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波斯花园
赵南四处看着，很难想像如今一片杂乱民居之间，有什么门。他知道这里曾是安西王府故地，于是问月然：“这是那王府的正门么？”
“不是。正门哪能这么小的间距，正门至少应该是广场那么大的空间。这是王府花园的一个侧门。花园是内置在王府里的，侧门平时给王府中的仆人们进出，还有维护花园的车辆马匹，物资都是从这里进出的。”
“嗯。小仙女，那你说，花园都已经湮灭，我们去干嘛呢，难道这里有一座时空之门，你要带我穿越到元代？”
“你跟着我来。”
月然走在前面，两人出了第二条胡同，穿过巷子马路，到了工地面前，因为是刚刚开工，围墙只筑了低矮的半人高，月然把行李袋放在墙上，侧身一跃，很轻松的就翻墙进去，赵南跟上，两人落在了松软的泥土上。
“就这个位置，有一条路径，通往花园的中心位置。”月然说，她从行李袋中拿往一盏头灯，点亮带在头上，接着往前走。原来这里的水泥路已经被翻开，泥土中夹着水泥块，砖块，高低不平，波浪一样起伏，行走艰难。赵南对月然这种神经病一样的臆想，已经见怪不怪，只是紧紧跟在她后面，两人偶尔相互搀扶，走了大概有五十米的距离。
“因为元朝的统治者是蒙古外族，对皇家园林没有像汉人那样讲究，他们只在园林里大面积种置奇花异草，养殖野生动物，并没有许多亭台楼阁那样的建筑，也没有假山和盆景那样扭曲造作的景物，水和树是他们园林的主要元素，有点儿偏向中亚波斯那边的风格……”月然正说着，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赵南低头看，一块平板方形的东西直立在泥土里，突出的尖角绊了月然。借着工地上微弱的灯光，赵南瞥见那青灰色的方板上有凹凸不平，但非常美丽的花纹。月然也看到，她蹲下身把那方板从泥土中拔出，那是一块陶瓷地砖，表面一个菱形方格把一块地砖分为五个部分，中间是一朵精美复杂的莲花，四角上分别是朝着四个方向飞翔的小鸟，地砖一部分是青灰色泛白，一部分成焦黑色，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
两人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赵南惊叹：“月然，看来你说的是对的。”
月然也很惊讶。“真是真的啊。”
“难道你自己也不知道？如果这里有文物有遗址，我们应该打电话报警，这里应该被保护起来。”
“我也是听人说的……没关系，这只是一块砖……”月然砖放在地上。“旁边就是安西王府遗址的保护区，这块只是花园，当时肯定勘察过，不列入保护区之内。我们不要太紧张，接着往前走吧。”赵南看月然转过身，飞快的捡起地砖，塞进自己随身的斜挎包内。
再往前，地势更低，中间位置被挖掘的更深，整个工地像个漏斗，只是坡度很缓。奇怪的是，原本松软的土层，越来越湿重，更加难行，月然穿的是雨靴，显然早有准备，赵南的运动鞋被湿泥裹住，抱怨说：“我这双前几天刚刚买的名牌运动鞋，真是倒霉！怕是要废了吧！”
“因为这里原来是座水池。他们在园林中心，或者十字道路交汇点，都会有个水池，水池整个都用漂亮的瓷砖铺成，水是清亮的，流动的，动物们都会来水池边上饮水。”月然站住，身处一堆烂泥当中，畅想着当时美丽的园林景象，满满的羡慕。
“咦，那不是像今天的室外游泳池吗。”赵南说。月然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真是扫兴！那个池子要比现在的游泳池好看多了！它从中心位置辐射出去四条水渠，为整个园林植物的灌溉，这种水池清浅，长长的水中反射出两边各种植物花卉的样子，非常美。”月然抬头看了下周围：“这是一座结合了波斯风格和蒙古风格还有汉式风格为一体的园林，有个漂亮的蒙古大包，还有拱石小桥，过了小桥，有临水的轩，柳树，牡丹和芍药都有，一年四季中有不同的美景和花开，还有高高的柱子撑起的拱门回廊，有石雕的各种动物……”月然左看右看，充满着向往的眼神到处乱飞，仿佛她看到了真正的花园，就在她的面前。
“可惜现在都变成了一片荒地。”赵南急忙打断她，怕她这个样子要走火入魔。“你快点回到现实中来。”
两人跌跌撞撞的往中间走，地势越来越低，泥土也越来越湿，随着脚步移动脚下发出吱吱的泥块挤压的声音。
“都已经过去快二千年了吧，既然你说是清浅的水池，怎么还能这么湿？”赵南抱怨。
“因为水池中间的位置，有个泉眼啊，它现在还存在着。”月然说。
“啊？这样也行？”赵南又次惊愕。”你说有个水池就有水池，你说有个泉眼就有个泉眼，我们这是在做游戏吗？“
”不是我说，是真正存在的。西安本来就地下水很丰富，据传说钟楼的位置是一片水泽，有个地下水道，直通东海经。“月然说。
“嗯，传说中这种情节很多，水泽里有一个怪物做乱，为了镇压怪物才建立了钟楼，这都是很低端的套路，农村老太太讲给孙儿们听的，你也信。”
“哼，就你聪明，我们都是孙子。”
两人说闹着，走到了低洼处，靠近中间位置时止住脚步，那里果然有一个泥水坑，泥土渍满了水，在昏暗当中泛着反光。“地下泉眼能保持千年，这是正常的。”月然指着中间的泥水坑说：“这个位置就是当时的花园正中，水池正中，当时在这里有一个天然的泉眼，泉水从陶制的管道里被引上来，管道藏在石雕的中间，一直到石雕的顶部喷出，就有源源不断的水从石雕顶部像瀑布一样冲刷下来……”
“什么石雕？”
“那是一块青玉石板，有餐桌大小，上面有浮雕。”
“还是很现代嘛，现在许多浴场，会所之类的地方也有这种装饰。”
“我们要把湿泥挖开，就能看到那块石板。”
“你开玩笑吧？怎么挖，用手？再说，我对石板什么的也没兴趣，不看不挖可以吧。”
月然把牛皮行李袋扔在地上，从中掏出两把折叠铲，一把递给赵南，只说了一个字：“挖！”
198 沉石灭迹
两人开始在泥土最湿润的地方挖掘，那个地方并不是工地最低洼的中心，稍微偏高于中心位置半米的地方，两人距离分开一米左右，在面积大约四个平方的泥地上挖掘，赵南踩在烂泥里，行动缓慢，有时泥水没过脚踝，倒灌进鞋子里，非常难受。月然穿着及膝的雨靴，倒是很方便，动作要比赵南更敏捷更迅速些。泥土虽然湿重，却也松软，就在两人挖出一身汗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声铁器摩擦石块的声音，是月然的铁铲碰到了石块，有了目标，赵南凑过来，两人合力，烂泥被一点点掀开，灯光照耀下，一块青绿色的石头渐渐的露出来。
石头以倾斜的姿态插在泥土里，因为裹着泥土，只有被铁锹刮铲过的一小片面积上，露出青绿润泽的颜色，被两人的头灯照着，晶莹的像一块绿色的冰。月然嘱咐赵南小心，沿着石块的边缘挖掘，不要让铁铲破坏青石表面的浮雕。
赵南的汗水沿着脸颊滴在青石板上，月然也是喘息连连，满头大汗。终于一块一米宽两米长的石板，以四十五度角倒斜着，整个从泥土中显露出来，月然欣喜的说，就是这个，快，快！
“快什么？把它搬回家？这玩笑开的大了。”赵南闷闷不乐。
月然从行李袋中拿出两瓶纯净水，两块毛巾，分给赵南一份，让他把青石表面的泥土擦干净，说着自己就开始跪在石板前面，一手把水倒在石板上，一手用毛巾尽量的擦去上边的泥土。赵南学着她的样子也从石板的另一边开始擦。
“我一定是交了一个假的女朋友，半夜来工地铲泥干活累死，她大概是个包工头。”赵南的汗水要流到眼睛，他伸手抹去，脸上粘上一道泥痕。
月然也同样脸上好几道的泥巴，两人相视而笑。
“你傻啊，看到宝贝了还抱怨。”月然说。“这是一块巨大的青玉，上面有精美的浮雕，如果到了文物市场，价值连城呢！”
“我不要价值连城的文物，我要一个神智行为正常的女朋友。”
“当时这块青玉石板就竖立在水池当中，泉眼之上，喷泉之下，这块青玉本身就晶莹透亮，被水冲刷着就像一块凝固的绿水，它上面的浮雕在水中也映的活灵活现……”
“好了，好了，告诉我那是什么浮雕。”
“是一座城市，古长安图。”
“哦。那真没什么好看，我在博物馆里见过古代长安的样子，城市布局整齐的就像个棋盘，方方正正一块一块的……咦？这图不像嘛。”赵南手下的青玉石板已经被擦出一大半干净的区域，浮雕显现，因为所有线条凹凸处泥土残留，所以看的很清楚，那是中国国画一样的画作雕刻，有宫殿，有山峦，有市井，有树有花，非常细腻的线条，优美纷繁。
月然那边的一半也擦拭干净，整个石板上的雕刻呈现在眼前。是一座繁华的城池，宫殿的部分巍峨堂皇，市井之地繁华车马，有花树侍女，小桥流水，丛林楼屋，衬托隐约远山，界画至细，人物草木至纤，千年之前的古城面貌如新，活生生的扑面而来。这图上看不出四方整齐的古长安，但是街衢俨然，店铺林立，和清明上河图有几分类似。
“你看，这是就是安西王府。”月然指着雕刻的东北方向说。在她的手指下，果然一大片宫殿，殿宇间有鹿车一乘，车前二宫女持幡前行，殿中宫女皆有倚栏延伫之态，栩栩如生。再仔细看，宫殿一侧有一大片花园，花园中间有四方形水池，池内有喷泉，泉中有一底座托着一块石板，应该就是他们两人正在盯着看的石板了。
“太精美了，太珍贵了，好神奇啊。”赵南惊叹，“这是国宝呐，我们该怎么办？打电话叫警察，把文物上交国家！”
月然把手在衣服上蹭干净，拿出手机开始对着青玉板拍照，她拍的很仔细，手机贴的很近，每个细节都拍到拍真，这样足足拍了有几十张。然后又录了视频，同样每个细节都录了进去，最后还给赵南的脸一个特写，他立刻就摆出一个大大的囧字在脸上。
之后月然收好手机。让赵南和她一起继续挖，只从青玉石板高的地方开始，挖去它下方的泥土，随着泥土掏出，玉石板的半边渐渐沉，最终平行于地面，而泥土也没有了，再挖下去铁锹又遇到了石块。月然让赵南和她一起，用力抬起青玉石板，幸好玉石板并不厚也不重，两人将青玉石板侧立着抬起，一股冰冷的潮湿之气从玉石板下面冲到两人身上，一个黑洞洞的井口就藏在这玉石板下面。
这个井口由四块大石垒成长方形状。黑洞洞的看不到里面有没有水，水有多深，只似乎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风声和奇怪的呜呜声。赵南害怕里面爬出什么怪物，就问月然怎么办，月然说，我们要把玉石板扔下去。
赵南一惊，下意识用手牢牢抓住玉石板。“怎么能？为什么？我可舍不得！这，这价值连城的宝贝，怎么说扔就扔了？”
月然没有解释，她目测了长方形的洞口和玉石板的尺寸，告诉赵南把玉石板一米宽的那侧贴地，然后抬起，就可以放进长方形洞口的对角距离之内。赵南摇头拒绝。月然说这玉石板如果出现在世间公众面前，将会给社会带来巨大的灾难。
“你骗我的吧？不可能。一块玉石文物会能引起什么灾难，你当我三岁小孩子。不成，我下不了手。”
月然着急，不再劝说赵南，而是自己动手将玉石板拉过来，将那短的一边顺着长方形同口的斜角推了过去。那玉石板本来就很光滑，加上井台上的泥水湿滑，只销短短的两分钟，赵南还在踌躇的时候，只见那玉石板在面前一闪，飞快的跌进了井口，赵南扑到井口去看，他的头灯只照射到几米深的洞内，下面漆黑一片，只听洞里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像是石头碰撞碎裂发生的声音和引起的回音，半分钟之后才隐约听到哗的一声重物落水声。
赵南心疼的直敲井口的石块，痛斥月然这是暴殄天物，毁灭国家宝藏，却看到月然也扒在了井口石块上，发出用力的哼声。
“你现在才难受！刚才你是疯了吗？”赵南生气的说。
“我没难受，你快和我一样，用力推这些石块，我们把这井口填上。”
199 陌生人的监视
赵南只觉得心口堵的难受，呆着没动。经历了一场美好事物的消亡，他有点难以接受。青玉石板上美丽的古城还历历在目，玉石温润的手感还残存在手指尖上，心中喜欢的正浓，突然就没了！他幽怨的看着月然，没想到一直表现温婉贴心的月然，竟然还有这么狠心的一面，他有点儿回不神。
月然用力推动井台上的石块，石块纹丝不动，她无奈的跪在地上，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赵南看她犯难，于是动手，将两个铁铲架在井口上，在附近找了几块大的水泥残块堆在铁铲和井口之上，月然恍然而笑，一起动手，把井口堆成一个很明显的馒头状。
“施工的人很容易发现这口井。到时他们怎么处理，我们不用管，只要不保证它不裸露着掉进去人就行了。”月然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开心的说。
两人经过长时间的体力劳作，都很疲劳。在回去的路上，赵南主动要求开车。两人一身一脸的泥巴，好在夜已深，村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走动，看到他们像是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古怪的样子。
赵南闷声开车。他开的很缓慢，似乎在等什么。月然看他郁闷的表情，知道他在等她的解释。
“你应该知道，就和上两次一样，这都是璃影师傅安排的。她倒是没有安排的很仔细，只是给我一个目标，让我去做去找。今晚的事情，她告诉我了安西王府的旧址，说找到了栓马桩和石鼓，沿着这两个物品中间的定位，进入工地，去工地找一块青玉石板，把上面的地图记录下来，之后不要留下那块玉石板。”
“那么她知道玉石板上面的地图，也知道玉石板下面的井啰？”
“她只说了地图，没有说起井。我知道这玉石板是架在井上的，有个泉眼，是因为……”她看了赵南一眼，有些艰难的说：“原来我在仓库附近的快递公司上班，知道这里是安西王府的旧址，所以经常来看，然后……然后就知道了……”
“你的第六感，穿透时空的本领又发作了吧。”赵南说。
“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我还以为会在工地上找三个晚上呢。这真是神奇，像是天意，得到天助……”
“你们真明教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有不详的预感，你刚才还说什么要给社会带来灾祸，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定要告诉我真相。”
“那是开玩笑的……”月然再一次语气艰难。“我怕你太想要那块石板，所以才……你不要生气。璃影说过，让我做这些事情只是帮她的忙，没有其他目的。”
“帮她的忙，那么她的目的呢？要地图做什么？还从那些古寺里取出东西，你有没有问过她？那个真明教做事情很诡异，我们也看过了老羊和黑羊做过那些奇怪的事，你就不好奇璃影会做出什么吗？别被人利用做了坏事，还蒙在鼓里，月然，你必须知道你在做什么。”
月然叹了一口气，看着车窗外不停闪过的城市夜色，不再说话。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什么。但不是能告诉他，她和璃影做了交易：“你入了真明教，如果通过一系列的测试，做了我现在的祭司位置，你就可以达成你愿望，可以找到你的亲人，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人。”她不能说。赵南如果知道她要做真明教的女祭司，会把她当做怪物。从小她就被别人当做是怪物，她可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但不能，不能无视赵南的眼光。
“我觉得这些日子很不安宁。不只是你，还有伟刚的经历，青树的所做所为，也像是璃影一样，有步骤有布局，看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其实我估计都是有联系的，会一步一步达成最后的目的。青树那边最麻烦，那个疯子买下许多行业不同的公司，包括你们村子的土地……他要做什么我管不了，可是你，月然，我最担心你要做什么，我猜你不能告诉我全部的真相，但你保证一定要安全，你的未来就是我的未来，不许你胡来。”
听到赵南的话，月然心中难过，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装做弄头发，悄悄的把眼泪抹去。想说话，但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们改天去把你母亲的坟迁走，你想想，如果拆迁施工队发现了你家房子里还有个坟墓，那得多吓人。我们想想办法，让农村专业迁坟的人来做这件事，我以前见过，他们这些很有手段，对怎么搬动尸体很讲究，基本不会破坏尸体……”
月然强忍着哽咽，颤声说：“不用了。我已经回过家里……我妈的坟墓已经不在屋子的地下室了，不见了……”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轻声的抽泣起来。
赵南啊了一声，转头看月然满脸的泪水，划过脸上的泥土留下两道白印，那样子又可爱又可怜，抻手摸了摸月然的头：“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前几天我回东里村，看到地下室已经空了，不是我住的那间，是我妈妈的墓室，地上挖出了一个坑，什么都没有了，墓碑也没有了，变成一间空屋子了……”
“你是说……那些白花花的……白色晶体一样的壳……也没有了？”
“嗯，只剩下一堆土，墓室里很整齐，除了地上的坑，其他地方都没有被破坏，用来放供品的碗碟都整齐的放在屋子角落里，还有枯萎掉的鲜花，都放在屋角，所以我猜是我父亲做的这些，他迁走了我妈妈的坟……”
“有道理。不过你父亲失踪了快一年了吧。他怎么知道东里村要拆迁？难道他就在附近，一直关注着你，还有老家的消息？”
“肯定的！我就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没有走开……”月然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赵南在路边熄火停车，凑近月然，把她抱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安慰着她。“不要哭了，这是好消息啊，傻孩子，你父亲没有离开你，你哭什么啊，别哭了，乖——”
月然伏在赵南怀里，想到父亲离开后的许多心酸，还有刚才赵南对自己的关心，又是难过又是感动，哭的停不下来。
此时车窗外的夜色更加的深重，马路上偶尔经过的车辆，灯光照在两人身上，又飞快的离开，不停的变换，这条支路的尽头就是曲江华府的入口，赵南劝着月然不要再哭，抬头看向车窗外，见到一辆黑色的JEEP切诺基停在路的另一侧，刚好在路灯下面，他看到那车内从驾驶座上，有人向这边张望，那人的面容在灯光从上往下照射中，产生大面积阴影从而看不清楚，可是那一头灰白的头发却被路灯照的发亮，赵南觉得有些异样，也盯着那人，两人僵持了足足有一分钟，使得赵南脑后发凉心中发慌，他轻轻的推开了怀中的月然，说早点回家吧，发动了汽车往家中驶去，留意着后面，看那辆古怪的JEEP车并没有根上来，他才放松了神经。
200 依稀旧梦
“月然，你父亲……头发是花白的吗？”到家后赵南问月然。
“没有啊，他走之前，头发还是黑色。他今年四十八岁，只有鬓角有一些白头发，不细看看不出来的。怎么啦？”
“没什么，随便问问。”赵南心想，刚才窥视他们的人大概只是个路人，他有点多心。两人都很累了，分别去浴室洗掉一身的汗水和泥土，换上干净的衣服，已经快到夜里二点多钟，赵南洗完之后，倒床就睡了。月然穿了舒适的睡衣，进了书房，离她日常入睡的时间还很早，她先把照片从手机上发给了璃影，然后把手机上刚拍的照片传进电脑。电脑屏幕大，清晰，她要好好看这幅图，输入电脑之后，用做图软件把几张分散开的图片，拼接成完整的一张电子地图，这项工作就花掉了近两个多小时，时间到了黎明五点，窗外的天空泛出鱼肚白，月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稍做休息，泡了一杯奶茶，去卧室看着赵南酣睡的样子，偷偷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无声的傻笑了一会儿，接着走进书房。
她打开桌上一幅大尺寸的纸质西安地图，一边对照电脑中的照片，一边看着手边的纸质地图，时不时用马克笔在地图上做出标识。从安西王府的旧址为地标开始辨认，从繁杂的线条勾勒中，仔细的看着，有的图案上会有文字表明位置，比如市井招牌上有极小的“东市”的字样，月然就用电脑做图软件把“东市”显著的标识出来，同时在纸质地图上划出东市，这样后认出西市，大明宫，她曾经去过的青龙寺，大慈恩寺，玄武门，朱雀门，这些地方要么有文字标识，要么建筑地理位置明显如青龙寺和大慈恩寺也容易认出来，这些地标把电脑中地图划分成几个区域，分布在这些区域内的房屋，月然在纸质的地图上也对应的划上了圈，表明要去这些圈内探寻。纸质地图上马克笔画出的圈并不多，比起现代城市复杂的道路和建筑，电脑中地图要清晰简单的多。
“要去实地寻找可能会很麻烦。”月然自言自语：“我得问下璃影，看她能帮我，她肯定有更好的办法。”她的眼睛发酸发涩，肩膀发硬，困的真打哈欠。关了电脑，阖上地图，她回到自己卧室去睡了。
梦中她变了一个样子，又变成一身青灰长袍，发髻绾在头顶的道姑样子。这次她刚从大慈恩寺里出来，抬头看残阳如鲜血染红了半个天空，寺庙门前有正在死去的难民，她抻手把挂在脖子上的围巾重新罩在了口鼻处。沿着尘土飞扬的道路，她走向城市的另一个地方。
此时的月然在梦里有了觉醒的意识。梦中的道姑有了月然的想法和眼光。她一路走一路看，想认出这是哪条街哪个地方，她全然不认识。除了远方的大雁塔和钟鼓楼，这些街道全然不是现代的样子。她猜是民国，主要凭据是街上行人的服饰，男人多是长袍马褂，西装和短袄，极少出现的女人也是宽大的棉袄长裤，头上蒙着头巾，步履匆匆。有穿着军服的人和穿着白色长袍的人在街上收拾尸体和照顾病人，一片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个曾经繁华的古城。
她从容的走着。虽然很累，又饥又渴，但她练就的功力足够她克服这一点点的身体上的困扰。她尽量不去看路上那些病人，和濒死的人。可是腥臭和死亡的味道，还有痛苦的呻吟，哭声，求救声，她的耳鼻能接收到，这是来自精神方面的困扰，要比来自身体的困扰更加难以排除。她收敛心神，凝神定气，排除悲戚伤感的杂念，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
走过几个街区，拐了两个弯，这道路还如同唐时长安一样是正南正北排列，笔直整齐，在两条街道的交叉口，十字交叉出，出现一座两层高的小楼阁，式样古朴，底层是厚重的砖石构筑，底层入口有金色匾额上写着：“钟声振聩”，第二层是间亭子，乌黑的木质结构，用红线做装饰，中间悬挂着一座青铜古钟，灰色瓦片，飞檐斗拱，上有圆球金顶，虽然并不高大，却非常的庄重沉稳，在一片残阳和灰尘当中，这亭阁兀立优美坚定的站立着，仿佛隔世存在一般。
月然停住。就是这座钟楼，目的地到了，她下意识用手摸了下胸前的包裹。包裹里一个纺锤状的物品。她进入钟楼。楼梯处有个穿黄袍的中年僧人在等她。月然解下包裹，打开，把那个纺锤状的东西交给了僧人。僧人小心接住，持在胸前，单手作揖行礼，口念佛号，说：“施主辛苦，世人有救了。”说完就转身上了楼梯。
月然被一声高亢清远的钟声惊醒，猛的从床上坐起。余声在耳，金属碰撞穿透性的声音，引得她整个内脏血肉都在随着震动，她惶然四顾，这里是她安静温暖的卧室，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安详宁静，没有一点的声音，可是在她的耳朵里，心里还留着声音共振的颤动，极为的不适，她感到很渴，嘴里有一股铁腥味，进到浴室对着镜子张开嘴，看到舌头和牙齿上都是红色的血迹。清水漱口，吐出来红色的水里带着血丝。
她茫然走到赵南的卧室，床褥整齐，卧室里没有人。这让她更加空虚更加不真实。她摸着自己身上柔软的棉质睡衣，确定不是粗硬的青布长袍，摸了下散开的白色长发，不是绾在头顶的发髻。她还没有完全从梦中清醒，那个梦太真实了。
忽然她身体一震。快步走到西面的阳台。从二十二楼的高度，可以看到城市的西北方向，此时阳光正好，没有雾霾，她看到城市的高楼林立很是壮观，却几乎看到不地面，能看到大雁塔的塔顶。沿着梦中走过的方向，她的目光移动，停在了一个地方。
201 茶水字
黄昏时分，回民坊的小巷内，一辆路虎车停在高墙大院的门口。走下来两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对着车内的人说了声再见，便急忙跟在另一位中年男子后面，走到高大门廊内用钥匙开门，推开大门弓着身态度谦卑的让中年男人先进去，自己后面跟进。路虎车内的人看到大门重又紧紧的关上，便开动车子离开了小巷。
中年男人身穿休闲的运动装备，步子缓慢，神态悠然，他穿过前院，进入有池塘有小桥亭阁的后院。先是在盆景区域观赏了一会儿，又沿着池子走了一圈，看池内的水生植物发出了嫩绿的新芽，便冒着初春的寒意，在水边多呆了一会儿。那个年青人始终跟在他身后五米远的地方，无声无息的像个影子。
“小刘，我闻到很香饭菜的味道，这个……麻辣味道好像是川菜的味道。”中年人说。
“是的，李总，晚饭的时间到了。”年青人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池塘边的中式厅堂之内。果然，圆形红木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正在摆放菜盘的是个年青女人，穿着灰蓝色的厨师服装，带着黑色印花的裹头巾，长长的头发油光发亮的扎成马尾披上肩上。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过身笑脸相迎，然后恭敬的退后，站在了桌子一旁。
“新来的厨师吧，记住，我不吃辛辣重口味的饭菜，下不为例。”李化成坐在桌边，拿起了筷子。同时坐下的小刘，也准备好吃饭。
“我叔叔告诉过我，李总吃饭要口味清淡，不过我呢，刚来，想做点不一样的，让您换换口味，您先尝尝，这些菜闻起来是麻辣味道，其实吃在嘴里，不麻不辣，鲜香的很！”女厨师说，她眉飞色舞，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的往前凑，一幅开朗健谈的样子。
“李总，这是刘厨师的侄女，叫刘艳花，他有事请假回家半个月，让侄女来顶替，他们都是四川人，所以这些菜……”小刘向李化成解释。
李化成嗯了一声。开始吃菜。果然如刘艳花所说，菜的口味很淡，基本都是菜的原味，百合菜芯，蘑菇蒜苔炒腊肉，蟹黄豆腐，一品锅的红烧肉，和一锅的西湖牛肉羹，没一道菜是麻辣味道的，浓重的麻辣味道来自于桌子中间，菜盘中间一个小碗，小碗内黑乎乎的一团泥巴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小刘指着小碗问。
“这是蘸料，如果觉得菜味太淡，可以蘸这个吃，这里面有牛肉，豆豉，鲜红椒……”刘艳花又凑前一步，几乎到了李化成的背后，她语气充满热情和急迫：“这酱料花了我几个小时的时间才熬制成功，你们尝尝，可好吃呢！”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吃吧。”小刘冷冷的说：“我和李总都不吃这种东西，以后也不用做。”
饭桌上安静下来，只有筷子碰撞碗盘的声音。李化成吃的很慢很仔细，一口饭菜要咀嚼一会儿才吞咽下去，小刘跟着他很久，也学会了吃饭细嚼慢咽，一个当兵的，竟然也学会了吃相斯文。
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李化成突然咳了几下，放下筷子，表情有些痛苦的样子，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饭碗，足有半分钟没有动作，小刘看到急忙站起身，问李总怎么了。
李化成把双手手掌放在额头，轻轻的拍了两下，然后又揉了揉眼睛，回答说没什么。他不再吃饭，而是静静的坐着，眼睛看着空处，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小刘不知所措，让刘艳花把桌子中间的调料碗拿走，说味道太重让李总不舒服。李化成摇摇头说不用。他站起身走到餐室旁边的客厅，坐到了沙发上，小刘随即跟上，站在旁边，刘艳花也远远的跟着，躲在餐室的隔断后面，看着他们两人。
李化成还是低着头，目光下垂，看着空空的茶几，他的双手十指绞在一起，放在膝盖上，过了好一会儿，他目光转向餐室，向着那边招了招手。正在暗中观察的刘艳花看到之后，应了一声走了过来。
“你做的饭菜很好吃，我喜欢。以后都由你来做吧。”李化成说。
“我就知道！我叔也说过我能行的！”刘艳花开心的笑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甚至超过了小刘的位置，手扶在了沙发背上。
“那种麻辣味道的酱，也可以像今天一样放在桌子上，我虽然不吃，可是闻起来很提胃口。”李化成目光炯炯，一直盯着刘艳花，刘艳花也不躲闪，两人目光直视，交流的是话语之外的信息。
“好嘞。”刘艳花轻声应着。“那酱的配方是我妈传给我的呢，她还给那个酱起了一个名子叫‘小包子’，你说她有趣不，把辣酱叫作小包子！”
李化成嘴角上浮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嘴中喃喃的重复着小包子小包子，“小包子好吃也好看，又白又胖的，”他说：“你陪我坐会，喝杯茶再走。”
说到喝茶，不用李化成吩咐，小刘就开始准备茶具，煮水，动作娴熟，很快一壶龙井绿茶就泡好了，他分别倒在两个玻璃茶杯内，端到两人面前。
“和大老板一起喝茶，我真是不敢当，三生有幸呐，”刘艳花话虽这样说，表现却是落落大方，端茶喝茶的动作姿势，都典雅优美，不像偏僻乡里出来的村姑。李化成喝了半杯，放下茶碗，让小刘去前院书房把那套《资治通鉴》拿过来，这举动很奇怪，但小刘并没有疑问，很快就离开了屋子。
“包子还好吗？”李化成问。
“她很好。”刘艳花说。
李化成用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写字。
“朱光桥下”，“停车场里”。
“你看清楚了没有？”李化成低声问刘艳花。刘艳花点头。
李化成重新又写了一遍。刘艳花不等他问，轻声说知道了。两人不再说话，直到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的时候，李化成才抬高声音对刘艳花说：
“你去收拾饭桌吧，晚饭结束了。”
202 桥下寻人
“小包子是张秘书的外号？”赵南先是惊讶，后来一想就释然了：“她矮矮胖胖的，长的又白，真像个包子。没想到老李还有这种幽默感，给秘书起这种外号，看他大佬的样子，不像会开玩笑的人。”
王伟刚正在开着他的宝马车，向城南的朱光桥方向行驶。副驾驶座上是刘艳花。宝马车厢里一股重重的大葱味。这时是早上九点多，刘艳花从菜场早市上刚刚采购蔬菜水果回来，说是晚饭要包大葱猪肉饺子。她昨晚就约好了王伟刚和赵南，把李化成告诉她的信息，对两人说了。在这之前，她先对张巧霞做了汇报。电话中她能听出张巧霞紧张而又控制的情绪。张巧霞对刘艳花的医术高明表示钦佩，只用了一次晚饭的机会，在菜中下了中药，加上利用味道的味觉刺激，就把李化成的神智唤醒，而且整个过程没有被负责监督李化成的司机小刘发觉。
张巧霞说自己也不知道“朱光桥下停车场内”这个地址是什么意思。她想了一会儿说，虽然老李的各项生意她都了如指掌，但是老李的社会关系却对她有所隐瞒。“像他这样经历复杂的人，总会有一些不能告人的社会关系，我也很理解，从来没有去打听过。大概这个地址可以找到一个人，一个他认为是重要的，可以帮他的人。明天我让王伟刚陪你去看看。我就不去了，怕被人认出来。你们小心，有机会拍照片给我看。
“既然是停车场，说不定是找一辆车子呢。”赵南说。宝马车沿着导航指引的道路，最终停在了立交桥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内，三人下车步行，天气阴沉着似乎要下雨，早春的天气返寒，刮起了东风，三人不由的裹紧了衣服。
朱光立交桥跨越闹市之上，这里店铺林立，虽然是清晨，也呈现出一幅忙碌的景象，人来人往，三人到了立交桥下，进入桥下的停车场，四下看却无一人，只有满满的车辆停着，一路仔细看过去，并未发现特殊的东西，直到桥底尽头，一个小小的保安亭出现，陈旧的样子表明它在这里存在已经有些年头了。从那里面传来话话的声音，王伟刚示意其他两人停下，禁音，他轻手轻脚凑到跟前去听。
“……工地搬砖，能挣工钱，晚上我有地方让你们住，一个马上就要拆迁的旧楼，大概还能住一个月，之后去哪儿住我再帮你们找。”
有人两个低沉的声音嗯嗯的回应着。其中一个说道：“我的腿受过伤，走路都麻烦，不能做重体力活，李老板，你再想想有其他活计没有？”
“这个……也有。有一家小的食品厂需要有人手工打印标签，这个劳动不大，但工作时间长，而且只重复做一个动作……”
传来一声叹气。“我哪能长时间呆在一个地方啊，会憋死的……以前就是因为受不了，才出来流浪的，怎么能又回去呢……”
三人絮絮叨叨，赵南和刘艳花也到了保安亭外，刘艳花听的不耐烦，轻声咳嗽了一下，立面的对话立即停止，小小的保安亭里先后走出了三个人，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旧的掉色的深蓝色工作服，带着黑色毛线帽，脸色黝黑，眼光镇定有神，就他的穿着整齐，而其他两人衣服不仅脏而且皱，还有破损，很明显这位就是三人的头目，保安亭的主人了。
“你们干嘛的？”那黑帽男人问。
“我们来找人。”王伟刚说。“找住在这里的人。”
“我住在这里，你们有什么事？”
王伟刚三人虽然早就想到停车场里找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但这个看起来又穷又老的男人，还是让他们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额……李老板让我们来找你。”赵南说。
对面的三人其中个发出窃笑：“这位就是李老板，李老板来找李老板……”
赵南的话还是起了作用。黑帽男子让身边的两个流浪汉离开这里。看着两人走远，黑帽男人问：“我不认识什么李老板。你们认错人了。”
“是李化成。”王伟刚看没有了别人，也放心的说出了名子。
黑帽男子依旧表情平静，甚至还有些冷漠，但是他退后了一步，眼睛依次盯着三人，没有说话。刘艳花看出这是妥协的意思，便施展她独门撒娇的本领，凑到跟前，装做可怜的样子嗲声说：“李老板现在需要你帮他，他病入膏肓，已经快成一个废人了，如果没有你……”
“我又不是医生。”黑帽男子说。他这话就等于承认了认识李化成，王伟刚和赵南都面露喜色，目光对视，都觉得有戏，这一微弱的变化被男子发现，他立刻板起了脸孔，生气的说：“你们走吧！想治病去医院，你们找错地方了！”
三人被他赶出了停车场。这样的结果大家都还满意。至少那人认识李化成。而且刘艳花把需要也告诉了他，信息已经传达到了，以后要发生，会发生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一个又穷又老的看车场的男人，能有什么本事去救李化成？”王伟刚问。他开车送刘艳花回李化成的大院。
“谁知道呢，这人会不会是个扫地僧。”赵南说。刘艳花不知道扫地僧是什么意思。便问赵南。
“就是那种隐藏到最角落，充当小人物，其实身怀绝世武功，本事通天，在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挽救大局的那种人。”赵南回答。
“矮油，你读过书的人想法还真奇特，哪儿有这种人呐，本事大的人都会飞的高，藏也藏不住。我看刚才那个人，那个面相，那个眼神，不是普通人。”刘艳花说。“以我多年开客栈的经验，这人不善，有点儿邪性。”
“哦？老婆大人，说来听听。”王伟刚调侃道。
“我看呐，许多大人物表面风光，神通广大，其实背地里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要把这种大人物制服，就要找到那些与他一起做坏事的小人物，这些小人物虽然没啥大本事，可他手里握着关键的……凭据，钥匙什么之类的，要么就是知道事情的关键病因，可以从那里入药，就可以药到病除。”
“我老婆好厉害！真是道行深厚的老中医！”王伟刚谄媚的说，在红灯面前停下车子，凑近副驾驶座的刘艳花。“老婆，你今天包的大葱猪肉包子，晚上带回几个给我吃好吧，这满车厢的大葱味道闻的我馋死了。”
203 多名受害者
送刘艳花到了回民坊之后，王伟刚和赵南回鹏程公司上班，各自忙各自的工作。这期间王伟刚接到了刘艳花的微信，她把在立交桥下拍到黑帽男人的照片发给了他。刘艳花是个好厨子，勉强算个好中医，但并不是好的摄影师，照片中的黑帽男子面部有些模糊，是因为当时他正在说话而且低下了头。在他身后的两个流浪汉倒是很清楚，正好奇的看着刘艳花的镜头方向，背景是那座旧的暗红色的保安亭，和旁边停着的小汽车。王伟刚把这照片转发给了赵南，下班的时候两人凑在一起，又说到那个黑帽男人，都有些好奇这人的身份是什么。赵南提议：如果想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找警察，刚好他也认识一位，就在城南派出所，说不定朱光桥就是他的管辖范围呢。
“你小子比我人脉广啊，警察都认识。不过，这事捅到警察那里不好吧，万一那人是个通缉犯，被警察立马就抓走，老李就没人救了，以后就没好戏可以看，不划算。反正那人我们不认识，跟我们没关系就行。”王伟刚说。
“呵呵，静观其变不是你伟哥的风格，你可是一直叫嚣着要掌握主动权的人呐。眼前这事吧，说不好各种走向，索性走一步看一步，今晚我约那警察出来？”赵南问。
王伟刚犹豫了片刻答应了。随即撂下一句：“招惹警察的后果，全由你负责哦，这一步可是你选的。”
于是在夜里十点半，月然和赵南一起，王伟刚带着艳花，四人在夜枭族经常聚会的城南城墙文昌门之上的敌楼里碰头，这是王峰选的地址，只因这里到了夜里没有其他闲杂人的打扰，也不用担心谈话的内容被外人听到。管理人员收到月然的通知之后，十点钟将角楼的门锁打开将门虚掩，就等他们十点半由不同的地方过来再此聚会。
艳花是第一次上古城城墙，竟然还是在夜里，兴奋的跑来跑去的四处张望，古城墙的古老厚重和远近华丽现代的都市夜景交相映衬，身处其中有一种魔幻般的感受，艳花从山中农村来更加受不了这样强烈的感观冲击，她紧紧的拉着王伟刚的手，那是她身处现实的唯一凭据，否则眼前的场景就像做梦一样。赵南也拉着月然的手。两人上次在这里和其他一行人聚会，然后发现了城墙下的尸体，还记忆犹新，让他们对这段城墙产生了阴影，完全不能像那两人一样玩的开心。
敌楼里亮着灯，空荡的屋内几张长条凳和一张方桌，青砖铺地，木梁高悬。屋内中间有个暖炉，让古老阴沉的楼内有了点温度。王峰是在值班的间歇中抽身而来，穿着褐色的风衣。他强调是故意换上便衣，这样就能暂时脱离警察身份以朋友的身份和他们聊天。他在碰头之前已经看过那张黑帽男人的照片，此时在敌楼里重新看了一次，表情很是严肃，看着眼前坐在长条凳子上的四人，郑重其事的说道：“今天我对你们说的事情，不能再传给外人听。”四人都点头答应。
王峰说，那张照片中的黑帽男子相貌模糊，他不能确定是谁，但照片中的环境他能认出来，是朱光桥下的停车场，以前查案的时候去过，根据这个环境他推断这个黑帽男子就是停车场保安，名子叫李家哲。这人曾经向王峰交待过自己的经历，王峰后来查证，他说的全是真实的事情。此人曾经是建设局的一个建筑工程师，三十岁的时候死了老婆，独自抚养女儿到十岁，女儿也因病死去了，从此消沉停止了工作，有很长一段落魄街头的时间，然后建设局的领导给他安排了停车场的工作，他便在停车场安顿下来。王峰找建设局人事部调查过，全都属实。找到李家哲是因为一起流浪汉谋杀案，到他这里就再也查不出其他线索。
但是很快，另一起类似的案件发生，一处城东的建筑工地上，无意挖开一段废弃的地下管道，有四具尸体被发现。这四具尸体与城墙下的尸体一样，被切除了内脏，而且据法医推测，死者死亡时间都在半年之内，从死者的衣物、残留肢体的皮肤、肌肉等健康状况分析，属于流浪无业人员的概率比较大。这些都能与城墙下尸体建立联系，推断是同一个凶手做的案。
事情变的严重了。局里重视并且立案侦查。但是两起案子都很难找到线索，首先受害者身份无法确认，更加无法从他们的社会关系来找线索，其次，现场的痕迹被破坏到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王峰曾建议在城内所有废弃的地下管道内寻找其他的受害者尸体，但这个提议也无法实施，据城市规划局提供的管道资料，所有废弃的管道入口全都用水泥封死，只能沿着管道的图纸，从地面上找入口。这样会涉及到许多单位，大海捞针，工作量太大。好在这样的案子并没有来自受害者家属和社会舆论的压力，可以从容的进行侦破，法医把五位受害者的面目做了的还原，照片发到各个地方派出所，安排警力去寻找认识受害者的人。现在赵南突然间让他看李家哲的照片，王峰希望从这里获得新的、有用的信息，他让赵南为什么去找李家哲，前因后果交待清楚。
“知道你们不是坏人，我们还算是朋友，就不传唤你们了，你们要知道我的苦心，尽量交待清楚。”王峰虽然没穿警服，但气势压人，王伟刚和赵南对视一眼，王伟刚开口。
“这个，你说的李家哲，可能是我们老板的一个朋友，我们老板现在生病，想找这个朋友说说话，就让我们去这个地方找。他自己出来不方便。”果然是王伟刚，这话既不是撒谎，又隐瞒了实情。
“我知道你们有许多内容没有告诉我。”王峰也听的出来，“我也不能逼供你们，这样，你们分析一下所有知道的内容，告诉我你们的结论和想法，这也算是互相帮助，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