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藏宝图以及伙伴
米贝清醒时，身体像是风中稻草被人晃动；他下意识抹掉脸上两行眼泪，这才注意到乔纳森脸上摆满焦急。
“发生了什么？你刚才像个会流眼泪的木偶！”乔纳森说。
米贝的嘴唇上下开合，好几秒之后终于发出声音，“我回了苏尼亚，母亲不在家里……”他双手用力抓住乔纳森的肩膀，眉眼舒展，嘴角翘得老高，“米蒂是气者！她还活着！”
“什么？”乔纳森听得一头雾水，“仔细描述一下啊。”
“我置身于苏尼亚的家中，一切场景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但我没见到母亲，只有床上的一张纸，上面写着‘要幸福’。”米贝说。
“嗯……”乔纳森坐到电脑椅上，右手搓了搓下巴，一副沉思状，“光是听你这么说，仍然感觉很苍白啊。”
“藏宝图呢？”米贝问，“你也试试。”
乔纳森无奈地指了指书桌上书本大小的冰块。
“那玩意儿现在就是无数个生命精气亮点。当你沉浸其中的时候，它就开始消散了，我只能先把它冻在冰块里。”
米贝不但没失落，反而更兴奋了，“肯定是母亲留下的！她设置了机关，只有我可以触发！”
“也许吧……”乔纳森说，“你……”他看着米贝富有活力的双眼，没说下去。
“怎么了？”米贝问。
“没事。”乔纳森总感觉这事存在很多疑点，但他不想在这时候打击米贝，只能等他冷静之后再深入谈一谈。
“要不，我们去找爱格尼丝，看看她能不能帮到你。”
“好主意！”米贝喊了声，并立马拨通爱格尼丝的手机号。
“贝贝？”
米贝点点头，将刚才的大致状况讲了一遍。
“抱歉，我的‘脑中画’没法查看别人已有的记忆。”爱格尼丝说，“贝贝，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兴奋，但我必须提醒你，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就说明你母亲了解你现在的情况——起码知道你和乔纳森的关系，才会通过授权拍卖会的方式，把藏宝图交给你。”
“是啊，她为什么不来见我？不亲自和我说？”米贝说。
“她肯定有不见你的理由。”爱格尼丝说，“贝贝，别急着寻找你母亲的下落，那很可能会给她带去麻烦。而且……这事还有太多疑点，你只有先强大自身，才有底气做你想要做的事。”
“您说得对，爱格尼丝老师。”米贝显得有些落寞。
爱格尼丝又叮嘱几句，最后说，“让人把‘藏宝图’碎片带到研究院，我先帮你封存。”
“知道了。”米贝等那边挂了电话，揣起冰块直奔研究院。
说起来，米贝的个人助理大概是最没存在感的了，比海琳娜还“失宠”。
赤火和乌阳的助理被他们拉到战乱区，成了雇佣军的政委；理查德跟着艾蕾做实验打下手，贝德曼被爱娜当作管家使唤；秋吉更不用多说，橙瞳家族、生意上的事，基本都要由她做出判断。
只有海琳娜和阿珍被乔纳森和米贝长期丢在学院，成了科特后勤部喜闻乐见的深闺怨妇二人组。
尤其是阿珍，米贝自己能动手绝对不喊人替代，目前在市政府工作同样没有需要她的地方，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巩固各项技能，做好随时为上级做事的准备。
米贝走后，乔纳森用沉浸式的“全”重新审视了一遍“神谕”，仍然没有收获。
至于藏宝图的事，乔纳森打算至少拖到年节后再说，希望那时米贝能够冷静处事。
至于【弗朗克雷人的遗体】……乔纳森已经完全不抱希望了，回到安萨尔克之前，他留在科格罗德调查三天，发觉顶替33号包间的家伙很可能就是安弗妮或者本——他熟悉莱瑞克的做事方式。
“遗体”大概率就躺在莱瑞克冰原下，猜到这，也就基本可以确定凯森对自己身世的猜想了。
这也是乔纳森不那么着急处理“神谕”和“藏宝图”的原因。
他盘坐到床上，重新开始了荒废一年多的精气修炼。
有了文书交给学员的方法，生命精气每天都会自动增长，但那速度远远不是乔纳森的极限；经历了和天杀赏金团对峙的那一夜之后，乔纳森收起了那份不自知的自大，恢复到13岁以前的状态。
年节之前这段时间，他准备去给阿尔伯特或者怒发当沙包，晚上则回宿舍继续修炼，过两点一线的生活。
“说起来，我又好久没收入了，还花了20多亿……不知道庞贝和黑锅他们……”乔纳森甩甩头并拍了拍脸颊，气愤地指责自己修炼不够专心。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乔纳森耳边忽然响起敲门声，他睁开眼睛看向宿舍门，是文书和阿尔伯特。
乔纳森抬头看了眼时钟，夜晚10：50。
“讲讲科林的事。”文书说。
乔纳森翻了个白眼，“你们干嘛不自己去问？他和小四回来好几天了吧？”
“让你说你就说。”阿尔伯特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
“行，行。”乔纳森无奈把大致经过和事情结果简单说了说，又小声嘟囔，“要不是打不过你俩……”
“这么说，科林和四叔是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了？”阿尔伯特此时显然没有和乔纳森互动的兴趣，直追主题。
乔纳森嗯了声，“就这点事有什么不好意思问的？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中年人的矜持。”
“科林是个成年男性，他不需要任何人多余的关心，乔纳森。”文书说完，画个圈走了。
阿尔伯特拍拍乔纳森的肩膀，回了自己宿舍。
“莫名其妙……”乔纳森嘟囔一句，蒙头倒在床上，准备最后看一眼手机就睡，屏幕弹出学员群的最新消息，他点进去查看，大多对话都集中在自己修炼的几个小时里：
橙瞳：安萨尔克标准时间，明天晚上9点钟，大家在游戏里集合，有重要的事。@全员。
橙瞳：为防止某些傻蛋搞不清时差睡过头，我会让秋吉准时联系你们，保持开机啊！@全员。
艾蕾：好的。笑脸。
三分钟后，爱娜：什么事啊？
橙瞳：明天游戏里说，我现在还在弄。
赤火：贝伦迈可没有网络！这鬼地方，电都要省着用。
橙瞳：已经给你寄了两台笔记本，里面有连接“铁马3”（浮卢洲某大国卫星）的网卡；我说，你俩好歹身家千万，别把雇佣军搞得和当地土著一样行吗？
赤火：你知道个什么？养人养装备，训练士兵，维护日常生存不要钱啊？乌阳那个呆瓜还总要救济贫民，前几天竟然跟我说想干脆办个救济站！后面一连串崩溃泪崩，傻不拉几的表情，乔纳森没憋住，笑出猪叫声。
爱娜：等着，我过两天就过去。
赤火：达利娅同意了？
爱娜：没……好无聊啊，贝贝和乌阳都不说话。
赤火：乌阳不在营地，米贝大概睡着了吧？
橙瞳：老年人一样的作息时间……
乔纳森：你懂个屁！
系统通知：您的好友橙瞳已下线，您的好友赤火已下线，您的好友爱娜对您吐了个舌头并下线。
第44章 巴巴拉顿村
4个月前，红发少年和一位“瘦竹竿”少年踏入燚洲这片焦土，他们寻到一片废墟，在焦炭与碎石之间搭上帐篷，组成了暂时只有两名成员的“贝伦迈卫队”。
乌阳是队长。
赤火随身带来一尊生命女神的铜像，为祂搭了个简易神龛；他不行周礼、月礼，只是偶尔过来看看祂，并拿一张湿抹布为其擦掉灰尘。
三年前那场蓝府内的世界会议上，联邦把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规划入特勒斯共和国的国土。
联邦极公平的将原贝伦迈公国划分给特勒斯、金石和新拜朗，但没人看得上这片土地。
这里充满沙石，可用于种植的土地少得可怜；这里最繁华的城市，街道两旁铺满了居民的排泄物；这里最顶级的旅馆，就是个密不透风的石头房子。
不久以前，这片土地到处可见枯柴般瘦弱的流民，他们的皮肤皱皱巴巴，一条条纹路映出一道道骨缝。
远看那些流民，好像被人松松垮垮地扎进沙地里的枯枝——就连颜色都像。
现在，他们也不是随处可见了。
两少年的临时营地在特勒斯的国境线内，但他们基本看不到特勒斯士兵的身影，也没有任何一支开荒团光顾。
两少年花了几天时间来把这座烧焦的村子清理干净，并用泥土和石块搭建出一座小院子。
乌阳每天都会上山巡视，防止特勒斯的驻外兵团哪天心血来潮，履行他们的职责；赤火一开始雇佣过几名工匠，为他建造房屋，钻井打水，后来都受不了跑了，
直到一个月后，五个流民倒在山脚，拖着一头灰熊的乌阳救下他们。
他们留下来，为自己搭建木屋，重新开垦村子周围荒废了好几年的耕地。
没人知道这一片荒芜原来叫什么，那不重要，它被赋予了新的名字。
燚洲的原贝伦迈公国与安洲的安萨尔克市只有很小的经度差，时间相差也就很小。
当乌阳看到学员群的聊天记录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赤火提醒他还有个手机。
“哈哈，乔纳森和贝贝还是那么要好。”乌阳自言自语了一句。
赤火将火灶堆上柴火，打个响指，将其点燃。
妇女们将磨好的面粉装进麻袋，堆放在库房；没人担心它们会发霉，勤于训练的男人们会很快吃光它们。
贝伦迈少有冬天，这里很多作物一年三茬甚至四茬；所以只要特勒斯的士兵或者三大国因罪流放的土匪强盗不来侵袭村子，村民们基本不用担心被饿死。
对于大多数原贝伦迈人来说，这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幸福日子了。
五分钟后，赤火盛出两碗面条，配上两条腌黄瓜，几瓣红辣椒，又听见乌阳的笑声，“贝贝发了一双懵懂无知的大眼，他大概刚起床吧！”
赤火跟着打开手机，“是啊，早上六点半。该死，我的手机又不剩几格电了。”
“电箱里也没多少电量了。”乌阳说，“我们应该多买几个，省得密哈喇每隔三四天就要跑到几十公里外充电。”
“这该死的名字，我到现在还念不顺口。”赤火抱怨着说，“要不是怕被特勒斯的驻外兵团发现，我都想从城里扯一根电线过来，或者干脆建个发电站。”
“会有那么一天的。”乌阳说。
一碗面条下肚，有人在门外敲门，得到应允后，那人走进来恭敬地说：“巴其顿昨天修屋顶时摔下来伤到脚踝，希望能休息一天。”
乌阳刚准备答应，就听见赤火问：“骨头断了吗？”
进门的就是名字拗口的密哈喇，也是最初的五个流民之一，现在担任事务官，专门处理村子里的琐事。
密哈喇犹豫一下，“没断。”
“那就不准。”赤火说，“多年的流亡生涯应该早让他适应了这种程度的痛苦。”
“是。”密哈喇低头，转身走向屋外。
“卫队不需要耍小聪明的乞讨者。”
赤火低沉的嗓音让密哈喇脚步顿了下，他再次应了声“是”，走向村东口的士兵方队。
“用不着这么严格吧？”乌阳有点担心，“脚踝受伤的话，就很难参与训练了。”
赤火摇摇头，“你太软弱了，乌阳。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应该有一位比任何人都坚定的领袖。”
“我很坚定！我比任何人都渴望结束这场战争！”
“是吗？”赤火笑着问，“明年4月份的联邦世界会议，特勒斯、金石、新拜朗都会前往蓝府，参与争夺唯一的理事国位置。在那之前，三大国肯定还会在贝伦迈这个受气包身上你争我抢，打得不可开交；到那时候，巴其顿会成为你平息战乱的助力吗？”
乌阳嘴巴蠕动两下，最终还是沉默下来。
巴其顿来自贝伦迈南部的高山族，他们是一群普遍两三米的巨汉，每一个都充满力气，身上的肌肉比组成石头房的石块还大，乌阳很看好他。
没多久，院外传来一声巨响，还有一连串的喊声。
两少年跑出屋子，看见最前方那个比他俩摞一起还高的家伙。
新兵们陆续追了过来，密哈喇喘着粗气挤到前面，哈着腰说：“对，对不起，我，我拦不住他。”
赤火挥手示意他退到一边，看向巴其顿说，“你把院门撞坏了。”
巴其顿无视赤火，满怀怒气地吼叫，“我受够了你们这帮小矮人的指挥，我应该得到一位勇士应有的待遇！”
赤火学着乔纳森的语调“哦”了声，“你该庆幸某人不在场，不然，说不定你的脖子已经断了。”
“你说自己是勇士？你住在我们建造的房屋，享用我们施舍给你的食物，接着你就闯进我们家门，撞坏我们院落，还要拿我这个‘小矮人’示威吗？”赤火说。
密哈喇脸色涨红，隔在巴其顿和赤火中间愤怒地大喊：“巴其顿，别忘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记得村子刚刚收留你时的样子吗？你像个竹竿一样瘦弱，随时会被一股风吹倒，还记得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股身材的吗？”
巴其顿被说得无法反驳，脸上憋得通红，他扭头看向四周，全是鄙薄与讥讽的视线。
“我当然记得村子的恩情，但这里的制度充满缺陷，弱小的家伙无法带领一支军队。我会接管村子，带领大家抢回属于自己的田地与树林；我会把这两个小屁孩养得肥肥胖胖的！”
“施恩的不是村子，是赤火先生和乌阳先生！是他们建立了巴巴拉顿！”密哈喇说。
巴其顿像一头莽牛一样大口喘气，盯着赤火没出声。
“你要挑战我吗？巴其顿。”赤火说，“我不希望你受伤。我在你们身上花了大价钱，每天光是药浴都要十几万卢比。”
巴其顿两条手臂高举过头顶，双手握成拳头，“勇猛的高山勇士巴其顿·九指向你发起挑战。”
密哈喇指着巴其顿说不出话，他扭头看向把小院围成一圈的预备役士兵，“捆住巴其顿，这卑鄙无耻的家伙不配向赤火先生提出决斗！”
这些原本在贝伦迈土地上到处流浪乞讨的土著们，最早参加训练营的家伙已经长达87天，他们每天享用着其他人不敢想象的高能量餐饮，训练过后还会钻进木桶，浸泡在价格昂贵的药浴中恢复体力，他们一个个从皮包骨头到肌肉鼓胀，力量值甚至高过不少举重运动员。
赤火甚至为他们配备了世界一流的武器装备。
就是这样一群条件优渥，武器精良的“士兵”，在面对仅仅一个两米多高的巴其顿时，竟然只是互相打量，谁也不敢先动手。
“你敢不敢接受挑战？”巴其顿卸下挂在身上的枪械，充满挑衅的眼神紧盯赤火。
赤火说不出此时的感受，只是有股气堵在胸口，快要喘不上气了。他不想理会巴其顿，只想回到房间，一个人待上一阵子。
“你敢不敢接受挑战？！”巴其顿又问了一遍，声音急促且愤怒。
就在刚刚，两个人从人群后方挤了进来，是一男一女。
其中那个蓄着枯黄胡茬的中年男人吹了声口哨，感叹着说：“刚到就有活了，钱不好挣呐。”
男人搓了搓自己才冒头的络腮胡，“我的主顾，这家伙交给我好了。你是想废了他然后丢出去，还是把他留下来当个新兵蛋子？”
他又补充一句：“放心，以我的专业水准，一定让他成为最听话的士兵。”
赤火犹豫一小会儿，最终还是说“废了”。又对密哈喇说：“把巴其顿关起来，他来时是什么模样，离开时还要什么模样。”
“你激怒我了，小屁孩！”巴其顿扬起他硕大的拳头，直面砸向赤火面部。
不少人下意识回避视线，不去看即将到来的血腥的一幕，他们抬起头时，却发现那个在巴其顿面前如同孩子的陌生男人竟然只用的一条胳膊，就挡住了比他脑袋还大的拳头。
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男人仅用两根手指就捏住了巴其顿的中指，让其没法动弹，疼得跪在地上嚎叫求饶。
男人用眼角瞥了眼密哈喇，“你都听见了，把这个软蛋带走吧。”
密哈喇还没从吃惊中缓过神，又感到一股风掠过。
赤火瞪大眼睛看向巴其顿那边，乌阳骑在巴其顿脖子上，已经一只手捏碎了他的脑干。
乌阳跳到赤火身边，用同样诧异的眼神回敬小伙伴，“怎么了？我杀的人说不定比乔纳森还多。”
“不过……”乌阳扫向周围一圈发抖的土著新兵们，用贝伦迈语接着说：“这仅是我杀的第二个贝伦迈人。”
乌阳的眼神多少有些落寞，“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和黄胡子男人一起回来的女性来到赤火身边，略微靠后半个身位，“少爷，他是曼普金斯·哥德，来自诺拉洲最大的那个训练营，手底下出过不少有名的雇佣军。”
“辛苦你了，莎路拉。露比呢？”赤火问。
“她……”莎路拉的表情有点怪异，“我也说不准，露比在电话里说不清楚。只知道她好像被一个怪老头缠住了，不过没什么危险。”
“知道了。”赤火拍拍莎路拉的肩膀，“好好休息几天，乌阳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药材，自己配制一下。”
莎路拉整个身体都僵硬了，直到赤火收回手臂，才呆愣楞地向乌阳道谢，走路姿势极不自然地离开小院。
曼普金斯·哥德带着笑意来到乌阳和赤火面前，右手在前左手背后，两脚交叠，略微低头屈膝，行了个独具风格的军礼，用标准的安语说：“你们好，我未来一年的主顾。”
“你好，哥德先生。”赤火说，“什么时候可以开始你的工作？”
曼普金斯·哥德诧异地看向赤火，“我还以为你们会先了解一下我，然后再询问具体的训练计划及日程安排之类的……”
赤火回答：“我相信莎路拉的办事能力。而且，我们以后最少还要相处三年，早晚都会熟悉。”
“时间不早了，不如现在就开始吧。”赤火说完，转身进了屋子，留下一个不会聊天的乌阳。
“啊……那个，祝您工作顺利。”乌阳半天挤出这么一句话，迎面跑进山林。
曼普金斯·哥德的脑袋不断在小屋和背后那座小山之间来回晃悠，有些不可思议地笑着摇摇头。
这位调教出成百上千名兵王的王牌教官，什么场面没见过？可这一次还真是……荒唐。曼普金斯只能想到这个词。
第45章 密码
《佣兵行动：天下》是一款现象级的多人联机游戏，它有着庞大且充满魔幻色彩的世界观。
9月份公测到现在短短一个多月时间，玩家每日在线数迅速突破1亿大关。
“降生”于各大版图势力的玩家纷纷在网上发布自己的见闻，截至目前已经发现矮人、地精、树魁、异兽及元素生物等多达37个可游玩种族，另有数不过来的背景生物。
乔纳森和米贝登陆游戏后，立马收到橙瞳的邮件，上面写着“使用它”。
两少年点开附件，是一枚由高阶魔法师打造的“定点传送符石”。
游戏公测一个月，就连最强力的魔法师玩家也才刚刚感知到魔力波动而已，称其为魔法学徒都勉强。
游戏里，一屉萝卜馅包子要卖5科洛，比安萨尔克的早餐店略微便宜一些。
一枚蕴含高阶魔法师魔力的符石，其价值可想而知。
“佣兵行动”庞大的世界观亟待玩家发觉。
两天前，千万游戏玩家根据自己的经历，在网络上合力拼凑出了整个游戏世界的大致边框，所有人都无比兴奋，认为自己正在见证并参与一场伟大的探知，而且已经无比接近真相了。
很快，一名降生在孤岛的玩家发布了自己的游戏定位，着实给那些纷纷出力贡献资料的玩家浇了好大一桶凉水。
因为那个定位，游戏版图被扩大了几十圈。
两少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讶异。
他们右键点击符石，画面插入过场画面，载入新的场景。
两少年出现在一片蔚蓝夜空下，视线很快被远处的一片火光吸引。
【您的好友“我只是个少年”邀请你加入语音聊天。】
乔纳森走向那出篝火，同时点了“接受”。
橙瞳对他轻轻点头，艾蕾则连点头的动作都没有，只是笑了一下就再度面无表情地静静坐着。
爱娜紧挨着艾蕾，赤火和她凑在一块，这俩干脆无视掉乔纳森，在游戏里也吞得相当痛快。
“早啊！贝贝。”爱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估计现实中也在吃东西。
“啊。”米贝挠挠头，“现在不是晚上吗？”
“时差啊时差！”橙瞳喊了声。
“乌阳呢？”乔纳森扫了眼，就差乌阳没来了。
“还没回来呢。”赤火说，“今天早上，莎路拉领来个来自诺拉洲的雇佣兵教官，乌阳不放心，躲在角落看大半天，拖到很晚才去山里打猎。”
爱娜歪着脑袋问：“你俩不是和村民一样吃素吗？”
赤火点点头，“是用来招待新教官的——你吃东西能不能不吧唧嘴？这对我太残忍了！”
“可是，它们实在是太香了。”爱娜摊摊手，操弄游戏人物小跑到篝火前，揪下一根羊腿递给赤火，“呶。”
“我不要。”赤火闷闷地说，接着疑惑地抬起头，“你不是在吃东西吗？哪来的手操作游戏人物？”
“娜娜可是菲莫曼联的‘公主殿下’，吃饭这点小事儿哪用得着亲自动手啊。是不是，贝德曼？”橙瞳满怀恶意地说。
位于菲莫曼联某联邦特属军区的贝德曼尴尬地咧咧嘴，他心想可不是嘛，我现在还穿着一身管家服呢。
“你嫉妒了？是不是很想让秋吉这样做，但是难以开口？”爱娜嘿嘿笑了声。
橙瞳翻个白眼，今天有大事宣布，懒得和傻子二货拌嘴。
“那枚符石是哪来的？”乔纳森好奇地问，他先前一直在打量四周，除了树木、阴影就是隐隐约约的潮水声。
乔纳森接着问：“我们这是在某座岛上？”
橙瞳点头说：“你们知道最近网络上很火的那名玩家吗？”
“是你？！”爱娜惊呼。
橙瞳再次点头，“我偶然触发了个隐藏任务，结识一名风灵族的高阶魔法师。”
“乌阳来了。”赤火说，跟着传来一阵嘀咕声。
“怎么操作啊？”
“我帮你……你想叫什么名字？起个网名。”
“嗯……”伙伴们不由脑补出乌阳撅着厚厚嘴唇，仰头望天的姿势，“叫和平鸽吧。”
“我还暴力兔呢。”赤火嘟囔一句，还是按照乌阳的意思输入网名。
没多久，乌阳进入语音聊天，“大家都在啊，到底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咦？你已经来了吗？”爱娜左看右看，没见到乌阳的游戏人物出现。
“我就在这里啊。”乌阳操作人物站起来挥了挥手。
其他人这才借助火光，看到一双发亮的眼球在半空晃悠。
爱娜捡起一根羊腿骨狠狠敲在赤火头顶，“你有病呐？”
“他本来不就这个样……”赤火支支吾吾的说。
为了不让气氛往奇怪的方向发展，橙瞳赶紧咳嗽两声，拉回正题。
“这下人齐了，和大家说一下……”橙瞳举起右手，向其他人展示拇指和食指捏着的一颗石头，“最近半个月，我一直泡在‘佣兵行动’里，利用这枚传送符石，分别去往龙族、书精族、巨人族、异人族、阴影骑士以及冥界接引鱼的地盘上学习他们的语言……”
看到米贝举手，橙瞳双手下压，继续说：“当然，他们的语言并不完善；或者说，相当不完善，甚至只是十几个无规律的音调。这几天，我把他们的语音拼凑起来，发明出六个原音和二十四个辅音。”
“这套语言还不够完善，但用于对话已经足够了。我想把它作为我们今后的通话密码，你们觉得怎么样？”
“哇——”米贝（爱娜，乌阳）发出惊呼，眼睛差点冒光，“感觉我们好像已经成为某个强大又神秘的组织了。”
艾蕾和赤火都没说话，不过眼中都能看出一股兴奋与惊喜。
乔纳森的脑袋里却冒出一个不大着边的念头，“怪不得黄眼珠子那几天只去找过一次苏马菲·费尔波特，其余时间就一直缩在卧室。”
“这事儿在群里说不就得了？为什么非得跑到游戏里来？”赤火有些纳闷地说。
“这样才有商量事情的感觉啊！”橙瞳理所当然地说，“而且那些聊天软件不一定就很安全。虽然我们的小群不起眼，但也得防着点。”
“照你这么说，游戏里的音频不也一样？”赤火说。
“不一样。”橙瞳说，“这款游戏有戈阎家的股份，我可以彻底抹除今夜这次谈话。”
众人愕然，橙瞳不在意地说：“下线后我就把具体文件发到群里，等你们记好原音、辅音，我再教你们拼读。”
“至于具体的文字……”橙瞳烦躁地抓抓脸，“一时半会儿很难弄出来。这事儿只能我们几个去做，艾蕾，乔纳森，你俩得帮我。”
这是好事，乔纳森忍住习惯性呛人的冲动，点了点头。
艾蕾同样点头应允。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爱娜往橙瞳脸上丢了块羊肋条。
“我也能帮上忙啊……”米贝小声嘀咕，小半年的秘书生涯让他觉得自己已经从爱娜赤火之流中脱颖而出了。
乔纳森拍拍米贝的肩膀，但没开口帮腔。
米贝眼神幽怨地瞟了乔纳森一眼，似乎在说“你也不相信我”。
乔纳森迅速摆正坐姿，看似在认真听其他人说话。
橙瞳面无表情地任凭羊肋条从脸上滑落，无视爱娜接着说：“你们得先知道那30个元音辅音的读法，大家跟着我念……”
橙瞳嘴唇鼓起，嗓子里吐出一个怪异的音调，接着，整个场面沉默下来，只剩下火堆里不时响起的噼啪声。
“念啊你们！”橙瞳不满地催促。
乔纳森和米贝互相张望，又看看其他人，最终还是那个看不见身形的隐形人“和平鸽”带头念出那个音调。
橙瞳嗯了声，“下个读音……”
小岛篝火处好像安萨尔克的某间学前班教室，橙瞳读一个音，其他六名小伙伴就齐声跟着念一遍，规规矩矩有模有样。
第46章 身世
乔纳森每天锻炼之余，都会找上艾蕾一起与橙瞳通话，创作完善这门语种的基础笔画；通过橙瞳邮寄给他的符石，他已经挨个去过那几个语种发源地，之后就有些担心。
橙瞳创造的语言很安全，可以说简直是目前世界上最难破译的密码之一，但还不够。
如果让足够聪明的有心人发现新语种和游戏世界的关联，并搜集到足够多的的对话，不难筛选出那几个种族，进而开始破译。
单是这种程度，对乔纳森来说还不足以用“很安全”来称呼。
想要破译橙瞳这套新语种，核心来自“书精族”327种密码序列之一，只有找对密码序列，才能正确破译新语种；而游戏进行到现在，玩家们发现的密码序列也只有327种当中的其中一种而已。
所以破译者不仅需要在游戏世界中搜集各大种族的语言，还要入侵《佣兵行动：天下》游戏公司的内网，搜寻“书精族”的所有密码序列进行配对。
“很安全，但还不够。”乔纳森说。
“当然足够安全。”橙瞳略微仰头说，“连你也没发现其中的问题关键，这下我就放心了。”
“真的假的？”乔纳森狐疑地看着他，“说说看？”
橙瞳摇摇头，“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保险。”
尽管很好奇，但乔纳森和艾蕾都没进一步追问，反正又不影响什么。
乔纳森偶尔会在研究院看到小伊那在艾蕾或者篮鸢的陪同下，和那只尖嘴鹤雏鸟玩耍；爱格尼丝和老吉米也见过小伊那几次，很喜欢这个长相讨喜，活泼开朗的小丫头。
不知道怎么搞得，小伊那见到谁都哥哥姐姐的叫着，偏偏到乔纳森这边，就得赚上一双白眼。好在小伊那舌头还没来得及长长，每次扮鬼脸都只能露出一片细小红润的舌尖。
————
诺拉洲，某处不为人知的地下300米。
一位长着金黄色卷发的俊美男人端坐一间石屋内，四周是清一色的灰色墙壁。
青年每天都会在这间石屋里待上20分钟，谁都不允许进入，当他睁开眼睛走出石屋，便看见一名早就等在外面的男人。
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轻甲，模样不比金发男人差多少。
金发男人领着身穿铠甲的客人来到会议室。
“有下落了吗？”来客问。
金发男人摇头，“下手的人非常危险，5号和6号来不及传回影像，自杀得很仓促；2号和3号大概是被同一伙人捉拿，至今还没苏醒；至于4号，是我那老同学下得手，我熟悉他，他同样熟悉我，所以……”
“所以你把这件事完完全全搞砸了？”
金发男人咧起嘴，“是的。”
来客并没如想象中一样发怒，反而笑了两声，“希望那名银发少年身上会有惊喜。”
“恐怕你又要失望了，莱斯特。”金色男人随手拨弄额角的碎发，“银发少年之前还杀过几个我的孩子。他叫乔纳森，是科特的学员，我的小学弟。”
“我可不建议你惹上科特。”菲提留斯眼神玩味地看了眼身边这位大将军，“文书·戈阎还活着呢。”
莱斯特耸了耸肩膀，“我同样不建议自己那样做，不过……”
菲提留斯一反傲慢的常态，为莱斯特斟了杯酒，“到底是谁的意思，想做什么？”
菲提留斯等不到答案，于是直起腰，收回酒瓶，“所以到头来，贵为破晓诺拉洲三位大将军之一的莱斯特·科尔伯格，也仅是一条供某些人驱使的忠犬？平等，自由？”他冷笑了声，“真是讽刺的口号。”
“你该庆幸克拉纳斯派我来议事，而不是贝姆。”莱斯特瞥了眼金发男人，淡淡开口，“而且你已经叛离科特了，菲提留斯。”
金发青年耸肩摊手，“我同样没加入破晓，莱斯特。”
莱斯特原地转了一圈，手臂跟着挥舞，“你以为这些人员设备和头顶的军队是哪来的？”
菲提留斯笑了笑，“我的付出远超所得。”
他领着面前这位破晓的诺拉洲三位大将军之一穿过重重金属大门，来到一所实验室。
隔着玻璃，他们看见37座等墙高的圆柱形营养仓，每一座营养仓内都有一名赤身裸体的少年，好像母胎中的婴儿般蜷缩着身躯。
37位少年的肚脐连着一根软管，而软管另一头却并不如这间实验室看起来那么干净整洁。
那是一个硕大的死人坑。
37条通往死人坑的通道里排满了人，37名守在通道口的气者人手一柄模样古怪的仪器；他们随手拎起一只排在最前方的“羔羊”，将那仪器插入对方身体，那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变得苍白干瘪，最终跌落进那个尸体数量难以估算的坑洞。
菲提留斯手指扫过那些营养仓，眼中透着狂热，“他们才是我真正的杰作——我的孩子！他们有着和正常人同等旺盛的生命力，甚至远超过我的天赋；他们将毫无阻碍地突破强级，军级，甚至帅级！”
“37个大元帅。”菲提留斯梦呓般说。
莱斯特笑了笑没多说什么，就算他们真有那个天赋，也得先能活到那时候。
半路夭折的天才不算天才。
“哦，对了。”菲提留斯一手敲在另一只手掌上，“我还利用些废料做了一批残次品。”
菲提留斯拿出口袋里的一个小盒子，按动按钮，实验室背面的墙壁轰隆一声开始上移，逐渐露出那些营养仓更后方的视野——一个更加庞大、广阔的视野所见。
让莱斯特的眼神也变得狂热起来。
“这可不是残次品……”莱斯特喃喃。
————
极北淼洲，莱瑞克冰原下。
杰克手提一叠纸，越过阿丽亚和众多家仆，径直来到莱瑞克家宅第三层，凯森的房间。
“结果出来了，主人。”杰克将一叠纸轻放到一边书桌上，“基因组与普通人种完全一致。”
“嗯……”凯森习惯性用四根手指来回扫荡桌面，“那个叫普尔曼·辛克雷的家伙是怎么确认遗体身份的？”
“人体收藏家的那一套。”杰克语气不屑，“生活习惯以及种族习俗导致的身体特征，死亡后的葬文化或者专家鉴定之类的。”
“安弗妮那边呢？”凯森接着问。
杰克说：“没查出来，大小姐抓到的两个人生命力正快速衰弱，用不了几个月就会彻底失去生命。几个无良组织创造出来的倒霉蛋……”
“到底是哪个势力，会对弗朗克雷人有这么大兴趣？”
凯森这次的问题没得到回答。
有关弗朗克雷人的信息很少，他们是独居世外的一族人，根本不和外界接触。
仅有的一条传闻还满赋神话色彩……
“您就那么肯定小少爷的身世吗？主人。”
“你没看见当时的场面，杰克。”
凯森眼神飘忽，意识仿佛穿梭时空，回到了他剥开尸体，怀抱起婴儿的那天。
“我从没见过生命力如那般旺盛的婴孩。所以我为他取名叫乔纳森，他是命运的恩赐。”
第47章 17岁的烦恼
阿尔伯特举着手机，看起来有些失落。
“实在抱歉，老师。我们真的很想回去过节，但村子还离不开我们。”
阿尔伯特挂了电话，他扫了眼坐在屋子各处的其他老师，摊了摊手，“你们都听到了。”
怒发之前一直静静坐在办公桌前喝茶，他刚刚“教训”完乔纳森回来没多久，恰好听到阿尔伯特和乌阳的通话。
“哼，两个不顶用的小鬼，手底下才一桩村子就感觉责任比天大了？”
阿尔伯特瘪瘪嘴，跟老吉米和半边屁股坐在办公桌上的爱格尼丝互相交换一个无奈的眼神。
“达利娅和文书呢？”老吉米问。
坐在沙发上翻阅一叠厚厚账本的小四说：“文书要当晚才来，达利娅……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到了才对。”
一道不属于房间内任何人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爱格尼丝背后半空，一副八爪鱼的姿态捆了上去，同时喊道：“猜猜我是谁？！”
那道身影扑了个空，身体下落，鼻头狠狠磕在办公桌边缘。
短短一瞬间，爱格尼丝就已经闪到那身影背后，两只手围了上去，又在即将掐住对方时停下。
“爱娜！你怎么溜进来的？”阿尔伯特问。
“嘿嘿。”爱娜看向某处空地，挑起下巴说，“出来吧，可可，达利娅。”
那处空地上，艾蕾和达利娅的身形一点点显现，好像她们从来就没离开过，一直站在那里。
————
茉莉今天带回家一大堆食材，她得先处理一部分，明天就能更轻松些。
前几天乔纳森又一次在她下班前闯进门，侧躺在客厅沙发上等她回来，好像他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贝贝呢？”
乔纳森瞥了她一眼，视线很快回到电视机上，“你总是用这句话打招呼。”
茉莉甩掉皮鞋，并把外衣撇到乔纳森身上，食指点了他额头一下，“我可不想独自应付你。”
她坐到侧面的单人沙发上，为自己和乔纳森分别削了颗苹果，“你再不经过我允许就闯进来，我就把你抓起来。”
乔纳森懒得理会这句拙劣的玩笑话，“你找到男朋友了吗？”
“你长到一米七了吗？”茉莉反问。
乔纳森再次瞥了她一眼，“你该感谢我长大了，搁小时候，你最差也得鼻青脸肿。”
“我谢谢您了，我的乔纳森大人。”茉莉说完，小声嘟囔，“只许你讽刺我呗？”
“我可没那闲工夫逗你玩。”乔纳森有些迟疑，最终还是问出这次来的真正目的，“你的年节准备怎么过？”
茉莉这回真有些讶异了，“你今年不在这过年节了？”她马上补充一句，“没事，贝贝来就行。”
“贝贝也不来。”乔纳森低着头说，“在很多地方，16岁甚至14岁就是成年了。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他们非要拉着我和贝贝在科特……”
“奥，奥。”茉莉笑了笑说，“没关系，就是咱们三条单身狗，只剩下我一只独狼来面对石灰和嫂子了……”
“谁管你寂不寂寞啦？”乔纳森说，“而且贝贝有玛莎。”
“是吗？”茉莉有些惊讶，“他们不是兄妹感情吗？就像我和石灰。”
“啊？”乔纳森皱眉，“反正他们以前总通信，买手机之后就变成经常打电话了。”
对于两个都没什么恋爱经验的人来说，这类分歧难住他们了。
“你到底来干嘛啊？拐弯抹角的。”茉莉说。
……
茉莉刚把食材摆放好，正准备拿刀切菜，门铃响了起来。
她小跑到门口开门，一脸惊喜地说：“兰妮，小伊那！”她赶紧把人领进屋，“你们怎么来了？”
茉莉后知后觉这话大概不妥当，“我是说……”
兰妮·维赫曼笑容温婉，“感谢你邀请我和伊那一起过年节，我们来帮帮忙。”
“那太好了。”茉莉为兰妮·维赫曼找了身围裙，并揉了揉小伊那的脑袋瓜，“你也要帮忙吗？”
小伊那幅度颇大地不停点头，“我可以洗菜，刷碗，搅鸡蛋。”
小伊那接着跳到茉莉背上，贴着耳朵说“其实我还会切菜，我切菜可好了，但是妈妈不让。”
茉莉笑着点头，为小伊那找了个板凳，好让她可以够到厨面。
“说起来，寒奇迪的年节也是今天吗？”
兰妮·维赫曼摇摇头，“寒奇迪没有年节。不过很久以前，人们为了庆祝又一次熬过寒冬，会在初春第一天举行盛大的游庆仪式；现在没那么艰难了，不过传统保留下来，是寒奇迪每年最盛大的节日。”
茉莉哦了声，“我还以为极北淼洲的气温都一个样呢。”
“温差不大。”兰妮说，“不过也有暖和的时候。”
她听到什么动静，忽然警惕地看向门外。
“别担心。”茉莉笑着说，“肯定是我那不懂礼貌的老哥，真该把他的钥匙收走。”
————
杂役部的人为乔纳森擦拭身子后，将其平放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默默离开。
应爱娜的要求，杂役部在这里堆砌了七个小土坡，方便无聊时，躺得更舒服些，乔纳森就在他专属的那个最左边的土坡上。
说起来大概没人相信，乔纳森觉着这冷清寡淡的冬日阳光比炎夏时节的烈日暴晒暖和多了。
他瘫在土坡上，全身每一条肌肉都在细微颤动，使他没法动弹。不过还好，这对他来说也仅是稀松平常的某种状态，就像吃饱了想睡觉，膀胱涨了想撒尿，挨揍疼了动弹不了……
虽然身体痛苦不堪，但冷风吹过，光芒照下，也都使人平静。
上一次像这样享受日光是什么时候来着？乔纳森不记得了，他想高举右手，五指张开，看一看太阳在指间的模样，可惜他暂时动不了。
“乔纳森！”
听见米贝的声音，乔纳森咧了咧嘴，他很快发现跟在米贝身后的三个家伙，又收敛笑容。
“橙瞳和娜娜都回来了！”米贝说着，在乔纳森右手边躺了下来。
“我又不聋。”
艾蕾一路带着不明显的笑意，并没躺在自己的专属土坡上，而是转到乔纳森和米贝头顶蹲坐下来。
橙瞳跑到乔纳森跟前，俯视对方嘿了一声，“被怒发老师收拾一顿还有力气说话，你挺精神呐。”
橙瞳蹲下来拔下一根草，来回拨弄乔纳森两只鼻孔。
“你完了！”乔纳森说，“等我恢复体力，你最好已经滚回浮卢洲了！”
爱娜夹在乔纳森和米贝中间趴下，让“宝贝甜心”做了份黑林堡蛋糕喂自己，“赤火和乌阳年节回不来。”
“回不来就回不来呗。”乔纳森说，“又不是一年都见不上几面的兄弟姐妹，非要在重大节日时聚会。矫不矫情？”
爱娜绊起两只脚悠闲地晃来晃去，笑嘻嘻地说：“你知道我父亲怎样对待口是心非的人吗？”
爱娜懒得看乔纳森那张臭脸，也没指望他搭话，“他会拔掉那人的舌头，然后让厨师剁成肉酱做成汤，再喂他喝下去。”
“不过我用不着那么残忍。”爱娜接着对“宝贝甜心”说，“尝一尝乔纳森的舌头，然后做个相同味道的米粥喂给他喝。”
身材火辣的“宝贝甜心”俯下身，掐住乔纳森的腮帮子，身形忽然停顿静止。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嘛。”爱娜心虚地笑笑，“大过年的，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乔纳森抿抿嘴，“其实我倒不介意私下里和你的‘宝贝甜心’发生点什么，不过一想到她能把一坨屎变成美味且富含营养的食物，我就……”
“我倒不介意。”橙瞳说，“如果你允许让‘宝贝甜心’和我独处一阵子的话。”
“你们想得美！”爱娜说。
蹲坐在乔纳森和米贝头顶的艾蕾推了下眼睛，一脸好奇地说：“说起来，你有没有试过让‘宝贝甜心’和某个生物交配？我最近恰好在查阅类似的书籍，不过只得到一些片面的语言，说是有那种可以跨越种族诞生后代的生物。”
小伙伴们看着一脸正经的艾蕾讪笑几声，默契地揭过话题。
“米贝，怎么不说话？”乔纳森问。
被叫了声名字，一直发愣米贝，眼球恢复神采，“啊，什么？”
乔纳森重复一遍。
“我有吗？”米贝指着自己问。
其他人看着他点点头。
“可能是躺得太舒服，想睡觉了。”
“你可不是喜欢享受的人，贝贝。”乔纳森说，“你的房间里没有空调没有风扇，没有沙发没有按摩椅。你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桌外加我塞给你的一台电脑而已。”
“你怎么了？”乔纳森又问了一遍。
“我不知道，乔纳森。”米贝说，“我在市政府工作了半年，我为副市长起草各种文书，参与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市政管理，我还查看数不过来的案例……”
米贝看着乔纳森说：“我越来越迷茫了。我没法治理好一座城市，而战争使人们分离、失去、痛苦并陷入绝望……”
“也许联邦已经做得很好了，也或许破晓才是正确的，总之……世界上不需要第三个破坏秩序的势力出现。”
“你真这样想吗？”乔纳森盯着米贝的眼睛问，“挥洒金钱得以获得权力掌控他人生死是好？眼看山贼土匪霸占村庄烧杀奸淫是好？贪迷王权收揽大国却对弱小国家不管不顾是好？”
乔纳森没问出一个问题，米贝的视线和脑袋就要更低一点，不过乔纳森显然不准备就这样放过他，反而从一开始的大喊逐渐变为吼声。
“为达目地不惜杀害无辜市民是正确的？创造非人怪物剥夺人类情感是正确的？搜刮幼童从小培养成毫无人生意义的傀儡，然后去跟某个市长先生上床再一刀捅上去是他妈正确的？！”
橙瞳拍拍爱娜，走出几步，发现爱娜还站在原地，小跑过去一把将其拉走；艾蕾也默默起身，跟在橙瞳身后。
乔纳森喊住艾蕾：“扶我起来！”
艾蕾跑到乔纳森身后，两只手架住他的咯吱窝，将他撑了起来。
乔纳森尽力扭动上半身，右手略微抬起，随后猛地朝米贝脸上挥去，只不过他实在没力气，刚失去艾蕾的支撑，就瘫软下来，一巴掌只打在米贝脖子上，跟着趴倒在他身上。
乔纳森忽然神经质地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倒无所谓。我是个杀手，不是什么想要拯救世界的烂好人。”
————
燚洲东南部，原贝伦迈公国偏远小村。
相比安萨尔克一派灯红酒绿，巴巴拉顿则一点光亮都难看见。
各处流浪而来的人们，或是原本拖家带口，或是在这安顿下来，组成新的家庭，每户人家都窝在属于自己的泥石屋里，点燃一根几个月舍不得用一回的蜡烛。
家里有小的就开开荤，烧一只野兔，还要吃快些，省得蜡烛燃的太多；没有小的，则围坐在蜡烛周围，说说话，或是静静盯着火光看，等到回过神来就急忙吹灭蜡烛。
赤火和乌阳的小院相对热闹很多。
除了他俩，还有莎路拉，露比。密哈喇等关系熟络又还没成家的村民，以及来自诺拉洲的教官曼普金斯·哥德，缠着一起跟来村子的怪老头和他一并领来的小男孩，还有两名卫队队长。
可供八人同时用餐的椭圆木桌上，中央摆一只烤野猪，还有几碟小菜。
两个为队队长挨着曼普金斯，后者问一句，他俩达一句，搞得曼普金斯一点兴致不剩。
怪老头乐呵呵地吃着菜，偶尔逗小男孩几句，看着桌上其他人聊天也不插嘴。
到大半夜聊完天吃完饭，屋里人走个精光，年节也就过完了。
乌阳扒下上衣，对往另一件卧室走的赤火说：“我还以为你会不习惯这种过节方式。”
赤火刚一只手拉开门，回头问：“哪种？”
“就是……”乌阳仰头想了想措辞，“不如以前在学院热闹。”
“啊。”赤火应了声，没什么表情，语调也很平淡，“更冷清的也不是没有过。”他说着，一只脚迈出房间。
黑漆漆的村子小路上，仍有兴致带小男孩瞎逛的怪老头忽然停顿身形，接着就拎起小男孩一步蹬起，没影了。
脚下一点鞋印都没留下，只有零丁灰尘漂浮。
小院屋内，客厅木桌旁忽然多出一扇光门，文书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
接着爱格尼丝，阿尔伯特，老吉米，达利娅，怒发，科林，乔纳森，艾蕾，米贝，爱娜，橙瞳挨个从里面钻了出来。
“听说你两个不尊师重道的兔崽子不准备回安萨尔克过年了？”文书说。
“没，没有！”乌阳急忙解释，“我们特别想回去！”
“哼，等明年，你想回也没几个人陪着了。”文书说。
怒发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又丢给爱娜两支生命精气恢复药剂，大手一挥说：“上菜。”
爱娜看了眼药剂规格，一支1000点，要是只追求样式味道，足够几百人吃个饱了。
爱娜挨着赤火坐下，贴着他耳朵偷笑，“别看文书凶巴巴的，他老早就在你这‘挖’了个小孔偷看，等人散了立马‘开门’进来了，怕你手底下的人不适应。”
“就你话多。”达利娅拍了下爱娜脑壳，就近坐下。
“敬17岁！”爱娜第一个举杯高喊。
“17岁快乐！”其他人跟着喊。
乌阳默默举杯，小声喊了句：“18岁同乐。”
赤火和乌阳俩人别提多激动了，脸上堆满笑容，可赤火目光一扫到乔纳森阴沉的脸，笑容就减一点，等到紧接着看见米贝也是差不多表情，扫兴就变成了疑惑。
乌阳看看艾蕾，艾蕾摇摇头。
“宝贝甜心”做了不少高度数酒酿，没人刻意用生命精气消化酒精，但这里就没个正常人类，就算直接灌乙醇也不会影响精神状态。
不过不少人还是醉倒了，趴桌上躺地上，都有。
米贝跑到外面，趴在围墙上吹风，乌阳默默来到他身边，没说话。
“乌阳哥，你的仇不是报了吗？”米贝扭头看乌阳。
“你呢，你父亲不是也早就死了吗？”乌阳说。
乌阳没回答，米贝也没回答，他又问个问题：“你和赤火的雇佣军现在怎么样？”
“很艰难。”乌阳说，“我只有贝伦迈的原住民可选，而他们大多习惯了被欺压，日子有一天没一天的。他们进入卫队都要宣誓，要为贝伦迈献出生命；可我清楚，他们只是希望能多一天吃饱饭。”
米贝回过头，“我母亲还活着，我帮不上她。那么多人遭受苦难，我同样帮不上他们，我太弱小了。”
乌阳也收回眼神，沉默。
十几秒后，乌阳开口说：“你确实太弱小了。我也很弱小，但我会强大起来，赤火也会强大起来，乔纳森更不用说，他一直是个强者。”
乌阳跳下围墙，回头走向屋子。
“我的仇没报，还早呢。”
米贝再次望向围墙外的那片黑暗。
“是的，还早呢。”
第1章 杀手
天即将蒙蒙亮时，米贝找上乔纳森。
“乔纳森……乔乔，纳纳，森森。”
乔纳森一开始冷着脸装没听到，渐渐绷不住，想起他们一开始相遇不久后的场景，忍不住咧开嘴。
米贝松了口气，“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我失望什么。”乔纳森抿起嘴挑挑眉毛，他迟疑片刻，还是说道，“我就是觉得，米贝不该是那样的。他应该是个永远乐观开朗的男孩，他能承受普通人承受不住的境遇，他的笑容会感染所有身边善良的人，他……”
乔纳森说不下去了，因为米贝狠狠抱住了他，大把大把掉眼泪。
……
赤火和乌阳站在其他人对面，一脸不舍。
“行了，没事打打电话。”阿尔伯特拍拍乌阳肩膀，第一个走进传送门。
老师们学生一个接一个离开，只剩下文书和乔纳森，米贝三个人没走。
“反正你门都开了，再开个莱瑞克冰原的门呗。”乔纳森说，跟着补充一句，“就当是我的新年礼物。”
文书盯着他好一会，知道乔纳森心里发毛，刚要拒绝，才笑着伸手划了个圈，“行，善良的小鬼。”
乔纳森老脸一红，急忙跳进传送门。
“等等我啊！”米贝和赤火乌阳挥手告别，也跳了进去。
等到文书最后离开，赤火和乌阳互相看了眼，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咱们是不是把菲利普给忘了？”赤火说。
“好像是。”乌阳愣愣地点头，用一只手挡住嘴小声说，“其实我有点怕菲利普老师。”
赤火翻了个白眼，谁不怕？
————
冰川一望无际，寒风将脚下打磨的比镜子还光滑。
天，云，冰，海。
这就是莱瑞克冰原的一切了。
米贝原地打转，对乔纳森早就看腻的风景表现出浓重的兴趣。
“维赫曼女士就住在这附近吗？”
乔纳森点点头，“南边一点。”他四处看看，不满地哼了声，“文书果然知道我家的具体入口地址，直接送咱到脚下了。”
“文书老师没打算瞒着你。”米贝安慰一句，又说，“极北淼洲人生存是不是很艰难？比燚洲还难？”
乔纳森正蹲在冰面上跟一条比目鱼的大眼睛对视，他想了想回答：“以前是挺难。不过现在科技发达了，只要有工作，也不至于饿死冻死；极北淼洲环境恶劣，人口也少，早期都没什么国家、联盟，就是一个个部落抱团取暖，所以政治斗争也少，反而比燚洲人活得自在。”
等那条比目鱼甩尾巴游走，乔纳森歪过脑袋看米贝，嘿嘿笑着说：“你可别羡慕他们，这帮淼洲人恨不得把祖坟刨了一起到其他洲落户。”
乔纳森“嗯”了一阵子，补充着说：“除了浮卢洲和燚洲。”
没多久，两少年之间的冰面裂开，露出个钢铁圆面，其上刻着“L”字样。
乔纳森拉着米贝站在上面，两人顺滑下降，进入冰面之下。
“林克，把外壁收起来。”乔纳森似没有目标地说了句话，他看米贝看向自己，于是解释了句，“我家看门人。”
附着在圆柱形电梯外部的合金铁壁一环一环收回，整片海洋尽入眼底。
“哇——”米贝贴着玻璃惊叹。
想比冰面上寂寥的景象，海下则一片生机勃勃。
一溜一溜地鱼群在五彩斑斓的珊瑚礁之间穿梭，阳光照射下的海流映射出柔顺的轨迹。
电梯下降速度不慢，很快，电梯外就已经一片黑暗，米贝本能地用上“见”，竟然窥视到个别生命力超强的生物轮廓。
澎湃的生命精气映射出牠们的大致模样，每一只每一条都堪比一头鲸鱼。
米贝咽了口唾沫，眼里全是兴奋，一丝害怕都没有。
“怎么样，不错吧？”乔纳森说，“菲利普来的时候我都没让他看，你可别跟他说。”
米贝使劲点点头，只是让他震惊的事情还没结束。
电梯门轻缓开启，耀眼的光亮刺得他紧闭双眼，等他适应光线睁开眼睛，便看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花间草原。
日头其实并不刺眼，只是米贝刚从黑暗的环境走来；相反，这里的日头是可以直视的日头。
米贝分不清那是落日残虹还是旭日初升，总之，它轮廓很圆，红光很柔。
乔纳森搭住他的肩膀，一只手夺过他的视线，带他一路指向坐落于花丛草地中的一座古朴城堡。
米贝惊讶地合不拢嘴，好一阵才干巴巴地问：“我们不是在海底吗？”
乔纳森点点头，不反对也不回答，“事关家族机密，我暂时无权告诉你这个。”
他俯耳捂手小声说：“反正就是超能力呗。”
米贝贼兮兮地点头，好像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
远处，足够容纳十几头大象并排进入的城堡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深红色夹克，深红色直筒裤的青年殷勤地跑过来，捧起乔纳森的手背猛亲一口。
“我的大少爷诶，您回来也不知会咱一声，我和亨特都想死您了。”庞贝满脸笑意，他看向乔纳森身边那位面容清朗的少年，鞠躬说：“您一定就是米贝先生了，我经常听少爷说起您。”
庞贝凑到米贝身边，俯身小声说：“能把我家少爷真心当朋友，您是这个。”他偷偷竖个大拇指。
米贝苦笑不得，这是损人还是夸人啊？
后勤部的黑锅抽空瞟了眼电脑，狠狠骂了句“鸡皮”，他最近跟庞贝闹别扭，那小子逮着机会就给人下套，不是个东西。
乔纳森感觉自己左半边屁股有点痒，“又不是不清楚我的行踪，装什么忠仆？”他无视庞贝卑贱的笑脸，无情地说：“别装傻子啊，你知道我回来干什么。今天要么你带我见东西，要么我带你见我老爸。”
庞贝一脸惊愕，“我还以为您想我们了，回家看望我和那群空巢老人呢。”
这话一出口，后勤部又得一阵鸡飞狗跳，骂骂咧咧。
乔纳森没心思陪管家耍宝，少有的严肃起来，“我知道是安弗妮和本带走了那具尸体，我今天要结果。”
庞贝收起嬉皮笑脸，轻轻叹了口气，“少爷，您非要看那个做啥？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他偷瞄了眼乔纳森，见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只好说出实情。
“那具尸体是有心人伪造的，少爷。有人利用一个多月前的那场拍卖会调查某个人的消息，好在他们还不知道那个人是您。”
庞贝再次叹了口气，他这位少爷，看似成熟冷酷，实际却是无比倔犟小孩子气；聪明是聪明，可就是这股聪明劲儿让人头疼。
“其实老爷没有瞒着您的命令，可他同样没有把消息告诉您的命令。”他看向乔纳森，视线连接视线，“在我们心里，您就姓莱瑞克，要不是这件事有潜在威胁，莱瑞克压根没人有闲心理会。”
乔纳森脚步不自觉放缓，嘴巴动了动，几秒后说：“这件事不会成为我人生的某个转折点，不过一切都是从它开始的，我想有个结果。”
米贝一直没说话，跟在乔纳森身边，在他的余光里，默默支持他。
仨人走到后勤部附近，乔纳森想起件事，问道：“黄毛呢？”
“兰妮夫人不让养在宅子里，现在在后勤部，长得很大个。”庞贝回答。
乔纳森点点头，“准备两套305，我等会儿去你那取。”
庞贝应和一声转身离开。
“啥啊？”米贝问。
“生命独联系列产品，LL-305，执事们的锻炼器械，俗名五环。”乔纳森回答，“简单来说跟阿尔伯特的训练效果差不多，不过肯定要差一点。而且那玩意儿只要戴在身上，就会吸取佩戴者的生命精气，所以他们只是在家训练时佩戴。”
乔纳森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绿色药剂，晃了晃说：“不过我们有这个。”
“太好了！我真有点怕离开科特之后，身体素质会下降得厉害。”米贝惊喜地说，“你家科技这么发达，难怪培养出你这个变态。”
乔纳森点点头，“我小时候佩戴的五环，压力值是固定的，身体素质提升一点就要换一组新的。LL-305可以随意调整数值，方便很多，就是吸取生命精气这一点太危险了。”
米贝认同地说：“不过我们有生命精气恢复药剂，那点副作用反而成为锻炼精气恢复速度的宝贝——也许莱瑞克和科特应该结合一下，互相交换知识。”
乔纳森翻个白眼，“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
两少年走进宅子，一位身材娇小的女仆侧站在门口迎接他们。
“阿丽亚，带米贝四处转转。”乔纳森接着小声说：“避开那个婊子。”
阿丽亚微笑鞠躬，小声回复：“乔纳森少爷，兰妮夫人现在在花园。”
“很好。”乔纳森回头看了眼米贝，走上三楼。
……
“新年快乐，乔纳森。”
凯森·莱瑞克坐在他的会客桌前，上面摆着一本不知从哪淘来的旧书，供他无聊时随手翻看。
“早啊，爸。”乔纳森拉出一把椅子，“我还以为咱家不过节。”
不知道为什么，当乔纳森说出这句话时，他感觉老爸放松了些。
凯森面带微笑说：“是的，咱家不过节，咱们在节日时工作，就像安弗妮和本。热闹欢庆的日子总让人放松警惕。”
“你呢？爸。”
“我在等你。”
“我还以为你在迎接审判。”乔纳森板着脸说。
“小鬼。”凯森笑骂着挥手拍下去，这一巴掌隔着四张椅子“落在”乔纳森头顶，使他垂下脑袋。
乔纳森感觉头皮有些发麻，挤眉弄眼地伸手揉了揉，“你这能力可真好用。”
他抬起头说：“我搜集了些有关弗朗克雷人的资料，只有几条看起来不靠谱的传说。”
凯森摊手说：“相信我，家里没有更多资料。”
乔纳森拉着椅子坐到凯森左侧，“所以那些传说是真的吗？他们有第二段人生，他们会……复活？”
凯森正视乔纳森的眼睛，点了点头，“珍惜你的小命吧，乔纳森，没听说他们会有第三条命。”
尽管乔纳森对这一切都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则消息由凯森亲口告诉他时，还是免不了震惊，以至于短暂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几分钟后，乔纳森回过神，轻声问：“我的尸体呢？”
“你随时可以让杰克带你去看。”凯森说，“不过没必要，那玩意儿跟缺了一大块的树皮差不多。”
乔纳森点点头，再次陷入沉默。
他划拉几下桌子，眼前的空气中投射出一面等墙宽高的屏幕，随着他的操作，其上显示出费马尔高原的卫星成像，以及一段有关弗朗克雷人的描述。
“既然他们都有第二条命，那又为什么会被一场山火烧个精光？”乔纳森问。
“我不知道，我也没兴趣知道。”凯森目光移向别处，双手搂住脖子，往后靠了靠，“莱瑞克只管要人死，不关心人是怎么活的。”
乔纳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凯森好一阵，忽然咧嘴嘿嘿笑了两声，“是的，莱瑞克只管杀人。”他站起身，“我得去楼下看看，不然米贝一个人怕不自在。”
……
乔纳森上楼后，米贝面向阿丽亚，面带微笑行礼说了声“你好”。
直起身时，之前温顺柔和的娇小女仆好像变了个人，阿丽亚露出她独特的鲨鱼齿，笑得阴森恐怖。
“我不管你是怎样巴结上乔纳森少爷的，一切都到此为止了。”阿丽亚鬼魅般出现在米贝身后，手上多了柄匕首抵在其脖颈，“看在少爷的份上，你今天死不了，不过你如果继续缠着少爷……”
对于脖子上的威胁，米贝毫不在意，他只顾着急忙解释：“我从没想过利用乔纳森！我和他只有最纯洁友谊！”
“是吗？”阿丽亚仔细观察着米贝的神情，“乔纳森少爷曾为你付出三颗‘天雷’，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
米贝惊呼，“什么时候？”
“三年前，就在你过完年节，返回科特的路上。”阿丽亚说，“少爷要庞贝大人和他的执事暗中保护你的小情妇将近四年时间。”
“少爷自己也本应在半年前就回归家族，可他为了你选择留在安萨尔克，这之后还要继续陪在你身边，去往那个鸟不拉屎的苏尼亚？”
匕首刺入皮肤，渗出一滴鲜血，“你还说不是在利用乔纳森少爷？好吧，就算你真不是存心，但显然，你已经成为乔纳森少爷的枷锁。如果你们真的存在你说的那种友谊，那么，解放他，解放我的少爷。”
阿丽亚一副鲨鱼齿起起伏伏，似乎在渴望鲜肉，只要米贝敢说个不字，她就要咬上去。
而米贝接下来的那句话，差点让她真下了嘴。
“你不了解乔纳森。”米贝说。
阿丽亚眼里冒出寒光，“你说什么？”
“乔纳森不属于莱瑞克，他不是个杀手。”米贝说。
阿丽亚觉得有些好笑，“你知道乔纳森少爷杀过多少人吗？他从6岁开始就会偶尔处死一些死刑犯。直到9岁时，老爷带少爷去了某个人口众多又文明落后的县城，那里爆发了一场鼠疫。全县50万人最终只有不到10万没得病的逃了出去，其余25万死于鼠疫……”
阿丽亚盯着米贝问：“你知道剩余15万人是怎么死的吗？”
用不着米贝回答，她马上说出答案：“死于乔纳森。死于乔纳森·莱瑞克！”
米贝早就泪流满面，他眼神悲悯地回望阿丽亚：“所以他才不是杀手。”
两人都听到什么动静，急忙各自整理好面容，气氛融洽地谈论起这座城堡。
银发少年笑着走下楼梯，“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2章 普通人的修炼方式
“阿丽亚正为我介绍这栋宅子。”米贝笑着说，“乔纳森，你家真大！”
“还不是睡那张不足2米长的矮床。”乔纳森噘起下嘴唇，一副不悦的样子，“走吧，我带你去看看那条松狮，都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了。”
“好啊。”米贝神情愉悦地走向门外。
乔纳森稍稍落后，冰冷的“全”向后延伸包裹住阿丽亚，使她如同一丝不挂地置身冰窟，“看在米贝不介意的份上，这次就不惩罚你。我不准有下次。”
阿丽亚不敢用精气抵挡那彻骨的寒意，也不敢发出声音惊动更前方的米贝，无力地跪在地面，大颗泪珠啪嗒啪嗒掉落。
两少年穿过廊道，走出花圃，来到位于城堡第二核心圈的莱瑞克后勤处。
乔纳森带米贝推开门，房间内所有窗户都被黑布遮上，宽阔的屋内稍显昏暗，是黑锅喜欢的工作环境。
在两少年到来之前，屋内也只有庞贝和黑锅外加几名执事，还有一只堪比狮子大小的生物，正在庞贝脚边进食。
黑暗中，那生物听见开门声，回头望去，一双硕大的眼珠透出吓人的精光。
乔纳森朝它伸出手，喊了声“黄毛”，那生物立马晃起尾巴蹦跳着两三步来到那只手底下，脑袋蹭来蹭去，特别享受。
米贝试探性地将手背凑到黄毛鼻头，黄毛嗅了嗅，刷刷舔了两口。
“怎么养得这么大？”乔纳森多少有点吃惊。
庞贝耸耸肩说：“这帮小子随时都有人在吃东西，自从黄毛来了，以前丢垃圾桶的剩菜大多进了它的肚子；我原打算每日三餐定量喂食来着，结果……”他摊摊手，“它显然不缺吃的。”
“行吧。”乔纳森无所谓地说，他看向米贝，“要不要把黄毛带到苏尼亚？这么大个，放在玛莎的院子里应该挺唬人。”
这话一出口，埋头工作的几个人身体同时一僵，忍住没抬头仍盯着电脑，只是一双耳朵早就翻到门口这边了。
米贝摇摇头拒绝乔纳森，“我想它更希望能留在这。”他揉了揉黄毛巨大的脑袋。
乔纳森点点头，“其他人呢？虽然现在是‘旺季’，可我最近没在工作啊。”
“好多人被杰克大人临时征用了，少爷。”黑锅插话说。
“亨特呢？也被征用了？杰克的权利什么时候这么大了？”乔纳森说。
“您恐怕短时间内见不着他了，少爷。”黑锅说。
“是老爷的命令，他目前在燚洲某个边边角角。”庞贝补充。
乔纳森并没在此事上纠结，问道：“305呢？”
庞贝有些讶异，“您这就要走？”
他嘴上问着，打开抽屉把准备好的两套LL-305拿出来，分别递给乔纳森和米贝。
米贝接过LL-305，一脸尴尬的笑容，“还真是‘五环’呐……”
LL-305一套五个细小金箍，分别戴在脖颈与手腕脚腕，开启后，五个箍子将相互连接，汇成一座圆润无暇的力场，左右手腕处可调节立场大小。
两少年多少都有点难为情，这东西配上他们稍显稚嫩的身形和脸颊，就跟某些富婆身边的童子似得。
庞贝看出他们的顾虑，“LL-305做了改进，可以拧转左手腕的箍子改变颜色，或者按一下右手腕的隐藏式按钮，智能分辨四周环境变为保护色。”他为两少年演示操作方法，“快戴上调试一下吧。”
“说起来，有一阵子没测机体表了。”乔纳森说。
“我前两天刚测。”
米贝说着，直接把数值调至932，五根金箍仿佛流质般扩散到全身，他明显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压迫自身。
932，一个足够把好几辆卡车揉捏成一块铁球的数值。
“哇，好怀念的感觉。”米贝兴冲冲地蹦跳两下，脑袋差点碰到屋顶。
一帮执事看傻眼了。
“科特是怎么训练学员的？”黑锅喃喃，“这不是他第一次佩戴305吗？”他扭头看向庞贝，得到同样困惑的眼神。
乔纳森则一点点加高数值，直到1073才停下。他转了转手腕，轻飘飘跳动两下，满足地“嗯”了声，“还不错。”
黑锅呆呆看着，好一阵子后又看了眼庞贝，顺便帮他合上了嘴巴。
庞贝握拳捂嘴咳嗽两声，“等过几年，您们的身体素质基本定型，再大致成为军级气者，就不需要那玩意儿了。”
“大致？”乔纳森问。
庞贝耸了下肩说：“毕竟那种实力等级划分的意义不大，一万精气值和九九九九没区别，不过每个人的精气值来到军级左右时，都有一次质变，到那时，生命精气就不单是身体素质的具现化，还会变为更真实的力量，反哺自身。”
庞贝一口气说了一大通，最后话锋一遍，调侃着说：“不过有些人的力量值有没有强大到需要维持，或者是有没有达到军级的天赋，就得两说了。”
米贝问：“力量值当然需要维持啊，这和是否强大也有关系吗？”
“当然。”庞贝说，“如果您的力量值只有50，但精气值却超过1000，那么维持力量的时间就远不如花在修炼精气上。”
乔纳森和米贝面面相觑，“生命精气不就是身体素质的具现化吗？如果力量值达不到，又怎么提升生命精气？还有，锻炼身体和修炼精气这两件事没有冲突吧？”
黑锅在一边听不下去了，诶呦怪叫一声，“我的两位大少爷，您们以为谁都是您们这种大天才啊？正常气者哪个不是缩在某个鬼地方一待就是十几个小时，就为了可怜的零点几的精气值，算上吃饭睡觉，哪有多余时间干别的？”
庞贝跟着补充：“身体素质不是生命精气的全部，每天摄入的能量，一个人的精气神，都会成为生命精气的养料。”
“是吗……”乔纳森搓搓下巴，“你们今天说的这些，文书都没讲过。”
黑锅翻个白眼，“科特的学员确实不太需要了解，反正等你们二十来岁自然就知道了呗。咱这帮小民还是很在意的啊。”
黑锅对手底下的执事们努努嘴，赢来一片赞同的眼神。
“强级之前，你们每天要花多长时间修炼？”乔纳森问。
执事们挨个报数，多长时间都有，基本在4-6小时之间，其中庞贝140分钟，黑锅130多分钟。
两少年有些讪讪，当年教茉莉和石灰修炼生命精气，还明确说明每天只需要两小时来着；这是坑了他们三四年啊……还有玛莎。
第3章 旧识
当乔纳森说马上离开冰原时，庞贝满脸不舍，实际上还没黄毛送行的路程远。
黑锅则象征性地挽留几句，见乔纳森没有留下的意思，就回过头继续盯着电脑。
……
尽管米贝刚吃完爱格尼丝亲手做的晚饭，体力得到恢复，但精神上仍疲惫不堪。
他回到宿舍，打了盆热水从头顶浇下，擦干身子关灯睡觉。
“阿尔伯特的体能课真要命……”
米贝刚闭上眼就感觉一阵眩晕，眼皮底下是一片黑暗，隐约间，他似乎看到某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更加黑暗且模糊的轮廓。
冰凉感自脖颈出袭来，米贝蓦地睁眼，随后松了口气。
乔纳森正俯视他，手里一块冰锥抵着他的脖子。
“第1524次了。”乔纳森说。
……
“啊！”
极北淼洲南部，一架飞往安洲的民航机内发出一声惊恐的惨叫。
靠窗位置的米贝坐得溜直，大张着嘴巴，左手攥着什么，手里冰凉。
乔纳森默默将元素化的生命精气转化为原始形态收回体内，有些惊讶。
“你竟然防住了。”
米贝尴尬的对乘客们笑笑，小声说：“我恰好梦到这个，你还特别臭屁地喊着次数。”
与此同时，位于乔纳森前头的乘客回过头，不满地说：“大早上的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呦，是你小子，还活着呐？”
乘客话到一半，忽然改了口风，一副自来熟的语气。
米贝也认出对方，惊喜地说：“是你啊叔叔。”
乘客是莱布林·琼斯，三年前在绿舟领取任务的气者，被米贝缠着打了好几场架，还差点因为他没走成。
莱布林·琼斯事后没少后怕，要是真让那粘人的小鬼缠住，很可能会在睡梦中被破晓摘了脑袋。
诺拉洲大元帅啊！亲自率军攻打绿舟，光是想想都打哆嗦。
“再次重申，就算三年后的今天，我也才28岁！”莱布林·琼斯纠正，“我刚才还有点偶遇旧人的兴奋劲，现在想想，你真不如留在绿舟得了。”
米贝轻挑眉头，嘟了下嘴没说话。
“咋？你当时还真在岛上？”莱布林·琼斯问。
米贝没否认，“我们当时躲在一家小旅店里，破晓的军队大概对那里没兴趣。”
“运气不错。”莱布林·琼斯注意到米贝说“我们”，视线一转看到银发少年，“你们一路的？”
米贝点点头，“他叫乔纳森。”然后略微扭头看向银发少年，“他是我在绿舟认识的大叔。”
莱布林·琼斯冲乔纳森笑了下，再次把目光对准米贝，“怎么样，还要不要找我打架？”
米贝笑着摇头，“我向你保证过，上次就是最后一次。”
莱布林·琼斯没在意，只当是米贝在那晚留下了什么不美妙的回忆，导致现在不再争强好胜了；而且，他现在可是名响当当的强级气者，并且拥有特性。是某些国家求都求不来的将军人物。
而且，莱布林的身价不该只有这些。就像他自以为的那样，他是一名28岁的强级气者，将来说不定有机会冲击军级，真正成为联邦认证的大国星将。
就在米贝与莱布林·琼斯闲聊时，一直在前座靠窗位置小憩的白发老人回过头，一眼看到斜后方的银发少年，惊讶地打起招呼：“博格先生？”
白发老人就是在科格罗德把藏宝图“送”给乔纳森的维兹·艾力克。
其实乔纳森早就认出对方，不过一直懒得打招呼；既然现在不得不照面，乔纳森也不至于吝啬表情，他冲老人笑笑，“真巧。”
维兹·艾力克和玛丽两方在乔纳森的帮忙下，进展很顺利；所以相比乔纳森的不情不愿，老人却是真心觉得惊喜。
“我这次去苏尼亚，顺道来极北淼洲拜访朋友。”维兹·艾力克主动聊起天，他后怕地说，“幸亏在协会请到琼斯先生暂时负责我的安全，不然这一路下来，免不了缺胳膊少腿。”
乔纳森点点头，他还以为自己记错了，老人是诺拉洲人。
“你的同伴挺傲气啊。”莱布林·琼森小声对米贝说，“你该多叮嘱他，不讲礼貌容易挨揍。”
米贝尴尬地笑笑，心想乔纳森我不清楚，反正你距离挨揍不远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还在绿舟接任务吗？”
莱布林·琼森诧异地回答“当然”，好像这问题很没道理一样。
“绿舟是气协的圣地，全世界在册气者最向往的地方。”
“它不是被破晓攻占了吗？”米贝说。
莱布林·琼森摇摇头，“那晚气协高层都不在，主力大多去了蓝府护卫世界会议，破晓面对的只是一群不明情况的低战力气者，算不上什么。要是会长和两位常驻副会长都在，破晓压根不敢有动作。”
气协上层是这样解释的吗……
“你从哪里来的消息？”乔纳森问。
“没从哪。”莱布林·琼森说，“大家就是知道。”
“是吗。”
乔纳森再次沉默，心里对气者修炼协会的评价提升半个档次——起码他们笼络人心很有一套。
飞机在安国接壤苏尼亚的城市降落，维兹·艾力克邀请向乔纳森和米贝提出邀请同行，看在玛丽的份上，乔纳森没拒绝。
一行四人需要预备好签证，乘坐大巴去往国境。
之所以不在苏尼亚政府的辖区降落，是因为苏尼亚只有首都一处机场，并且只有一架独属于皇室的小型民航机。
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出入关卡的程序比大国大城市的机场繁复许多，外加首都距离苏尼亚山区太远，还不如从安国边境出发。
大巴内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几个经常往返于安、苏之间的商人，维兹·艾力克与他们聊得很开心，米贝也主动凑过去，静静听他们谈论苏尼亚山区里的小买卖。
莱布林·琼斯打量几眼其他乘客后就不再关注，车里落单的，就剩下他和银发少年了，可那人只是看上去就让人很没聊天的兴致。
一直到过了安国国境，换了辆大巴，还是那几个人，还是莱布林·琼斯和银发少年两相无言。
“那天晚上，你和米贝真在某个小旅馆就躲过破晓的军队？”莱布林实在无聊，扯了个话题，末了还一副质疑的神情，“我不信。”
乔纳森的目光一直落在车外灰尘噗噗的小路上，他甚至懒得扭头。
“我和米贝被一支侦察小队发现，打了一场，坐船逃了。”
莱布林·琼森不耐地收回视线，靠着椅背说：“这就没意思了啊，你俩当时有没有平级？遇上破晓攻打绿舟的侦察队还能活着？还打了一场……”
乔纳森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些诧异；虽然他只是随口编了个打发人的说法，但自认为是合理的。
真没想到那个碎嘴皮子会是满脸不信的表情。
实际上，乔纳森确实高看了自己；那时的他距离强级都还很遥远，而有资格攻打绿舟的气者，哪个不是精英中的精英？
就算一名“底层”士兵不是乔纳森的对手，一支小队绝对不可能放他逃走。
“总有一种是事实，你要么相信我和米贝平稳度过那天夜晚，要么相信后一种说法。”乔纳森不咸不淡地说。
莱布林不再没话找话，对于银发少年提供的两种说法，他哪个都不信。他知道米贝有个很厉害的老师，多半就是那个人帮他们躲过危机。
一路上闲聊，莱布林已经大致了解两少年和他雇主的关系。
米贝是苏尼亚山区领袖人物的亲信，银发少年则是米贝的朋友；他和雇主在科格罗德相识，背景肯定同样不简单。
“有钱真好啊。”莱布林轻声感慨了句，心想虽然他们作为气者实力一般，但却可以请到数名我这种实力的高手，难免有些羡慕。
他看了眼米贝，又看了眼乔纳森；之前在路上，他以玩笑般的打闹试过两少年的身手；他确信，只要他想，随时可以制服他们。
莱布林·琼斯开始琢磨任务结束后，怎样好好利用积攒下来的积分。
他的玩闹给乔纳森提了醒，他将LL-305的压力值减半，准备等到确认安全后再调至极限状态。
猛然间，乔纳森感到一股视线扫过，他无声开启“见”，生命精气平稳的在瞳孔中起伏，没有一丝精气外泄，只要不注意，很难被发现。
乔纳森看向米贝，后者同样有所感应，状似无意地瞥了眼同伴。
很好。乔纳森想这，生命精气顺着过道滑到莱布林的座椅上，在马上就要附着在其头顶时，爆发出一股寒气，又迅速收回。
莱布林·琼斯受到刺骨凉意，猛地站起身扫视整辆大巴，什么都没发生。
他甚至开始怀疑那瞬间的冰冷只是错觉。
“这个蠢货。”乔纳森暗骂。
第4章 袭击
事出突然，米贝顾不上调节LL-305，默默贴近维兹·艾力克，特性“清凉”全开，护住自己和白发老人。
乔纳森则向车头移动，看护住司机，避免躲藏在暗处的家伙先杀了他制造混乱。
莱布林·琼斯站起身不足1秒时间，反观米贝和乔纳森警戒的姿态，对目前的局势有了大致了解。
两少年察觉到有人躲在暗处，早早戒备，而他却望着窗外的黄沙走神了！
莱布林心中懊恼又羞愤，一句“该死”还没说出口，身旁的车窗猛然炸裂，一条绑着黑色绷带的胳膊出现在空中，手里的匕首直刺他的脖子。
特性“迟缓”救了莱布林一命，他没有大踏步远离对方的攻击范围，只是略微前倾躲过，拧身抓过去。
那条胳膊仍在莱布林的特性范围内，被对方轻易抓住，同时，另一条胳膊相继凭空出现，手握第二把匕首迅猛刺向莱布林的手臂。
莱布林只好松开对方，等到再度发动攻势时，那两条凭空出现的胳膊早已不见踪影；他后知后觉地开启“全”，同时飞奔向维兹·艾力克。
短暂的攻守瞬间，乔纳森一直处于冷眼旁观的状态，他本打算继续旁观下去，可米贝已经冲破窗户，朝车尾方向追了出去。
银发少年只好配合米贝朝相反方向追去，两少年全力奔跑下，速度比大巴快出不止四五倍，眨眼间就只剩下一个黑点。
莱布林呆望向两侧，一时讷讷无言。
两分钟后，乔纳森独自回到大巴，有些气恼地环抱胳膊，坐到最后一排座位。
又过两三分钟，大巴尾部再次出现一个黑点，那黑点迅速追上大巴，跳上了车。
米贝轻轻将背上的家伙放到地上。
此时大巴内大多一脸惊奇地注视着这边，却又不敢靠近。
米贝冲他们笑着挠挠头，“刚才看见这位姐姐躺在路边，我一心急就带上来了。”
往返于两地之间的几位商人对视几眼，明显察觉对方眼中的惊疑。
就算是这样，您喊住司机不行吗？总不至于跳窗下去，还能背个人追上大巴跳上来？简直是……怪物！
好在这位黑发少年看起来和善可亲，不像什么劫匪。出门在外，自身安全最重要，既然没什么危险，他们也没那个心力去追究。
见几位乘客不去追问，米贝松了口气。想要促进苏尼亚山区的经济贸易，少了他们这些商人可不行。
老者维兹·艾力克凑近，先对莱布林·琼斯道谢：“你又救了我一命。”紧接着真诚地看向两少年，“同样多谢两位的帮助，你们都是我的救命恩人，希望我有幸可以报答你们。”
“不用谢，她不是针对你来的。”乔纳森说，他用网状生命精气隔在大巴中央，使车头那边的人即听不清这边说话，又不至于一点声音都传不过去。
见老人有些懵懂，乔纳森跟着解释：“这家伙有能力直接要你的命，但却优先对你的保镖下手。”
从之前短暂的交手可以判断，地上昏迷的女性拥有类似艾蕾的特性，她要是直接对老人出手，成功的概率很高。
维兹·艾力克不是蠢蛋，相反，作为一个家族最年长的长者，他极具智慧。
“这是……某些人在借我警告玛丽女士？”
乔纳森点点头，这也是米贝毫不犹豫就追出去的原因。
米贝跑到司机那头笑问：“师傅，距离苏尼亚大概还有多远？”
司机老实回答：“按照现在的速度，还要跑上37个小时。”
米贝心情沉重地走回，小声对乔纳森说：“我们跑回去吧，我担心玛丽和玛莎。”
“你疯了吧？200多公里的路程，就算你俩的冲刺速度比大巴快，难道不需要休息睡觉吗？”
乔纳森瞥了他一眼，“7个小时足够了。”
他说着，看了眼手机，没信号。
莱布林·琼斯被噎得说不出话。
银发少年看向米贝，后者再次背上被击晕的女性杀手，从车尾跳下。
“请他们当护卫得多少费马？”维兹·艾力克半开玩笑地问。
莱布林·琼斯半点不觉得好笑，神情严肃地摇摇头表示不清楚，嘴里喃喃：“两个变态小鬼……”
乔纳森与米贝并肩，生命精气裹住两人，免得听不清声音；以他对精气的掌控程度，这种程度的“全”就算一直维持下去，也不会有多少溢散。
“她的实力怎么样？”乔纳森看了眼上半身横飘在米贝身后女性杀手。
“平级。”米贝说，“具体不清楚，她的特性大概是‘透明’或者‘折射’之类的。”
“她自以为藏在暗处，偷袭我。”米贝冲乔纳森呲牙，嘿嘿一笑。
乔纳森同样觉得有趣，女杀手大概怎么也想不到，无论特性还是超能力，在米贝面前都没用。
米贝特性“清凉”，超能力“反弹”。
想要击败他，只有正面对敌，以夯实的基础或远超他的战斗智慧胜出；而这两样素质，米贝同样不缺。
依靠特性或者超能力玩诡招？那是找死。
两少年没用7个小时，就算米贝背上多出100多斤的重量，两少年还是在3个半小时内赶到苏尼亚山区，跑完了整整243公里的路程，这仍远不是他们的极限。
……
随着苏尼亚山区逐渐繁荣，有意拜访领主的访客越来越多，宅院外的护卫会为玛丽挡掉大部分，但今天的来客，他们没法拒绝。
二楼厅堂被玛丽暂时当做会客室使用，她和女儿玛莎坐在一侧沙发，身后站着最近提拔的两位执政官——海琳娜和阿珍。
两位科特的个人助理趁着少爷们不在，竟然私自跑来苏尼亚山区，成了玛丽的政务官。
玛莎曾在与米贝手机视频过程中见过阿珍，有她作担保，玛丽很放心；海琳娜和阿珍真快便展现出非凡的政务能力，从账目收支到城市规划；从市政管理到人才引进，两位个人助理每一项都驾轻就熟，很快得到玛丽的重用。
另一侧沙发则坐着今天的访客，他们衣着光鲜，满是富态，脸上堆满笑意。
可会议室的气氛却暗流涌动，随时有爆发的可能。
第5章 政府使臣
作为出使苏尼亚群山的大臣，卡隆很是意气风发，趾高气昂。
今天一早，他带着一位女侍，一名费提尼国王亲自配给的打手，不远千里来到玛丽的宅邸前，却被门卫以事务繁忙为由挡在门外。
卡隆脸色憋得涨红，破口大骂，见门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好拿出国王陛下的旨意。
门卫随手接过，传进宅邸，这才被允许入内。
卡隆被领到二楼会客室，仍没能如愿见到这片群山的首领。
“你们正怠慢的人可是议政大臣卡隆，国王陛下的使者！等回到王都，我会将在群山的遭遇如实禀报陛下！”
面对卡隆的威胁，负责接待的侍者恭敬弯腰，明摆着推脱：“首领仍在处理政事，不在宅邸。”
然而玛丽和玛莎就待在三楼书房里，桌上摆着费提尼国王的手谕。
大致意思是玛丽爷爷的爵位并非世袭，苏尼亚群山领袖的位置应通过正当手段获取，而非组织武装势力强取豪夺；另，看在玛丽治理良好的份上，国王费提尼愿意招她去往王都，正式授予官职。
母女俩冷笑连连，都没把这份旨意当真。
钢头军占领群山十多年，玛丽都没看见费提尼的军队来取回他的领土；爷爷去世，她同样没看见费提尼的使者吊信或提及领主主权的事。
现在群山发展起来，你倒想起还有这么个领地了？
直到下午2点钟，母女俩带着海琳娜和阿珍进入会议室。
满脸怒气的卡隆见到四位女士后，怒意顿时消去大半，反而有些暗喜。
群山的首领30多了吧？看起来像是刚嫁人没多久的妇人，面容水嫩，身材成熟；她的女儿同样继承了那份良好基因，只是青涩许多。
群山近几年逐渐有了起色，国王陛下要他务必将玛丽带回王都，就算不明说，卡隆也猜得出来，这是要把她囚禁起来，收回领土主权，将群山分给某位已成年的王子。
国王陛下渐渐到了说不动话的地步，王位争夺愈演愈烈，十八位已经成年的王子中，有望争夺王位的只有四位。
其中大王子手握王都兵权，二王子、三王子在各自的领地暗中屯兵，实力不俗，只有四王子拒绝分封，留在王都成了议政大臣。
也正是四王子一直建言陛下不要收回群山，声称在玛丽的治理下，更加有利可图，而他们则应该把目光放在其他贫苦地方，提升王国整体实力。
“真是笑话。”卡隆想。一群贱民而已，有什么好发展的？贱民就要有贱民的样子，乖乖为王都提供粮食肉食和羊毛，贱民生下来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床……
卡隆脑海里换了副场景，笑吟吟地看着沙发对面的玛丽，等到回王都的路上，你是否还能保持这幅贵态？
“您好，尊敬的玛丽女士，想必您已经看过国王陛下的手谕。”
“请称呼我为群山之主，卡隆大人。”玛丽面带笑意，“您是说那张伪装成国王旨意的羊皮纸吗？我已经命人烧了。”
“什么？！”卡隆拍响木桌猛地站起身，“你把陛下的手谕烧了？”
“纠正一下，是伪造的手谕。”
“那可是我亲自带来的！”
“显然。”玛丽摊摊手，大喊着向外吩咐：“将冒充卡隆大人的贼人及同党抓起来！”
一队民兵早在楼下准备好，听到命令，立马涌入会议室，站在玛丽身后。
卡隆面色阴晴不定，沉下气说：“尊敬的群山之主，玛丽大人，国王陛下此次招您回王都，是正式封赏，您应该没理由拒绝。”
此时的他有多低声下气，内心的恶意就有多波涛汹涌。
玛丽盯着他，郑重地说：“也许吧，但我有足够的理由拒绝侍奉一个不为人民着想的君主。”
玛丽对费提尼国王的恨意，不比对钢头的差多少。
“似乎到我出场了。”一直站在卡隆身后沉默不语的中年男人调侃着说。
卡隆从没听过铁手布利斯的名号，但自从他亲眼看见男人将迎面而来的货车挡下，就不再对自己的安全问题抱有疑问。
“玛丽是吧？”布利斯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在对面四位女性身上一一扫过，“你带头，领着你的部下和女儿陪我几夜，也许可以活命。
布利斯嘴上污言秽语的同时，双眼翻出白气，再次定睛打量面前四女，先是一愣，随后放肆狂笑，“我还从没一起享用过四位女气者！那滋味，啧……”他擦了擦嘴角，“想想都让人心动。”
原来玛丽在内的四女，双眼都泛着白气。
布利斯嘴上花花，心里却沉重几分。不管寻常人物的身体多强悍，打斗技巧多高超，在生命精气面前都是一碰就碎的花瓶。
在武力值上，寻常高手和气者之间相差太大，简直没有一点可比性。
可不管精气多少，只要成为气者，大家就算处在同一层次，即便布利斯等级够高，但若一不小心被对方抓住空档，将精气击打在自己未防护的位置，最少都是重创。
“射击！”玛丽毫不犹豫发出指令，密集的弹幕扫向布利斯，却被一道无形墙壁挡住。
那位被用来路上解闷的女侍者仓惶地爬到桌底，卡隆暗骂了句，没空欣赏扭来扭去的屁股蛋，跟着一块钻了进去。
布利斯目光阴沉地盯着那队民兵，就算他的生命精气够多，可也经不住一直使用“全”。
他脚步登出，转眼来到最边缘一位民兵前，两指插向那对惊骇的眼球。
距离最近的阿珍左臂有精气流动，及时挡住布利斯的攻势，同时高喊：“跳窗！”
民兵们干脆利落地破窗而出，好在他们训练有素，三层楼的高度至多骨折，不会丢掉性命。
海琳娜和玛丽玛莎母女俩同时上前帮忙，给足了最后那名民兵时间，等到没了阻碍，她们就可以放开手脚，将布利斯当场围杀。
四女当中，玛丽最晚成为气者，天赋也相对较差，她花费将近一年时间修炼出生命精气，又用两年将精气量修炼至190余点，成为一名平级气者。
玛莎则更具备天赋，只用了不足一个月，奈何受限于物质条件，每日摄取的能量非常有限，到现在也才300出头。
海琳娜和阿珍从储备后勤晋升为学员们的个人助理后，获得学习生命精气的机会，科特后勤组的待遇不知道比玛丽这位群山之主好多少，每星期甚至能分到一餐异兽肉，精气量都比玛莎多一些。
布利斯挺过一开始的合力压迫后，渐渐反应过来，来自四女的精气压力大不相同，他很快找到突破口，强撑三方面的精气，右手尽可能多的凝聚精气成锥形，刺破玛丽的精气屏障，将其顶飞出去。
才刚刚趋于稳定的力场被布利斯开了个洞，处于边缘的玛莎精气晃动，一面屏障像是被砸入巨石的水面，满是破绽。
海琳娜内心叹息，虽然母女俩是气者，但毫无战斗经验，打斗技巧为零，对于生命精气的运用更是懵懵懂懂，只会泼水般撒出去，不懂得收放维持。
别说母女俩，就算是她和阿珍，也只是定期接受后勤部上司的训练，肯本没有过真正对敌，更别说眼下的生死战了。
“要是少爷拥有在场任何一人的条件的话，大概一个人就足够把他吓得屁滚尿流了吧？”
紧急关头的某个瞬间，海琳娜恰好遇上阿珍的视线，想来她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吧？
噗——
手掌击中腹部传出沉闷的击打声，混合海琳娜口吐鲜血的声音，当她回过神时，上衣已经沾了一溜血液，印在墙里和玛丽做了邻居。
布利斯无声冷笑，屁本事没有的家伙战斗时还敢走神，真不知死活；要不是看在她娇小可爱的份上，刚才那一下就要洞穿她的肚皮！
他再次盯上相对弱小的玛莎，一手应付阿珍，一手捏扁少女的生命精气，将其提至半空。
“好！”方长会议桌低下传来激动的声音，卡隆不忘提醒布利斯，“留下她们的命！臭婊子害我受这么大惊吓，晚上拿她们解乏！”
布利斯气的直骂蠢货，你害怕别人忘了自己是怎么着？
果然，挣扎着跳下墙壁的玛丽终于想起桌底下还有人质可以利用，快步跑去以精气裹挟卡隆，“放开玛莎！”
布利斯嗤笑了声，“一个是知冷知热的亲生女儿，一个是酒囊饭袋的肥猪主顾，你认为两边人质的分量在同一档次上吗？”
“别耍嘴皮子。”玛丽说，“卡隆是费提尼的使者，而你的职责是保护他，若是他死了，恐怕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布利斯没有丝毫惧意，反而加重手中的力道，直至玛莎嘴角流血，“好吧，算上我在苏尼亚政府的前程，和你女儿一条性命相比，哪个重要？”
玛丽眼神黯淡，将卡隆丢在地上，“放开玛莎。”
“蠢。”
布利斯笑骂，“你连唯一的筹码都丢了，还有什么资格要我放过她？”
他甩开阿珍将玛莎用力抛出，重重砸在玛丽身上，下一刻，便出现在玛丽的视线死角，手中精气成尖，同时说道：“卡隆那头肥猪不知道，其实陛下只要一具尸体回王都，也是可以的。”
阿珍拼命追赶布利斯，眼睁睁看那手中尖刺对准母女俩的胸口。
海琳娜伸手竭力触碰玛莎，这一刻，生命精气延伸的速度简直龟爬一样，只恨她自己太弱小，拦不住那尖刺对穿母女。
这时，一道身影屈身破开侧面窗户，尾缀一条银色长弧，那道纤细身影的速度快到仿佛冻结了时间，在慢速播放的世界里被单独快进了数十倍。
银发少年捏住布利斯没来得及转过的面颊，狠狠向后甩去，五指如铁钳般钳制其头颅，压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还真碰上了。”少年感叹了句。
第6章 意外来客
“少爷（乔纳森）！”
处境安全后，四女同时卸去强提的那口气，瘫软下来。尤其是玛丽，布利斯那一击让她断了几根肋骨。
乔纳森掐着布利斯的脸孔站起身，看了眼紧随身后跳入二层的米贝，又望向海琳娜那边，神色诧异。
“你俩怎么在这？”乔纳森将布利斯抬高一点，“这家伙是哪里派来的？”
阿珍跑来搀扶起海琳娜，“我们的事还是待会儿再说吧，乔纳森少爷，目前重要的是……”
她的目光扫向会议桌下。
卡隆早就惊骇到无以复加，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超出了他的世界观——五个人混在一起，拳脚还没碰到一块就会受到伤害；玛丽被打飞印入墙体仍安然无恙，那突然出现的少年甚至一招制服了他眼中战神般的布利斯。
米贝扫视屋内，看清情形后急忙吩咐：“阿珍，先带玛丽和海琳娜去疗伤。”
“是，少爷。”
阿珍看了眼自家少爷背上的姑娘，大致猜想到他们的遭遇，反而有些庆幸，要不是有人“示警”，恐怕玛丽母女此时已经是尸体了，那时，她和海琳娜也难辞其咎。
“别多想，不管怎样，我都真心感谢你和海琳娜。”
阿珍心头一热，只恨现在没法行礼致意，默默搀扶玛丽和海琳娜去往楼下召集医师。
乔纳森晃了晃左手，布利斯的身体也跟着晃动。
“别给我装死啊，小心装着装着就真死了。”
布利斯睁开眼，嘴里发出呜呜声，满是惊恐。
米贝放下女杀手，迎上玛莎复杂的目光，小跑过去抱住她，将会议室留给乔纳森，陪她一起去照看玛丽和海琳娜。
乔纳森左手向后，生命精气延伸至女杀手身旁，将其困在一座冰牢内。
布利斯望向匪夷所思的一幕，苦笑着放弃了心里的弯弯绕，不禁感慨自己这只满足于在一个小国作威作福的井底蛙，不知世界之大。
……
一场战斗并没让玛莎心智大乱，她搂着米贝与他并肩缓慢行走，条理清晰地梳理了一遍来龙去脉说给米贝。
“我知道了。”米贝说，“等玛丽的伤好了，我就去一趟王都。”
“我们真该组建一支军队了。”玛莎感慨。
玛丽和海琳娜就在一楼接受医师急救，阿珍看见楼梯拐角处的米贝和玛莎，急忙迎上去解释了一大堆，她陪着米贝走了一路，见少爷没反应，最后憋出一句：“我们只是想帮到您和乔纳森少爷……”
“谢谢你。”米贝认真地说。
之前没说话是在思考问题，现在有了答案，就要说出来，“我一直觉得很多事只要自己力所能及，就要自己去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现在想想，这也是种自私的关照吧？”
“抱歉，让你感到为难了。”米贝伸出一只手，“你愿意为我工作，直到我再无所求吗？”
阿珍一只手捂着嘴巴，眼泪刷刷往下掉，她偷偷看了眼玛莎，强忍扑上去的冲动，伸出一只手与米贝握在一起，“我愿意。”
……
乔纳森在三楼随便选了间卧室，米贝安抚好众人已经是夜晚时分。
“布利斯和卡隆呢？”米贝问。
“杀了，关起来了。”乔纳森说着，看向地上的女杀手，“现在轮到她了。”
米贝点点头，观摩起那位昏迷的女杀手。
她看起来不过20岁，面容姣好；不提暗杀时的神出鬼没，昏睡的样子柔柔弱弱的，很文静。
“不足20岁带有特性的平级气者。”米贝给出中肯的评价，随后不确定地问，“她是天才吧？”
“是吧？”
乔纳森不太关心这些，不过想来，这种水准的气者肯定是少数，大多还是如布利斯和他们最初遇到的铁爪那样，不知从哪激发的生命精气，没有特性并且精气运用粗糙，战斗技巧甚至不如很多寻常武斗家。
“啊，她快醒了。”米贝说。
乔纳森盯着她紧闭的眼皮，直到看见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眸。
食指直戳向其额头，只需要轻轻碰触，乔纳森就能如刀叉插入蛋糕般，戳穿她的额骨。
一道穿着虎皮的身影突兀出现，握住那根食指，乔纳森试着用力，可指头就像被埋入迅速风干的水泥地，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他抬头望向那道纤细身影，内心一阵惊涛骇浪翻涌滚动，少有情绪波动的乔纳森毫不自知地咽了口唾沫，连逃离此处都忘了。
斑猫！
乔纳森从科格罗德回到安萨尔克后，从庞贝那调出了天杀赏金团的资料，其中就有眼前这个少女！
四大战斗员之一……乔纳森暗骂自己糟糕透顶的运气。
乔纳森内心思绪不停闪过的同时，米贝早已提着他远离斑猫，他不能直接离开，还有玛丽玛莎她们在。
“要么和平解决，要么闹出动静拖延时间，好让她们先走。”米贝想。
双方各占一处屋角。
“你是谁？想做什么？”他面露惊疑地问。
“放心，我没有恶意。”斑猫拎起女杀手一个轻巧的后跳，坐在窗户上说。
“那你来做什么？”乔纳森看向那个昏迷的女杀手，“你要她？”
“她？”斑猫拎起手里的年轻姑娘看了看，“不是。我来看看你。”
斑猫竖起一根大拇指，“让囚狼吃个大瘪，干得漂亮！”
乔纳森凝视对方，尽量不露出一丝紧张，疑惑地说：“你在说什么？什么囚狼？”
斑猫撇撇嘴，“用不着装。由于某些原因，天杀暂时不会跟你起冲突，我这次纯粹是临时起意，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于是顺便做个任务。”
“救她？”乔纳森追问。
“救她？”斑猫反问，好像听到无比好笑的笑话，“她要是就那么死在你手里，可比被我‘救’走要幸福多了。”
她审视起乔纳森和米贝，啧啧两声有些可惜地喃喃：“要是能对你俩下手……”
乔纳森仍想说些什么，却见那名身穿虎皮的少女摆摆手，“就这样，拜拜。”
离开居民区后，斑猫拨通一个号码，“喂？我找到个不错的家伙，大概算得上是你口中的天才。”
第7章 蜂巢
燚洲，原贝伦迈公国。
某座靠近特勒斯共和国的荒无人烟的山谷。
有座山头被凿空，不知何时悄然建起一座建筑。
一伙人从山洞进入，踏上一架升降梯，接受工作人员消毒杀菌后，换上了一身无尘服，真正进入其中。
这伙人肤色偏黄，是健康的小麦色，与整天受烈日曝晒的贝伦迈人肤色相差甚远。
他们穿过通体雪白的晶体走廊，一路验证身份来到最深处。
若把承载着建筑的山体一刀竖直切下，就会发现，这是个水滴状的蜂巢建筑。
入口极窄，仅供三人并行，可愈深处空间愈大，每个构成蜂巢的房间都足以装下一架中等大小的民航飞机，何况远远望去，“蜂巢”内的构造是那么密密麻麻。
这伙人都身穿绿色军装，面有愁容，边走边聊。
“不知道有没有进展。”贝雷帽上带有一颗红色宝石的矮个男人说。
“希望有吧。最近时局愈发紧张了。”这人帽上有幅同样的宝石图案，眼圈青黑，大概经常缺少睡眠。
走在前头那名，带有两颗红色宝石图案的绿装军人叹了口气。
“我看呐，这里是指望不上了。时间久的，三四年；我们这次负责的科研组，才开始研究四五个月，能指望他们有什么成果？”
矮个男人撇撇嘴，“这里就是个无底洞！政府投入多少钱了？按照通用货币来算，上千万费马了吧？结果真到了紧要关头，屁用没有！还不是要看咱们军人上战场真刀真枪拼血拼命？”
与矮个并行的同僚似想到什么趣事，笑出声说：“你们听说没有？最近有个常年驻边疆的中校副官，告那些首长公款私用的刁状，都闹到中央议会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矮个男人迫不及待地接过话茬，“听说那家伙之前还上过军事法庭，说是‘有私吞军功杀害同僚之嫌’，结果证据不足，不了了之了。他告刁状的对象当中，正好有一位背靠其中一名议员，当场就把他踢回边疆了。”
矮个男人啧啧两声，“在贝伦迈整天风吹日晒炮火连天整整七八年，结果呢？没过几年好日子又回来了！”
同僚连忙捂住矮个的嘴巴，“瞎说什么呢？这里是特勒斯的疆土，那还有什么贝伦迈？！”他说着，不停往前方比他俩多一颗宝石的军官身上瞟。
前方的绿装军人回头笑了笑，“咱们这交情，还怕说点不经大脑的屁话？”
简单揭过一次政治危机后，长官叹了口气，“这年头……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哇。”
三名绿装军人边说着，来到贴有“切特尔小组”标识的房门前，他们挨个通过虹膜检测进入其中。
实验室内，看起来跟菲提留斯那地方相差无几，不过只有一座巨大的营养仓，泡在其中的更不是人类，而是……一个长有轻薄羽翼的……高大类人生物。
牠被一层坚硬的外骨骼覆盖，整体肤色偏黑，又略参杂深黄色，嘴部长着一根尖细的黑针，手脚上的黑色指甲长且弯曲。
“有什么进展吗？切特尔。”贝雷帽上带有两颗红色宝石的军人问。
切特尔作为享誉整个特勒斯生物学界的顶级学者，受邀于去年九月份参与“蜂巢”内的研究，如果连他都不能使实验更进一步，恐怕……
一位身材佝偻须发皆白的老者转过身，哀叹了一声，摇摇头。
“之前的研究还算看得过去，整座‘蜂巢’里的异兽大多趋于安稳，心智也早就差不多削减到未成熟水准。我则更进一步，使得所有异兽建立起最基本的情绪感应。”
老者面露疑色，“按理说，只要我放出一个统一信号，牠们大多数都应该接收得到才对，可偏偏就毫无反应，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老者接着转回身子，盯着屏幕上的一串数据感叹：“真不知道费尔波特的人是怎么将牠抓捕来的，他们不是一群商人吗？”他回头问了句，又立马转回去。
“好像是把牠作为一项任务交给了某个赏金团。”军人不确定的回答。
老者脑袋拨浪鼓般摇动，“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他指了指屏幕上的机体表，“看看，看看！你觉得这是人类能拿下的生物？光是沉睡时的数据就这么超出常理，要是真苏醒了……”
军人摊摊手，“事实上，牠这种程度的异兽，并不是唯一。”
“下面，还是让我们回到此次的正题上。”
这名三位军人中职位最高的长官轻轻拔出腰间手枪，顶住切特尔的后脑勺，“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的也就不多了。10月13号是蓝府议会召开时间。10月1号则是我们的死期……或者一跃成为人上人，这都看你，切特尔。”
老者身体不停颤抖，脑袋轻微偏移又不敢回头，右手颤颤巍巍的抬起指向操作台。
“其，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有些冒险。你知道，‘蜂巢’内的异兽们，大脑都处于深度睡眠状态，如果我稍微刺激牠的神经，激起牠最基本的意识，比如控制呼吸、排泄的基本反射，也许可以将指令化为牠的简单神经反射，进而由牠将指令传递给其牠异兽。”
军人没放下老者后脑勺上的手枪，皱皱眉说：“你是说，我们只控制牠一个，而牠控制其牠所有异兽？”
“不不不。”切特尔连忙摆手，“牠只是个中转站，只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就没法将异兽们分散太远，单独驱使了。”
军人听懂了，“似乎可行，而且听起来并不危险。”
切特尔摇摇头，“千万别小看牠的身体素质，即使牠仍不具备思考能力，但仅是一个简单的抬手，随之而动的气流说不定就会割裂我们的身体。”
三名绿装军人都沉默下来。
最终，带有二颗宝石图案的军官似是做出重大决定，眉眼间狠厉许多，“做，马上。”
切特尔忙不迭点头，小跑到操作台前噼里啪啦敲动起来，直到他最后按了个绿色按钮，抬手抹了把汗水，“好了。”
只是，三名军人现在完全听不到老者的声音，他们和其他研究人员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那座营养仓。
那漆黑尖细的黑针之上，两颗迥异人类占比的黑色瞳孔滴溜溜转了转。
牠醒了。
一道清晰的，近乎生物本能的指令准确地传达进“蜂巢”内每一头异兽的脑海当中。
“杀。”
第8章 生命
同样是原贝伦迈公国，贴近特勒斯共和国边境线西南部的可可雅村。
一个在别洲人眼里绝称不上好看的黝黑丫头紧跟在妈妈身后。
妈妈刨个坑，黝黑丫头就抓一把右手木碗里的种子，蹲下身拍在土坑里。
直到日落时分，一个精壮汉子从远方小路上缓缓走近，并不高大，看起来憨厚老实。
可可雅村临溪而建，烈日并没烧干溪流，反而就这么缓缓流淌了几十上百年；托它的福，这片与世隔绝的村庄得以世代繁衍。
并且因为村子紧靠特勒斯共和国，刚出国境的士兵们并不像贝伦迈中心腹地，三大国交战地点那么水深火热打生打死，反而免受战火侵袭；顶多有小队士兵偶尔借宿蹭饭，是个宁静的村庄。
“卡卡娜，可雅！我回来了。”
汉子右手高高举起，轻轻晃了晃捏在手里的灰色山兔的耳朵。
卡卡娜·可可雅和小丫头可雅·可可雅同时抬头望去，露出欣喜的笑容。
“拉努。”
“爸爸！”
可雅小心放下木碗跑去，一下跳进拉努·可可雅的怀里。
卡卡娜面带笑意注视着女儿跑开，然后收拾好农具往屋子里走。
“今天收获挺好呀？”卡卡娜随口问。
拉努·可可雅点点头，“今天上山杀了头野猪，只有布鲁受了轻伤，村长大人就把其它猎物分发给我们了。”
卡卡娜笑眯着眼睛：“我这就去烫水，剩下的肉腌起来，足够吃好一阵子了。”
拉努再次点点头，大概是个不爱说话的。
可雅跟在妈妈屁股后头，盯着肥美可爱的山兔流口水，不忘转头问：“爸爸，大哥二哥和老哥呢？”
“舅舅家的孩子准备成家了，哥哥们去帮忙建屋子。”拉努说。
可雅跑到拉努跟前，爬树一样跳上去，“爸爸爸爸，你不是见过石头做得屋子吗？还有玻璃窗子什么的，听老哥说可好看了，你可以去给表哥讲讲那个呀。”
拉努接住可雅，将其放在肩头笑着说：“爸爸可不懂那个，而且，那里比可可雅村差远了。”
十几年前，拉努·可可雅还有个村子里谁都不知道的中间名——钢头。
每次有人提到拉努出远门的事，他就会莫名发火，时间久了，也就没人问了；只有几个儿子偶尔追问，他也只是沉默。
因为一提到相关事情，他的脑海里就只有一幕鲜血淋漓无比诡异恐怖的场景。
所有士兵都拦腰两半，只剩下他独自逃离回了家乡。
那天，同僚逼着他拔除一名老妪的手指甲，他拒绝了。
他不是没做过坏事，事实上，自从加入钢头军后，他或是违背良心，或是迫于无奈，没少做地痞流氓收保护费的勾当。
可就算那样，就算我不是个好人，也不该坏到那种地步，拉努想。
“爸爸，吃菜呀。”
女儿稚嫩的嗓音将拉努拉回现实，他甩甩脑袋开始吃饭。
————
病床上，海琳娜要求医师把自己绑得严严实实，就差一双眼睛；她正和临床的玛丽有说有笑，目光不时瞥向屋外。
乔纳森走路是没声音的，她必须盯紧门口处地面的斜影。
“啊，来了！”
海琳娜头脑一震，立马止住与玛丽的话头，盖上被子沉默下来，隐隐约约能听到她的呻吟声。
银发少年一边嘴角翘起，带着狭促的笑意坐到空床上。
“伤得挺重啊？”
海琳娜哼唧两声似是挣扎开口，“还，还好，少爷。都是皮外伤，大夫说再有两三个月就能下地走路了。”
乔纳森阴沉着脸没说话。
三秒钟后，海琳娜实在绷不住咕噜一下滚到地面，“对不起少爷，我不该私自拉拢阿珍来苏尼亚山区，我就是想尽可能帮助您，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无能。”她惶恐地低着头。
半个月相处下来，玛丽早就与这位能力出众的娇小女性成为好友，她捕捉到银发少年玩味的神情，不忍心看到朋友可怜兮兮的样子，“别逗她了，乔纳森。”
啊，少爷在逗我吗？海琳娜抬起头惊喜地看去。
“我可没逗你，而且我已经惩罚过了。”乔纳森说，“我让小四停了你一个季度的薪水。”
“啊——”海琳娜拖着长音，再次垂下脑袋。
“你喜欢这里吗？”乔纳森忽然问。
“啊？”海琳娜坐到床沿。
“我是说，你打算在这里长期发展下去吗？如果不的话，就别给米贝添乱。”
“我，我不知道。”海琳娜心说，肯定最好跟着您啊。
————
夜晚，拉努和卡卡娜拉上蚊帐，一左一右躺在可雅两侧，相拥而眠。
一向最好入睡的黝黑丫头此时却大睁着双眼。
蚊帐上面，正有只蚊子将针头死死探入网格里，小小身躯竟使那蚊帐微微颤动，像极了溺水的行人，作垂死挣扎。
这是生命的力量，这是求生的意志。
可雅不懂那些，她就是有点难过，同时，又参杂着对那疯狂姿态本能的畏惧。
“妈妈，它在干嘛呀？”
可雅食指轻轻戳了戳卡卡娜腰间。
卡卡娜拍打蚊帐，将那只蚊子赶走，搂着女儿说：“它想吃你的血，填饱肚子。”
“我不想给它吃。”黝黑丫头说。
卡卡娜闭眼点点头，“让它自生自灭好了。”
“啊！”可雅惊叹着说：“它会死吗？”
“是啊。”卡卡娜说，“不吃血的话，蚊子那东西顶多活两三天，就算每天吃得饱，也活不长。”
可雅看妈妈安静下来不再说话，再次摆正身子仰面躺好，那蚊子不知什么时候又飞了回来。
这次，它对准了侧躺的拉努——比较高，更好触碰。
可雅盯着那只向下用力的蚊子，看它一次次弹动蚊帐下沉又回弹上去，最终伸出一根食指，指肚向上，对准了它嘴部的针尖。
第9章 家长里短
从海琳娜病房出来后，乔纳森跳上宅院里最粗壮的一棵老槐树，倚在枝干上，既能鸟瞰周围大部分街景，还侧对着三楼书房——玛莎正和米贝聊天。
好在“五环”的作用力只在自身，不然乔纳森就要压塌枝干并在石板地面里砸个大坑出来了。
寒冬已过去大半，但山区看起来仍然冷清寂静，不如都市那样热闹。
怎么莫名其妙就跑这里来了？我不该留在家中赚钱吗？
若按照既定成长路线，他应该与本和安弗妮一样，作为一名出色的杀手工作，可现在……
也许他还该去进一步查探自己的身世，不过他已经打定主意，作为一名“莱瑞克”存活于世。
乔纳森打了个哈欠，将忽然冒出的心思丢在脑后。
卡隆是个养尊处优的，没吃过苦头，也不想吃；昨天压根没用乔纳森动手，他就一股脑把知道的东西全抖搂出来了。
苏尼亚的国王陛下同样没啥雄心壮志，甚至全无治理民生的兴趣。
国土大小？更无所谓。哪里富裕了，就派人“收租”，哪个地方鸟不拉屎，他全当没那个地盘，就像他对待群山；导致不少雇佣军和山贼土匪在苏尼亚含糊不清的边境线上扎堆，与三不管地带无异。
就连安萨尔克去往苏尼亚山区的那条商路都是玛丽联合几位行商共同维护的，跟政府毫无关系。
国王费提尼派卡隆前来的目地也很简单明了，一是收回地盘方便收税，二是赶紧把他那烦人的四儿子赶走，不然留在王都整天嘟囔个没完。
身侧的开窗声将乔纳森从思绪中拉出。
“乔纳森，陪我去逛逛吧？我想亲眼看看现在的山区。”米贝蹲在枝干头上说。
“走呗。”银发少年跳下枝头，米贝立马跟上
纵使两少年目前都在以极限状态抵抗“五环”的压迫力，高超的力道收束技巧仍使他们仅在地面留下两双浅浅的脚印，嗯……石板地面上。
宅院里的仆人们看见，大概还是会震惊的吧。
两少年穿过一条条街道，偶尔会看到一两个行人。
“你还记得这边的地形吧。”虽然是疑问用句，但米贝用的是肯定语气，“这里距离以前钢头军霸占的街区不远。”
“记得啊，不知道玛莎住过的那条街还在不在？那地方可真冷清，让人浑身不自在。现在想想，我那时调查钢头军的守卫分布，总会不自觉绕过那条街。”乔纳森说。
“对了，咱们要不要回你妈妈住的地方看看？说不定会有发现。”
“人呢？”乔纳森说着话，渐渐察觉不对劲，回头一看，米贝在身后几米处驻足，望着某处愣愣出神。
少年顺着米贝的视线看过去，两个大冬天里骑着自行车的本地居民正停在路口处，一男一女都穿着缝缝补补的棉衣，他们相互对视，面色隐怒，大概在争吵着什么，久久不曾挪步。
不就是普通人的家长里短，有什么好看的？乔纳森大声喊米贝，后者这才回过神，小跑着追上来。
“你看什么呢？”
米贝摇摇头，嘴里嗯了声。
其实从玛丽的宅院到那条街只有2公里路程，随便跑两步就到了，但两少年走得很慢，像是散步。
既然米贝现在不想说，乔纳森就换了个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好奇的问题。
“那女杀手什么都没说，刚睁眼我就准备下杀手，你不生气？”
“那瞬间你大概已经有了结论。”米贝说，“你一直那么聪明且敏锐，没法比哦。”他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而且……她不是杀手吗，肯定杀过很多人，不附带任何情感，就只是为了金钱。”米贝放慢脚步扭头看向银发少年，“乔纳森，如果你死了，我也不会伤心的。”
乔纳森笑着点头，他不但没有丁点伤心，反而觉着轻松许多。
慢慢悠悠的，两少年总算走来那条小巷街头。
米贝伸手指向位于排头处那栋唯一的二层小楼，又指了指一旁的大树。
“看，我7岁那年就是踩着那根树枝才跳上屋顶的，玛丽吓了一大跳！玛莎当时灰头土脸的，像小花猫。”米贝笑嘻嘻地说，“那时中间隔着一堵墙，大概是玛丽拆掉了。”
乔纳森没接茬，路过这栋屋子时，他腹部忽然隐约传来刺痛，不过那感觉只在一瞬间，又似乎压根没有。
“要不要回你家看看？说不定会发现什么，与藏宝图相互映照。”
米贝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摇摇头，他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了——反正莉莲大概还活着，院子里的那座坟也就没了意义。
两少年最后来到后山——那个米贝挖了五六年矿的地方。
实际上哪有什么矿石？仅是无所事事的钢头军给他们找事干，指挥低人一等的贱民为他们劳作，大概会有畸形的快感。
四年过去，后山早已恢复繁茂，只是山下几条溪水似乎变窄了点。
一只猩猩挂在藤条上悠荡过来，身后跟着更多的猩猩。
乔纳森啧啧嘴，还活着呐？
“奶妈！”米贝开心地迎上去。
老态的母猩猩绕着米贝小跑两圈，伸出深灰色手指覆在他头顶，立马被拍掉。
“别为我捉虫了，奶妈。你每次帮我捉完，我反而更痒了。”米贝抱怨着说，“还是我来帮你吧。”
母猩猩似乎真听懂了，坐在地上任由米贝挑虱子，大嘴皮子无聊地翻来翻去。
外围一大堆猩猩盯着看，已经没有米贝认识的了，大概都是奶妈的后辈。
乔纳森静静待在一边，既不调侃米贝管一只黑猩猩叫“奶妈”，也不劝说他把她接回城镇过好日子。
后山就是她最好的屋子，而米贝同样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落日残虹，奶妈领着徒子徒孙们进林子取果子，乔纳森则陪着米贝蹲坐在临近悬崖的巨石旁。
发呆了好久，米贝这才接上乔纳森白天的那个话题，算不上回答，只是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说，生活已经那么辛苦了，为什么还要吵架呢？”
第10章 冲突
“你该感到高兴，贝贝。”乔纳森语气平淡地说，“是你赋予他们吵架的精力。”
米贝干笑两声，心情好转不少，“回家吧。”
他说着，扭头朝猩猩们离开的方向大吼：“奶妈，我们走啦！”
乔纳森笑着与他同行。
“玛丽家里有没有电脑？配置要好一些。”
“没有……”
“什么？那她平时怎么处理政务？用纸笔做记录吗？”
米贝没搭理他。
“飞镖气枪之类的呢？扑克牌也行啊！”
“没……”
乔纳森无力地垂下肩膀，“苏尼亚真该好好发展一下了。”
三天后，维兹·艾力克探望玛丽，算是私下里的会面，并没谈正事。
莱布林·琼斯蹲在卧室外跟米贝闲聊，满脸唏嘘。
记得当时在绿舟，米贝还只是个缠着让他找揍的小屁孩呢，才三、四年不见，他已经远不是少年的对手了。
“银发小子也是你那变态师傅的弟子？”
莱布林还记着米贝那位不曾露面的师傅，用生命精气裹挟整条街的强者，那庞大的精气量使他颤栗，以至于刚开始与米贝对打时束手束脚。
而银发小子同样不简单，要不是对方先一步提醒，大概自己的尸体已经发臭了。
米贝点点头，并不打算在这方面多聊。
莱布林·琼斯并未多想，只当对方的传承比较隐秘，识趣的换了个话题。
“有关那名女杀手的事，我拜托朋友查过了。是托金网上一位匿名用户提交的公开委托，接受委托的组织在安洲顶级财团之间享有不小的名气，名叫‘莫拉暗杀团’。”
“起初，商人们把生意竞争转移生命竞赛上，后来发现哪一方请到‘莫拉’，目标几乎必死无疑，财团之间的领军人物死来死去，好在那些有钱人一生生一窝，一点不愁没有继承人，反让那暗杀团赚了个爽。后来渐渐形成一条潜规则——请杀手可以，但不要请太过厉害的，尤其是‘莫拉’。”
“嘿嘿，你说好玩不好玩？”莱布林·琼斯缓了口气接着说：“而那女杀手的代号则是第一次听说，看她十七、八岁的面容，很可能是莫拉暗杀团秘密培养的天才杀手。”
“很不幸……”他摊摊手，“第一次出任务就遇上你和银发小子两个更变态的天才人物，不过放心，为了维护暗杀团之间独有的生意经以及脸面，‘莫拉’不会有报复性为，多大苦头损失都得自己咬牙承受。”
“至于在托金网上发布委托的匿名用户，也很好查。苏尼亚政府的科技发展实在落后，王都谍报部门的家伙一点掩饰都没有，网络地址很容易查到，只是我那朋友害怕莫拉与托金网的报复，没敢追查下去。”
米贝道了谢，“其实不需要知道具体的发布者，费提尼的使臣已经充分说明了王都的态度。”
莱布林点点头，“所以维兹的买卖到底需要与谁洽谈才合适？玛丽，还是某位费提尼？”他笑着补充一句，“就当我替那老头问的。”
“玛丽。”米贝平淡地说。
“知道了。”莱布林懒散地回复一句。
不管是为了气协的积分，还是报答银发少年和米贝的恩情，他都要留在群山之中好一阵了。
等到维兹·艾力克和莱布林·琼斯离开后，乔纳森才从拐角处走出。
“你觉得那家伙可信？”
米贝有些犹豫。
他的直觉告诉他莱布林是个值得信任的家伙，但这涉及到玛丽玛莎还有两个助理的生命安全，不能任性的靠感觉做事。
乔纳森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我去王都吧。”
米贝笑着点头。
谢谢？对于乔纳森，米贝是谢不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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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曼普金斯·哥德接手贝伦迈卫队的日常训练及生活起居，整个卫队的精神面貌得到极大转变。
如果一开始卫队成员们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养活自己，那么现在已称得上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赤火得以将时间腾出来巡视周围，并不时去往特勒斯边境线查探情况。
乌阳仍然早出晚归，每天黄昏下山回来，都会拎着几只野味。
密哈喇几位原先负责村子运转的人员对接莎路拉与露比，赤火和乌阳逐渐淡出村民的视野，曼普金斯·哥德的威望则日益加深。
年节前缠着露比跟来的怪老头整日在村里闲逛，不知从哪弄到一根旱烟杆，到哪都尾缀一条青烟。
怪老头平日里除了赖在两少年院子里抽烟，就是去山脚下卫队训练的场地边缘，在一旁乐呵呵的，权当在看乐子，搞得不少卫队成员火大，碍于露比小姐的情面又不好恶言相向，可恶的很。
不单怪老头，就连跟他一起的小屁孩看到卫队训练，都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就差对着曼普金斯·哥德指指点点，说他的兵动作不标准，力气像个娘们。
简直比老头还不讨喜。
有次两名卫队小队长之一实在忍不住男孩的冷嘲热讽，拿枪指着他说那么能耐有种单挑，结果被那看起来不过13、4岁的男孩硬生生掰弯枪管子，轻轻踹中对方腿关节，使其跪在面前，又一轮满眼看不上的嫌弃。
老头就在边上抽着旱烟，仍是一副看戏的神情。
曼普金斯·哥德皱着眉没多管，那一老一小是什么身份，他也全是疑问，不好插手；但那小队长怎么着也算跟了他快一个月了，本来关系就不咋地的两拨人愈发陌路。
事后让赤火知道了，怒气冲冲地跑去追究责任，老头好说歹说满脸赔笑，许诺对那小队长作出赔偿并道歉后，这段小冲突才算告一段落。
可以想象男孩与小队长道歉的画面，肯定是一个心不甘情不愿，另一个同样不领情。
倒是那之后，卫队队员们训练起来更刻苦了些。
冲突发生之前，赤火好几次暗示老头带着他的小男孩离开，都被老头含糊过去；想着多两双吃不了多少粮食，也就算了。
可那之后，谁都看出那一老一小不简单，反而坚定了赤火撵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