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鸿门宴
禄雅微微一怔，她自认为掩盖的很好，没想到竟然还是被顾长天给察觉到了。
短暂的惊讶过后，禄雅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含笑着看向顾长天道：“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有些担心妙音而已，自我们分开之后就再没有她的消息，我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出事。”
顾长天也知道禄雅因为他的关系和杨妙音闹了一些不快，两人分开之后就再没有杨妙音的消息了。
顾长天对禄雅的话不疑有他，怕禄雅忧思过度安慰道：“当时我并没有表明身份，杨妙音怀疑我的身份也无可厚非，她寻不到我们肯定会选择先回皇宫，等我们回去了你们好好聊一聊解开了心结就没事了。”
禄雅轻嗯了一声，有些心虚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
“你收拾一下东西，等我回来。”
顾长天将禄雅送出房门，一直到看不到禄雅的身影才转身回到屋内。
随着房门被缓缓阖上，一直隐在角落中的博敏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双充满仇恨的双眼紧紧盯着顾长天刚刚走进的那间屋子。
顾长天刚刚走进屋内就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顾长天微微皱眉，这脚步声并不属于禄雅。
他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博敏。
……
禄雅来到后堂见周围连个看守都没有，不由得心生起了些许警惕。
她缓步向后堂内走去，里面静悄一片，一点儿也不似开设宴会的模样。
禄雅双眉微蹙，一股不详的预感渐渐浮现。
待禄雅走近了些才看见后堂之内的顾无尘，顾无尘坐在主坐上双眸闭合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静坐的人本该气定神闲，可此时的顾无尘却给人一种极为压抑的感觉。
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他的身体里，破空而出一般。
听见了脚步声的顾无尘缓缓睁开眼眸，一双激荡着汹涌浪涛的眸子正对上禄雅的视线。
“你来了？”
禄雅微微一怔，她刚刚竟然因为顾无尘的一个眼神而感到惊惧不已。
偌大的后堂之中只坐了顾无尘一个人，显得异常的孤寂清冷。
禄雅走进后堂问道：“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顾无尘淡然一笑，对禄雅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禄雅有些迟疑的走上前，坐到了顾无尘身边。
顾无尘执起酒壶往禄雅面前的杯中倒了一杯酒道：“今日是给你送行，我们也许久没有这样独处过了，只有你我二人不好么？”
禄雅的余光扫过杯中清亮的酒水说道：“我近日见你与公主走的近些本以为你会带着她一起来。”
顾无尘拿起筷子，特意挑选了一块鱼腹部没有刺的鱼肉夹到禄雅碗里说道：“雅儿和顾公子不是走的也很近么？怎的没见雅儿将顾公子一同带来？”
禄雅没想到顾无尘会突然问起顾长天，为了掩盖神情中的不自然，禄雅夹起碗中的鱼放进嘴里夸赞道：“这鱼味道很是鲜美。”
顾无尘也不在意禄雅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又往禄雅的碗里夹了两筷子鱼说道：“喜欢就多吃一点儿，这鱼是他们今晨刚刚钓上来的，很新鲜。小时你便最喜欢吃鱼，却不喜欢剔鱼刺，明明嘴馋的很却也要等别人帮你把刺剔掉你才肯吃。”
禄雅神情微微一怔，看着碗里的鱼肉回想起了小时的一些事情。
那时她总是喜欢跟在顾长天身后，每每在宫中玩的晚了些就会留在宫中吃饭，禄雅犹记得宫中的鱼做的格外有滋味些，她喜欢吃鱼，却又不懂得如何剔掉鱼刺，那时还是顾无尘最先留意到禄雅想要吃鱼却不会剔鱼刺这件事情。
顾无尘深情的望着禄雅，笑道：“你那时贪嘴的很，我知你爱吃鱼后每每你进宫来就会让他们准备一尾鱼，那时年少无知，只知看你吃的开心我便开心。”
望着顾无尘毫无掩饰的深情，禄雅突然觉得碗中的鱼肉有些索然无味。
她缓缓放下筷子，微微正色道：“无尘，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贪嘴的小姑娘了，我现在会自己剔鱼刺，也没有那么喜欢吃鱼了。”
顾无尘望着禄雅，苦涩一笑道：“是不喜欢吃鱼了，还是说不喜欢夹鱼的人？”
顾无尘放下筷子，嘴角挂着浅淡的微笑看向禄雅说道：“那日顾长天给你夹的鱼肉，本王看雅儿吃的很香呢，不像是不喜欢吃鱼的模样。”
禄雅微微一怔，强装镇定的笑道：“无尘你是喝醉了么？顾长天怎么会在这里？”
顾无尘抬眸，目光冰冷彻骨。
“雅儿还要继续和本王装傻么？顾莲雅不就是顾长天么？‘莲雅’‘恋雅’顾长天对雅儿你用情至深，就连本王这个旁人都不免动容，更何况是雅儿你了。”
禄雅神情微怔的看向顾无尘，道：“你都知道了？”
顾无尘神色从容的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雅儿是不是很希望本王一直被你们瞒在鼓里，一直到死都不知道你们的计谋？甚至到了九泉之下都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不知道应该找谁勾魂索命？”
禄雅看着神情激动的顾无尘，解释道：“无尘你是不是误会了些什么？我承认顾莲雅就是顾长天，我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怕你们会产生什么冲突，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意外，并不是什么阴谋。”
顾无尘冷笑：“不是阴谋？这的确不是什么阴谋，因为从始至终你的心都在他的身上！”
后堂之中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顾无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拽住禄雅的手把人往外面拽。
禄雅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顾无尘直接将反抗的禄雅打横抱起，神情狰狞的说道：“在西域之时本王就发现你体质特殊，新月明明命人给你下了足以迷晕你一个时辰的迷药，可你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就醒了，药效对你不是没有作用只是时间比较短而已，本王在你的筷子上下了提炼过的软骨散，半个时辰之内你都会浑身无力。”
禄雅双眸充满警惕的看着顾无尘，质问道：“顾无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顾无尘冷笑的看向禄雅说道：“本王当然知道，你本来就是本王的皇后，本王对你做什么不都是应该的么？”
第569章 朕等你来
“顾无尘，你放开我！”
禄雅想要挣脱顾无尘的钳制，可她的每一次奋力的反抗都像棉花一样打在顾无尘身上，根本撼动不了顾无尘分毫。
顾无尘任由禄雅在他怀中乱折腾，步态从容的绕到后堂之后一脚将一间房门从外面踹开。
顾无尘走进屋内动作轻柔的将禄雅放在床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满脸怒意的禄雅。
“顾无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
禄雅奋力的挣扎，可每每当她爬到床边的时候顾无尘又会毫不留情的将她抱回到床内侧。
顾无尘坐到床边，一脸深情的伸手抚上了禄雅的面颊。
“我当然知道，雅儿，你知道么？我从小就喜欢你，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可你是丞相之女我却只是一个宠妃所生无权无势的皇子罢了，你知道我做了多少事才当上了太子，从我成为太子的那一刻我就发誓此生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顾无尘深情凝望着禄雅，他的瞳孔渐渐的开始变得涣散，陷入到久远的回忆之中。
“我知道你喜欢长天，也不在乎你跟长天亲近，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女人，做我的皇后。你以死相逼不愿让我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心痛么？可比起心痛我更怕失去你。你搜集证据要为长天平反，我就把证据送到你的面前，你悄悄派秦雪去给顾长天送信，你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么？”
禄雅双瞳微怔，曾经她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没想到顾无尘竟然全都知道。
“既然你全都知道，为什么不废了我？”
禄雅早已犯了七出之条，顾无尘只要想，随便找出一条就可以休了禄雅。
如果当初顾无尘没有默认禄雅的这些行为，顾长天就没有办法平反，顾无尘也不会落得个一无所有，身为一国之君却要在外流浪无处安身。
顾无尘垂眸深情的看着禄雅道：“因为这些都无所谓，只要你还留在我身边，这些都无所谓。我总觉得只要我一直对你好，你总有一天会感应到我的真心，你知道在沧澜国的时候，当你恢复了记忆要帮我夺回王位的时候我有多开心，那一刻我觉得过往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说到此处，原本深情款款的顾无尘突然面容狰狞的看向禄雅：“可是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顾长天他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爱上他！”
禄雅回望着顾无尘，其实就连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爱上顾长天。
禄雅双眸微阖缓缓说道：“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顾无尘双眸赤红的看着禄雅，手上的力度逐渐加大，五指深陷在禄雅的血肉中浮现出没有血色的惨白。
禄雅想要躲开顾无尘的手，可不管她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顾无尘，我没有骗你，我曾经向你发过誓，我就一定会做到。”
“够了！”顾无尘一脸愤怒的站了起来大喝道：“你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相信你的话么？”
顾无尘冰冷的视线凝视着禄雅，他的视线肆无忌惮的在禄雅身上游离着。
“雅儿，是你让我明白如果一味的忍让就只会失去。今天我就要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得到你。”
禄雅看着顾无尘向她一步步的逼近，她努力的向后倒退，最终禄雅的后背抵在了墙面上她便知道，自己已经退无可退。
“顾无尘，你清醒一点，你不该是这个样子的。”禄雅对顾无尘恳切的说道。
顾无尘阴沉着双眸，注视着禄雅。
“我应该是什么样子？你是我的皇后却失身给了顾长天，我用十里红妆娶你为妻，你心中爱的却是他顾长天，我应该是什么样子？成全你们？眼看着你们一起坐拥天下么！”
顾无尘一把抓住了禄雅的手臂，将禄雅从床的内侧拖了出来。
禄雅怒视着顾无尘双眸一凛，翻身一转，伴随着布料撕裂的声音，禄雅直接从床上摔在了地面上。
禄雅感觉自己摔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额角磕在了床沿上划出了一条足有半指长的伤，顾无尘看着头破血流的禄雅直接愣在了当场，刚刚那种淤积在心头的怒火在看见禄雅摔在地上的一瞬间统统消失不见了。
禄雅靠着床沿从地上坐了起来，鲜血顺着她受伤的额角滴滴答答的砸在地上。
顾无尘想要伸手把禄雅从地上抱起来，却被禄雅一个眼神制止在了当场。
那样的眼神顾无尘也曾在禄雅身上见过，那个时候的禄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斩首于乱市场，那时的禄雅看顾长天的时候就是这样的眼神。
“雅儿，我……我不想这样的……”
顾无尘想要解释，可在禄雅森寒的目光下顾无尘却发现自己像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般丧失了所有的言语能力。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顾无尘抬头望去的同时房门被人从外面踢开，两道人影从外面鱼贯而入一人向着顾无尘袭来，一人则奔向了禄雅。
顾无尘双眸一沉反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挡住了对方的攻击，对方一击未中迅速向后倒退，顾无尘这时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桃花将。
而同时冲进房内的另一个人，正是顾长天。
顾长天将禄雅打横抱了起来，一脸森寒的看向顾无尘。
两人视线对视的瞬间，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阵震耳的轰鸣声。
刺眼的光亮照在两人的脸上，仿佛是宿命一般让原本不该相见的两个人又再次相遇。
禄雅勉强抬眸看向对面的顾无尘，眼中的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她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
“顾长天，我们走吧。”
顾长天深深的看了一眼顾无尘，抱着禄雅转身向房门外走去。
桃花将护在两人身后，戒备的看着一直呆站在原地的顾无尘。
就在顾长天即将迈出房间的时候，身后的顾无尘突然出声说道：“顾长天你我之间注定只能活一个，江山美人我全都要夺回来，十日之后我会帅兵攻打苍国。”
顾长天站定脚步，转眸看向顾无尘。
“朕等你来。”
顾长天转眸带着禄雅绝尘而去，许久之后，于黑暗之中传来一声长叹。
几人离开后堂之后，顾长天一路带着禄雅离开了竹楼，三人本想直接回去皇宫，然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新月早早就已经埋伏在半路准备截杀他们……
第570章 围攻
顾长天带着禄雅一路奔袭，跳上了他们一早就准备好的马车，桃花将紧随两人之后，在顾长天带着禄雅钻进车厢之后，桃花将驾车马车一路绝尘而去。
距离禄雅中毒到如今已经过去了足有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了，禄雅的四肢渐渐有了知觉，虽然还有些无力但已经有了力气。
顾长天会赶来禄雅丝毫不觉得新奇，可桃花将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桃花将正在外面驾车，禄雅不便在这个时候打扰她，只能询问身边的顾长天。
顾长天看向禄雅，将在他们去救禄雅之前的事情告诉了禄雅。
“你走了之后，博敏就来找到我，给了我一张字条，上面的字迹是顾无尘的说有事相商约我在密林一见。”
禄雅微微一怔，原来顾无尘还留有后手，一方面以设宴之名邀自己前去，有找博敏秘密注意顾长天的行踪，一旦发现禄雅和顾长天分开，便用计诱顾长天去密林。
“我到了密林之后发现密林之中竟然有两伙人，一伙人明显是顾无尘的手下，而另外一伙人虽然和顾无尘的手下装扮的一样，可不管是长相还是所使用的武器都有别于顾无尘的手下，我被两伙人围攻的时候，桃花将赶了过来，我们俩一起杀出了重围，我料想这必定是顾无尘的调虎离山之计，就带着桃花将一起去救你。”
顾长天虽然只说了寥寥数语，看似平平淡淡实则却是凶险万分。
顾无尘既然能对自己出手，对顾长天就更是不会手下留情。
禄雅光是想一想就害怕的背脊发凉，若是桃花将没有及时赶来，现在顾长天只怕已经死于乱刀之下了。
“另外的那一拨人是谁？你有头绪了么？”
顾长天凝眉沉吟半晌，说道：“我怀疑那伙人是新月的人。”
“新月？”
他们此次秘密会见的地点就只有几个人知道，新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派人来必定是有人通风报信。
禄雅双眸微沉，道出了最有可疑之人的名字。
“是博敏。”
顾长天点了点头道：“没错，就是博敏。她将我引到密林之后本想离开，却不知从何处放出了暗箭将其射杀，看博敏死前吃惊的样子怕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自己人的暗箭之下。”
博敏机关算尽，最后却为自己挖了一座坟墓，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马车一路向前行驶，禄雅的身体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虽然已经离开了竹楼，可禄雅却始终都没有放松警惕。
马车刚出禹城不久，禄雅就敏锐的听见了一声箭矢破空之声。
“小心！”
几乎是在禄雅尾音落得的瞬间，一支箭矢从车厢的右侧射了进来，横贯过车厢射进了车厢左侧的车板上。
接连几道破空之声响起，禄雅和顾长天互相看了一眼，齐齐从车厢之中飞跃而出。
就在他们落得的同时，数十道箭矢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将车厢扎成了一个马蜂窝。
禄雅三人背靠着背警惕的看向四周，林间响起了一战嘈杂的窸窣声，凌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群身穿黑衣之人将禄雅三人团团围住，从这些人身后走上来两个人。
来人打开折扇神情悠哉从容的对三人打了一声招呼：“新月于几位当真有缘，这才分开几日就又见面了。”
禄雅一脸戒备的看向禄雅，冷笑道：“新月王子怕是忘了，这里是我夏至的地盘，王子出现在这里，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新月眉眼上挑，笑道：“不过是闲来游山玩水，有何不可？”
一旁的莫寒一脸不耐的看向身边的新月，催促道：“你和他们废什么话，你要是不敢动手的话就让开，等父王论功行善的时候你也莫要邀功。”
面对如此疾言厉色的莫寒，新月却半分也不恼，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指挥权轻易的转交给了莫寒。
莫寒巴不得新月将指挥权交给他，他早就已经看新月不顺眼了，明明这一次西域王将这个偷偷潜入夏至的任务交给了他，可新月却要平白掺上一脚。
莫寒没有丝毫犹豫的接掌了指挥权，下令将禄雅等人就地格杀。
反倒是新月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二三十个黑衣人向禄雅三人突袭而来，顾长天和桃花将极为默契的将禄雅护在了两人身后，向那些黑衣人攻了过去。
这些黑衣人都是西域经过多年培养的暗卫，放在江湖上都是一顶一的好手，就算是顾长天和桃花将两人武功盖世，一下子遭遇二三十个好手也不敢掉以轻心。
禄雅抽出腰间的软剑加入了战局，三人在瞬间与一群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莫寒看着被黑衣人团团围在中间的禄雅三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得意的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禄雅三人几次险象环生一次又一次的在生死边缘徘徊，好在三人之间还算有些默契，每每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都能及时赶到化险为夷。
原本一脸势在必得的莫寒脸色一点点的黑了下去，黑衣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可禄雅三人不但未现败相，反倒有越战越勇的势头。
莫寒虽然表面上还算淡定，其实心中早就慌乱不已。
这些黑衣人都是西域王多年苦心栽培的，此次会派这么多人来也是为了在关键时刻起到作用，可现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死了大半，若是西域王追究起来，他这个下令之人难辞其咎。
想到此处，莫寒突然转身向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新月走去。
“是你，你是故意的！”
新月笑看着莫寒，说道：“大皇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恕皇弟听不懂！”
见新月矢口否认，莫寒心中气急，挥起拳头打在了新月的左脸上。
“你别想装蒜！你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故意将指挥权转交给了我，如今暗卫死伤如此之多，父王必定要追究责任，你这是想让我给你背锅！”
新月嘴角含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伸手抹去嘴角的鲜血，抬眸笑看向莫寒。
“是，又怎么样？”
第571章 百日枯
“你！”
莫寒气急正欲挥拳去打新月，却被新月一手给拦了下来。
“废物也妄想跟我争？你若是真能争这太子之位也不会让我坐这么多年。”
新月手臂一扬直接将莫寒整个人给甩了出去，莫寒撞到了一旁的树干上疼的脸色惨白一片。
新月脸看都懒得看莫寒一眼，径直走向了禄雅他们几人。
“都住手。”
新月一声令下，所有的黑衣人都停下了动作。
在这种生死之战中突然停下动作就跟送死没有什么两样，可这些黑衣人竟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遵从新月的命令，愚忠到了极致就会化作手中最好的武器，看到了这些黑衣人的表现禄雅才真正理解了这些话背后的含义。
万幸的是禄雅几人都是手下有分寸之人，见这些黑衣人都停手了，禄雅三人也及时收手看向了新月。
新月信步走来，一副悠哉的模样。
“刚刚是皇兄鲁莽了，还请几位不要见怪。比起两败俱伤，新月这里倒是有一个提议，几位可以参考参考。”
新月此人向来心思诡谲，行动鬼魅莫测，禄雅看向顾长天想询问一下顾长天的意思。
顾长天对禄雅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缓步走上前站在了新月对面。
“有什么提议，王子不妨说来听听。”
新月嘴角微微上扬，上前了两步。
顾长天戒备的看向新月，将剑尖指向了新月。
新月脚下动作一顿，为了表示诚意，将手中的折扇扔给了旁边的一个黑衣人。
“我有些话想要单独讲。”
顾长天一双眼眸审视了新月半晌，将长剑收了回来。
新月含笑着凑近顾长天，在顾长天的耳边小声说道：“新月怕长天战神不知道博雅给您下的药叫什么，特意告诉您一声，博敏给你下的毒是天下奇毒百日枯，中毒者起初五感五绝，百日之后脏腑衰竭，枯槁而死。”
新月说完之后就向后倒退了两步，笑道：“刚刚算是附赠的消息，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了。”
顾长天一脸阴沉的看向新月，新月在这之间将这个信息告诉他很明显是在变相的威胁他。
新月嘴角含笑的看这顾长天，说道：“今日我可以放你们离开，只是你们必须答应我，不得再与边疆联盟，这个要求应该不算过分吧？”
禄雅如今已经和顾无尘决裂了，顾无尘已经认定了禄雅和顾长天联手想要将他置于死地，本就已经没有再结盟的可能了。
这本来是一桩很好的买卖，可禄雅却半点儿也未感到轻松。
博敏很显然就是新月派来的，联想到之前博敏种种怪异的表现，事态会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和博敏必定脱不了干系。
与博敏同气连枝的新月又怎会不知如今禄雅和顾无尘已形同水火，他在此时提出这个条件，若说他是想故意放禄雅他们走，那简直比顾无尘突然回心转意更让人觉得荒谬。
“女君为何这么看着本王子，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本王子没必要诳你们。到底该如何抉择看你们，本王子只是提出了一点儿小意见而已。”
新月完全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让人猜不透他如此行为背后的用意。
眼下不知道顾无尘什么时候会派人追上来，禄雅三人虽还有一战之力，可黑衣人剩余的人数还非常可观再加上有新月这个身手高深莫测的人在，禄雅他们的胜算其实并不高。
禄雅走到顾长天身旁，在顾长天耳边耳语了几句，转身对新月说道：“好，我们答应你的条件。”
新月嘴角微微上扬，笑道：“夏至女君果然是女中豪杰，做事爽快，新月佩服。九五之君一言九鼎，新月相信女君必是一个言出必行之人，今日我们就此别过，很期待和女君的下次相见。”
新月说到做到，当真就带着黑衣人离开了。
一直到新月他们彻底不见了踪影，禄雅却仍旧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新月这个人总是给禄雅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此次是一举歼灭他们的好时机，可新月却如此轻易的放过了他们，这让禄雅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有什么阴谋。
见新月他们没有折返的意思，桃花将找回了已经被箭射成了马蜂窝的马车，将箭矢的尾部折断，马车还勉强可以使用。
“先上车吧，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皇宫再说。”
禄雅点了点头，上了马车，顾长天看着新月他们离去的方向横眉紧蹙，桃花将走上前来到顾长天身边回头看了一眼马车，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新月刚才是不是跟你说有关你中毒之事了？他说了你中的是何毒了么？”
顾长天将视线收了回来，看了一眼身旁的桃花将。
“没事，我自会想办法为自己解毒。”顾长天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说道：“我中毒的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诉禄雅，我怕她担心。”
桃花将深深的看了顾长天一眼，转身回到了马车旁。
这之后的一路都非常顺坦，即没有遇到新月的人也没有遇到顾无尘的追兵，禄雅几人在到达下一座城镇之后就改换了马匹，几人快马加鞭不到两日的时间就赶回到了夏至。
杨宪知和杨妙音听闻禄雅归来，慌忙迎了出来，在得知禄雅死讯之后又能见到禄雅活着，没有比这件事情更让他们高兴的了。
禄雅好不容易安抚了杨宪知两人，转头看向了顾长天。
当时禄雅虽然中了毒，但她神志清醒，顾无尘说要十日之后攻打苍国的话禄雅听的清楚。
“你是要回苍国去了么？”
顾长天看着禄雅，点了点头。
他可以将苍国拱手让给顾无尘，与禄雅相守一生做一对闲云野鹤的夫妻。
可他身为苍国的君王，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战乱危及到他的国家，让她的子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等解决完这一切，我就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永远都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
禄雅仰头看向顾长天，眉眼含笑道：“一言为定。”
第572章 无药可解
顾长天伸手将禄雅揽入怀中，嘴角含笑道：“嗯，一言为定。”
第二日一早，顾长天就离开了夏至国，一路向苍国而去。
桃花将登上城楼果然在城楼上找到了孤身看着远方的禄雅。
“既然舍不得，为什么不跟他一起走？”
禄雅背对着桃花将，并没有看见桃花将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
禄雅的双眸望着远处，好似能穿透那那些高耸的山峦和低洼的土地看见另一头的那个他。
“他有他必须履行的责任，我也有我必须履行的义务，他要做的是一往无前，而我会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禄雅转身看向身后的桃花将，笑道：“幸好，我的身边还有你。”
桃花将微微一怔，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
禄雅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远望，转身走下了城楼。
禄雅曾经好奇的问过顾长天，那时他乔装打扮化名‘顾莲雅’时跟在他身边那名自称是他好友的董伯牙是谁。
顾长天当时故作神秘的没有告诉禄雅，其实董伯牙正是董子期。
董子期在帮顾长天演完这一出戏之后一直尾随在禄雅等人的身后一直没有现身，顾长天遇袭之后董子期本来有机会可以营救顾长天，却被顾长天留下的暗号阻拦了行动。
顾长天留下的暗号是让董子期速速返回苍国，皇命在身，董子期也只有遵从回到了苍国。
在那之后董子期就再没有收到过顾长天的消息，一直到几天前顾长天传信回来说西域有可能会有异动，提醒董子期早做准备。
董子期收到顾长天回国的消息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顾长天回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召集了几名将军进宫议事。
以他对顾无尘的了解，既然顾无尘说十日之后必会来犯苍国，就一定会做到。
养心殿的大门紧闭了一日，一直到了戌时大门才从里面被打开，极为将军神容倦怠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董子期见此忙叫人将参汤端了过来亲手送到了顾长天的桌前。
“皇上，您已经忙了一日了，还是歇一歇吧。”
顾长天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参汤，抬头看向董子期问道：“朕之前让你同太医院医官们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了？”
董子期点了点头道：“有消息了。太医院的周太医说曾经在医术上面看见过这种奇毒。”
顾长天神情微动道：“可有解毒之法？”
董子期有些微微犹豫，一脸为难的看向顾长天。
“皇上你也知道，这普天之下能号称是奇毒的毒本就少有，既然被称作奇毒这解毒之法要比之这毒药更加稀有，周太医翻遍了古书，也只寻到了一种解毒之法。”
“是何解法？”
“是寒神草……西域的寒神草。”
竟然是寒神草……
顾长天有些想笑，这世间奇珍异宝那么多，为何偏偏就是寒神草。
寒神草世间仅此一株，而这最后一株寒神草，被顾长天亲手喂给了禄雅。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长天虽然并未同董子期多说些什么，但董子期猜也能猜到，这中毒之人怕是顾长天自己。
董子期虽然心中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他是亲耳听周太医讲述了这百日枯到底如何之厉害，又如何不可解。
整个苍国皇宫之中有谁不知，顾长天为了救禄雅的性命亲自前往西域的黑三角摘取到了世间罕有的寒神草救了禄雅一命。
这世间已经再无一株寒神草可以救顾长天的性命了……
顾长天坐在养心殿中，他的作为旁空出了一个人的位置，桌子一边奏折堆积成山，另外一半却空空如也。
顾长天看着那被空出的另一半，神情突然变得柔软了许多，他伸手抚上了旁边的桌面，那上面似乎还残留有禄雅的温度。
“雅儿，为夫可能没有办法信守承诺了。”
远在夏至的禄雅正在批阅奏折突然有所感应一般，看向了苍国所在的方向。
隐在暗处的桃花将从暗处走了出来，看向禄雅。
“你在担心他么？”
禄雅转头看向桃花将，卸下了往日的伪装，像个寻常家的女儿一般笑道：“有一些，我最近总是感觉有些心神不宁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从那一日他们见过新月之后，禄雅的心就没有一刻安宁过。
每每在她马上就要如睡的时候她的眼前就会浮现出新月临走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笑，就会从梦中惊醒。
桃花将深深的看了禄雅一眼，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顾长天中毒的事情告诉禄雅。
桃花将始终都记得禄子安的话，顾长天是禄雅的劫，禄雅在顾长天身边一天，就多一天危险。
既然命运让禄雅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顾长天身边，那是不是只有顾长天死了，这一刀切才算有了一个了断？
禄雅并没有注意到桃花将暗藏的心思，她缓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
分别代表着他们三人的紫微星闪烁闪烁不断，禄雅之前曾经和顾长天说过，一旦自己的命星闪烁不断，则代表这今日必有灾祸。
就算禄雅不会占卜之术她知道，此时代表着他们三人的命星为何闪烁不断。
“十日……”
当时的十日之约如今也只剩下两日，这些日子禄雅一直都在紧锣密鼓的筹备着一切，她要将她所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她要让顾长天没有一切后顾之忧的打这一仗。
桃花将在禄雅的背后看着忧心忡忡的禄雅，他伸手紧紧握住了自己心脏的位置，他能感受到禄雅此时此刻的心情，那种担忧和无助充斥在他的心房。
这不该是属于他的情绪，可现在他却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禄雅的情绪正在通过某种看不见的形式传递到他的身体里。
这些情绪不断的涌入桃花将的身体之中，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七情六欲正在一点点的补全，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来源于禄雅。
桃花将抬眸，对禄雅的背影伸出了手掌，随着感情的丰沛，他越来越清楚他一直渴望的都是眼前的这个人……
第573章 为了她
伸出的手只是碰触到了空气，在禄雅回头的同时桃花将把手缓缓放下，自然垂落在身侧。
十日的时间或许在平时看来并没有什么，可对禄雅来说，这十日要比过去的十年还要漫长。
禄雅的心中始终焦虑不安，可她不能把自己的焦虑展现在大家的眼前，她是整个夏至的支柱，如果连她都撑不起这一方天地，人心就真的乱了。
禄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回头的时候却发现桃花将不在了。
“桃花将？”
禄雅轻唤了一声，可屋内却一点儿回应都没有。
轻移莲步，禄雅缓缓走出书房。
这是她自回到夏至之后，第一次踏出书房的大门。
夏日的和风拂过禄雅的面颊，一道身影在十里桃花之上略过，花瓣纷飞如同一场春雨一般洗去了人心浮躁。
禄雅看着满天的桃花，脸上终于扬起了淡淡的笑意。
桃花将落在禄雅身边，将一支怒放的桃花递给了禄雅。
禄雅接过那一枝桃花，含笑着凑到鼻前闻了闻。
清淡雅致的香味扑面而来，禄雅眼中带着笑意看向桃花将，发自真心的感谢道:“桃花将，谢谢你。”
禄雅知道，桃花将不是那种会花前月下的人，他会做这些完全是因为她。
“你喜欢就好。”
轻纱之下，桃花将的嘴角微微上扬，在漫天的桃花雨中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看着这样的桃花将，禄雅的心竟然一点点的变得安定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苍国所在的方向，在心中默默问道：顾长天，你还好么？
十日之期已过了八日，驻守在苍国边疆的探子屡屡来报，边疆的军队正在稳步向苍国进发。
苍国将领已经整装待发，在苍国边境驻守，时刻提防边疆军队来犯。
养心殿中传来剧烈的咳嗽声，董子期屏退了左右，养心殿周围百米开外撤去了所有负责守卫的禁军。
董子期的担忧都写在脸上，他看着狂咳不止的顾长天担忧的问道：“皇上，真的不用请太医过来看看么？就算是让他们开一些止咳的方子也好啊。”
伴随着剧烈的咳嗽，顾长天摇了摇头，强压下咳嗽说道：“不必，朕的身体无恙，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打赢这场仗。”
董子期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即便是他说了，顾长天也不会听。
“那微臣去嘱咐御膳房煮些冰糖雪梨过来，您喝了会好些。”
顾长天随意挥了挥手，董子期恭敬的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
从顾长天回来的第五日开始，顾长天就开始轻微的咳嗽，到了今日，几乎时时都在咳，为了不影响军心，顾长天一直压着此事，甚至将周围负责守卫的禁军都撤走了。
百日枯顾名思义，中了此毒的人会在白日之内油尽灯枯而死。
这百日之中人的五脏六腑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衰竭，根据人的体质不同衰竭的器官也有所不同，董子期观顾长天的症状病症应该来自于肺部。
董子期吩咐过御膳房准备好冰糖雪梨之后就去了太医院，把对百日枯甚为了解的周太医从太医院中给请了出来。
顾长天听见声响，抬头看来，见董子期领着周太医一同走了进来，面有不悦。
“董子期，你最近是越来越大胆了！”
董子期眼神坚定当着顾长天的面将官帽从头顶上取了下来，双手呈于顾长天面前跪拜在地。
“臣自知臣所做之事是死罪，可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您如此继续下去，这场仗固然重要，可只要有您在苍国就在，若是您除了什么事情，即便是这场仗真的答应了又有何意义？”
董子期之话，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顾长天凝视着董子期半晌，无奈的叹了口气。
“罢了，让周太医上来吧。”
周太医也是明白之人，这些日子董子期日日往太医院跑，对百日枯相关的事情又极为上心。
周太医曾悄悄看过董子期的面相，并不像是中毒之人，便猜想能被董子期如此忧虑之人或许正是顾长天。
见顾长天唤他上去看诊，周太医神色如常走上了台阶，将药箱里面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待准备好之后才为顾长天把脉。
董子期跪在地上，顾不得规矩，一脸紧张的看着周太医的脸色。
这一诊，周太医足足诊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将手从顾长天的腕间移开。
周太医从台阶之上走了下去，恭敬的跪在了董子期身边，对上方的顾长天说道：“相比皇上已经知道自己身中百日枯之毒，对其毒性应该也已经十分了解了，老臣便说些皇上不知道的。”
“这百日枯毒性霸道，寻常人中毒之后不出三日便会有所表现，皇上内力深厚相比在知道自己身中奇毒之后便一直用内力压制着毒性蔓延以至今日才开始显现病症。”
“如今皇上的肺部已经很明显出现了衰竭之症，恕臣斗胆说句实话，若是其他的脏器率先衰竭倾尽太医院所有御医毕生之医术还可保皇上活过百日，可这最先出现问题的是肺部，即便皇上您配合治疗，也……也不过能活十余日。”
董子期没想到顾长天竟然会病的如此严重，他一脸震惊的看向顾长天，却发现顾长天神色如常，并不曾因为周太医的话而有丝毫的动容。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从董子期将周太医带进养心殿的那一刻起，周太医就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出去。
近几日宫中动作频频，周太医虽当值于太医院却也有所耳闻。
联想到顾长天的病情，周太医一想便知顾长天是有意想要隐藏自己的病情才遣散了守卫在养心殿周围的侍卫，摆明了是不像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周太医本已经做好了被赐死的打算，万万没想到顾长天竟然就这么放他回去了。
见周太医迟迟未动，顾长天抬眸看去说道：“你不是说可保朕活上十余日么？该怎么做就去怎么做，除去这十日，朕想多留一些时间陪陪她。”
第574章 一口气
周太医不知道顾长天嘴里提到的那个‘她’是谁，董子期却知道。
董子期以眼神示意周太医离开，周太医识相的点了点头，退出了养心殿。
待周太医走后，董子期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顾长天问道：“皇上如此思念女君，为何不修书一封将女君唤来，相比女君也应该很高兴在此时见到皇上您的。”
顾长天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十日朕如何，她就如何，朕这一生累她负她，她为朕做的已经够多了，剩下的事情该朕自己解决了。”
董子期欲言又止的看着顾长天，最后将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
前方的探子一波又一波的来往于营帐之中，顾无尘所在的大帐之中长灯不灭，将领们一个个整装待发，沉重的盔甲泛着寒光，驱散了夏日的燥热。
顾无尘端坐于营帐之中，罗靳正在为将士讲述开战当天的战备部署。
按照罗靳的部署，开战当日由程千里率领大部队人马吸引苍国士兵的注意力，顾无尘则带领一队精锐骑兵从右翼发动奇袭。
边疆距离苍国路途遥远，此次顾无尘所带的兵马数量并不多，按照罗靳的说法就是好刀必须用在刀刃上，他们的人数不足就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由本王率领大部队进宫，程千里负责奇袭。”
罗靳微微一愣，说道：“王上，这样太危险了。”
两军主力相冲，战局变幻莫测，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若不是为了鼓舞士气，罗靳根本就不像让顾无尘上战场。
安排顾无尘率领精锐奇袭，一方面是为了增加此战的胜算，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对方主力攻击被大部队吸引，对方就算是有所有所防备也不会留有太多兵力，以顾无尘的伸手再加上精锐部队加持，罗靳相信没有人能伤的了顾无尘。
罗靳是经过多方面的考量才制定出这个作战计划的，可顾无尘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要修改战略方案，罗靳当场就怒了。
“王上，您是一军主帅，这是时候更应该以大局着想。”
顾无尘神情从容的看向罗靳，神情却有一种让人无可撼动的威严。
“既然是一军主帅，自当肩负起冲锋陷阵的责任，这才是为大局着想。战书是本王下的，若是两军对垒本王却不在前列，这场仗即便是赢了又和输了有什么分别，赢了这场仗却输了民心，你平时里素来爱与本王谈论民心，如今去混都忘了么！”
罗靳号称有三寸不烂之舌，却也被顾无尘说的哑口无言。
顾无尘长袖一挥道：“就这么定了。”
帐中的一众将士看了看脸色不善的罗靳又看了看顾无尘，一个个三缄其口不敢多说一句。
战事一触即发，营地之中众人神色如常的做着自己手上的事情，可那盘旋在营地上空郁结不散的肃杀之气却盘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待众将士离开之后，罗靳一脸阴沉的看向顾无尘，不顾君臣之礼对顾无尘质问道：“顾无尘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肩上负担的是千万将士的性命，怎可因为你一时的情感影响战局！”
顾无尘阴沉着一张脸看向罗靳说道：“本王自有本王的打算，在本王的面前何时轮到你指手画脚了！罗靳，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罗靳愤怒的看着顾无尘，冷哼一声掀开帐帘拂袖而去。
罗靳走后，帐内就只剩下顾无尘和程千里两个人了。
程千里走上前，看向顾无尘说道：“王上，罗靳如此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您此次与长天战神下了决战数，罗靳几天几夜没合眼制定了作战计划，他知您心中所想，您这么多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这一刻，罗靳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却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帮您夺回本该属于您的江山。”
顾无尘一直都知道，程千里虽然表面上看着大大咧咧的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你说的，本王都知道。”
顾无尘有些怅然的叹了一口气，人人都觉得他想要夺回江山想的发了疯着了魔。
可只有顾无尘自己知道，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江山。
如今支撑他站在这里的是一口气，是他跟顾长天赌的这一口气。
等到这一口气彻底的散了，一切也都结束了。
程千里看了一眼顾无尘，转身悄悄的离开了大帐，此时此刻的顾无尘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他需要的是一个安静的环境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罗靳出了大帐之后并没有离开，见程千里从大帐之中走了出来，问道：“王上怎么样了？”
程千里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看来女君的事情的确对王上刺激不小。”
罗靳眉心紧皱面色凝重的说道：“我和女君有过接触，从之前女君对于联盟之事的态度来看，我不相信其中有诈，反倒是那个博敏，很是可疑。”
程千里参与过整件事情，比只能听闻事情经过的罗靳更有发言权。
“这个博敏的确可疑，可是现在她人已经死了，女君带着顾长天参与谈判也是不争的事实，就算现在你能证明女君并没有背叛王上而是真心实意的想和王上结盟，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可那有怎样？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与苍国这一战已经避无可避了。”
“这个博敏虽然死了，肯定还有幕后主使者在，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程千里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罗靳的肩膀说道：“你啊，有的时候就是太较真了，如今大局已定，你多想这些也是无意。”
程千里转身离去，罗靳站在原地凝眉沉思，他有一种感觉，这件事情绝对不像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
这种感觉就像一根发光发亮的线在罗靳的脑中时而出现时而隐匿，每当罗靳打算抓住这条线的时候，这条线却又轻而易举的从他的面前逃走了。
处于沉思中的罗靳并没有发现，在黑暗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注视着他，良久之后才转身引入了茫茫夜色之中……
第575章 西域王的密旨
一道黑影穿过黑暗从灯火通明的营帐奔袭而出，很快隐入了周边的密林之中。
树丛之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很像是森林中的动物夜间在树丛之中行进的声音。
偌大的丛林中传来了几声鸱鸮低沉的叫声，不知者只当这是寻常的鸟叫声，可这叫声在有心之人的耳中却代表这另外一层意思。
相隔了几秒钟的时间后，从森林的另一个方位上同样传来了几声鸱鸮的叫声，这是这叫声相比于之前音色更纤细了一些。
待叫声彻底停了林间再次传来窸窣的声响，一个身穿黑衣蒙面的人从树丛之中钻了出来向刚刚有鸱鸮叫声的方向走了过去。
黑衣人拨开茂密的树丛走了进去，大约步行了十来步的距离前方豁然开朗，一片不小的空地出现在了黑衣人面前。
此时在空地上围坐这一群同样身着黑衣的人，在他们的中间坐着两个人，正是新月和莫寒。
只是此刻的莫寒竟异常的狼狈，额角破了一个碗大的口子，脸上挂着淤青，身上的华服也都皱皱巴巴的上面蒙了一层灰尘，早已不复当初光鲜亮丽的模样了。
新月见了来人，面上神色从容的用手中的折扇指了指身前的位置。
那黑衣人毕恭毕敬的向新月行了个礼，穿过那些围在周围的黑衣人来到了新月的身边。
新月将折扇交到了一旁的莫寒手中，让人惊讶的是之前还一直狂傲不已的莫寒竟然小心翼翼额接过了新月手中的折扇心甘情愿的为新月扇起了扇子。
新月抬眸看向来人问道：“顾无尘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来人恭敬的回道：“根据属下的打探，此次作战边疆的会分成两队人，一队人负责主攻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另外一队精锐部队则负责奇袭，本来罗靳安排的是由程千里带领主力部队进攻，由边疆王带领精锐部队负责奇袭。可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边疆王突然改了主意自己要率领主力部队进宫，因此和罗靳闹的很不愉快，依属下之见罗靳虽然与边疆王大吵了一架，最后应该还是会听边疆王的安排。”
来人汇报的极为仔细，就连罗靳和顾长天在大帐之中意见相左之事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由此可见此人必定是在军中地位之高的将领之辈。
在来人汇报的时候，新月一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听着，脸上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一直到来人说完，新月才悠哉的问道：“就只有这些么？”
来人微微一愣，在来新月这里之前他就已经将所有的信息都在脑中汇总了一遍，自信已经将所有该说的事情都汇报清楚了。
“禀王子，没有了。”
新月淡笑的说了一声好，就让来人退下了。
来人微微一愣，虽不解新月此举到底有何意图，却并没有多问，转身遁入黑夜之中顺着原路往大营的方向去了。
待来人走后，新月对身后微微挑了挑手指，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其余黑衣人中间走了出来，来到了新月的身边。
这男子虽然在穿着上与其余的黑衣人并没有什么两样，但从起步履姿态和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来看，应当是这群黑衣人的领头人。
“那边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新月懒懒的问道。
男子半跪于地上，回禀道：“禀王子，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所有的士兵都已经隐匿于密林之中，只待王子一声令下。”
新月轻嗯了一声，挥了挥手，那男子便退回到刚在所在的位置。
阴沉冰冷的目光转向了身旁，莫寒在接触到新月目光的一瞬间惊掉了手中的扇子。
画着山水墨画的扇面掉在地上，沾染了些许泥土。
莫寒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双手颤抖的捡起了地上的折扇，可惜扇面脏了就是脏了，弄不干净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莫寒颤抖的看向新月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新月嘴角含笑，从莫寒的手里拿过折扇语气平淡的说道：“皇兄这是做什么，不过是一把折扇而已，脏了便脏了，怎能劳烦皇兄和我道歉呢。”
新月的声音极为轻缓好像生怕吓到莫寒一样，谁知莫寒反而抖的更加厉害了。
看着颤抖不已的莫寒，新月嘴角含笑着用扇面挑起了莫寒就快低垂到胸口的下颚。
“不过既然皇兄想要恕罪，新月就给皇兄这个机会。”
莫寒神情激动的抬头看向新月，眼泪顺着脸颊打在折扇上。
“不……不要……我不要……”
新月的笑在莫寒的眼中逐渐放大，那看似浅淡的笑容变得越来越狰狞越来越可怖。
莫寒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前的新月，他的嘴被捂着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新月将扇柄合上，笑看向已然涕泗横流的莫寒。
“皇兄恐怕还不知道，父皇除了派遣的圣旨之外另外还拟了一道密旨，皇兄想知道，这密旨之上写内容么？”
既然是密旨，里面的内容就是不能被旁人知晓之事。
莫寒就算是再没脑子也知道，既然西域王将这密旨悄悄交给了新月，就说明这密旨上的内容不能被他知道。
现在新月很明显是要将密旨的内容告诉他，这背后的原因让莫寒不禁背脊生凉。
莫寒呜咽着拼命摇头，他不想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那密旨上面到底写了一些什么。
对于莫寒无声的反抗，新月却像是没看见一般，他凑到莫寒耳边，声音中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密旨上写着若是发现边疆与夏至真有意结盟，就要想方设法挑起战火破坏结盟，寻常的理由不免有些牵强，但若是西域的王子被害，这出师之名就名正言顺了。”
新月含笑着看着莫寒，一字一句的说道：“皇兄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父皇要让我陪同你一起来了吧？”
莫寒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他的父皇竟然为了挑起两国战乱，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原来从他接了圣旨踏出西域的那一刻起，他在新月的眼中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第576章 宿命的对决
新月笑看着莫寒，在莫寒充满惊恐的目光下一点点的将手中的折扇捅进了莫寒的腹部，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莫寒的灵魂撕扯成两半，鲜血顺着莫寒的腹部流淌出来滚烫的鲜血染红了新月白皙纤细的手，像是从一只从地狱伸出来的恶鬼之手。
莫寒的身体蜷缩到了极致，呜咽声一声低过一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了。
新月嘴角含着笑意，将扇子从莫寒的腹部拔了出来。
在失去了扇子的支撑下，莫寒的尸体维持着蜷缩的形态僵硬的倒向了一侧。
身后的黑衣人为新月递上雪白的丝帕，新月接过丝帕神态认真的细细擦拭着手上的鲜血，那眼中的淡漠好似他正在擦拭的不是至亲之人的血，只是一点儿偶然间沾染到的污渍一般。
将沾满鲜血的丝帕随手一扔，新月对身后之人吩咐道：“将他随便扔到苍国的哪条街道上，越多人看见就越好。”
从黑衣人之中走出了两个人将莫寒的尸体从新月面前拖走，很明显是照着新月的吩咐去做了。
皎白的月光不知在什么时候染上了一抹血色，新月半倚着身子对着月亮伸出手，月光被新月承接在了手上，穿透指尖的缝隙投射了下来。
猩红色的月光照在了新月微扬起的嘴角上，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
新月望着月亮感叹道：“今夜这月色真是美的让人心醉，希望明天的月亮会比今日的更美。”
……
该来的总会来，时间只会为死人停留。
当出征的号角声响起，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将生死抛诸脑后，战场之上风云诡谲瞬息万变畏畏缩缩贪生怕死最后只会死的更快，不如放手一搏，杀他个痛痛快快。
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才是身为一个将士最高的礼赞。
顾无尘骑在炽血悍马之上，手执长剑，立于万军之中。
浑厚有力的声音响彻于九霄云天之上，掷地铿锵威震八方。
“将士们！今日就是我们重归故土，拿回原本属于我们一切的时候，过往的屈辱都会在今日被洗刷，罪人的恶行，都会在今日被世人铭记，将士们！你们愿不愿意随同本王一起打赢这一仗，轰轰烈烈为自己活一次！”
于战前，没有人无所畏惧。
谁都怕死，但死也要死得其所。
顾无尘的话无异于是一剂猛药，直接下在了所有将士的心口上。
所有的将士都高高昂起头颅，他们感觉自己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燃烧，只要这团火不灭他们就能无往不利势如破竹。
大军开拔一路浩浩荡荡的向苍国所在的方向行进，按照原本的计划，顾无尘会在这个时候悄悄带着一队精锐部队离开。
可现在，却被替换成了程千里。
罗靳最终没有拗过顾无尘，还是同意了顾无尘的策略，将带领精锐部队偷袭的主将换成了程千里。
顾长天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远处那如同一条巨蟒一般向这边挺进的军队，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
从他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此生必定会有此一战。
兄弟相争，手足相残，这样的事情顾长天此前从没有想过。
顾无尘比他大上些许，从小顾长天就从未将心思放在皇位上，顾无尘自小上进，文韬武样样都能拔得头筹。
在其他的皇子都在嬉笑打闹的时候，顾无尘就总是默默的在一旁用功，这些顾长天都看在眼里，他的皇兄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他的优秀都是靠着他不懈努力得来的。
顾无尘坐上皇位众望所归，没有丝毫异议。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成为了太子的顾无尘请的第一道旨意就是立禄雅为太子妃。
他们自小就玩闹在一起，顾长天亲近顾无尘，禄雅小时又粘顾长天粘的紧，儿时不过是顽童戏耍，等他们稍微大些懂得了什么叫做男女情爱的时候，顾长天的眼中便全都是禄雅，他从未察觉到，顾无尘竟然与他是同样的心思。
他去求父皇收回成命，可他的父皇却严厉的叱责了他，训斥他不懂得长幼尊卑竟敢肖想自己皇兄的未婚妻。
顾长天不懂，明明是他和禄雅两情相悦，为什么最后自己却变成了那个肖想之人。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母妃告诉他，因为他不是太子，因为他不是这个苍国未来的王，所以活该被人掠夺被人践踏。
或许导致这一切的因就始于当日，如今的果也该由他们兄弟二人了结。
战鼓声声而起，雷震九霄。
铁马踏破冰河，箭羽划破长空。
顾长天身披盔甲，赤红色的披风在肆虐的杀气之中猎猎作响。
“出发！”
城门大开，整齐的部队从城中浩荡而出，在他们的身后是他们的国土还有他们的家人。
捍卫国土保护家人是他们的责任，更是他们一往无前的动力。
相隔百米，顾无尘看见了万军之中的顾长天，同样顾长天也看见了他。
面对这一场必然的征战，两人都表现的异常的平静。
几乎在同时，两人伸出手，对身后的将士下达了进攻的信号。
战事一触即发，金铁交加之声不绝于耳。
两军的将士从偌大的沙场两端相冲，融合，最后纠缠在了一起。
顾无尘和顾长天两人骑在战马之上，势如武神降临，魄如杀神在世。
相隔数千名将士，两人遥遥相望，这一刻他们确实感受到了宿命的存在。
顾无尘手执长剑，顾长天腰插双刀，同时驾马俯冲向了对方。
万军之中，两道身影皆以气贯长空之势向对方冲了过去。
长剑势如破竹，双刀威震八方。
数道铿锵之声接连响起，战马在互相逼近数秒之后又被逼着向后倒退了数步。
悍马本就性情暴戾，遇到同类更是激起了他们战斗的欲望。
身下的战马躁动不安，于战马之上坐着的两人却神情平静，呼吸平稳，刚刚那一拨交手仅仅只是试探而已，两人勒马看向对方，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必胜的决心……
第578章 还有多长时间
顾长天微微皱眉，他还记得那日新月围攻他们之时那个最先下令诛杀他们的那个人就叫‘莫寒’。
短短几日莫寒竟然死了？
莫寒作为西域的大皇子虽然并未被封为太子但到底是西域的皇族中人，皇族中人死于他国境内照例说是可以进行调查。
新月带着一身随身侍卫入苍国境内，也算是合情合理。
新月正是钻了这方面的空子，才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
他算计好的一切，却没想到的顾无尘会拒绝他的提议，新月的神情阴沉的可怕。
见新月没有要退让的意思，顾无尘和顾长天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向新月攻了过来。
新月见状双眸一凛，从马上飞身而起。
长剑和双刀瞬息而至，新月脚下在剑刃上轻轻一点，飞身下马。
顾无尘和顾长天见此，策马追了上去。
一直跟在新月不远处的西域将士见顾无尘和顾长天突然发难，赶忙从四面汇集了过来，或许在寻常将士眼中这些人是强者中的强者，是能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取他们性命之人，可在顾长天和顾无尘的眼中，这些人都不过是蝼蚁罢了。
一众西域将士竟是连半盏茶的时间都没抵挡住就被顾无尘和顾长天两人轻松解决掉了，新月双眸一沉，迎身而上。
新月的功夫的确了得，但也要看跟谁相比。
顾无尘和顾长天与新月功夫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再加上两人之间那由岁月沉淀而来的默契，新月在两人手下节节败退，毫无反手之力。
新月一边应对顾无尘和顾长天的攻击一边对顾无尘说道：“顾无尘你疯了么！顾长天他可是你的仇人啊，你怎么能跟他联手！你忘了夺位之仇，夺妻之恨了么！”
顾无尘在间隙之中看了一眼身边的顾长天，转眸看向新月。
“不管是什么仇，这都是我们苍国的事情，你想从中作梗，休想！”
新月暗中咬牙，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顾无尘竟然会放下种种仇恨和顾长天联起手来一起对付他！
暗中咬了咬牙，新月已经心生退意。
顾长天看出新月的意图，抽刀杀向了新月，将新月的退路堵死了。
西域的将领一时赶不到新月这边，在顾长天和顾无尘两人的双重夹击之下新月几乎不可能脱身。
在这种情况之下，就算是新月也不得不收敛神情浑身紧绷的看向分别于前后夹击自己的顾长天和顾无尘。
顾长天和顾无尘根本没想跟新月留有喘息的机会，纷纷出手。
新月在两人的攻击之下且战且退，顾长天双刀大开大合，势如破竹。
顾无尘长剑破空而斩，气势如虹。
在俩人的夹击之下，新月手中由玄铁打造的折扇应声而裂，顾长天和顾无尘双眸一寒，劈斩而下。
新月后退的身形突然一滞，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站在原地。
长剑穿透了他的腹部，双刀则将他的双臂齐齐砍断。
在新月诧异的目光之下，顾长天拔出双刀横砍而过，新月瞬间身首异处，身体直直的向后倒了下去。
不知是哪一个西域的将士发现了新月的尸体高呼道：“王子死了！王子死了！”
势如破竹的西域将士在这一声惊呼之下纷纷停下了动作，将领死了军心也就散了，顾长天和顾无尘重新骑于战马之上宣布边疆与苍国的战事暂缓，先将边疆剩余的将士收押。
一场战事以这样的结尾草草收场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
待一切都安稳了，顾长天的大帐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顾长天抬眸看向来人说道：“你来了。”
顾无尘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面色如纸的顾长天问道：“当真无解么？”
想到过往的种种，顾长天就觉得此时此刻的情形有些分外的玄幻。
他摇了摇头，胜似千言万语。
顾无尘突然沉默了，他曾在午夜梦回中无数次将顾长天斩于自己的剑下却从没想过顾长天会以这种方式死去。
“雅儿她知道么？”
“她不知道，我本打算这场仗打完之后，用剩下的时间陪她。”
顾无尘看着顾长天那写满柔情的眼神，这样的眼神只有在提到禄雅的时候才会出现。
看着这样的顾长天，顾无尘忍不住上前一拳打在了顾长天的脸上。
“你这个畜生！你以为你这样死了，禄雅就会一辈子记得你了对不对！”
顾长天任由顾无尘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没做任何反抗。
他苦笑着看向顾无尘说道：“这样……也好。”
顾无尘像是突然泄了气一般松开了顾长天的衣襟，烛光映照在他脸上，一道让人不易察觉的泪光在他的眼眶之中一闪而过。
“距离毒发还有多长时间？”
“最少一日，最多三日。”
顾无尘的双眸诧异的看向顾长天：“三日……你就只有三日时间了竟然还上战场！”
顾长天抬眸看向顾无尘沉声说道：“我是这个国家的王，这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顾长天坚定的目光之下，顾无尘哑然失声。
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谴责顾长天的理由。
是他主动挑起了这场战争，也是他对博敏的一再容忍才会让她有机会给顾长天下毒。
在无限的怅然之中，顾无尘微微仰起头道：“去吧，去看看她。”
顾长天不知道顾无尘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顾长天就这样看着顾无尘，在长久的沉默之后轻嗯了一声。
禄雅一直在夏至皇宫中等待消息，她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
当她终于接到前方传来的战报时，却突然愣住了。
一直守在禄雅身边的桃花将看着禄雅，缓缓将禄雅手中的战报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禄雅转眸看向桃花将说道：“这太不对劲了，我必须去一趟苍国，我必须去确认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杨宪知接过桃花将手中的战报，战报上所述苍国与边疆大战之时，西域突然介入，苍国与边疆将士联手杀了西域统帅西域王子俘虏西域将士千人，苍国与边疆经此一役之后主动议和……
第579章 他的余生和她的余生
桃花将低垂着眼眸，隐在袖口之中的双手微颤，他在极力隐忍着某种即将冲破桎梏的情感。
他看着禄雅惊慌的神情，捂住自己的心口，那里正有数种情感在无限的膨胀，有担忧，有急切，有自责，有无助……
桃花将平生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的心可以同时承载这么多的情感，而此时此刻满溢于他胸膛的这些情感都来源于禄雅。
桃花将的步履有些踉跄的走向禄雅，他缓缓伸出手，抓住了禄雅的手腕。
禄雅神情微愣，看向了面前的桃花将。
“公主殿下，你能不能不要去？”
禄雅看着桃花将紧握着她手腕的手，她能感觉到从桃花将掌心传递而来的温度，也能感觉到那不易让人察觉的微颤。
“桃花将，你怎么了？”禄雅关切的问道。
桃花将深邃的眼眸凝视着禄雅，他知道禄雅在关心他，他的心能感受的到，可是那种满溢于胸膛的感情太过复杂，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用语言去表述。
“公主殿下，不要去，可以么？”
桃花将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恳求，这样的情感之前从未在他身上展现过。
禄雅看着桃花将，她隐隐有些感觉，桃花将似乎有什么地方在渐渐发生着改变。
她沉下心思，轻轻拍了拍桃花将略微有些颤抖的手问道：“桃花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桃花将深深的看着禄雅，他想将禄雅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深深的印刻在他的脑中。
沉默了良久之后，桃花将缓缓放开了抓着禄雅手腕的那只手。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担心你。”
禄雅展颜一笑，看着桃花将笑道：“我的武功都是你教的，这世间有几个人能伤的了我？”
桃花将抬眸看向禄雅，说道：“这世间能伤人的，并不只有利器。”
禄雅一时有些哑然，她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无感无知的桃花将嘴里说出来。
桃花将轻叹了一口气，不顾禄雅的阻拦缓步走出了房间。
禄雅看着桃花将逐渐离去的背影，突然感觉有些忐忑不安，那种来自灵魂的空虚感，让禄雅莫名的觉得心酸和难受。
她突然有一种并不踏实的虚幻感，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一样。
禄雅最终还是决定亲自去苍国看一眼，可就在她准备妥当一切马上就要出发的时候，顾长天却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当禄雅看见顾长天就那样含笑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再次出现了。
她缓步走了上去，一直走到顾长天面前才站定了脚步，纤细的手带着些许微颤和不确定缓缓抚上了顾长天的脸颊。
细密的胡茬刮过掌心，有些微痒有些刺痛，那熟悉的温度让禄雅忍不住喜极而泣，她很确信，这个人是真实的，顾长天正真真切切的站在她面前。
顾长天含笑着用大手抚上了禄雅的手，笑道：“雅儿你这是做什么？”
禄雅双眸微颤的看向顾长天，悄悄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像是一个孩子一般抽泣了两声说道：“没什么，只是感觉有些不太真实罢了。”
顾长天轻轻抚了抚禄雅的头，语气轻柔的仿佛一根绒毛一般轻轻略过禄雅的心尖。
“傻瓜。”
顾长天牵着禄雅的手漫步在郊外，带着青草气息的微风将他们的长发吹起，在空中交织缠绕在一起。
禄雅将头倚在顾长天的肩膀上，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和新月有什么关系，顾无尘又为什么会突然和你议和？”
顾长天嘴角含笑，阳光照射在潺潺的溪水上，波光映照在顾长天的侧脸上，朦胧中带着一丝丝的不真切。
“难得有这么好的时光，我们先不聊这些，以后我会慢慢把这些事情讲给你听。”
想起顾长天曾许诺自己余生会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禄雅嘴角微微上扬，他们的余生还有很长很长，迟一些讲也没有什么。
“好，你想什么时候讲，我就什么时候听。”
顾长天含笑着将禄雅半搂进怀中，如果可以，他真的想用余生来陪伴眼前的这个人，可惜他的余生和禄雅的余生，相差的太多。
“雅儿，我们一起出去游山玩水可好？”
禄雅半倚在顾长天怀中，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听见顾长天的话，禄雅也没多想，笑道：“好啊，既然你和顾无尘休战了，夏至现在也已经步入了正轨，我们趁这个时间出去放松一下也不错。”
禄雅微微抬头，含笑着看向顾长天。
“我们不在的时候杨宪知已经开始教导繁星念书了，听杨宪知说繁星颇有治国之才，我想等他在稍微大一些，就教他处理一些政务，等到他能独挡一面的时候我就将夏至的皇位传位给他，到那时我们就远离这些纷繁到山水之间做一对闲云野鹤的夫妻可好？”
顾长天望着禄雅那一双晶亮如同浩渺星辰一般的双眸，食指微微弯曲，极尽宠溺的在禄雅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
“你啊，繁星才多大，你便这样算计他，若是他大些知道他的娘亲在他如此小的时候就算计于他，只怕是要讨厌你这个娘亲了。”
禄雅向旁边微微靠了些，躲过了顾长天在她鼻尖上作乱的手。
“繁星怎会讨厌我这个娘亲，就算是要讨厌也是要讨厌你这个做爹爹的，到如今竟是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给他取。”
顾长天微微一愣，愧疚的笑了笑。
“这倒是我这个当爹爹的疏忽了，回头我定想一个配的上咱们孩子的名字。”
禄雅轻嗯了一声，她身边有顾长天，有他们的孩子，这对于禄雅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两人一直在外面闲逛到了日暮西垂才回到皇宫，当桃花将看到禄雅身边的顾长天的时候，神情带着些许让人不易察觉的复杂。
弯弯的峨眉月总是让人感到一股残缺的凄凉，顾长天站在院中，看着满院纷飞的桃花对身后说道：“我知道你会来见我的。”
第580章 树下的谈话
桃花将踏着片片残花从暗处走了出来，神情复杂的看着顾长天略显孤寂的背影。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比起让她痛苦的看着你离去，悄无声息的消失不好么？”
顾长天微微扬起嘴角，缓缓转身看向站在他背后的桃花将。
“你很了解她，却不懂她。”
桃花将自认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懂禄雅，如今却被顾长天如此轻易的否定了，在乱花迷乱的同时，桃花将的脸上显现出一抹薄怒之色。
顾长天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桃花将，眼中无悲无喜。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懂雅儿，与其让她因为我的消失而痛苦一世，不如让她认清现实，只有这样她才能在短暂的痛苦过后更好的向前继续前进下去。”顾长天眼神坚定的说道。
桃花将因为顾长天的话愣住了，他怪罪顾长天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还要来招惹禄雅，明知道禄雅会因为他而肝肠寸断可他还是来了。
禄子安的卦一直在桃花将的心中盘桓不断，他始终认为顾长天会是害死禄雅的元凶，是一个自私自利辜负禄雅感情的小人。
可当他听完顾长天的一番话之后，他才发现，顾长天想的要比他多的多。
他不是没为禄雅考虑过，也不是不知道他的死会给禄雅带来多么大的打击，可他看见的绝不仅仅只是眼前，他考虑的是今后乃至禄雅的余生。
桃花将不知道一个人到底要有多大的意志力，才会在濒死之前还会考虑这么多。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桃花将自认为自己和顾长天虽不至于水火不容，但也绝达不到推心置腹的地步。
顾长天看着桃花将，他凝视着桃花将的双眼，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之中蕴藏着破云之势，它似乎能透过血肉躯体看进人的灵魂。
“因为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你和我同样深爱着她，甚至胜过爱自己。我希望等我走了之后，你能始终陪伴在她的身边。”
桃花将微微一愣，问道：“为什么是我，不是顾无尘？”
桃花将嘴角微微上扬，淡然的笑意弥散在漫天落花之中，让人感觉有一丝丝不真实。
“顾无尘的牵绊太多，他对雅儿的感情已经不再纯粹，在他心中禄雅并不是最重要的，可你不同，我能感觉到，你对雅儿的感情很纯粹，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你和她本就是一体的。你和儿时的雅儿，很像。”
桃花将如遭五雷轰顶一般震惊在了当场，他惊恐的看向顾长天，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驱使顾长天说出这样一番话。
“你就没想过我会拒绝你么？”
顾长天缓缓摇了摇头：“你不会。”
桃花将不知道为什么顾长天敢如此笃定，可顾长天的态度却显示他对他下的这个结论没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顾长天说的是事实，桃花将没有反驳。
“我会照顾公主殿下，但不是因为你的拜托，而是因为我想做，所以我才做。”
顾长天负手而立，笑道：“这就够了。”
桃花将突然有一种被临终托孤的感觉，他讨厌顾长天，讨厌顾长天那种将万事操控于股掌之中的态度，也讨厌顾长天那种似乎能穿透灵魂的视线。
“如果你叫我来只是说这些的话，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做。”
桃花将转身欲走，临走之前背对着顾长天说道：“你最好祈祷一切都会按照你预料的那样进行，否则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尸体从棺材里面甩出来挫骨扬灰！”
顾长天轻笑：“要真如你所说，倒还真是要劳烦你了。”
桃花将冷哼一声，飞身离开了飞霜殿。
顾长天静默的看着桃花将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良久之后才侧眸看向右侧的一颗桃花树说道：“你还打算在树后面藏多久？”
短暂的静默之后，略微粗壮的桃花树干后传来窸窣的声响，一个矮小的身影从树后面走了出来，怯生生的看向顾长天喊了一声爹爹。
顾长天看着繁星一点点的从桃花树后走到他的面前，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如果想偷听就不要被发现，明知道有被发现的危险还要偷听就是愚蠢。”
繁星低垂着小脑袋，小声说道：“孩儿知错了。”
在繁星低头的同时，顾长天的神情瞬间变得柔软了许多。
他缓步走到繁星的面前，繁星低垂着小脑袋，看着那双比自己的脚大出数倍的脚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之后，他的身体突然失重了。
身体离地的繁星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他的双臂无意识的环抱住了顾长天的脖颈，他的屁股半坐在顾长天的手臂上，手臂死死的环住顾长天的脖颈，这才稍稍稳住身形。
短暂的惊惧过后，繁星才意识到自己和顾长天的距离有多亲近。
理智上他想放开手，可感性上他又不舍得这么松手。
在繁星的心中一直渴望着有父亲和母亲，他开蒙比寻常人早，早早的便懂事了。
他在银霜的只言片语中知道自己的母亲很有可能已经死了，而自己的父亲虽然和自己同住于同一方天地之下，却不能相见。
他在那些话本中找寻心中母亲和父亲的影子，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要偷偷从未央宫中溜出去，想要去看一看他的父亲。
可每当他鼓起勇气的时候，却在心中反问自己，他的父亲真的希望他存在么？
因为禄雅的出现，顾长天知道了他的存在，可顾长天的态度却让繁星心中的忧虑被无限的扩大。
他能看出，他的父亲很爱他的母亲，但这并不代表，他的父亲也爱着他。
他想亲自确认这一点，想亲口问一问顾长天，所以他悄悄的来了，却在机缘巧合之下，听见了顾长天和桃花将两人的谈话。
繁星纯净而晶亮的眼睛看向顾长天，问道：“爹爹，你真的要死了么？”
第581章 父子之情
顾长天直直的看着怀中的繁星，点了点头。
其实在他发现繁星的存在之后他就一直在心中暗暗祈祷着，繁星因为年龄太小听不懂他和桃花将之间的谈话，可惜，他的孩子还是太聪明了。
“爹爹的确是快死了。”
繁星就算聪慧过人，却也从未经历过生死，可他知道，‘死’就代表着一个人将永永远远的离开，不再回来了。
花骨朵那么大的小手五指缓缓收紧，繁星眼中含着泪看着顾长天，语调带着些许心酸的哭腔说道：“爹爹可不可以不要死，繁星舍不得您。”
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悠，却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繁星一直记得禄雅曾经对他的告诫：男儿有泪不轻弹。
顾长天不忍再板着一张脸，佯装严父的模样，若是他还有足够的时间，他定然会当一个严父，严厉的教导繁星。
可现在，他所剩的时间甚至要用时辰来计量。
顾长天无奈的笑了笑，在这最后的时刻，他想在繁星的心中留下一个慈父的形象。
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用指尖扫过繁星的眼底将那些将落未落的泪水一扫而空。
顾长天抬起头，看向头顶浩渺的星空，指着其中的一颗星对繁星说道：“看见天上那两颗比邻的紫微星了么？”
繁星顺着顾长天的手指看向天空，果然在天上看见了两颗相邻在一起的紫微星。
繁星点了点头，乖巧的说道：“看见了。”
顾长天微微一笑，指着那两颗紫微星说道：“那就是我和你母亲的命星，稍微亮一些的是你母亲的命星，稍微黯淡一些的是我的命星，就算是爹爹真的死了，只要你抬头看向星空，就能看见爹爹在看着你。爹爹就没有真的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伴在你和你母亲身边。”
繁星抬头痴痴的看着那两颗紫微星，眼中的悲切一扫而空。
他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顾长天问道：“爹爹说的是真的么？”
顾长天伸出手，将小拇指微微弯曲递到繁星的眼前。
“当然，我们可以拉钩。”
繁星看着顾长天的手指，神情有些小兴奋的学着顾长天的样子伸出了自己的手指，一大一小两根小拇指勾在了一起，许下一个虚无缥缈的誓言。
繁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小指，这是第一次他真正的感觉到顾长天的体温，也是第一次切实感觉到顾长天的存在。
这种触碰和平日里的触碰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到，刚刚他和顾长天的心是连接在一起的。
那是血脉的力量，一但连接，就永远无法斩断。
顾长天爱怜的抚摸着繁星的头说道：“当初你母亲同我说，你的小名由她来取，大名由我来取，父亲想了许多时日，为你想好了一个名字，‘录页’这名字你可喜欢？”
繁星喃喃的重复着‘录页’这两个字，抬头略微有些不解的问道：“父亲为孩儿取这两个字有何深意？”
顾长天含笑的看着繁星说道：“‘录’是你母亲姓氏的一半，‘顾’是父亲姓氏的一半，我以这两个字的一半组合在一起组成了你的名字，是希望你知道，你是我们的孩子，是父亲和母亲爱情的见证，对于我们来说，你是永远无法替代的存在。不管我们身在何方，爱你的心永远也不会改变。”
繁星从未想过，顾长天会这么在乎自己，在他的印象中，顾长天总是高高在上的，唯一能亲近他的人就只有禄雅。
他曾经以为顾长天不在意他，甚至是厌弃他，可是现在，曾经的那些迷茫和疑惑都在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两个字中被粉碎了个干净。
“孩儿，很喜欢这两个名字。”
繁星如珠如宝一般重复着‘录页’这两个字，他每念一次，就感觉到自己的心温暖了一分。
顾长天将繁星放在地上，走向桃林深处。
“今日的桃花开的正好，爹爹给你做一碗桃花羹吃可好？”
繁星扬起幸福的笑脸，迈着小步子乐颠颠的跟在顾长天的身后进了桃林深处。
为了怕禄雅醒来，顾长天在递给禄雅喝的茶里下了一点儿有助于安神的药。
待禄雅真的睡沉了，他才离开。
睡梦中的禄雅并不知道顾长天离开了，她在睡梦之中渐渐有了意识，她的梦境从最开始的虚幻变得越来越真实，身边的一草一木是那样的鲜活，真实到禄雅甚至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梦境之中。
她站一处山涧之上，脚下是万丈悬崖，这让她想起了那一处皇陵，她俯瞰下去，入眼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黑暗。
恐惧在禄雅的心中开始漫无边际的蔓延，她迫切的想要离开崖边却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她回眸看去，发现站在她身后的人竟然是顾长天，在顾长天的身后同样也是万丈悬崖。
他们此时此刻像是伫立在一座孤岛之上，进一步前面就是万丈悬崖，退一步就会将对方推离进这脚下的万丈悬崖之中。
禄雅看向顾长天，问道：“顾长天，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长天只是静静的凝望着他，并没有说话。
禄雅觉得这样的顾长天有些奇怪，就在她想要继续询问顾长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身后的顾长天却突然纵身一跃，跃入了他们脚下那万丈深渊之中。
“顾长天！”
禄雅想要紧随顾长天一起跳下去，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好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她没有办法离开脚下这一方天地半步，禄雅努力的敲打着面前无形的墙，却始终于事无补。
顾长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禄雅颓然的跌坐在地上，双眸无神的望着眼前那无尽的深渊。
那种从心底汹涌而出的绝望，占据了她整个心灵，她的心随着顾长天的离去也一点点的被黑暗吞噬殆尽。
天边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禄雅抬头望去，刺眼的闪电划破长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所在的方向转移过来，禄雅望着那仿佛能撕裂天地的雷电，无神的眼中渐渐有了光亮……
第582章 预知梦
禄雅眼睁睁的看着有撼天动地之势的雷电向自己一点点的靠近，她的眼中没有惊惧没有惶恐，有的只是一种无形的坚定。
时间不断推移，雷电的脚步不停向禄雅靠近。
禄雅仰头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雷电，从头上拔下发簪，直指苍穹。
三千青丝在空中翻飞，禄雅神情狂傲的看着那从无尽的苍穹劈斩而下的雷电。
“来啊！”
像是被禄雅的狂傲挑衅到了一般，天空中发出一声震耳的轰鸣声，宛若银蛇的雷电轰然而下，吞吐着‘蛇信’向禄雅疾驰而来。
在禄雅的眼中，周围的一切突然都慢了下来。
在极致的慢镜头下，禄雅看着雷电穿透那一层透明的屏障，砸向了她。
雷蛇吞吐着蛇信，散落在各处的雷电在接近禄雅的瞬间集中在了禄雅手中的簪子上。
禄雅忍受着极大的冲击力，一支小小的簪子根本无法承受如此大的力量，银制的簪子在禄雅的手中一寸寸的崩坏。
在雷电力量积聚的最大时刻，禄雅双手握住发簪，劈向了那面看不见的墙壁。
发簪像是一把光剑一样，带着刺目的雷电劈向了面前的墙壁。
雷电撞击的声音振聋发聩，在禄雅的耳边不断回荡。
在刺眼的光幕之下，禄雅看着她面前的空间一点点的土崩瓦解，在某一时刻彻底碎裂成了无数光点。
脚下的一方土地在剧烈的震动之下分崩离析，禄雅嘴角含着笑意，在无数的碎石之中坠落进万丈深渊之中。
黑暗中透出一丝丝光亮，禄雅睫毛微微轻颤，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她熟悉的床榻，禄雅伸手覆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梦中的一幕幕在她的脑中不断的闪现消失，那种浑身战栗发麻的感觉，仍旧残留在她意识的最深处。
“怎么，做噩梦了？”
低沉轻柔的声音在禄雅的耳畔响起，禄雅的手臂被人轻轻的从眼睛上挪开，她模糊的视线开始聚焦，禄雅看着眼前的顾长天，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伸手环住顾长天的脖颈，扑进了顾长天的怀中。
顾长天有些微微错愕的看向禄雅，嘴角缓缓扬起了一抹笑意。
“都多大的人了，做梦了还撒娇？”
禄雅在顾长天温热的怀中缓了一会儿，熟悉的气息包裹着禄雅驱散了在她心头萦绕不断的那些阴霾。
“顾长天，我做了一个梦。”
顾长天抚摸着禄雅后背的手突然一顿，禄雅是冷凝雪的后人，拥有这世上最为纯正的巫血，像禄雅这样拥有异能的人，他们的梦绝不仅仅是普通的梦。
“你……梦见了什么？”
禄雅仍旧心有余悸，没能察觉到顾长天言语当中的异样。
“我梦见我们回到了那处断崖边，我们站在一块石头上，你突然纵身跃下了万丈悬崖。”
顾长天神情一滞，在禄雅抬起头看他的时候，顾长天已经快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他轻抚着禄雅披撒而落的发丝，笑道：“不过就是个噩梦而已，梦都是反的。”
禄雅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梦，可是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她现在只要一闭眼睛还能看见那些泛着凌冽寒光的闪电。
“或许吧。”禄雅喃喃道。
顾长天在禄雅看不见的角度悄悄看着禄雅，他知道通晓天道的人偶尔会做一些有关于预测未来的梦。
没有人比顾长天更清楚，禄雅这个梦到底代表着什么。
他们二人终将会分离，那梦中奋不顾身的一跃，或许就代表着顾长天的必死之心。
禄雅缓了许久才恢复了些精神，她眉宇间略含疲惫的看向顾长天说道：“顾长天，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好不好？”
那个梦让禄雅开始变得焦躁和急切，她不想让身边那些纷纷扰扰的事情再影响到她和顾长天一丝一毫。
顾长天环抱着禄雅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轻声抚慰道：“好，我们明天就走。”
禄雅依靠在顾长天身上，心中仍旧有些莫名的不安。
第二天一早，禄雅和顾长天没有告诉任何人，驾着两匹马一路出了皇城。
远处的禄雅和顾长天的身影渐渐化成了两个小点，桃花将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两人慢慢消失于天地交接的地方，神情渐渐黯淡了下去。
杨妙音拾阶而上，看着桃花将孤寂的背影，并没有选择上前。
桃花将站在城墙上呆愣了许久才转身，在杨妙音来的时候桃花将就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可他并不想直面杨妙音。
杨妙音看着桃花将问道：“女君是走了么？”
桃花将点了点头，和杨妙音错身而过。
鬼使神差的，杨妙音突然抓住了桃花将的手臂。
桃花将转头看向杨妙音，隐藏在轻纱之后的双眸看向杨妙音。
“放手。”
杨妙音的手瑟缩了一下，眨眼间又握紧了桃花将的胳膊。
“桃花将，你认清现实吧，女君已经走了，她不会再回来了。”
桃花将周围的温度骤降，杨妙音被从桃花将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气势吓的呆愣在了原地。
透过薄纱，桃花将直视着杨妙音说道。
“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回来。”
因为顾长天会死，所有她一定会重新回到这里。
……
禄雅和顾长天一路策马扬鞭，不到一日就疾驰出了夏至国。
禄雅坐在溪水旁，一白一黑两匹马在她的身边悠然的低头饮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禄雅回眸，看见顾长天正捧着一片宽大的树叶向她走来。
顾长天含笑的坐在禄雅身边，将手里的东西如珠如宝一般献到了禄雅眼前。
“新摘的野果子，我尝了一个味道还不错。”
禄雅看着被树叶细细包裹好的果子，拿出了一个咬了一口。
香甜的水果香气充斥着禄雅的味蕾，禄雅含笑着把果子递到顾长天的面前笑道：“顾长天，你尝一尝，这个果子真的很甜。”
顾长天看着禄雅递到他面前的果子，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可当他对上禄雅那双充满希望的双眸时，顾长天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借着禄雅的手咬了一口果子，笑道：“真甜。”
第583章 爱到极致
“我就说很甜......”
‘噗！’
就在禄雅刚准备把新鲜的果子放入口中时，身边的他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红得如烈日般的血液都溅到顾长天手中的果子上。
她笑容一僵，眼看着顾长天瞬间苍白的脸，她手足无措的把果子夺过丢到一边去。
“顾长天？”
顾长天已然知晓自己的时辰到了，体内的剧痛让他再也无法看清面前心爱的禄雅。
自知肺部衰竭已经导致他吃不下任何东西，可当他看到禄雅那充满希翼的眼神时，他还是接下了。
见他俊脸苍白无色，吐出的鲜血带着几分暗色，禄雅的面色变得无比冷凛，迅速的转头去看被自己丢到地上的鲜果。
她第一反应是怀疑这鲜果带有剧毒，可转念一想，这鲜果是顾长天自己摘来的，又怎会有毒？
“顾长天？”
她接着又喊了一声，可看到怀中的人双眸已经渐渐变得迷离，连她接连两声的呼唤都没有回应。
她更加慌乱，手忙脚乱的伸出细手去把顾长天的脉象。
来之前都还好好的，突然出现这样的情况，又见顾长天并没有惊讶之色，她猜到顾长天许是早就料想到会有这一刻。
口中还残留着鲜果的甜味，可她现在却一点儿甜都感觉不到，心内反倒升起一缕苦楚担忧。
脉象虚弱，好似一根快要断掉的弦在用最后的丝线牵连着。
可非常明显的探出他身子虚弱的不行，心脉更是如将死之人般微弱，这一脉象让禄雅不敢置信。
她心生恐惧，爱到极致便生畏怯之意。
一双纤长好看的手轻搭在她的手腕上，禄雅愣了一下，担忧的侧眸去看恢复些许神智的顾长天。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如此？”
听着她的声线带着一丝颤抖，这让顾长天心疼不已又顿感愧疚。
“这毒性蔓延得比我想象中的要快。”
他又剧烈的咳嗽了两下，血又从他的嘴角溢出，看得禄雅害怕又心生担忧。
生怕他这一咳就会永远的离开她。
她不要离开，她要和顾长天同生死共进退，要和他做一对如闲云野鹤般悠闲自在的平淡夫妻。
“毒？什么毒？！”
禄雅敏锐的捕捉到了顾长天话语中的重点，两条柳叶眉拧在一起，慌忙的问。
“雅儿，别问了。”
曾经无数次听到他叫她雅儿，她只觉心生欢喜脸蛋都会红，可现在再听到这声‘雅儿’，却也像是一把刀扎在心间剧痛难忍了。
“顾长天，我现在不想与你闹，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救你！”
她害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崩溃于此。
现在一刻钟都耽误不得。
“咳咳！没用的。”
若是真的有，即便是一日两日，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倾尽所有换取和她再多处两日的机会。
可百日枯本就是奇毒，最后一株寒神草救了他的禄雅，他现在濒死边缘也未曾后悔当初用寒神草救了她。
“为何没有？！我给桃花将传信，他一定会找到救你的办法！”
他紧紧的抓住禄雅的手，不想让她有片刻的离开。
“雅儿，乖，听话，不要离开为夫。”
想要给桃花将传信的禄雅在顾长天这句话中顿感无力，她从未想过要离开他，从小到大都是。
她僵硬在哪里，那双如盛有浩瀚星空的眸中氲起雾水，最后凝结成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滴，无声的顺着她莹白的脸庞上滑下。
顾长天无力的勾起嘴角笑了，双眸深深的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能让他魂牵梦绕念念不忘的俏脸。
那滴泪水就像是滑落到了他的心头，灼痛了他的心。
他缓言轻声道来：“是百日枯，早在十余日前便深种体内，无药可解。”
百日枯？
禄雅精通医毒，百日枯的大名她曾在一则医书上看过，是一种非常罕见的奇毒！
她记得，这种毒很烈，中毒之人无所察觉，几日后便会发觉身体衰竭无力，连呼吸都会感到苦不堪言。
是谁会给顾长天下如此烈性的毒药，她仔细一想便能得知，可她现在只想让顾长天恢复如初，任谁下的药她都不想管了。
“不、不会无药可解！”
她脑中飞速的闪过一个念头，就像是黑色的墨汁倒进清水中，迅速蔓延开来。
顾长天无奈的闭上眼睛浅笑摇头：“为夫知道雅儿想要做什么，不要，我不允许你那样做。”
禄雅是沧澜国第七代巫女冷凝雪的后代，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纯真的巫血，早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料到禄雅会想到这个办法。
可他中的是百日枯的毒，并且已经病入膏肓。
若是禄雅要用此方法来救他，必定要用体内大量鲜血和他换血救命，这样的方法无疑是在走向自我灭亡，他是不会允许禄雅这样做的。
“顾长天，我只想要救你的命，不管你答不答应允不允许，我都要救！”
说着，禄雅就取下了簪子想要划破自己的手腕，眼见那尖锐如刀的簪子快要刺入她白嫩的皮肤，顾长天眼神一凝，用尽全身力气翻身而起一把夺过那簪子。
这速度太快导致禄雅完全反应不及，待她回过神来，手中的簪子已经不知被顾长天丢到何处！
顾长天也因为剧烈动弹而导致肺部毒性恶化，整个人身子一躬，一口鲜血‘噗’的一下从他口中喷出！
“顾长天！”
她双眸瞪大，翻身而起朝他冲了过去，眼看着顾长天的身形无力的朝后倒下，禄雅两步跨过去及时的抱住了他，随着他一起倒在草地上。
青葱的绿草香味淡淡的，混合着鲜血的味道钻入鼻腔。
又是一口鲜血从顾长天的口中溢出，禄雅看呆了，接着颤抖着双手想要把那鲜血都擦掉，双眼迷离的顾长天却缓缓抬手上去，想要最后再感受她的体温。
明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顾长天却用尽了全力。
在指尖触碰到她那温热的肌肤的那一刻，顾长天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画面，是他和禄雅一起长大的画面。
而禄雅，看着顾长天的眼神愈发的黯淡，她慌忙抓住顾长天的手抱得紧紧的，颤抖着红唇一遍又一遍的低喊他的名字。
有十多遍过后，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虚弱的顾长天才启唇轻声说：“雅儿，我好像......看到了我们小时候在一起......”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禄雅是激动的，可感觉怀中的手无力的滑下去掉在她的腿上时，她才整个震住，呆愣的看着双眸缓缓闭上，唇角还带着一抹笑容的顾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