台阶，觉得原本就身材高大的大王子殿下愈发伟岸了。
“托您的福，殿下。”卡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王子笑了笑，“不需要顾虑什么，我的老朋友。”他眨眨眼。
卡隆咽了口唾沫，“我看见一份报纸……”
大王子打断这位用度官的吞吞吐吐，“是我杀的。”
卡隆错愕地抬头，又惊醒一般连忙将视线垂到地面；他当然做过类似的猜想，却没想到大王子竟然直接讲出来了。
这下可真是被绑在大王子的船上下不来了，他咬咬牙干脆利落地表了忠心：“凡是殿下用得到我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昆布·费提尼满意地点点头，至于具体事宜，就让他与自己的部下去商议好了。
他以为卡隆该行个礼告退，却没想到对方说：“无比尊敬大王子殿下，我这次从群山回来，为您带来一位盟友，希望您能见他一面。”
昆布·费提尼脸色一变，“盟友？你是说，群山并未归服？”
卡隆抖了抖，低头说：“群山不再是以往那个贫瘠落后的原始村庄了，他们的支持会为我们提高胜算。”
大王子感觉心口被堵住了一般，让你去收回屁大点地方，结果整出个潜在盟友？群山是分裂了呗？
好在那只是个偏远落后的地方，等他即位，有的是时间对付群山。
眼下的肥猪还有点用，昆布·费提尼烦躁的挥挥手。
门外进来两名身穿军装的士兵，一左一右将卡隆拖拽出去。
卡隆焦急地大喊“大王子”，可台上一点反应都没有。
藏在暗处的乔纳森默默离开，看在肥猪没耍小聪明的份上，暂时留他一命。
现在，该去见见那位可疑的四王子殿下了。
……
王都关卡外，一群奴隶被人用铁链连接在一起，并限制住了手脚，排成一条乌黑长龙。
他们先是被人赶上大巴，中途又换了两个马车队，最终搭上煤矿火车来到这里。
守卫士兵瞥了眼领头递来的文件，烦躁地挥手放行。
周围来往的商人与士兵不约而同往两边靠了靠，这堆蓬头垢面的家伙挨在一起实在太臭了。
要不是现在天气冷，估计他们头顶已经聚集大量苍蝇，误以为下方是一大片垃圾桶了。
队伍中，一名肤色黝黑的女童学着其他人那样低头默默前行，只是一双眼球仍好奇地四处乱转，看见一双双军靴或布鞋。
一行奴隶被安排在仰望城内的水港当搬运工。
黝黑女孩见同行的人类挨个走上船又抗下麻袋，她有样学样，跟上去也拖拽了一袋，由于力气太小，就算只是拖动也很吃力。
麻袋蹭着碎石地，不久就破了洞，玉米粒漏了一路。
一个戴着遮阳圆帽的杂工甩着鞭子走来，恶狠狠地抽在女孩背上，一脚将她踹开，指了个人接替那袋破洞玉米。
黝黑女童蜷缩身体痛苦地干呕，她明智地没有大声哭喊，只是默默躲到一边，继续干些自己做得来的杂活。
一直到深夜，一行不知从哪里来的奴隶就地盖上草席沉沉睡去。
黝黑女童孤零零走到某条小街角落，靠着墙坐下来，屈起腿，两手搂住小腿，小脑袋埋进两只膝盖缝隙。
其实她原本不是一个人，还有位长相普通身材干瘪的姐姐一直帮助她，教她学会闭上嘴巴，用眼睛学习；学会默默忍受不让他人感到麻烦，以便继续活着。
在黝黑女童眼里长相普通的姐姐，在其他人眼中却称得上丑陋不堪。
那位主动靠近她的姐姐一直护在她身边，只是半路没撑住，一觉醒来，就没了呼吸，也不清楚到底是冻死的，还是饿死的。
她倒没觉得多伤心，就是这么一路走过来了。
月色下，胡同口有一道被拉长的影子缓缓前行，紧接着探出一道身影，一样是被卖到苏尼亚的奴隶，他放轻脚步，直到距离女童不足一米，猛地捏住对方肩头，扒拉她身上的破布麻衣。
女童满脸惊疑，不停挣扎。可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四岁的女孩在一个成年男性面前又能反抗到什么地步？
“我们不是同类吗？”黝黑女童不再挣扎，问了个莫名其妙地问题。
男性愣了下，他听不懂燚洲话，不过见对方不再闪躲，于是加快了进度。
“你想与我交配吗？”
男性还是没搭理她，继续自己的事。
黝黑女童像是躺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死鱼，看待自己与那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性，就好像神情冷漠的过路人。
第二天天未亮时，奴隶们就已被水港的工人们鞭打喊骂起来干活。
黝黑女童继续缩在没人在意的角落，默默做些杂活，有一次她接过其他人手中的货物，偶然瞥了眼横架在水港与货船之间的铁板。
那个昨晚卖尽力气的男性背着两大袋麻袋，只是被杂工狠狠抽了一鞭子倒在地上，就再也没能站起来。
第21章 四王子和三王子
时间回到一天前的夜晚。
乔纳森离开大王子的府邸后，跑过两条街，摸进四王子的府邸。
不得不说这个落后的国家，看家护院的方式也异常原始。
两位王子的家宅中，最高科技的监视手段就是十来个大块摄像头，它们被安置在檐角、假山顶或者树干上，明晃晃的闪着乔纳森一双眼球。
乔纳森绕过仅有的两名气者的“全”，又大致观察过四王子的住处后，来到客厅墙壁外，四片指甲上分别延伸出薄薄一层冰晶，无声地将竖立在眼前的钢筋混凝土掏出一个四方形。
银发少年轻巧地进入屋内，无形的生命精气将那块墙壁拼回原处，又在四边衔接处附上一层冰霜，比之前稳固得多。
四王子不用女仆来伺候洗脚更衣，屋子里只有他自己一人。
他刚刚用湿毛巾擦了把脸，坐在床边准备看会书，身边忽然多了道身影。
四王子下意识扭头看去，愣了不足1秒钟，恢复平静后说：“我能帮你做什么？”
乔纳森翘起嘴角，他喜欢跟聪明人聊天。
“你有多大野心？”
四王子又是一愣。
他缓了缓，认真地说：“使万民同乐。”
乔纳森点点头，没有任何多余反应，他再问：“有关国王那则新闻的内幕，你知道多少？”
四王子已经完全稳定心态，只要问题不太过分，他都会老老实实回答。
眼前这人一看就不是苏尼亚人，甚至不是安洲人。
他能绕过毫无死角的摄像机监控以及庭院两位足够以一当百的气者侦查圈，就不是自己惹得起的。
“昆布杀害了父亲和那位妃子，死法都是他伪造的。”
乔纳森疑惑地问：“你们苏尼亚的王位不是嫡长子继承制吗？”
四王子苦笑，“大概是等不及了吧。也对，如果我是昆布，肯定同样不希望接手一片烂摊子。”
乔纳森不再追问。其实仍有许多值得推敲的地方，但时间不等人，他得赶紧处理完王都的事，好去燚洲看看。
也许会遇到那只咬了艾蕾一口的风爪狼幼崽？
“我可以帮你杀个人，具体是谁，你说。”
……
水港。
男**隶倒地并未给黝黑女童带来多大感触，她只是觉得那一瞬间，情绪很复杂。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她很快再次投入到工作当中。
甩了一鞭子致使奴隶趴在地上的杂工，嘴上骂骂咧咧，不解气地又狠抽了几鞭子。
“起来。”杂工补上几脚，可对方如同一摊烂泥，连个反响都没有，“给老子起来！”
几秒种后，杂工发现不对劲，踢开男**隶背上两个鼓鼓囊囊的麻袋，蹲下身看了看。
他站起身，招呼两个人一起将其抬了起来，“没救了，先丢一边，晚上埋了。”
数十名奴隶干着自己手上的活，虽然没往这边看，但注意力基本都在关注，难免心生悲凉。
远处的女童错愕的发现，那个奴隶并没死，他正浑身用力，希望动弹那么一下告诉其他人，他还没死；可那具身体疲惫不堪，连睁眼都做不到了。
他还没死，只是等于已经死了。他将在傍晚被人挖坑埋在土里，活活闷死。
那名杂工将男**隶丢到角落后，四处逛荡，发现躲在另一边默默干活的女童，狞笑着走过来抬手抽了一鞭子，“我说怎么大半天见不着人，原来是跑到这里偷懒来了。”
他说着，又要一鞭子抽过来，却听见远处一阵喧哗，于是跟着转头望去。
“三王子殿下回来啦！三王子殿下回来啦！”好多人奔跑向城门口大喊。
杂工同样凑了过去。
高高的吊桥放下，一名身穿白色丧服长相俊美的青年男人，脸上带着些许哀伤，领头缓缓走来。
随着三王子愈来愈近，仰望城城门口的呼声就越来越高，都是善良、贤明之类的溢美之词。
大王子府邸，昆布刚刚收到三王子进城的消息，眼角闪过一丝冷光。
“城内现成的停机坪不去，特意跑到王都外围降落。他以为自己是模特，走秀？”
昆布·费提尼吩咐从官：“走吧，去迎接我那亲爱的弟弟。”
三王子进入仰望城，似乎民众的呼喊声并未给他带来多少欣喜，只是人们更加感动，称三王子殿下是位富有孝心的后辈。
三王子并未直接去往仰望城的府邸，而是“偶然”看了眼水港方向，见到一个个衣着破烂的各色奴隶，脸上的哀伤更重。
他走过去，语调低落地说：“没想到王都仍有子民过着这种难熬的生活，父亲的葬礼过后，我一定要出资好好改善一下城内的建设。”
身旁有人说：“殿下，他们只是卑贱的奴隶而已，政府是花了钱的。”
三王子摇摇头，“只要身在苏尼亚，就应得到公正的待遇。”
他不经意间，瞥到一位躲在角落，只露出一颗脑袋的小丫头，笑着走了过去，不免再次面露哀伤。
三王子蹲下身平视眼前肤色黝黑的女孩，语气温柔地问：“你怎么被卖到这么远的地方，家里人呢？”
女孩似乎有些胆小，半边身子藏在三轮车后面，一只手扶着侧面，摇了摇头。
三王子笑着将她抱在身上，一点也不顾及女孩脏兮兮臭烘烘的衣服。
“看来你太害怕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记起自己的身世。”
身边又是一阵满怀敬意的呼喊声。
远处，他的大哥，昆布·费提尼欣喜地快步走来，三王子带着笑容迎上去。
……
四王子望着黑发男人的背影，忍不住问出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选我？”
乔纳森说：“三小时前，我在王城的祠堂内目睹了你与昆布·费提尼的谈话过程，直到你也离开。”
四王子沉默下来，笑着说了个题外话，也不管对方是否有兴趣。
“我家有本家谱，特别厚。其实很久以前，费提尼家族有着另一个姓氏，我也是偶然翻看才知道，于是就为自己取了个名字。”
四王子笑着望向前方的一处空地，乔纳森已经消失了，但他仍然把话说了下去：
“林思远。好听吗？”
第22章 绿与红
与民众的热情不同。
继大王子之后，只有四王子与七、十三、二十二，四位王子主动为三王子接风。
不得不说老费提尼国王把人类传宗接代的天性开发到了极致，也许“费提尼”这姓氏就要以他为起始，从仅有数百人的小姓氏变为数量庞大的中等姓氏了。
几位王子热络地打着招呼，干脆同坐进一辆加长轿车内。
四王子有点心不在焉，左思右想都想不出昨晚那年轻人的来历；那人看起来像是诺拉洲人……也可能是东洲，苏尼亚辖境内又有哪个家族有外洲关系呢？
“那人又为什么会选上自己？真像他说得，仅是因为看到我在祠堂掉了几滴眼泪？”
从表面上看，四王子仅是民望不错，没兵没权的，比三王子的硬实力都差了许多。
只是他这位愚蠢的三哥，大概还不清楚自己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吧？
大白天刚入城就当着大王子的面收揽人心，不会以为靠那不足二十人的武装小队就能安然无恙？或者他的内心与外表一样善良，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王子之间自相残杀？
四王子苦笑着摇摇头，他大概只是蠢吧。
位于四王子侧前方的三王子注意到四弟苦涩的笑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柔和且低落的语气安慰道：“四弟，别太难过了。起码父亲是在愉悦中离开的，那是个不错的方式，不是吗？”
四王子轻拍了拍对方落在自己肩头的手掌，感激地笑了笑。
正在陪二十二王子说笑的昆布·费提尼回头说：“四弟什么都好，就是太多愁善感了，不过这一点尤其让人钦佩，他从来不会将多余的情绪代入到政治决策中。”
“作为一名议政大臣，这是理应做到的，不值得大哥你的夸赞。”四王子回了句，对大王子的警惕提高半个档次。
被三王子顺手抱进轿车的黝黑女童始终低头顶着自己两只小脚，她满脑子疑惑，只觉得这几个人类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厌恶就远离，警惕就解决掉——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她低头继续关注这场戴着“面具”表演的大杂烩，好奇且不解地咀嚼着他们说过的每一个字。
豪华轿车在三王子的府邸前停下。
虽然王子们成年后会得到自己的领土，但仰望城内会保留一座府邸。
三王子招呼兄弟们进入宅院，扭头对跟在身后的管家说：“把她安排一下。”
三王子瞥了眼黝黑女童。
不经意一瞬间视线交错，双方的眼里竟都不带有一丝情感。
继承父亲职位没多久的新任管家笑眯眯地拉住女童，“走吧，小姑娘，能在三王子的府邸干些杂活，是你的福气。”
黝黑女童懵懵懂懂地跟着管家，弯弯绕绕的，进入一间小屋。
管家嘱咐了句“待着别动”，走入隔壁屋子。
没多久，隔壁的讨论声清晰地传入女童耳中。
“这次是个燚洲黑丫头，矮小干瘦，看着连12岁都没有。”
“啊！这种货色能卖给谁？送出去也会被拒绝吧？”
“是啊，长得丑陋不堪，一看就是燚洲最贫瘠的地方的贱民，人类竟然会长成那个样子，真是不可思议。”
管家之外的那个声音沉吟片刻，“要不，卖给礼仪官弗兰大人？他最喜欢收集失落贵族，尤其是少女，说不定那丫头符合他的口味。”
管家拒绝地说：“只有虐待曾经身处高位的贵族才会带来快感，谁会要一个贫贱的黑丫头？”
另外那人犯难了，“实在不行，切成肉块卖给屠夫？她的肉总不至于也是黑色吧？”
管家说：“你看着办，总之，这种货色不能留在老爷的府邸；若是几位王子离开后，被殿下看见她，咱们可要遭殃。”
“就这么办。”
说着，房门被一个矮小干瘪的身影推开，黝黑女童眼神冷漠地走进屋子。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离开的？快滚回你的房间！”
管家刚刚吼完，发现有些不对，他明明锁门了的。
黝黑女童没搭理他，用某种燚洲方言说：“我真是搞不懂你们。”
她抬起右手，伸直一根手指。
一根漆黑如墨的细小尖刺以极快的速度自指甲处延伸开来，转眼就刺穿了另外那人的头颅。
管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愣地张大嘴巴，亲眼看着那根漆黑尖刺收缩又延伸，来到自己视线之上。
这次，尖刺没被收回。
黝黑女童保持着尖刺插入管家头颅的姿态，没多久，那人的身躯变得无比干瘪，表皮紧紧贴合骨头，整个身形缩小了三四圈。
她缓缓抽回尖刺，又刺入先前那人脑中。
“你们”当然不仅仅代表他们两个。
就在推开门见到两人的瞬间，黝黑女童的脑海中出现两组数据，分别代表他们两人。
每一组数据都有两个数值，一个草绿色，一个血红色。
管家头上，草绿色数值为“72”，血红色数值为“1369”。
另外一人也差不多。
黝黑女童努力回想那位死在半路的姐姐，红、绿两组数据却遗憾的没有出现。
三王子送走几位兄弟后，脱下衣服泡入后院的温泉中，几个姿色迷人的妙龄女子半遮半掩，跳入温泉打闹，白皙的身体被泉水浸湿，鼓鼓囊囊地跳动着，美不胜收。
三王子喊来其中一位搂在身边，抓住对方柔弱的小手放在自己身上。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三王子头也不回地问：“办好了？”
管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都妥当了，殿下。”
三王子背对着管家挥挥手，示意对方退下。
他搂着女子的右手狠狠捏了两把，猛地发现有个东西从自己胸膛伸了出来；一旁打闹的姑娘呆呆看着，不知是谁忽然发出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一连串不停歇的尖叫声。
三王子嘴角流出鲜血，回头看向管家的位置。
是那个黑色女孩。
三王子的身躯瞬间变得干瘪，尖叫声也渐渐消失。
黝黑女童眼中，三王子的草绿色数值为“274”，血红色数值为“23679”。
那几个美丽姑娘的数值当然很平常，只不过死了也就死了。
第23章 核心会议
门前的护卫见三王子殿下缓缓走来，恭敬地行礼问好。
三王子笑着点点头，走出宅邸，“我单独出去逛逛。”
护卫急忙劝阻：“殿下，目前城内形势复杂，为了您的安全着想，应让护卫队跟着……”
三王子毫无眼神波动地斜瞥一眼，护卫身心一颤，后退一步垂下头再也不敢多说。
四名护卫目送殿下远去，互相打量，都有些犹豫要不要上报。
长相俊美的三王子殿下拐入一条小胡同，从另一头走出时，已经变成一位肤色黢黑的女童。
她走了小半天，回到城门前的水港，再次默默做起杂活；几个杂工与管事发现黝黑女童，急忙贴过来赔笑，见女童仍是那副木讷的神情，也就不再多管，任由她随便做些什么。
……
一整天，乔纳森游走于城内各大酒店、茶馆与妓院，听说最多的，就是最近风头浪尖上的国王之死，或者小声议论王位的归属问题。
大多都在肆无忌惮地对老费提尼落井下石。其实国王去世前，民众们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没有印象。人人依靠自己生活，虽然没沾到国家的光过上好日子，但也不至于被额外压榨增加负担。
从这方面说，老费提尼国王还算不那么昏庸，仅是不作为。
可现在，一则丑闻彻底搞臭老费提尼的名声，没谁在意他的离世，甚至有些庆幸。
人们表面上会把老国王搬到饭桌前当谈资，实际还是对即位问题更感兴趣，只是身在王都，不好当众议论。
逛荡一天，乔纳森回到大使馆。
昨天傍晚与四王子见过面后，乔纳森与卡隆也有过一次对话。
银发少年没把话说死，只是留给他一个选择。
目前，卡隆正为大王子暗中调度物资，为后天即位做准备。
……
距离老费提尼葬礼日还有一天。
大王子提前召开了一场小型会议，参与人员仅限几位大臣与被勒令返回王都手握兵权的将军，再就是除二王子以外的另外十六位已成年王子。
“三王子呢？”昆布·费提尼小声问。
他的从官回答：“从昨天开始就不见了，三王子府邸里的人也不清楚；我派人查找，城内城外都没发现他的踪迹。”
昆布·费提尼皱了皱眉，转而微笑着开场：
“找大家来没多少事，主要是向各位汇总一下明日的各项事宜，免得有所缺漏，对父亲不够敬重。”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说：“关于明天的祖祭、上香、合棺、填山等一众流程早已定下章程，不需要过多讨论。”
“好。”大王子殿下轻描淡写地揭过此事，“既然前半天的流程已经妥当，我们就顺便讨论一下后半天的事宜好了。”
在场所有人心中一紧，关键来了。
“我明天即位，有谁反对？”
满场没人应答。
昆布·费提尼面露微笑，“既然没事，那……”
他的从官面色匆匆，迈着小碎步来到他身边，弯腰附耳说了句话。
老医官不见了。
大王子面色变得阴沉，他站起身绕着长桌踱步，视线一一扫过。
“看来确实有人不满，不如直接说出来，有什么问题，我们当面解决。”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讶异，不明白忽然间发生了什么。
站在四王子身后的乔纳森同样有些诧异，他当然听得到那名从官蚊蝇般的声响，没几秒钟，他就明白过来，对四王子更满意了些。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
整座仰望城，能够帮老费提尼翻案且被人取信的，只有老医官一位。只要他出面澄清，并将大王子的手笔传播开来，那么昆布·费提尼不但会失去即位的资格，还将背负“弑君”的罪名。
戴上黑色假发的银发少年深深看了眼四王子的背影。
名义上不再被人诟病，硬实力又在哪？
四王子缓缓站了起来。
“昆布·费提尼陷害父亲，谋取王位，犯下叛国弑君罪，无权即位称王。”
林思远望向他的大哥，“你即位，我反对。”
全场哗然。
昆布·费提尼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四王子，那天在祠堂，他的话是多么恳切啊！
他当即招呼门外的士兵，“来人，将四王子捉拿起来丢入监狱！”
四王子说：“反正大哥你掌握绝对优势，不多聊聊吗？”
昆布·费提尼深呼吸一口，“好吧。告诉我，你把老詹尼藏哪了？把他交出来，我留你一条命，还让你舒舒服服当你的王子殿下。”
四王子摇摇头，“我想聊的，是关于仰望城总兵大人。如果你命令他放下吊桥，我同样不会杀你，一辈子养着你。”
昆布·费提尼怒吼一声：“你放什么狗屁？”
他的目光扫过几位将军，没人带军队来的啊。
四王子笑着解释：“还记得五年前，后山的那群山匪吗？”
昆布·费提尼皱了皱眉，在当时，那是个挺大的事。
后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群土匪，实力迅速壮大，最终成了老费提尼心中的一根刺。
老国王下令围剿，大王子还带了小队士兵来着，不过他当时离得远，只知道前方传来胜利的呼喊声，也就退回城内。
“我的人不多，只有那名传来捷报的侦察兵，还有一位跟着起哄的连队队长，后来王都审判官与游骑兵副队长都投靠了我。”
“这五年，我暗中在后山继续发展武装力量，现在，正是他们发挥力量的时候。”
与此同时，一名守城兵快步跑来，“总兵大人要我转告，有大批军队集结在护城河外，大概三千多人。”
昆布·费提尼面色铁青，“传话回去，死守。”
大王子接着吩咐从官：“去把那什么审判官和副队长杀了。”
四王子那可恨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亲爱的大哥，你就不怕杀了自己人？”
昆布·费提尼气得喘不过气，胸腔憋得跟蛤蟆似的。
他指着四王子说：“好，非常好。我先把你抓起来，有什么问题，我可以慢慢问。”
一直默默站在四王子身后的士兵站出来，“那可不行。”
“我可以帮你杀个人，具体是谁，你说。”那晚，他这样说。
“如果我被我的大哥擒获，请干脆地杀了我。”林思远这样回答。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乔纳森再次感慨。
第24章 压场
大王子早先准备好的卫兵闯进会议室，将长桌围得严严实实。
卫兵可不会被四王子身后士兵的一句话轻易唬住，他们分出一小队人手，抬枪将其包围。
“将库特·费提尼押到城头，迫使叛军缴械投降。”昆布·费提尼吩咐。
小队当中两名卫兵一左一右，将胳膊伸向四王子腋下，准备将其架起来。
乔纳森夺过两人手中枪械，枪托敲在对方脑顶，应声倒地。
银发少年特别放慢动作，好让其他人能够看清。
他一手一柄自动步枪，轻轻一握，手中做工精良的枪械断成两截，摊开手，又有满手黑色碎渣飘落。
“我劝你们还是坐下来好好聊聊，枪对我是没用的。”
乔纳森没有杀人的嗜好，而且这场政治斗争里，四王子才是主角，他只负责保住他的命。
一开始，他是准备将苏尼亚政权当中的权贵全部清理一遍的。
反正市面上有几家中介，去找他们随便挖个“职业经理人”过来，不愁苏尼亚会产生混乱。
可具体了解过后，他改变主意，决定看看四王子是否有足够的手腕登顶。
四王子是费提尼当中，唯一一名眼光、格局、心性兼具的理想国王，就算他的手段差点，乔纳森也可以帮其坐上王位。
况且目前看来，手段并不差。
今天这局，就算没有乔纳森，四王子同样有办法自保，虽然不那么保险，但做大事哪有不冒风险的？
不过既然乔纳森答应保他的命，四王子也不会拘泥于一点脸面，干脆将原先的布置转移到其他方面。
昆布·费提尼对乔纳森的提议不感兴趣，他发出命令，满屋子士兵对准乔纳森与四王子扫射。
四面八方的子弹形成一片扇面雨幕，其余大臣、王子惊恐地爬伏在桌上或躲进桌底，没人有闲暇欣赏人类被子弹填满的景象。
十几秒后，会议室安静下来，几幅画像啪地坠落在地，密密麻麻的漆黑弹孔，看得人惊恐万分。
有人试探着抬起头，看到诡异的一幕。
数十把枪械一连串射击竟然没造成任何一人伤亡，四王子与那名士兵四周有数百发子弹悬停在半空，似乎是被无形的布片阻隔；那些子弹犹如被蛛网纠缠的飞虫，向前挣扎几下后，失去力气掉落在地。
昆布·费提尼面色凝重，但不至于绝望。
他略微偏头看向身旁的从官，“有把握吗？”
长相斯文的从官提了下透明眼镜框，“可以试试。”
那名士兵的生命精气仅有薄薄一层，紧紧靠着自身与四王子四周，想来精气值不多，生怕浪费，最多也就刚刚平级的水准。
从官大致估算了下，去掉对方抵挡子弹的损耗，自己胜算应该不小。
乔纳森开启“见”，看到大王子身体边缘散发出来的白色雾气，有些讶异；他又看了看大王子身边的家伙，同样是名气者，双眼上的生命精气不要钱似的升腾，看起来气势十足。
这种现象在乔纳森看来，就是对生命精气的运用太过粗糙，精气在不停外泄。
从官同样看见乔纳森的“见”，心中一紧；“见”这类生命精气的高级运用技巧是很看天赋的，他教了大王子三年，对方都没学会。
这位从官对于乔纳森过于圆润的“见”倒没多少感触，他从没想过会有气者可以将精气运用到一丝不漏的地步，只当对方的精气量确实低得可怜，连一点多余都没有。
两位气者间没有多余的交流，从官以在场其他人难以捕捉的速度绕到乔纳森侧身，手掌附上尖刺形状的精气猛地刺出。
乔纳森捏住对方刺出来的右手，侧身抬腿踢飞对方小腿，使从官整个人横在半空，少年迅速调整身形，另一条腿横扫向对方背后。
此时，整间屋子的灯光骤然关闭，视野范围内一下被黑暗笼罩。
一名位于乔纳森身后，穿着军装的普通士兵手里握着匕首，无声地袭向少年腰部。
他是大王子最后一枚暗棋，藏身于一众卫兵当中，只要有意想不到的家伙威胁到昆布，他就会作为最致命的一手，终结混乱。
这名杀手的实力不知比从官强出多少，是大王子花了大价钱才请来的，今天过后就两清。
乔纳森当然注意到身后无声的刺杀。
对方很高明，一点杀意都没流露出来，可惜他碰上的是莱瑞克，最精暗杀的莱瑞克。
银发少年不由回想起自己与米贝初到安萨尔克时，联手对付铁爪的场景，那会儿，他们还不懂精气的概念呢。
当时，他也是依靠黑暗才勉强杀死对方。
直到身后那人的匕首抵住自己腰间，乔纳森才回过神来，伸手握住刀尖，特性“寒冷”顺着对方的生命精气蔓延至大脑，将其思维能力暂时冻结。
银发少年随手弄晕一前一后两名气者，走到门口按动灯泡开关，屋子再次明亮起来。
他拉开椅子坐下，等到昆布·费提尼回过神来后再次开口：“现在，总能好好谈谈了吧。”
四王子深深看了眼银发少年，心中叹了口气，转而敲了敲桌子。
老医官詹尼被人送进会议室内。
“詹尼大人，请原原本本的将当晚的事情复述一遍。”
老医官点点头说：“那天晚上，我被大王子殿下的部下传讯赶来王宫，陛下趴在妃子身上，两人都没有气息。我到场时，妃子已经死去，手腕处明显有二次割伤的痕迹，显然是第一次割腕后，伤口凝结，流血未死，又被人补了一刀，这才失血过多死亡。”
“陛下面色青黑，眼中布满血丝，又吐了一地污秽，我想检查陛下舌根处，但是被大王子殿下严词否决了。”
“不管怎样，猝死是不会有那些现象的，至于到底死于中毒还是别的什么……想必陛下的身躯已经腐烂，无从考察了。”
老医官詹尼说到这，不再继续说下去。
四王子也懒得追究大王子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反正在场之人心中肯定是有数了。
他看向蹲在长桌尾部的记事官，“都记下来了吗？”
记事官急忙站起身，“一字不落，殿下。”
四王子点点头，“记得明天发给报社与电视台。”
他看向昆布·费提尼，“你有什么要狡辩的吗？我亲爱的哥哥。”
第25章 配角
黝黑女童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躺在床上，好奇地与自己对视。
她想回到那副躯壳，拼命挣扎，却始终没法接近。
女童迷迷糊糊地醒来，自从她回到水港，不仅得到正式工人的身份，还分到一间小房子。
门外似乎有些吵闹，她拉开房门，模糊的声音闯进屋子，一下子变得通透。
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城门处却不断传来呼喝声。
她原想找个机会离开仰望城，现在看来，短时间内是没办法了。
黝黑女童的记忆，是从一辆装满人类的货车车厢里开始的。
天性促使她回到记忆之初，追寻自己的过往。
“要是能飞就好了。”她想。
哗——
一对薄如轻纱的黑色羽翼从黝黑女童背后伸展开来。
她惊异地左右摇头看向身后突然多出来的翅膀，试着煽动两下，那一对黑色羽翼果然跟着舞动。
女童缓缓挥动羽翼，升到上空，没多久又落下。
孱弱的体格没法支持她长久飞行。
她望向城门处的士兵，一股饥饿感侵袭而来，于是爬伏身体，来到最边缘的士兵脚边，一根黑色尖刺缓慢延伸，轻巧地刺入对方脚踝。
“喂，你说……这场仗打得起来吗？”一名士兵实在紧张，忍不住主动开口与身边的战友闲聊。
他久久等不到回复，扭过头去，左手边的士兵竟然睡着了？！
他恼怒地踹了两脚，没过几秒钟，脑袋忽然一阵眩晕，紧接着，自己也如地上那人一样，头挨着头倒在一起。
黝黑女童感受到充沛的能量进入体内，但饥饿感却一点都没减少。
她正准备继续偷偷吸食血液，身后忽然传来一股诱人的气味，她回头望去，眼里冒着绿油油的光。
一辆疾驰而来的军车堪堪在城门不远处刹住车，一小队士兵匆忙下车。
黝黑女童一眼就分辨出，那诱人的气味是由副驾驶上的士兵发出的，而那名士兵恰好是小队中的队长，身体素质比其他士兵强出一大截。
小队长取出喇叭放在嘴边，“大王子……吩咐，放，放下吊桥，迎接城外军队，军队，入城。”
他的脑袋越来越迷糊，强忍着倦意把话给说完后，立马仰头栽倒，好在身后有士兵接住他。
地面，一根漆黑尖刺顺着砖缝无声地缩了回去。
城头上，一名旗官提醒身边手握整座仰望城兵权的总兵大人，“长官，喊话的人是大王子殿下的护卫队长。”
总兵皱着眉毛，狐疑地说：“那家伙怎么跟快睡着了似的？”
“那我们……”旗兵语气迟疑，话说一半。
“当然不放！”总兵说，“除非大王子殿下中邪了，否则怎么会下这种命令？”
又过几分钟，一辆轿车停在城门口，大王子下车走上城头，拍了拍总兵的肩膀，落寞地下出他最后一道命令，“放下吊桥吧，布里。记住，你只是忠诚地遵守一位王储的命令，这很符合你的身份，没有任何反叛之嫌。”
被称作布里的仰望城总兵，张了张嘴巴，最终下出那道命令。
“他们都是二王子的人？”
“不。”昆布·费提尼苦涩地笑了笑，“是库特。”
布里再次张大嘴巴，直到一位笑容温和的青年走上城头。
……
四王子的即位典礼定在一个礼拜之后，王都里满是大王子毒害老国王的新闻报纸，每家电视机前的每个频道都被政府强制插入大王子认罪的画面。
四王子站在王宫议事厅外的行廊里，面朝整座宫殿，心中除了喜悦，更多的是沉重。
来自上百万苏尼亚民众的沉甸甸的责任。
乔纳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旁。
“你那亲爱的二哥称王了。”
林思远笑了笑，“只知道武装建设而忽略国民生计的蠢蛋而已，不用我出兵讨伐，过不了几年，二哥的统治就会断送在自己手里。”
面容文雅的青年看了看银发少年，“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选中我。别说什么看我心地善良之类的言辞敷衍我。”
四王子眼中透着好奇，“难道，你早就发现了我的各种布置？”
乔纳森摇摇头，“我没时间研究你们那点破事，只是挑个顺眼点的。”
另外，他偶然听卡隆提起过，四王子作为议政大臣时，曾提议与群山交好，引进相关政策，挑选县城试点；如果可行，甚至推广到整个苏尼亚。
四王子有些无奈，“在你们这类人眼中，是不是很看不上我们？哪怕我即将主宰整个国家。”
乔纳森意外地再次摇头，“可能对于其他人来说，大概很大一部分都是。毕竟苏尼亚穷得掉渣，就算当了国王又怎样？生活品质或许还不如一位发达国家的富商。但在我眼中，没有看不看得上的说法。”
四王子点点头，“我相信你。”他眼带笑意，“毕竟我总感觉你是个没有情感的机器人。”
乔纳森讥讽地瞥了他一眼，心想你算老几，也配我流露真情？
配或不配，当然不看社会地位。
反正在银发少年眼中，社会地位就是狗屁。
“还是得谢谢你。”四王子说，“要是没有卡隆暗中把军粮运走，那位总兵大人不会痛快地放下吊桥。”
他这么说，也算委婉的承诺乔纳森，会以友好的态度对待玛丽与群山。
既然对方不愿明说，他也就不再多提。
乔纳森摆摆手，“要是那头肥猪哪天犯了事儿，麻烦帮我把他切了喂狗，那一脸赘肉，看着腻歪。”
银发少年说着，双腿弯曲，接着就没了人影。
四王子手扶栏杆，远眺宫外，有些感慨。
“怕我过于忌惮你，不敢严格指挥卡隆吗？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啊。”
要是乔纳森不说那番话，说不定真给卡隆狐假虎威在王都作威作福，成个祸害。
“现在，我还真有点相信你是看中了我的人品。”四王子心情舒畅的自言自语。
这位为自己取名林思远的苏尼亚准国王，意气风发。他对着宫外方向，恭敬地弯腰行礼。
即为王都少去一个隐患，也为了世界上又多出一位面冷心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