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禄雅被冤
禄雅手握着匕首，一步步的从梅花树后走了出来。
一阵寒风拂面而过，吹落了几片梅花。
血红色梅花从空中翩然落下，就如同下了一场红雪一般。
花瓣纷飞之间，明云嘴角含着诡异而疯狂的笑容，向着禄雅冲了过来。
见明云直直的向自己冲了过来，禄雅有一瞬间的慌神，尽管她手中有匕首，可是本质上她还是不想去伤害明云。
瞥见禄雅眼中犹豫的神色，明云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涂的鲜亮的嘴唇越咧越大，那一刻禄雅甚至觉得明云的嘴角咧开的弧度已经超出了正常人。
“禄雅，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的善良会成为葬送你自己的利刃。”
明云飞身一扑，竟是毫不犹豫对着禄雅手中的匕首冲了过来。
眼见着明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禄雅有心放下匕首却被明云死死的抓住。
望着禄雅眼中一瞬间闪过的惊愕，明云对着禄雅诡异的一笑。
“噗！”
利刃入体的声音虽不大，却淹没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似是还觉得不够，明云双手钳制着禄雅的手又向自己推进了几分。
一把足有三寸长的匕首，没进了明云的肚子里，鲜血自伤口处喷溅而出，飞溅在了禄雅的身上，如同一朵朵梅花一般，在禄雅的身上绽放开。
温热的鲜血顺着刀柄迅速蔓延至禄雅没有温度的手上，似是受到灼伤一般，禄雅面露惊恐的松开了手。
明云指尖泛白，眼中闪着阴狠的光芒。
没有禄雅的支撑，明云的身体显得摇摇欲坠。
“为什么？”
禄雅不知道，一个人为了权力和地位为什么能做到这个地步。
明云并没有回答禄雅的问题，她不受控制的口呕了一口鲜血，体力不支的跌倒在了地上。
鲜血很快顺着伤口浸透了明云的衣服，一点点的渗进她身下的雪里。
即便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可疼痛还是让明云的身体不住的颤抖。
她艰难的抬起头，看向眼前惊慌不已的禄雅，嗤笑道：“我明云永远不会输给你禄雅！”
伴随着夏春的惊叫，明云带着得意的微笑缓缓闭上了双眼。
禄雅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夏春带着侍卫从外面冲了进来，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她甚至都忘记了为自己申辩。
夏春从外面冲进来了以后，就直直的扑向倒在地上的明云，哭的悲天悯人声嘶力竭，俨然就是一个救主不及伤心自责的忠仆。
被夏春叫进来的那一众侍卫见到眼前的情形也不由得惊骇不已，夏春痛哭一阵以后，一双含着泪水的双眼愤恨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禄雅。
“是你！是你要害我们娘娘！”
夏春惊呼着回头看向身后那些不知所措的侍卫，厉声喊道：“快把她抓起来！不能让这个杀人凶手跑了！”
顺着夏春的视线望去，禄雅在那几个侍卫当中见到了四个熟悉的面孔。
那几个人正是之前禄雅经过又逢君的时候，为其解围的那几个侍卫。
几名侍卫面有不忍的看向禄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进来看见的会是这样的一幕。
感觉到那几个人的犹豫，夏春突然从地上暴起，冲到那几个侍卫面前呵斥道：“你们难道是想要包庇这个杀人凶手么！我们娘娘身受重伤，是一定要去禀告皇太后的，若是你们将这个杀人凶手给放跑了，到时候你们也要一并被治罪！”
谋害宫中妃嫔本就已经是大罪了，再加上这宫中谁都知道俪皇贵妃身怀有孕的事情，若是腹中皇嗣不保，那就是谋害皇嗣。
两罪并立，谁也不会嫌自己命长平白去担这个罪名。
“还不快动手！”
那几名侍卫被夏春如此一喝，眼神有些飘忽的看向站在一旁的禄雅。
见那几人向自己看过来，禄雅也从刚刚的震惊之中稍微缓过点儿神来。
“这事儿不是本宫做的，但本宫的确是在现场，你们怀疑本宫也无可厚非。这事跟你们没有关系，你们先将本宫收押吧，是非论断自有皇上评判。”
几名侍卫顿时松了一口气，走到禄雅身边，也没强拘着，而是毕恭毕敬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禄雅临走前，瞥了一眼正一脸愤恨看着她的夏春，语调淡漠的问道：“本宫也曾帮助过你一次，对你也算有恩，你为何如此恨本宫？”
夏春冷脸一笑，不屑的看向禄雅。
“恩？若是当众羞辱我也叫恩的话，那这样的恩情，奴婢倒想雅贵妃多欠奴婢几个。”
禄雅无奈的摇了摇头，余光瞥向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明云，淡淡的说道：“你既然护主心切，与其在这里与本宫争强斗狠，还不如赶紧去叫太医给你家娘娘来医治。”
经禄雅这么一提醒，夏春这才恍然自己竟是一不小心着了禄雅的道，忙吩咐剩下的侍卫赶紧去叫太医过来。
眼见着夏春又恢复成了那一副忠心为主的模样，禄雅嘴角扬起了一个嘲讽的笑。
她笑明云为了权势地位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以身犯险，也笑夏春不识黑白为虎作伥。
雅贵妃谋害俪皇贵妃的事情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宫中传言，是雅贵妃生怕作为俪皇贵妃的替身失去宠爱，这才趁着皇上昏迷对俪皇贵妃动了杀心。
临近傍晚，看守的侍卫就‘不小心’在禄雅的面前说漏了嘴。
经太医紧急会诊，俪皇贵妃的性命倒是保住了，只是她腹中八个月大的孩子却不幸小产。
听闻俪皇贵妃醒来以后得知自己的孩子小产了伤心万分，悲痛欲绝之下几次都想要轻生。
耳听着这些话，禄雅竟忍不住想要大笑。
若不是她深处其中，也要为这一场大戏，拍手叫好。
听闻皇太后知晓此事，极为震怒，找人搜查雅贵妃的寝殿寻找她意图谋害俪皇贵妃的证据，谁料却在雅贵妃的寝殿中找到了跟敌军首领顾无尘来往的书信。
一时之间雅贵妃通敌卖国谋害皇嗣的事情在皇宫之中大肆传开，宫中人心惶惶，都将禄雅当做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唯独侍奉在顾无尘身边的银霜在听闻这些传言之后愤恨不已，她转眸望向龙榻之上仍旧昏迷不醒的顾长天，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顾长天能及时醒来，去解救禄雅……
第338章 苍国的信件
午夜时分，地牢之中，禄雅静静的坐在牢房之中，听着脚步声渐渐向自己靠近。
禄雅望着那张逐渐出现在烛光下慈悲的面孔，却感觉恶心不已。
“太后深夜造访，应该不是来同本宫闲话家常的吧？”
见禄雅一脸沉静的看向自己，皇太后理了理被梳的一丝不苟的云鬓，笑道：“哀家与雅贵妃你，为何就不能聊些闲话了？”
“若只是闲话家常，太后怕是找错了人，想来俪皇贵妃心愿得偿，此时应该跟太后您有说不完的闲话家常。”
见禄雅竟毫不客气的戳穿了她和明云的关系，皇太后脸上伪善的笑容瞬间消失。
“禄雅，何必呢？事到如今，你已经退无可退。现在你就是哀家手里的一只小蚂蚁，哀家叫你生你便生。哀家叫你死，你就得死！”
禄雅斜眼看向面目狰狞的皇太后，嗤笑道：“人在做，天在看，太后当真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天衣无缝，就没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么！”
“本宫是太后！是皇上的生母！即使东窗事发皇上也不会把哀家怎么样。哀家劝雅儿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身吧，通敌卖国谋害皇嗣，这罪名，就是诛你九族怕是都不够偿的。”
禄雅双眸淡漠的看着面前面露得意的皇太后，缓缓的从稻草上站了起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况且本宫也没有九族可给你们诛。皇上只是暂时昏迷，若是皇上醒了，他必然会相信本宫，为本宫伸冤！”
望着禄雅眼中那被称作‘希望’的东西，皇太后心中愤恨不已。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禄雅这种怀抱希望而活的人。
这世间本就漆黑一片，没有光明，何来的希望。
轻移莲步，皇太后靠近牢房的大门，脸上露出了憎恨的笑意。
“皇上是哀家的亲生骨肉，哀家自然不会害皇上。哀家也相信，皇上定然会听你申辩，只是前提是，你能见到皇上。”
听出了皇太后话中隐喻，禄雅双眉一凛，不怒自威。
“你要杀我？”
皇太后含笑着摇了摇头，“自然不会，若是哀家擅自处决了你，皇上醒来，定会大怒，这帝王之怒，即便是哀家也不想轻易承受。”
微弱的烛光照在禄雅和皇太后之间，明明灭灭。
刚巧此时，蜡烛的烛芯爆出了一个烛花，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声响。
若是放在平常，这样细微的声响自然不会被人所关注。
可是在这寂静无声的地牢之中，这样的声响却尤为难得。
皇太后回眸看向那刚爆过烛花的蜡烛，笑道：“烛花爆，好事到，想来雅儿你的好事，就在最近了。夜色已深了，哀家就不在此多留了，雅贵妃你多保重。”
临走前，皇太后略有深意的回头望了一眼牢房中目光炯炯的禄雅，转身离去。
一场谈话，皇太后的话说的滴水不漏，禄雅半点猜不到皇太后接下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此时的禄雅感觉自己身处于一张巨大的网中，而操控这张网的人此时正在慢慢的开始收网。
禄雅此时深觉，留给自己出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皇太后欲言又止的话里到底隐藏了什么深意，禄雅很快就知道了。
一夜未眠，上午巳时的时候，有侍卫来到地牢将禄雅从地牢里给提了出来。
见到来人，禄雅神情从容的从牢房里走了出来，问道：“可是皇上醒了？”
来人在禄雅的手脚上戴上了镣铐，牵着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对禄雅的话，却是充耳未闻。
见对方并没有要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禄雅微微蹙额，问道：“你们要带本宫去哪里？”
面对禄雅的再三提问，对方却都是三缄其口。
禄雅心知不对，企图挣脱这两人的钳制。
“你们放开本宫！不是皇上提审，本宫不会跟你们走的！”
随着禄雅的奋力挣扎，她手脚上的镣铐发出零碎的声响，搅乱了一池静水。
来人见禄雅这么不配合，互相递一个眼神，其中一个侍卫闪身到禄雅身后，一记手刀利落的砍在了禄雅的脖颈处。
禄雅只觉后颈一麻，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其中一名侍卫伸手接住了晕倒的禄雅，两人架着禄雅从地牢之中匆匆离开。
边疆大营之中，顾无尘负手而立，程万里和罗靳分别站在两侧。
三人如此严阵以待，为的就是桌子上那一封苍国来使送来的信件。
程万里天生性子直，不会绕那么多的鬼弯弯，见顾长天和罗靳都隐忍不语，心中烦躁，两只手在自己的脑袋上胡乱抓了一通，不耐烦的说道：“这还犹豫什么？这不挺好的事儿么？那个什么俪皇贵妃，不就是咱们的皇后娘娘娘么？对方愿意把人双手奉上，我们接着不就完了么？”
罗靳眉头一皱，一副受不了程万里的样子。
“如今无尘身受重伤，我军死伤惨重，若是苍国诚心求和也就罢了，怕就怕这是顾长天特意设下的计谋，为的就是探听我方的消息，如今他们还不知道无尘受伤，若是知道了，大举进军来犯，对我方十分不利。”
罗靳几句话，程万里又成了一副没主意的模样。
“那你说，这可咋办！这信上可说了，午时可就要把人给送过来了，这眼看时间马上就到了，这人咱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啊？”
这事儿罗靳也是为难，表面上这笔交易他们的确是不吃亏，可怕就怕这是对方的奸计。
瞥了一眼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顾无尘，罗靳眼神示意程万里。
程万里见罗靳对自己挤眉弄眼一顿瞎叽咕，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罗啊，你眼睛这是咋了？难受也先忍着，咱先把正事儿处理了要紧。”
罗靳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程万里一眼，转身对顾无尘说道。
“无尘，对这事儿你怎么看？其实我们也可以就此撤兵，不用考虑这信上的事情。”
本来在罗靳把伤重的顾无尘带回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决定要撤兵了，可谁料苍国却派来了信使，送来了这么一封表面联姻，实则求和的信。
顾无尘收到信后分析，可能是顾长天在大战之中出了什么事儿，如今苍国掌权的人并不是顾长天本人。
程万里和罗靳都认为这是一个攻克苍国的好机会，可顾无尘考虑的却是，没有顾长天的庇护，禄雅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之中会面临怎样的危急……
第340章 你被抛弃了
明云万万没想到，顾长天会如此生气竟然是因为她们将禄雅送出了城。
那只钳制她脖颈的手越收越紧，明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骨头扭曲的声音。
明云想奋力挣脱，可她哪里是处于盛怒下顾长天的对手。
眼见着顾长天真的想要杀了自己，明云勉强集中精神，垂落在两侧的手拽向腰间的香囊。
那腰间的香囊被她奋力的一扯便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香料从收口处散落了出来。
香气很快弥漫开，而随着香气弥散，顾长天的神情却逐渐缓和了下来。
一直守在外面的银霜听见内殿有声响，不顾常公公的阻拦，冲了进来。
刚一迈进内殿就被门口的侍卫毫不留情的按在了地上，被如此粗鲁的对待，银霜竟连哼都没哼一声。
一双眼睛急切的望向顾长天，高声呼喊道。
“皇上！我们娘娘没有叛国更没有要害任何人，请皇上快去救救我们娘娘吧，若是迟了恐怕娘娘就真的要被带走了！”
银霜的呼喊终于唤回了顾长天的神志，他挥手丢下了明云，一闪身就离开了内殿。
……
那两名侍卫架着禄雅，刚一出城门就将禄雅毫不留情的扔在了地上，退回城中，合上了城门。
顾无尘双眸一惊，忙从马上下来，向禄雅而去。
禄雅被扔在冰凉的雪地里，那冰冷刺骨的寒意终于将她激醒，她缓缓抬起头来，看见的便是向她走来的顾无尘。
顾无尘一伸手便将禄雅轻巧的从地上捞了起来，抱在了怀中。
他眼尖的看见禄雅那高高隆起的腹部，更心疼禄雅即使身怀有孕身体竟还如此轻盈。
“静雅，朕来接你了。”
禄雅艰难的抬起头，只能看见顾无尘布满沧桑的下颚，竟平添了些许悲凉。
“顾无尘，我怎么会在这里？”
禄雅躺在顾无尘的怀中有些恍惚，恍然间，她似乎还跟顾无尘住在那狭小的水洞之中，每日不过闲聊煮饭，向往一下水洞之外的世界。
顾无尘低头望着禄雅那苍白如纸的一张脸，愤恨的咬牙，回眸望着那站在高高城墙上俯瞰着他们的皇太后，沉声说道。
“禄雅，他们抛弃你了。这个国家，这座城，都把你抛弃了。”
天空乌云密布，黑云层层叠叠的从天空压了下来，仿佛触手可及。
净白的雪花从空中飘落，落在禄雅苍白的脸上，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冷。
听着顾无尘毫无波澜的声音，禄雅竟心生一股悲凉。
她的脑中涌入一段记忆，也是这样的一个阴霾天，雪花从天上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顾无尘穿着一件血染的龙袍，红的是那样的刺眼。
那时的她泪流满面心生悲切，正如她此时的心情。
顾无尘带着禄雅飞身一跃落于马上，禄雅却似有所感一般，坚持要坐在顾无尘的身后。
神情微愣，顾无尘望着禄雅，问道：“雅儿，你可是恢复记忆了么?”
禄雅神情从容对顾无尘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这样比较方便你驾马。”
顾无尘眼中情绪莫名的看了一眼禄雅，双腿夹紧马腹，策马扬鞭。
巨大的沉闷声在身后响起，禄雅似有所感般回头。
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顾长天手持长弓阴沉着一张脸自其中缓缓走了出来。
在与禄雅对视的瞬间，顾长天双眸一凛，弯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
望着那出现在城门前的那个人，禄雅不自觉的喃喃道：“顾长天……”
顾无尘的话回荡在禄雅的耳边。
“禄雅，他们抛弃你了。这个国家，这座城，他们都把你抛弃了。”
可是顾长天他没有……
听见禄雅的声音，顾无尘勒马回神，与站在城门口的顾长天遥遥相对。
顾长天双眸阴沉，手中的长弓绷直，箭矢一触即发。
“把她放下！”
顾无尘骑在马上，笑的肆意。
“顾长天，你还要孩子气到什么时候。人是你苍国亲手送出来的，现如今却要出尔反尔再要回去么？就是朕同意！朕城外的那三万将士也不会同意！”
顾长天阴沉着一张脸，拉弓的那只手已经被弓弦绷的失了血色，“你找死！”
似曾相识的场景，似曾相识的话。
顾无尘策马扬鞭，笑的张狂。
“朕的项上人头就在这里，你的箭若是能穿透朕皇后的身子，就能杀了朕！”
顾无尘勒马转身，将身后的禄雅暴露在顾长天的眼中。
顾长天眼中猩红一片，可手中的箭矢却迟迟没有射出。
禄雅回眸看向顾长天，即使这个国家抛弃了她，即使这座城抛弃了她，可她却始终坚信，顾长天不会抛弃她。
顾无尘突然勒马，对身后的禄雅嘱咐道：“抓紧朕！”
望着身前的顾无尘，禄雅却松开了手。
感觉到禄雅离开自己腰间的手，顾无尘整个身体僵住了。
“抱歉，顾无尘，我不能跟你……”
那个‘走’字还未曾说出口，耳边却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禄雅本能的往前一扑，挡在了顾无尘的身后。
冰冷刺骨的感觉瞬间蔓延至禄雅的四肢百骸，身体失去控制的瞬间，禄雅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箭矢将禄雅的胸口洞穿，鲜血自伤口处缓缓的渗出，染红了箭矢，更染红了禄雅的衣裳。
禄雅倒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眼中的一切都像是被血浸过的一样。
她涣散的瞳孔望着城门的方向，站在城门前的顾长天此时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长弓。
顾无尘踉跄着从马背上下来，伸手将禄雅从雪地里抱了起来。
禄雅忍不住口吐了一口鲜血，染红了顾无尘胸前的盔甲。
“雅儿！雅儿！雅儿你怎么样了？”
顾无尘急切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回响，禄雅将视线从顾长天的身上移开，看向身前的顾无尘。
她想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却吐出了更多的鲜血。
顾无尘望着怀中一身鲜血的禄雅，第一次慌了神。
上次禄雅为他挡了一刀，还他多年的情分。
如今禄雅又替他挡了一箭，顾无尘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拿什么还她。
禄雅望着一脸悲痛的顾无尘，伸手缓缓的抚上他的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
“顾无尘，我走不了了，你走吧。”
第341章 哀莫大于心死
禄雅躺在顾无尘温暖的怀里，却仍觉得冰冷刺骨。
心寒，优胜天寒。
那支贯穿她身体的箭矢，顺带打碎了她对现实的所有幻想。
就在顾长天对她射出这一箭的瞬间，禄雅对这世间残留的最后一点儿希望也随之熄灭了。
“顾无尘，你走吧，好好活下去。”
强烈的疲惫感充斥着禄雅的全身，她从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感觉自己的双眸是如此的沉重。
她缓缓阖上眼睛，周围变得一片寂静。
她能听见长靴踩在雪地上发出的那种独有的沉闷声响，那是顾长天脚步的声音。
见禄雅晕了过去，顾无尘抬头看向正向他缓步走来的顾长天。
“你竟然真的敢放箭！”
望着顾无尘怀中奄奄一息的禄雅，顾长天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
可随着顾无尘的话，这一抹不易让人察觉的惊慌也转变为了冷漠。
“这世上就没有朕不敢做的事情。”
顾长天一双如同鹰隼的双眸一瞬不瞬的盯着顾无尘，眼中的锐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放开她，她就是死了，也是朕的人。”
顾无尘眼神冰冷，一双眼眸冷漠的望着顾长天，竟然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针锋相对之间，远处传来铁骑踏冰之声。
程万里带着一队骑兵从远处策马而来，顾长天看着那明显来势汹汹的一队人马，嘲讽一笑。
“你的人来接你了，还不走么？若是你还不肯走，朕倒是不介意让朕的骑兵招待招待你。”
这里是顾长天的地盘，想要从这里带走已经昏迷的禄雅全身而退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况且禄雅的伤势……
顾无尘低下头，双眸低垂的望着怀中气息微弱的禄雅，眼含柔情的为禄雅将散落的几缕发丝别在了她的耳后。
“雅儿，等我。”
顾无尘抬眸深深的看向距离他几步之遥的顾长天，那双眼眸之中无波无澜，却好似隐藏着无底深渊一般，让人心生畏惧。
“顾长天，总有一天朕会回来拿回本该属于朕的一切！”
深情的望了怀中的禄雅最后一眼，顾无尘蓄满内力的一张拍在身旁的冰霜之上，一时之间，风霜漫天，顾长天心中警铃大作，向后连退了两步，以长袖掩眼，只来得及看清顾无尘那隐在风雪之后的一双深沉双眸，便完全被风雪所覆盖。
待风雪过后，顾无尘连同那一队骑兵都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冰天雪地之中，唯有一处地方不见丝毫冰冻的迹象，而禄雅就静静的躺在那里，安静的，就好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顾长天疾步上前，将禄雅抱入怀中，身形一闪，人已然出现在几十米开外的城门之内。
“关城门，叫太医！”
仅仅六个字，却带着让人不容忽视的威势。
眼见着顾长天抱着禄雅从自己面前走过，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明云五指指节泛白，紧紧握着手中的长弓。
眼中的愤恨，让她的整张脸看上去阴森而又恐怖。
仔细看去这张脸虽然与曾经苍国第一美女禄雅的相貌如出一辙，但此时却又让人感觉大不一样。
……
顾长天一路抱着禄雅冲进了养心殿，将人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榻之上。
太医接到口谕，马不停蹄的从太医院赶了过来。
禄雅的伤势，即便是太医院最见多识广的太医，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为禄雅拔出胸口上的箭矢，太医忙为禄雅做止血处理。
若是换做旁人，此时恐怕早已魂归西天了。
好在禄雅体质特殊，虽然效果缓慢，但她的伤口的确在开始愈合，没有再出血的趋势。
见出血控制住了，太医院的太医都不由得抹了一把冷汗。
李太医照例被其他太医推出来去向顾长天回禀，“禀皇上，雅贵妃的伤势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好在箭尖是斜插进胸口的，刚好偏离了心脏的位置。只要血止住了，也就保住了性命。只需静养半月，应该就能大好了。”
众太医保住了禄雅的性命，本以为顾长天阴沉的脸色总能缓解一些，结果却更糟了。
太医们心知伴君如伴虎，一个个如同鸵鸟一般龟缩着不敢出声。
让人倍感崩溃的沉默过后，顾长天神情一凛，对太医问道：“她还有多长时间能醒？”
众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轻易论断的。
禄雅此时异常的虚弱，虽然身体正在恢复，但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恢复多长时间，这都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
开方下药也要根据个人体质，到底什么时间能醒，这谁也说不好。
见无人回答，顾长天双眸一沉，怒叱道：“朕的太医一个个都如此无能么！”
众太医见此，忙齐齐下跪，不敢有丝毫怠慢。
顾长天从腰间拔出双刀，直指向跪满一地的一众太医。
“说，或者……死！”
一众太医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还是李太医内心强大，向顾长天回禀道：“禀皇上，雅贵妃此时身体虚弱，据臣诊断，雅贵妃之前曾经动过胎气，右肩上受过刀伤还未彻底痊愈，再加上这几日心神惊惧本就虚弱，此次出血不少，想要醒来，大约也要两三日。”
“两三日？”
顾长天冷笑，看向床上面色惨白如纸的禄雅，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如此不堪的女人，也配在朕的皇宫里静养两三日？来人，给朕拿冰水来，把这个女人给朕泼醒，朕要即刻审问她！”
一众太医听此，心中一惊。
这雅贵妃本就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此时审问，这不是要人命呢么？
虽是如此想，可却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只因为，下令的人是他们苍国的帝王。
冰凉刺骨的凉水被人从外面端了进来，兜头泼在了昏迷的禄雅身上。
寻常人若是被这样的冷水一激，早就醒了，而禄雅却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要转醒的迹象。
顾长天见此，继续下令道：“一盆不醒，就给朕继续泼，泼到她醒了为止。”
第342章 三罪并认
宫人们对顾长天的命令不敢怠慢，只能一盆冰水一盆冰水的往禄雅的身上泼。
终于，在第四盆水泼完之后，禄雅原本紧闭的双眸微动，从昏迷之中幽幽转醒过来。
刚刚转醒的禄雅只觉得浑身上下冰冷刺骨，如同身处于寒冰地狱中一般。
见禄雅醒了，顾长天沉声下令。
“将她拖到大殿上去，朕要亲自审问！”
顾长天的声音冰冷的不带有一丝感情，禄雅侧头看向站在众人之中的顾长天，眼神空洞且疏离。
禄雅被人从床榻上生生的拖了下来，全程就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一般任由旁人摆布。
顾长天冷漠的双眼望着禄雅，坚定的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挣扎。
禄雅被人拖到了大殿之中，此时大殿中除了坐在龙椅上的顾长天之外，还有皇太后、明云、秦雪等这些后宫妃嫔，甚至于一些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都在其中。
望着这些人或是沾沾自喜或是愤恨不平又或是幸灾乐祸的嘴脸，禄雅竟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心死，或许就是这种感觉。
顾长天从众人眼前走过，从禄雅的身边走过，一步步走向那个让人高不可攀的龙椅坐了下来。
望着下方一脸淡漠的禄雅，顾长天握着龙椅的手竟不自觉的缓缓收紧。
“雅贵妃，你残害皇嗣，谋杀嫔妃，甚至通敌卖国，这些罪名，桩桩件件可都是死罪，你可认罪？”
顾长天声音沉稳如钟磬之音，掷地有声余音绕梁。
明明是同样的声调，爱时可以说得甜言蜜语，恨时却又能将人万箭穿心。
禄雅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来傲然而立，剑眉入鬓，凤眼生威，与坐在龙椅上的顾长天遥相对视。
漆黑的双眸如同深潭一般平静，让人只是望上一眼就心生胆寒唯恐避之不及。
在这大殿之上，人人都俯首帖耳，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正视帝王之颜。
“在回答你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一旁的老臣见禄雅不仅敢直对圣颜，还竟然敢同皇上你我相称，大喝道：“大胆！”
然而顾长天对禄雅的表现却未置一词，在那老臣打算站出来呵斥禄雅的时候，一个眼神看了过去，将那老臣震的再不敢言语。
望着殿中神态从容毫无惧色的禄雅，顾长天缓缓说道：“你想问朕什么？”
禄雅无波无澜的双眸之中，泛起一阵涟漪。
“你可曾信我？”
“朕只相信自己所见的。”
似是不死心一般，禄雅接着问道。
“你可曾爱过我，不是禄雅，不是静雅，只是你面前的这个我。”
在这威严雄伟的大殿之上，从来都只谈朝政国事，禄雅是第一个，敢在这里谈论情爱的人，而且是跟一个帝王谈论情爱的人。
都说帝王家最是薄情寡性，禄雅却还是执拗的想要问上一问。
顾长天望着殿上背脊挺拔的禄雅，那双曾经面对他时柔情似水的双眸中，此时写满了不屈和傲然。
面前的这个女人是骄傲的，顾长天一直都知道。
“不曾。”
似是还觉得不够，顾长天抬眸直视着殿中的禄雅，沉声说道：“朕，从来都不曾爱过你。”
大殿之中，顾长天沉稳威严的声音绕梁不断，他的尾音深沉却又绵延，一次又一次的敲打在禄雅那一刻已然支离破碎的心上。
禄雅缓缓阖上双眼，嘴角扬起一抹冷笑。
“好，那臣妾现在可以回答皇上方才的问题了。”
再睁眼时，禄雅的眼中漆黑一片。
再睁眼时，禄雅的眼中没有任何人。
“臣妾认罪，皇嗣是臣妾杀的，俪皇贵妃是臣妾伤的，也是臣妾私通叛军，一切都是臣妾做的。”
禄雅神态从容的向顾长天下跪，匍匐于地。
这一跪，跪的决绝。
这一跪，便是永诀。
顾长天这一生受过无数人跪拜，却唯独只有禄雅的这一拜，让他觉得受之有愧。
禄雅一口气，将所有的罪名统统认了。
若是三罪并罚，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可禄家，除了禄雅和生死不明的禄子安，已再无九族可诛。
在场之人，除了明云和皇太后之外，都未曾想过，禄雅竟然会将这三罪全部都认下来。
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禄雅，可众人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疑虑，本以为会是一场史无前例的会审，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顾长天双眸一沉，看向禄雅沉声问道：“雅贵妃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了么？”
禄雅不曾抬眸，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没有。”
见禄雅连争辩都不曾为自己争辩，顾长天难掩心中的怒火，从龙椅上豁然站了起来。
大殿众人见顾长天如此，赶忙跪拜在地。
顾长天的双眼之中似是燃烧着熊熊烈火，一路摧枯拉朽似的要燃尽这世间所有。
一双明晃晃的龙靴出现在禄雅的视线之中，顾长天伸手扼住禄雅的脖颈，将人生生的从地上拖了起来。
顾长天强迫禄雅跟自己对视，然而看见的却是一双毫无惊慌的双眸。
禄雅的神情太过沉静，甚至连挣扎都没有。
她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甚至对于死亡，都没有半分惧怕。
“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望着怒火中烧的顾长天，禄雅抬眸与其对视。
“如此，还要多谢皇上。”
“好，好啊，好！”
顾长天连说了三个好字，他盛满盛怒的双眸望进禄雅的眼中，冷笑道：“你杀了朕的孩子，谋害朕的妃嫔，还意图颠覆朕的国家，让你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朕要让你活着，活的生不如死！”
禄雅就这样望着顾长天，眼神冷漠的不似活物一般。
见着如此没有生气的禄雅，顾长天心中的怒火不消反涨。
“你不是忘不了顾无尘么，甚至不惜出卖朕去讨好他，那朕就要让你们永远都见不到，朕要把你发配到这世间最荒芜的地方去，让你永生永世都见不到顾无尘一面！还有你肚子里面的这个野种，也是顾无尘的吧？难怪你一直这么宝贝他。”
顾长天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了禄雅高高隆起的肚子上，眼中盛着冰冷的笑意。
“朕不亲手杀了这个孩子，朕要留着这个孩子，折磨你。”
第343章 杀人诛心
垂落在两侧的手臂缓缓抬起，禄雅的双手抚上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
“你……想干什么？”
见禄雅终于有了反应，顾长天似是受到了愉悦，嘴角缓缓上扬了几分。
他缓缓靠近禄雅，在禄雅的耳侧轻轻说道：“朕会告诉押送你的侍卫，若是这孩子在半路生下来，女的就送去昌寮，男的就送去南院。”
望着顾长天极尽疯狂的一张脸，禄雅愤恨的望着他。
“顾长天，你好狠。”
禄雅眼中的怒火与顾长天眼中的怒火交织缠绕在一起，隐有燎原之势。
见禄雅终于有了反应，顾长天眼含笑意，将禄雅扔在了地上转身走回到龙椅前坐下。
“雅贵妃私通敌国，谋害皇嗣，残害嫔妃，流放漠穹，此时不能再踏足苍国半步。”
听着顾长天对禄雅的判决，明云垂在袖口当中的五指缓缓收拢。
她愤恨的望着殿中的禄雅，恨不得现在就上去将禄雅掐死在当场。
明云本以为禄雅会试图辩解，她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禄雅竟然供认不讳，将所有罪名都统统认下了。
天知道，在禄雅将所有罪名都认下的时候，明云一颗心简直都要欢喜的蹦出来了。
可明明是诛九族的大罪，顾长天竟然就以轻飘飘的一句流放作为判决。
有时候明云甚至怀疑，禄雅是不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妖孽，竟然怎么弄都弄不死她。
顾长天圣旨以下，明云只能忍下心中这口怨气。
反正只要禄雅不在这皇宫之中，她想要弄死她，也不是什么难事。
禄雅的流放时间被定在第二天午时，随行押送的是两名宫中侍卫，从苍国皇都南侧的一个小角门悄悄的被送出了城。
来给禄雅送行的人，唯有银霜一人。
望着眼眶哭的红肿如杏的银霜，禄雅淡笑着握着她的手笑道：“傻丫头，哭什么，我能离开这苍国，不见得就不是一件坏事。我走之后，你就继续回到顾长天身边吧，有他在，想来那些人也不会的对你怎么样。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么？我走之后一定要把信交到秦雪的手中，未央宫里桃花树下的东西，若是你遇到危难的时候就将它挖出来，可救你一命。”
银霜一脸不舍的望着禄雅，对于禄雅的嘱托，一个字都不想记得。
“银霜不要，银霜只想伺候娘娘你一个人，只要跟在娘娘身边，银霜什么都不怕。”
禄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笑道：“我如今已经是一个要被流放的犯人，再也护不住你了，你要学会自保知道么？听我的话，若是有缘，或许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禄雅心中却清楚，相见之日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了。
“银霜不懂，明明您是被冤枉的，为什么不申辩！银霜可以去跟皇上求情，皇上一定会听娘娘您申辩的，这都是那些人故意设计的，应该获罪受处罚的人明明就应该是那些害您的人。”
禄雅缓缓摇了摇头，含笑道：“我认罪，不是因为我真的有罪，而是有没有罪对于我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帝王之家皆凉薄，这是妄想与凉薄之人共偕老的我，该得到的惩罚。”
仰头看向天空，午时的太阳带着些许暖意笼罩在禄雅的身上。
“时间到了，我要走了，银霜，你保重。”
禄雅将银霜紧握的双手推开，随着侍卫潇洒的离开。
望着禄雅离去的背影，银霜哭的声嘶力竭。
等到彻底看不见禄雅的影子，银霜才一步三一回头的离开了角门，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向养心殿中走去。
推开沉重的大门，养心殿中寂静一片。
银霜移步来到殿前，行礼跪拜。
“皇上，娘娘已经被送出南门了。”
顾长天坐在龙椅上，一刻不停的批阅着手中的奏折。
见顾长天不语，银霜踌躇了片刻，大着胆子问道：“皇上既然您知道娘娘是被冤枉的，又为什么不替娘娘伸冤，让那些恶人逍遥，让娘娘受屈，那漠穹之地苦寒无比，娘娘的身子，怕是不到漠穹就已经……”
银霜抽噎了两声，实在是不忍接着往下想。
“朕知道火器的事情有诈，也知道雅儿并不是那种会谋害皇嗣之人，可她若待在这皇宫里一日，便会多一日危险。沿途朕已经吩咐人照顾了，等朕肃清了这苍国的奸佞，就会把她接回来。”
银霜诧异的看向顾长天，竟是有些不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顾长天的嘴里说出来的。
“皇上一番苦心，为何不叫娘娘知晓，皇上可知您大殿上的一番话，已经彻底凉了娘娘的心。”
“想要骗过敌人，就要先骗过自己。你退下吧，今后就待在养心殿吧。”
银霜知道这是顾长天有意要庇护她，若没有顾长天的庇护，她的下场恐怕也会落得个跟那个叫杏花的丫头一样。
微微欠了欠身，银霜便悄然从养心殿中退了出去。
养心殿的大门缓缓关上，明亮的大殿瞬间被黑暗笼罩。
顾长天停下手中的笔，环顾四周，心想从前那个女人在的时候，他竟然没觉得，这养心殿中是这样的黑。
听完夏春的汇报，明云转头看向端坐在殿中的皇太后。
“禄雅已经被送走了，太后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皇太后抬眼瞥了一眼明云笑道：“慌什么，禄雅已经被发配出去了，从今以后这后宫之中便是你我的天下，人哀家已经一早就吩咐出去了，禄雅刚一出苍国就会被扭转送回来，至于接下的事情，就不是你该操心的了。”
感受到皇太后话中警告的意味，明云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她的确是担心，之前她一次次的陷害禄雅，可禄雅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次又一次的从鬼门关前又走了回来。
眼见明云担忧之色溢于言表，皇太后冷笑道：“还记得哀家曾经跟你说过一句话么？有些人，只要她不想死，她就是死不了。”
杀人，先诛心。
“如今禄雅的心已经死了，哀家想让她死，她便必死无疑！”
第344章 半路遇劫
明云脸色阴晴不定的望着一脸沉稳的皇太后，有些摸不清皇太后的话到底说的有几分真假。
“既然老佛爷都这么说了，那明云就回去等着老佛爷的好消息了。”
皇太后品着手中的香茗，嘴角含笑：“别怪哀家没提醒你，如今皇后有了皇上的孩子，你若是不使些手段，仅凭着这副皮囊怕也不能长长久久的获得圣宠，若是有一日哀家觉得你失去了利用价值了，你可别怪哀家心狠。”
明云双眸一沉，望向一脸风轻云淡的皇太后，心道这能当上皇太后的人果然都不简单。
面上却是毕恭毕敬的冲着皇太后欠了欠身道：“太后待明云如何，明云心中清楚，还请太后放心，明云必然不会让太后失望的。”
……
禄雅一路跟随两名侍卫出了南门，离开了苍国皇都境内。
身后的皇城越来越小，最后化作一个小点在禄雅的视线当中消失不见了。
回想着曾经在皇城之中所发生的那些事情，禄雅竟深觉的恍然如昨日。
走了差不多一个上午的时间，两名侍卫捡着一个干净的地方生火休息。
以往这种押运犯人的事情都是最苦最累的差事，虽然俸禄优厚，但却不一定有命回来花。
犯人的家属为怕犯人在路上吃苦，也会尽量多的给侍卫塞钱。
可禄雅犯的是大罪，银霜一个小婢女身无长物，这两个人自然是捞不到什么油水的。
两个侍卫一边嚼着口中干涩到难以下咽的干粮，一边看向背靠大树正在休息的禄雅。
“哎，哥们儿，你说咱干的这叫什么苦差事儿，那漠穹是个什么地方，哪个好人往那种地方去？你不知道，我家那娘们儿知道我要去漠穹，跟我是又哭又闹，可咱又有什么办法，吃着这口官粮，又不能不办事。”
相比于他的苦大仇人，跟他同行的那个人却淡定的多。
他啃着手中的干粮，笑道：“嗨，你也别急，你没看就这一上午，那位的脸色就难看到要死了么？要我说，没准还没走出这苍国的地界，她就死了也说不定。”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殊不知他们说的话都被禄雅听进了耳朵里。
顾长天的话到如今仍旧萦绕在她的耳畔，若顾长天真的对这两人下了那样的命令，就算为了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禄雅也一定会想法设法的逃跑。
押送流放犯人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有一个时限的，若是在时限范围内没将犯人送到，那押送的侍卫也要一并受过。
但禄雅却极其特殊，她要被送去的漠穹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甚至说那里有没有鸟都说不定。
更别提有什么交接的官员了，所以这两个侍卫倒也不着急，眼见着不远处就有个小镇子，两人索性也就不走了，晚上就住在了镇子里。
小镇虽然比邻着苍国，可因为镇子太小又没有什么人去，所以也不见多热闹，一入夜，大街上就没有几个人了。
两名侍卫开了一间房，寻了客栈的伙计打听到柴房在哪，塞了两个铜钱，就将禄雅草草的关进了柴房之中。
禄雅也没想过一个犯人能住的多好，晚上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已经很不错了。
时至深夜，周围被寂静所吞噬，只有从缝隙中灌进的冷风才让人禄雅觉得自己还活着。
柴房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将浅眠中的禄雅惊醒。
原本被侍卫用铁链锁上的柴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飞扬的尘土模糊了禄雅的双眼，一群黑衣蒙面的人从外面鱼贯而入，直奔向缩在柴房角落里的禄雅。
见对方的目标是自己，禄雅仓皇从地上站了起来，可柴房就只有那么大，对方明显有备而来，禄雅躲闪了两下就被对方轻易的给制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
双手被对方钳制在身后，禄雅被强压着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来人明显训练有素，竟然连一句废话都没有，一刀劈晕了禄雅，扛起来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二天一早，负责打扫房间的小二见两名侍卫迟迟不下来退房，只好磨磨蹭蹭的上楼敲了两下房门。
“官爷，这眼看就要到中午了，两位爷不出来用点儿午饭么？”
见没人回应，小二附耳到门上，细细听着房中的动静。
听了半晌，也不见有动静，小二神色有些不对，又快速的敲了两下门，见还是无人应答，忙下楼去叫掌柜的上来的。
客栈开了这许多年，掌柜的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叫了两个壮实的过来，两下子便把从内横插的房门给撞开了。
这房门刚一撞开，一股血腥味就夹杂着寒风扑面而来。
跟随掌柜的一齐从外面进来的小二见了屋内的场景，险些就当场吐了出来。
几人只见屋内窗户洞开，风雪顺着窗户飘了进来，昨日还活蹦乱跳的两名侍卫，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脖子处都有一道浅浅的细长血痕。
两人皆是一刀就被人抹了脖子，对方手法之快，两人的伤口处竟都没见多少血。
眼见死的人是官爷，掌柜的也不敢怠慢，忙着人去报了官。
当地的知府只当做是寻常的案件，命人查办，却并没有叫人上报朝廷。
……
禄雅从昏迷之中缓缓醒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暗室之中，手脚都被镣铐所缚，身体呈‘大’字被束缚在了一块儿木板子上面。
试图挣扎了两下，那镣铐竟是微动分毫。
“别挣扎了，这镣铐是特质的，非玄铁所铸的利刃，连刀痕都不会留下一点儿。”
禄雅神情一凛，看向暗室的阴暗处。
方才说话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禄雅现如今是朝廷重犯，这些人将她劫持来了这里，等同于犯了大罪。
对方明知故犯也要劫持自己，禄雅甚至不敢想这背后的原因。
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禄雅走来，对方的脚步声极为轻缓，不慌不忙，很是悠闲。
禄雅的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黑暗处想要看清对方的相貌，可当对方真的从黑暗之中走出来的时候，禄雅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345章 阴谋背后的目的
禄雅眼看着从暗处中走出来的银霜，那冰冷的烛光照在银霜淡漠的脸上，带着些许朦胧。
如果可以，禄雅甚至想骗自己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已。
见禄雅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银霜淡淡的说道：“娘娘之前可曾想过，我们的相见之日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望着那张熟悉的脸，禄雅震惊的甚至忘记了说话。
良久之后，禄雅双唇微颤的问道：“银霜，你是谁派来的？”
顾长天已经将自己流放了，便必不会再找人劫持自己，既然银霜出现在此处，就只能说明，银霜不仅仅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她很有可能其他人派到顾长天身边的细作。
“娘娘如此聪慧，难道现在还猜不到么？”
禄雅没指银霜到自己身边伺候的时候，银霜是顾长天身边的人。
能将人安排在顾长天身边，还能不引起顾长天丝毫怀疑的人，怕也就只剩下那个人了。
想明白了这一切，禄雅的嘴角缓缓的扯出了一个弧度，喃喃道：“是皇太后吧。”
银霜不语，算是默认了。
“娘娘对银霜的好，银霜都记在心里，只是银霜也有自己不得已的苦衷，是银霜……对不起娘娘。”
禄雅缓缓阖上双眼，此次被发配，禄雅唯一姑娘的也就只有这个侍奉在她身边没有多少时日的银霜了。
临走的嘱托，也是想为银霜多留一条后路。
可如今，银霜怕是根本不稀罕自己那微薄的庇佑了。
两人闲聊之际，暗室的大门被缓缓打开。
趁着那一瞬间的光亮，禄雅看清了来人的相貌，正是刚刚她们所提到的皇太后。
见皇太后进来，银霜毕恭毕敬的欠了欠身。
瞥了一眼已经清醒了的禄雅，皇太后嘴角扬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
“看来雅贵妃已经跟哀家的义女打过招呼了，紫蕊之前受雅贵妃你诸多照顾，哀家还没多谢你呢。”
禄雅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皇太后计谋无双，禄雅佩服。”
她转而看向站在她身边的银霜，说道：“怪本宫瞎了眼，错信了人。”
见禄雅如此说，银霜缓缓低下了头，不敢与禄雅对视。
“娘娘一心为银霜好，银霜桩桩件件都记在心里，一刻都不敢忘。”
禄雅望着银霜惊恐忐忑的模样，不忍的闭上了双眼。
她醒来的时候猜想过任何一种可能，甚至她还有一瞬间怀疑过顾长天，却从没怀疑过银霜。
禄雅这一生，错信过许多人，却也有像杏花那样全心全意对自己的人在。
她不曾怀疑过银霜，也是因为银霜从头到尾都一直真心实意的在待自己，那种真情实感，并不是靠装就能装出来的，所以她从不曾对银霜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见禄雅一脸绝望，皇太后嘴角缓缓上扬，对银霜吩咐道：“你下去吧，哀家有事跟雅贵妃说。”
银霜冲着皇太后微微亲身，临出暗室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被束缚在木板上的禄雅，眼中尽是羞愧和痛苦。
暗室的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银霜的视线，同样也将她与禄雅的关系彻底斩断了。
难得的光亮过后，黑暗再次来临。
皇太后借着暗室中的昏暗的烛光，看向木板之上的禄雅。
“雅贵妃可知道，当初哀家为什么一心想要扶持莫烟儿那个丫头么？”
禄雅闭着眼睛，对皇太后的话不予理睬。
没有得到禄雅的回应，皇太后却并不生气，反而自顾自说道。
“哀家中了一种奇毒，这毒会使哀家的四肢逐渐萎缩，最终变成一个无法动弹的废人。”
“哀家身为苗女，翻遍了古书，才找到一种方法医治哀家的病。这方法中所需的药材凭哀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只需花些时日都能弄到手，唯有这最重要的一味药引，哀家一直求而不得，雅贵妃可知，是什么吗？”
皇太后嘴角含笑，踱步到禄雅的身旁，缓缓靠近到禄雅的耳边，轻声说道：“这最重要的药引就是至亲之人的骨肉。”
禄雅一脸不敢置信的睁开双眼，看向眼前谈笑风生的皇太后。
一个妄想将至亲骨肉用作药引的女人，还是人么？
见禄雅终于肯睁开眼睛看她了，皇太后伸出手，手指上的护甲划过禄雅脸颊上的肌肤，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红印。
“制作解药的过程其实很简单，只需要将新生儿浸在其他的药材制作的药酒中泡上七七四十九天，这药也就算做完了，只要哀家服下，毒自然可解。”
护甲上镶嵌着的红宝石熠熠生辉，在烛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血色的光芒。
皇太后指尖下移，从禄雅的脸颊一路划过脖颈胸口最后停在了禄雅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五指轻柔的抚摸着禄雅高高隆起的肚子，皇太后的脸上露出了和蔼又慈祥的笑容。
“哀家知道，你这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皇上的孩子，是哀家的亲孙子，是我皇室的血脉。”
禄雅望着皇太后的动作，只觉背脊发凉，恐惧从脚趾一路蔓延至周身。
“你想干嘛，你要干嘛！”
感受到了禄雅的恐惧，皇太后手下的动作一顿，带着护甲的手指狠狠的向下一戳。
锐利的甲尖刺破了禄雅轻薄的衣服，皇太后脸上闪过一抹狰狞之色，五指用力，那护甲尖顺着刺破的地方一路划破了禄雅的衣衫。
腹部的衣衫瞬间被护甲撕裂一分为二，露出了低下光滑的肌肤。
陡然接触到冰冷的空气，禄雅的肚子不受控制的痉挛了一下，引发了一阵钻心的疼痛，禄雅忍不住轻哼了一声，额头马上就出了一层冷汗。
望着那暴露在眼前的肚子，皇太后露出了一个疯狂的笑容。
“啊~哀家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冰凉的手指拂过温热的皮肤，感受着皮肤之下那鲜活的律动。
“只要有了它，哀家就再也不用受苦了，哀家的病就能治好了！”
“不要，不要碰我的孩子！”
看着已经几近疯狂的皇太后，禄雅开始奋力的挣扎。
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了，皇太后所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第346章 剖腹取子
禄雅每挣扎一次，棱角锐利的镣铐就会刮蹭下她一层皮肉，不过眨眼的功夫，禄雅的手脚处就已经血肉模糊，有几处甚至已经能透过模糊的血肉窥见低下的森森白骨。
可即使伤重如此，禄雅却仍旧不断的挣扎，恍若未绝。
这一刻她甚至期望，甚至期望那些锐利的镣铐能将她手脚上多余的血肉刮个干净，这样她就可以挣脱镣铐。
皇太后眼中的疯狂像是蚕食灵魂的妖魔一般，啃食着禄雅了胜于无的理智。
望着惊恐无助的禄雅，皇太后的嘴角缓缓扬起了一个嗜血的笑容。
她从袖口中缓缓拿出一把三寸长的匕首，那匕首做工精巧，刀鞘上还镶嵌着无数名贵的石头，甚是华贵。
褶皱枯槁的手指缓缓的拂过刀鞘上那些雕刻精美的花纹，就像是在抚摸最上等的丝绸一般。
“这是哀家千辛万苦才得来的一把宝刀，刀锋尖锐无比削铁如泥。哀家觉得，只有这么名贵的刀才配得上你，用这把刀剖开你的肚子，最为合适不过。”
枯槁的手指最后停留在了刀柄和刀鞘的交界处，拇指缓缓上推，刀鞘与刀柄骤然分离，露出了下面泛着寒光的刀刃。
禄雅眼中含泪的望着皇太后的动作，皇太后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她的眼中被无限的放大放慢，每一刻都可能成为她所能见到的有关于这人世的最后一个画面。
“不要……”
禄雅无力的哭喊着，她已经忘记了挣扎，只能不断的祈求。
这一刻，她甚至卑微的希望皇太后能良心发现，放下她手中的匕首。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刀鞘缓缓脱离刀刃坠落在了地上，溅起了稍许尘埃，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冰冷的烛光倒映在散发着寒光的刀刃上，甚至比外面的冰雪更加寒冷彻骨让人心生绝望。
皇太后的脸苍老褶皱，疯狂而狰狞。
她的瞳孔之中，没有感情和温度，就像是一具活着的行尸走肉。
一道寒光反射在禄雅布满泪痕的脸上，鲜血漫天喷洒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她充满惊恐和怨恨的瞳孔之中。
疼痛逐渐变成了麻木，禄雅能感觉到身体的余温正从自己的体内渐渐抽离。
耳畔是皇太后得意的笑声，胸膛炽热的怒火连同着禄雅的灵魂一起焚烧殆尽。
黑暗最终占据了所有，冰冷如影随形。
一直躲在暗室之外的银霜望着推门而出的皇太后，心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皇太后将一个布包扔到银霜的怀中冷冷的说道：“把这东西浸泡在我之前准备好的药酒之中，切莫耽误了时间。”
一股湿润的温热从布料中渗透至银霜的掌心，让她感觉到一股灼伤的刺痛。
银霜缓缓抬起头，看向那半敞开的暗室。
里面寂静的可怕，就连微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
见银霜没动，皇太后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耐之色。
她冷笑的看着脸色灰白一片的银霜，冷笑道：“别看了，人已经凉透了。”
银霜浑身一颤，向后连连倒退了几步。
见银霜如此，皇太后不由得嗤笑道：“事到如今还装什么？你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没有你，哀家恐怕还要费些功夫。她的死，你也有份。要是还想让哀家救你那个半死不活的哥哥，就照着哀家的吩咐去做。”
瞥了一眼银霜手中的布包，皇太后举步缓缓离开。
与银霜错肩而过的同时，皇太后嘴角含笑着缓缓说道：“让人把里面的那具尸体，扔去乱葬岗，哀家要让她，死无全尸。”
鲜血渗透了包裹着的布料，染红了银霜一双素白的手。
银霜抱着手中的包裹，缓缓的走进暗室。
原本青白色的木板，此时已经被鲜血浸透成了暗红色，银霜望着禄雅那一张毫无生气的脸，忍不住跪在了地上。
寂静的暗室，无声的哭泣，成为了这里唯一的基调。
逝者已去，生在还要继续活下去。
最终银霜还是亲手将禄雅的孩子放进了皇太后一早准备好的药酒之中，而禄雅的尸体则被皇太后培养的杀手们随意的扔进了皇城外的乱葬岗中。
天空中闪过几道惊雷，乌云遮蔽了天空，几滴雨从云层之中穿过，落在了堆满尸体的乱葬岗中，落在了禄雅的脸上。
……
桃花将一路马不停蹄，终于赶回了苍国。
那日他深陷流沙之后，也是险象环生，几经波折才从其中脱困出来。
受人搭救之后，在西域养伤了半月有余，这才起身回苍国。
他在回来的路上，听闻了苍国与边疆大战的消息，深感此事必定会牵扯到禄雅，这才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刚一回到苍国，他就一路赶到了皇宫，可是未央宫中，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隐在暗处几经探查，桃花将才知道，在他不在的这段期间，宫中竟然多了个俪皇贵妃，而这位俪皇贵妃正是前朝皇后禄雅。
桃花将猜想此人极有可能是禄雅，若是禄雅真的恢复记忆，顾长天恐怕会对她不利。
桃花将心中隐隐不安，一路杀到了储秀宫中。
明云正坐在储秀宫中喝茶赏雪，听闻外面一阵骚乱，神情中闪过一抹怒色，对身边的夏春厉声吩咐道：“你去看看，外面干什么呢，吵的本宫心烦。”
夏春领了旨意，正要前去外面看看情况，便被桃花将一脚连人带门一起踹回到了屋里。
正在嗑瓜子的明云一惊，险些打翻了桌子上的茶杯。
嘴里发出刺耳凄厉的尖叫声，明云一边慌不择路的想往外跑。
桃花将冲进来之后一眼便看见了明云，在看清明云的相貌之后，桃花将却紧锁起了眉头。
将挡在脚边的夏春一脚踹了出去，桃花将一个闪身就出现在了明云的身前。
明云只觉得面前刮过一阵诡异的风，抬头时原本应该在门口的桃花将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吓的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看见如此惊慌失措的明云，桃花将面色一沉，手中的桃花枝散发着一股凛冽的寒气，直逼向明云。
明云的表现，更加印证了桃花将的猜想。
他的公主殿下，从来不会露出如此慌张的神情。
“说，你是什么人。”
明云起初害怕的要死，眼见桃花将从外面杀气腾腾的冲了进来，她来不及细看到底是谁，出于本能的想要逃命求饶。
此时见桃花将并没有要取她性命的意思，明云这才瑟缩的瞥向来人。
这一眼，却是看的明云心中一惊。
她竟然认得这个人……
第347章 还有救
“我……我是禄雅啊。你……不认识我了？”
明云强装镇定，一脸娇柔的看向面前一副杀气凛然的桃花将。
她记得这个人，在她想要从禄雅身体里取出换头蛊的那个晚上，她见过眼前的这个人。
桃花将面露嫌恶，手中的桃花枝往前递了几分。
眼见着那节桃花枝就要刺到自己脖子了，明云的脸上已然有些绷不住了。
“你不是公主，说！你到底是谁！”
明云大惊失色，她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能有人一眼就认出来自己不是真的禄雅。
桃花将隔着浣纱的一双眼睛审视着面前的明云，见明云眼神躲闪的时候，竟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略一思忖，桃花将手中的花枝一颤，沉声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天晚上偷溜进公主殿下房间的那个婢女。”
明云心中一惊，一脸惊慌的看向面前的桃花将。
若是让桃花将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那她之前所筹谋的一切就都毁了。
相比于丢了性命，明云更怕的是失去她今时今日的地位和权势。
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明云顿时心生一计。
“是禄雅，是小姐让我扮成她的模样留在皇宫里，好方便她离开皇宫。”
“你说公主殿下已经离开皇宫了？”
见桃花将似有不信，明云接着说道：“没错，就在前两天，小姐已经离开皇宫了。这一切都是小姐计划好的，她还曾经跟我说过，出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寻你。”
桃花将所经世事不多，见明云一脸笃定，便信了三分。
他相信，若是禄雅真的离开皇宫，必定会去寻他。
桃花枝缓缓从明云的脖颈处离开，明云霎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你可知道，公主殿下往何处去了？”
这句话，的确是把明云给问住了，禄雅被流放到漠穹，可漠穹荒芜，若是禄雅真的是自己离开皇宫定然不会去漠穹那种地方。
眼中流光一动，明云强装镇定的说道：“夏至国！我虽不知小姐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寻你，但小姐说了，会回夏至国。”
见明云不似说谎，桃花将收起桃花枝，一个纵身便消失在了茫茫雪色之中。
明云松了一口气，顿时瘫软在了地上，心中不免后怕。
……
桃花将听信了明云的话，飞身离开皇宫，一路往夏至国方向前去。
还未出城，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心下一动，脚下行进的动作一顿，转个方向。
等桃花将找到乱葬岗的时候，发觉那股熟悉的气息竟是来自于禄子安。
那一头随风飞扬的银发，这世间恐怕再无第二个人拥有。
周围残骸如山，禄子安跪坐于其间，怀中似乎躺着一个人。
桃花将缓步上前，禄子安竟毫无反应。
“禄子安，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闻桃花将的声音，禄子安背脊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就在禄子安转身的一刹那，桃花将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头疼难忍。
禄子安错身回眸的瞬间，桃花将看清了他怀中人的脸。
那脸……分明就是禄雅……
“怎么会……怎么会……”
桃花将看着禄子安怀中生气全无的禄雅，接连倒退了数步。
眼前的这一切，他根本不想去相信。
见身后来人是桃花将，禄子安悄悄抹去了脸上冰冷的泪水，将禄雅的尸体轻柔的放平在地上，起身走向了一脸不可置信的桃花将。
“你来的正好，我有一事相求。”
禄子安的声音还如以往一样的沉稳冰冷，只是尾音处却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轻颤。
“谁做的，是谁！谁做的！”
暴戾的气息充斥在桃花将的身体周围，这股气势甚至影响到了周围的一切。
眼见着天上的乌云正在以桃花将为中心开始聚拢，禄子安不由得大喝一声：“雅儿还没死！还有的救！你现在若是动用天道，才是真的害了她！”
桃花将周身的气息一顿，那股暴戾的气息迅速消散。
“你说，公主殿下还有的救？”
那种伤势，那毫无气息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禄雅已经死了。
禄子安回眸看向静静躺在地上的禄雅，沉声说道：“外表看雅儿的确是死了，但是我刚刚已经检查过了，雅儿的体内并未完全丧失生机。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在影响着雅儿，帮她吊住了一口气。可若是不及时施救，这口气散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听闻禄雅还有救，桃花将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要如何救？”
乌云压顶，山雨欲来，禄子安转身看向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缓缓道：“我还有二十年的阳寿，足矣。”
以他二十年的阳寿，为禄雅逆天改命，这是唯一能救禄雅的方法。
眼见禄子安心意已决，桃花将往前一步，拦在了禄子安的面前。
“你不能死。”
天空乌云密布，一道惊雷自天际直劈而下，撕裂了万里长空。
桃花将挡在禄子安的面前，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个痞坏的笑容。
“我正愁若是哪日公主殿下厌弃我了该怎么办，你就将这方法送上来了。不过是二十年的阳寿，换公主殿下欠我一个大人情，值了。”
“你……”
禄子安伸手要拦，却被桃花将轻巧的躲过了。
他缓步走向禄雅，笑道：“你那二十年阳寿还是好好留着吧，公主殿下的亲人只剩下你了，若是连你也走了，公主殿下未免也太孤独了……”
禄子安的手停在半空中，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没有再去拦桃花将。
缓步走到禄雅身边，桃花将轻柔的将禄雅怀抱进了怀中，跟以往一样的触感，入怀却是冰冷一片。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脑后，浣纱自桃花将的眼上翩然飘落。
怀抱着禄雅冰凉刺骨的身体，桃花将缓缓睁开了双眼。
霎时狂风大作，风云变色，空中雷鸣之声振聋发聩。
一双湛蓝色的双眸满含深情的望着怀中之人，淡笑道：“公主殿下，这个人情就用你一辈子来还，你可愿？”
话音未落，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达九霄……
第348章 要成为王
禄子安艰难的来到桃花将的身旁，将那缕薄纱重新覆在了桃花将的眼上。
霎时风云止戈，天空中虽仍旧黑云翻涌，却再无异象。
风息云止，桃花将随风纷飞的长发，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化，眨眼之间青丝变华发。
禄子安眼看着桃花将那一头披散而下的银发，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好在只是二十年，天道应该不会察觉，不过也仅此一次，若有下次，就不会像这次这么幸运了。你的头发，就是对此最好的印证。”
感受着怀中渐渐回暖的体温，桃花将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暖的微笑。
轻纱覆眼，那惊鸿一瞥的湛蓝仿佛只是梦境一般。
“若是为了公主殿下，别说二十年，就是将我的命都拿去，又有何惧。”
缓缓摇了摇头，禄子安心中感叹，他本以为，禄雅已经是人世罕见的痴情种，没想到他这短短的一生，竟还有幸又见到了一位。
“雅儿的命虽然救回来了，可她身上的伤……”
禄子安一脸心疼的瞥向禄雅的肚子，难得的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怒气。
“未防止天道察觉到雅儿的存在，我不能时刻陪伴在雅儿身边，只能拜托你了。”
桃花将将禄雅抱了起来，缓缓点了点头。
“我正有此意。”
刚亲眼见过桃花将为了禄雅连命都豁得出去的决心，禄子安倒也放心将禄雅交给桃花将照顾。
“我曾不惜消耗阳寿为雅儿卜过一卦，既然雅儿现在已经离开苍国皇宫，那你便带着她回去夏至国吧，雅儿的转机，或许正是在夏至国。”
桃花将低头看向怀中气息微弱的禄雅，点了点头。
天相国师威名在外，禄子安不惜消耗阳寿为禄雅卜的卦，必不会有错。
禄雅如今的身体需要精心的调养，回去夏至国，皇宫之中天材地宝无数又有全国最好的大夫，定然对禄雅的恢复有所助益。
……
禄子安与桃花将在苍国的边境分开，临行之前，禄子安深深的看了一眼马车之中昏睡不醒的禄雅，眼中尽是疼惜和不舍。
“照顾好我妹妹，我会去查明事情的原委，为雅儿报仇。”
只留下这一句话，禄子安便转身离去。
他这一生有太多的无奈，他身上所背负的这一切，注定无法长长久久的陪伴在禄雅的身边。
但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不会让禄雅出事。
望着禄子安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身影，桃花将勒紧手中的缰绳，驱车前往夏至国。
这一路上，为防再出纰漏，桃花将一直都捡着偏僻的小路行进。
期间虽然遇到几波不怕死拦路打劫的山贼，都被桃花将轻巧的解决了。
禄雅虽然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但身上的伤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最明显的，就是禄雅肚子上的伤，光滑的皮肤上此时竟已经看不出半分伤痕。
眼看着距离夏至国越来越近，桃花将也不急着赶路，带着禄雅夜宿在了距离夏至国很近的一个镇子上。
客栈的掌柜的见桃花将身着不俗，异常的热情。
一锭碎银被桃花将随手扔给了掌柜的，“一间上房。”
客栈掌柜的悄悄瞥了一眼桃花将怀中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心中了然，特意为桃花将挑选了一个比较僻静的房间。
店里的小二见掌柜的从房门里客客气气的退了出来，好奇的问道：“掌柜的，刚才那人一头银发本就古怪，怀里又抱了个包裹的严严实实人，不会是什么尸体吧？”
这小二也是怕了，这客栈人来人往的，什么人没见过，往客栈里面藏尸体的，也不是没有。
客栈掌柜的见这小伙计嘴上没给把门的，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
“糊涂的东西！瞎说什么呢！没看这位爷出手阔绰的很么？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再说，我刚才看的真真的，那爷怀里抱着的分明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哎呦，那长的才叫一个漂亮呢。要我看，只怕这爷是护妻心切，怕被别人看去了自家娘子的美貌，心生歹意吧。”
小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头的功夫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桃花将要了一碗清粥给禄雅，本想着等粥凉些再给禄雅喂下，却没想到，转身回眸的瞬间竟然正对上禄雅那一双漆黑如夜的双眸。
双手一颤，刚晾凉的粥猝不及防的摔在了地上。
门外的小二路过听见声响，敲了敲他们的房门问道。
“客官可是需要帮助么？”
禄雅坐在床上，一瞬不瞬的盯着桃花将。
那小二见房里无人答应，又急促的敲了两下。
双唇微动，禄雅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嗓子里倾流而出。
“没事。”
那小二得了回应，这才放心离去。
桃花将被禄雅的声音唤回了神志，不顾被溅在衣裳上的污渍，一个健步上前，将禄雅紧紧拥入自己怀中。
面对桃花将突如其来的拥抱，禄雅没躲。
神情微动，禄雅缓缓伸出手，抚上了桃花将那一头散乱的银发，顿时泪如珠落。
“是因为我么？”
禄雅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都落在了桃花将的心上。
桃花将嘴角含笑的从禄雅的发间抬起头笑道：“不过是白了一些头发罢了，公主殿下不觉得我这个样子，更好看了么？”
说着自恋的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可禄雅望着这样的桃花将，却觉得阵阵痛心。
将桃花将的银发紧紧握在手心里，禄雅只觉得那原本冰凉的发丝，此时却灼烧着她的掌心。
“为什么要救我，为了我，值得么？”
“值得。”
毫无思索的回答，却是最情真意切的。
桃花将装似不经意的将自己的发丝从禄雅的手中抽走，笑道：“公主殿下你要不要喝点儿水？”
见桃花将有意要岔开话题，禄雅也没紧咬着不放。
既然她没有死，那这些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说。
“我们现在在哪里？”
桃花将倒水的手一顿，回答道：“已经在夏至国边境了。”
停了一下，桃花将犹豫的接着说道：“公主殿下想回苍国，是么？”
或许就连桃花将自己都没察觉到，他这句话到底问的是多么的小心翼翼，可禄雅却听的清楚明白。
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眸平静无波，嘴中却说出了最坚定不移的话。
“不，我要去夏至国，我要成为夏至国的王。”
第349章 初遇杨宪知
桃花将握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热茶溅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霎时火红一片。
可桃花将就好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缓缓转身看向了身后的禄雅。
床上的禄雅坐在烛火明灭之中，那炙热的烛光照在她的侧脸上，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禄雅望着转身过来的桃花将，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要成为夏至国的王，我要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势，我要让所有人都臣服在我的脚下。”
“朕！要凌驾于他们所有人之上，执掌他们的生死，让他们后悔曾经对朕做过的一切！”
桃花将望着禄雅那一双美眸之中，如烛光一般炙热的火焰。
他嘴角上扬，对着禄雅，缓缓跪拜在地上。
颔首低头，“臣，愿追随您，一生一世。”
罗裙摩擦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双绣工精美的绣鞋出现在桃花将的视线当中。
桃花将缓缓抬头，正撞进禄雅那一双含笑的双眸之中。
那双纤细素白的双手缓缓伸出，停在他的眼前。
“桃花将，谢谢你。”
掌心相握的瞬间，温暖在两人之间互相传递。
桃花将望着禄雅眼中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那火光之中，映射着自己的身影。
蜡烛炙热的火焰之下，却还是柔软的灯芯，就如同此时的禄雅一样，在那些数不尽的表象之下，她仍然有着一颗柔软的内心。
这样的君王，早晚会带领着一个国家，走向强盛。
禄雅的视线缓缓望向窗外，穿过遥远的土地，那里是苍国的所在。
此时的她还不敢说，她是否真的能忘记那个坐拥于那片土地的那个帝王，但她此时能做的，就是成为能与之匹敌的人，当她再次站在那个人面前的时候，她要让那个人的眼中只有自己。
只有，当下的我。
有桃花将的相助，禄雅和桃花将很快就混进了夏至国的国都。
近两年，夏至国的国力日渐衰退，百姓们吃不饱穿不暖，国中比较富足的人都早早的找到了好出路，迁至其他的国都去了。
剩下的这些人，无非都是一些游手好闲混吃等死之辈，还有那些执拗于落叶归根的老人和无人照看的孩子。
初次来到夏至国的时候，禄雅是被马车一路带进皇宫之中的，马车走的也是夏至国最繁华的一条街道，所以那时还并未觉得有什么。
可当她真的脚踏实地的踩在这片土地上的时候，却不由得心生悲切。
一个国家，若是连百姓都失去了生的希望，那这个国家走向灭亡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为方便行事，禄雅特意身着了一身男装。
桃花将守在禄雅身边，寸步不离。
禄雅倒是不着急去夏至国的皇宫，而是择了一处立于交通交接处的茶楼坐了下来。
这茶楼正处于四通八达的地方，虽说在风水上不利于聚财，倒是给禄雅提供了一个好的观测点。
她探头望着茶楼下方的街道，一眼望去，便知谁家中富裕，谁家中穷困。
百姓贫富差异明显，就是一个国家落败的先兆。
桃花将一边为禄雅斟好了茶，一边为禄雅解释目前夏至国的现状。
“公主殿下的舅舅，夏至国现在的国君夏至甚少理睬朝政，一心只相信夏至国会亡国的卜卦，他之前一心想要找您回夏至国，就是希望您会像您的母亲一样，为夏至国逆天改命，延长夏至国的国运。”
禄雅听后，不由得嗤笑道。
“身为君王，不知百姓疾苦，整日沉迷享乐，又与猪狗牲畜有何异？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又怎可如此自甘堕落。”
禄雅对她这个亲舅舅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对于失散多年的外甥女，却半分亲情都不讲。
反而是将自己的一生作为求和的筹码，宁可牺牲自己亲人的幸福，也不肯改变自身，施以仁政。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从旁边的茶座走过来一人。
来人不由分说，拿起禄雅面前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随即手中折扇一扬，甚是潇洒的笑道：“好！好一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兄台见识，杨某佩服！”
对方冲禄雅恭敬的一礼，但禄雅却全然没有要搭理对方的兴致。
她盯着被对方抢过去一饮而尽的茶杯，脸色阴沉的可怕。
对方来的实属突然，桃花将虽然注意到了对方，心下戒备怕对方对禄雅不利，却没想到对方竟是将禄雅茶杯当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阴差阳错之间，禄雅杯中的茶就已经见底了。
若说对方有错，于禄雅而言，对方喝了她茶杯当中的茶，碰过她唇齿沾染过的茶杯，自是犯了大忌。
但若说对方没错，于对方来说也的确是没有错，禄雅此时身着男装，寻常男子之间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自是不会介意。
见禄雅沉默不语，杨宪知还以为禄雅是不善言辞，倒也并未当回事。
“在下杨宪知，生于夏至国，听两位的口音，应该是外来人。实不相瞒，杨某今日对我夏至国的国情甚是忧心，可圣上为了缩减朝中开支，已经三年未进行科考了，杨某一腔抱负无处用，正是人生失意时，却碰巧听见了兄台一番话，只觉茅塞顿开，这才斗胆上前攀谈，还望兄台你莫要见怪。”
禄雅本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再加之对方的确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倒也怪不得对方。
听对方是本地人，禄雅眸中一喜，为杨宪知让出来了一个位置。
“他乡遇知音，乃是人生乐事，杨兄切莫如此妄自菲薄，若是不介意，可否坐下喝杯热茶？”
对于禄雅的邀请，杨宪知自然是求之不得，这一坐下，两人便攀谈到了日落。
正如一个人是可以伪装的，一个国家的表象也并不代表着真实。
有杨宪知这个对他们毫无防备的内部人在，禄雅才能更加切实的了解到，夏至国当前的现状。
然而越是与杨宪知交谈，禄雅便是越来越心惊。
心惊于夏至国如今早已腐烂不堪的内里，更心惊于杨宪知此人的不简单……
第350章 后会有期
杨宪知不仅系统的为禄雅两人剖析了夏至国目前的现状，还不时在一些地方提出了一些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针针见血，字字珠玑。
禄雅与杨宪知攀谈，一开始也只是为了从杨宪知的嘴里套出一些这夏至国不为所知的一些情报，可越是接触，禄雅就越是觉得杨宪知这个人并没有表面上看的这么简单。
杨宪知这个人，初见时不过是一个一腔抱负无处展的文弱书生，可在他与禄雅的闲聊中，禄雅却隐隐有些发觉，杨宪知此人言语之中隐藏的那股锋芒。
这世上的确有那么一类人，他们即使敛去锋芒，温顺的表象之下仍旧残留有棱角。
而杨宪知，就是这一类人。
眼见日暮西垂，杨宪知讪讪一笑。
“与禄兄弟相谈甚欢，一时忘了时间，二位既然是从外面来的，想来应该也还没找到什么好的住处，若是不嫌弃的话，杨某家中倒还有两间空房。”
禄雅虽然欣赏此人的学识和见识，但并不代表她会全然的信任对方。
她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相比于常人更加知道，随意相信别人的后果和代价。
更何况杨宪知这个人，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见的这么简单。
禄雅冲杨宪知拱手笑道：“我们已经找好了下榻的客栈，就不劳烦杨兄了。山高水长，我们后会有期。”
转眸间给桃花将递了一个眼神，桃花将心领神会，起身来到了禄雅身边。
眼见禄雅转身要走，杨宪知瞥了一眼护在禄雅身边的桃花将，一改方才那副憨然可掬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的笑道。
“禄兄弟怎可如此无情，从杨某这里套了消息这就想走么？”
望着神情突变的杨宪知，禄雅心中警铃大作，桃花将侧身挡在了禄雅身前，横在了禄雅和杨宪知中间。
杨宪知与桃花将身高相仿，此时两人相对而立，杨宪知在桃花将面前，气势竟不输半分。
禄雅看着心惊，心道这杨宪知果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杨宪知嘴角含笑，眼中却是沉静一片，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势。
两人相对而立，还未动手就已然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气氛。
茶楼二楼的人感觉气氛不对，放下了碎银逃也似的离开了。
原本人声鼎沸的二楼，瞬间只剩下了禄雅三人。
别说那些看客，就连禄雅都感觉，今日这两人之间必定要有一战。
谁料杨宪知竟是‘扑哧’一声笑了，对着禄雅和桃花将二人道：“传说中的桃花将果然名不虚传，杨某佩服。”
身子一歪，杨宪知错过桃花将挺直的身子对他身后的禄雅说道：“能让传说中的桃花将相伴左右，想必这位禄兄弟就是传说中那位国师的孩子吧？”
禄雅和桃花将在进夏至国的时候都做了不同程度的伪装，禄雅束发男装，而桃花将也一改往日的装扮，此时黑衣银发，黑纱拂眼，就连标志的桃花枝也在禄雅的劝说之下收了起来。
桃花将的穿着在江湖上闻名已久，突然改变了装束，禄雅本以为会万无一失，谁料两人刚一落脚到夏至国，竟然就被杨宪知这小子给认出来了。
可这个杨宪知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桃花将身份的呢？
夏至国中都道夏央是突然消失，为何这杨宪知即知夏央没死，又知道夏央还生育了孩子？
禄雅侧了侧身，隐在桃花将身后，悄悄说道：“抓住他，我有事要问他。”
话音刚落，桃花将反身就向身前的杨宪知攻了过去。
面对桃花将突然发难，杨宪知却显得从容不迫，他右手在腰间一抹，竟是从束腰的腰带之中抽出了一把软剑。
那软剑如同游蛇一般细软，被抽出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嗡鸣。
禄雅没料想到对方身上竟然还藏了武器，此时桃花将赤手空拳，与对方对战并不占优势。
那软剑虽然杀伤性不大，但却胜在灵活轻巧，可以随意旋转角度，令人防不胜防。
眨眼之间，两人已连过了两招，杨宪知气息不匀，刚才的那两回合的对招对他来说已经十分勉强。
反观桃花将，倒是气息沉稳，只是刚遇到软剑的时候，衣服被大意的划了个口子。
楼上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楼下的人，眼见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思忖片刻，禄雅看向桃花将，命令道：“桃花将，我们走。”
桃花将本欲进攻，听见禄雅的话脚尖一转，一个飞身搂住了禄雅的腰，带着禄雅直接从二楼的窗口一跃而下。
传闻中桃花将冷血无情，就是一个杀人的机器，一旦认定了一个目标必定至死方休。
桃花将的突然撤退，彻底打乱了杨宪知的计划。
他快速的走到窗边，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禄雅和桃花将离去的背影。
两人躲进过往的人群之中，不消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杨宪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软剑收回到了腰间。
望着禄雅二人离去的方向，杨宪知喃喃道：“反正也不急，夏央之子，我们早晚都会有相见之日的。我们，后会有期。”
……
桃花将带着禄雅绕了不少路，在确定没有人追踪之后，两人才回到了之前下榻的客栈。
禄雅坐在桌子前，看着桃花将特意给她点的一桌子菜，竟是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今天是我大意了，没想到我们才刚进夏至国就被人给盯上了。”
桃花将缓缓阖上窗户，隔绝了外界对于屋内的窥伺，回身走到桌前安慰道：“那个叫杨宪知的人，应该并不是夏至国皇城中的任何一方势力，姑且对公主殿下的计划不会有什么影响。”
“何以见得？”
桃花将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此人雄才伟略不输帝王，刚刚虽只是过了两招，但对方却并未落于下风，可见其武功造诣也颇高。若此人是这夏至国皇城中人，恐怕这夏至国早就已经易主了。”
听桃花将如此说，禄雅也觉得颇有道理。
“可若是如此，此人接近咱们又有什么目的？而且他竟然还知道我娘没死还生了孩子的事情，这事不是只有夏至国的上位者才知道的事情么？”
这一点也是让桃花将想不通的事情，夏央的存在本身就极为隐秘，有关于夏央的事情更是夏至国的机密，对方既然不是夏至国皇室中人，又是从何得知这一切的呢？
从禄雅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条路必定荆棘满布，她也早就有所觉悟。
只是这才刚刚起步，便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实在是让她心中不安……
第351章 相隔万里
顾长天看完手中的密函，便将密函放在烛火上，不消片刻，密函便在火光之中化成了灰烬。
这是从禄雅被流放之后，顾长天收到的第五封信了。
信上所写的无非就是一切顺利，禄雅已经被成功劫走。
顾长天只是安排人盯梢，在确定禄雅已经被劫走之后，便没有再继续追踪。
若是让有心人注意到他手下人的动向，很有可能顺藤摸瓜找到禄雅的下落。
按照计划，劫走禄雅的人会在半路佯装遇到什么事情，将禄雅‘遗忘’，这样禄雅就恢复了自由。
顾长天已经事先打点了禄雅所能经过的所有路线，只要禄雅出现，就会有人‘热心’的对她提供帮助。
常公公推门进来，回禀道：“皇上，俪皇贵妃在外面求见。”
听闻是明云来了，顾长天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从禄雅的事情上拉了回来。
望着从门口翩翩而来的明云，望着那张他熟悉的脸，望着那些他熟悉的动作，顾长天的心中竟生不出半分涟漪。
明明他想要的一直都是眼前的这个人，甚至不惜将那个只跟她有几分相似的夏至国长公主娶了回来。
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反倒是对那个夏至国的长公主念念不忘。
甚至在她背叛了自己之后，还想着怎么去安置她。
见顾长天走神了，明云轻声唤道：“雅儿明明就在长天哥哥身边，长天哥哥这是在想谁想的这么出神？”
被明云一唤，顾长天才惊觉自己刚刚竟走了神。
“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国事。”
明云望着顾长天那失魂落魄的脸，藏在袖口中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顾长天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在想着国事，可那个满含柔情的眼神，却是彻底的出卖了他。
若是顾长天真的思慕于谁的，大可以直接去谁的宫里。
能让顾长天如此求而不得的人，恐怕也就只有那个被流放到漠穹的贱人了！
可转念一想，明云却又瞬间释然了。
那个贱人肚子里面的孩子现在就泡在皇太后密室中的药缸里，生生被剖腹取子，就算那个贱人是大罗金仙转世，这次也该彻底死透了。
为了一个死人吃醋，才是真的蠢。
见顾长天回神，明云顺势倒在了顾长天的怀中，笑道：“长天哥哥最近处理政事处理的辛苦，雅儿专门做了一些清口不甜腻的糕点，长天哥哥尝尝？”
顾长天望着桌子上那盘明云亲手端进来的糕点，微微皱了皱眉头。
“朕记得，雅儿你以前，并不擅长做这些吃食。”
明云神情微愣，心道自己在得知禄雅的死讯之后实在有些得意忘形了。
本是想讨好顾长天，却不小心露了马脚。
“哦，雅儿也是闲来无事跟宫里的小厨房学的，想着自己亲手做的，总归是跟小厨房里做出来的不大一样。”
明云直视着顾长天情绪莫名的一双眼睛，不敢偏移半分。
手心处被黏答答的汗液浸透，明云心跳如鼓，脸上却还要佯装从容的模样。
明云从来没有感觉，待在顾长天身边的时间竟然如此漫长难熬。
良久之后，顾长天双眸微沉，指尖抚上明云的脸颊，沉声说道：“你不擅长做这些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明云心中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对顾长天展颜一笑道。
“为了长天哥哥，雅儿愿意做这些。”
本是一句调情的话，谁料顾长天听后却脸色大变。
一双大手猝不及防的扼住了明云纤细的脖颈，明云只觉得呼吸一滞，脖颈便被顾长天死死的扼在掌心之中。
明云一双惊恐的双眸正对上顾长天那一双森寒无比的眼睛，不由得汗毛直立背脊发凉。
她怎么也想不通，方才还好好的顾长天怎么转眼之间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长天……长……长天哥哥……你……放手……”
明云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双眸之中蓄满着泪水，当真我见犹怜。
任对方是什么样的男人，都会被明云这一副柔肠百转的模样给看化了心。
但偏偏顾长天，就是不吃这一套。
顾长天望着怀中的明云那极尽窒息的模样，突然觉得她这一副苟且求生的模样简直脏了这一张脸。
冷哼了一声，顾长天阴沉着一张脸掐着明云的脖子将人直接从怀里扔在了地上。
“朕说了，你不擅长做糕点，听明白了么？”
明云一张脸被憋的涨红，跪在地上不住的咳嗽。
听见顾长天的话，明云忙直起身子跪在地上，强忍着喉咙处的不适应答道：“长天哥哥说的是，雅儿……雅儿不擅长做这些糕点，雅儿以后都不做了。”
听见明云如此说，顾长天阴沉的脸色才缓解了一些。
对着明云抬了抬手，明云虽然心中挣扎，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走到顾长天的跟前。
顾长天大手一揽，就将明云再次揽入自己怀中。
望着明云的那张脸，顾长天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了起来。
他的手背轻轻拂过明云的脸庞，戒指上的宝石带着一种沁凉的温度。
“雅儿，为夫的雅儿，你为什么，就是这么倔强，为什么就是不肯向为夫低低头。”
顾长天的瞳孔有些涣散，这一刻，他似乎在通过明云的这张脸，看着另外一个人。
明云躺在顾长天的怀中，眼中尽是愤恨。
她知道，顾长天在透过她看着那个贱人。
即使顾长天在意识里承认她就是真的‘禄雅’，可是他的心，却还是在不自觉的追随着那个贱人。
……
远在夏至国的禄雅并不知道苍国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刻意的不想去听那些事情。
她如今最重要的，就是回到夏至国，从夏至的手中将皇权夺过来。
有桃花将在，禄雅和桃花将两人可以无视夏至国皇宫中的守卫直接潜入皇宫之中。
夏至国的气候跟苍国的气候略有不同，苍国的气候分四季十二月，而夏至国国如其名，一年中都是夏至时节的模样。
此时夏风习习，夏至刚刚与一位大臣进贡上来的美女巫山云雨过后，本想起身喝口茶，刚一掀开帷幔，恍然间见窗口处正立着两个人影……
第352章 请你退位
夏至刚站起的身体一颤，猝不及防的又跌回到了床上。
那美人本来十分疲惫，听见声音，缓缓的爬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让人难耐的酥麻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起初的慌神过后，夏至很快平静了下来。
窗口站着的人影的确是活生生的两个人，并不是什么鬼怪。
无视那美人的声音，夏至强装镇定的对那两个人影呵斥道：“你们是何人！敢擅闯朕的寝殿，不想要命了么！”
望着夏至那强装威严的模样，禄雅嘴角扬起一丝冷笑，缓缓的从黑暗当中走了出来。
朦胧的月光透过琉璃窗照进了屋内，夏至看着对方缓缓走进月光之中。
月光下，一名妙龄少女傲然而立，带着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很难想象，这种气势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
当看清禄雅的容貌之后，夏至眼看就要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雅儿，竟然是你。”
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禄雅，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若是刚刚对方欲行不轨，此时的自己恐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思及此，夏至心中不免有些后怕。
初识夏至的时候，禄雅不过是一个失去记忆对周边的一切全然无知的懵懂少女。
脱离了顾无尘的保护，得知自己还有家人在世的她，随着桃花将来到了夏至国。
可迎接她的并不是亲人的疼爱和包容，而是充满着权谋和杀机的陷阱。
在察觉到她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之后，夏至选择压榨她最后的一点价值，将她嫁给了前来寻找禄雅的顾长天，用来维系那两国之间脆弱不堪的关系。
“舅舅这话问的好生奇怪，我是这夏至国的长公主，我本来就应该在这里的不是么？”
“可是你不是应该……”
夏至本欲要说出口的话生生的被自己噎了下去，他望着禄雅看向他时那如同深渊一般的双眸，竟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那种眼神，他曾经看过，那是刽子手看犯人时候的眼神。
那是一种，在看死人一样的眼神。
见夏至不说话，禄雅轻移莲步，缓缓的走向床榻。
床榻上的美人在夏至跟禄雅说话的时候便识相的噤了声，禄雅透过纱幔看向躲在夏至身后瑟瑟发抖的那位美人对身后的桃花将说道。
“我有些话想要同舅舅聊聊。”
话音刚落，夏至只觉得身旁刮过一阵诡异的风，紧接着身后闷哼一声。
缓缓回头，夏至便看见刚才那名美人已经晕了过去，桃花将蹲在床上，此时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虽然黑纱挡住了桃花将的双眼，可夏至就是能感觉得到，在那黑纱掩盖之后，桃花将正注视着他。
见夏至想要张嘴，禄雅及时出声，道：“看在血浓于水的份上，雅儿劝舅舅一句，还是莫要叫出声，桃花将也是许久没有练过身手了，若损伤个一兵半卒倒也没什么，但若是不小心在打斗中伤到了舅舅，那罪过可就大了。”
感受着来自于禄雅的威胁，还有身后桃花将那如同鹰隼一般的注视，夏至咬牙怒视着禄雅说道：“你竟然敢威胁朕？”
禄雅轻笑出声，道：“雅儿就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余光瞥了一眼晕倒在床上的美人儿，禄雅嘴角的笑意却未达眼底。
“碍事的人已经不在了，雅儿和舅舅应该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见禄雅完全无视自己的威胁，夏至神情微动。
此时他才感觉到，面前的禄雅已经跟当年那个可以任由她摆布的禄雅不大一样了。
思及此，夏至也不由得正色道：“你不惜深夜闯宫，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这罪名可不小。”
禄雅随意把玩着自己垂落在一旁的秀发，脸上一派从容。
她含笑的看着面前强装镇定的夏至，缓缓说道：“其实雅儿这次回来也不为别的事，只是想请舅舅退位让贤罢了。”
禄雅的声线极为好听，说话时尾音处总是习惯上挑带着几分俏皮。
明明是极为婉转悦耳的声音，却说着让夏至心惊不已的话。
他沉默了良久，禄雅也好脾气的等了他良久。
“你说让朕把皇位让给你？”
禄雅眼神上挑，一双美眸之中古潭无波。
“同一句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看着禄雅面色不改的说着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夏至气的浑身不住的发抖。
此时的他，早已全然不顾自己身为帝王的形象，颤抖的伸出手指向身前的禄雅大喝道：“你！你这是谋逆！你说朕无治国之才，难道你就有么！你！还有你的母亲！要不是你们自私，夏至国又怎么会落得如今这种地步。”
望着歇斯底里的夏至，禄雅眼中闪过一抹失望。
不知道天意还是人为，夏至这一辈子后宫姬妾无数，偏就没有为他诞下过一儿半女。
大臣们进言，希望夏至从一些亲王的家中过继一个男婴作为将来的继承人。
可夏至心思多疑，生怕等孩子长大以后连同着父母篡他的位，所以迟迟都不肯过继孩子。
这倒给禄雅省了不少麻烦，如今禄雅想要承继大统，只需要除掉夏至这一个绊脚石就够了。
“自己不思国事，无视百姓疾苦，还妄想国泰民安，简直就是痴人妄想。你如此冥顽不明，也就别怪我无情了。”
夏至听此，不由得心下一惊。
只觉后颈处一阵酥麻，下一秒便晕了过去。
当夏至从昏迷中缓缓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暗室之中，抬眼望去，夏至这才注意到站在阴影下的桃花将。
见四下没有禄雅的身影，夏至本想从地上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无力，竟动态不了分毫。
察觉到自己身上的一样，夏至双目怒视着桃花将，呵斥道：“你们竟然敢绑架朕！你们是想造反么！”
无视夏至的恐吓，桃花将从阴影处缓缓走了出来，手中的长剑在黑暗处发出一阵刺眼的寒光。
夏至听那剑尖在地上刮过的声音，眼中爬满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