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纸钞风波（12）起名
“阿笠博士！”
宽敞的别墅灯火通明，客厅里干干净净，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的甜香。
圆桌上放着刀叉，盘子里放着切了半块的奶油蛋糕，还有一盘巧克力甜甜圈。咖啡杯上的雾气袅袅腾升，不用碰都能感觉到热气。
推门进入阿笠博士的卧室，柯南看到电脑屏幕打开着，能够勉强看出是网络聊天的记录。
他默默关上房门，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虽然没有看到阿笠博士的人在哪里，不过江户川柯南，或者说工藤新一在看到这一幕后，立刻猜到了前因后果。
在如今这个上网仍然需要占用电话线路的年代，长时间连接网络等于座机失联。
恰巧，阿笠博士最近迷上了网上聊天。
柯南回了客厅，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了下来，检查了半天都没看出什么问题，于是随手放在桌上，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听到动静的阿笠博士擦了擦手，将毛巾挂回远处：“我刚刚好像听到了新一的声音……”
出了卫生间，就看到沙发上的小黑脑袋尖儿，阿笠博士刚刚要打个招呼，门口就传来门铃声。
他立刻收回了打招呼的手，往那边走。
“来了！”
于是，柯南觉得自己更生气了。
“是黑羽……还有小哀啊。对，柯南刚刚来了，是来找他吗？”
栗安道了声谢，合上房门，换上拖鞋，和灰原一前一后进了屋。
“我给你倒一点水……”
在整个过程中，柯南默默瞪着一双大眼，安静地看。
看栗安接过阿笠博士递来的水，然后将一张新磁盘取出放在桌上，看灰原默默将书包放在膝盖，还看阿笠博士从圆桌上将甜甜圈拿了过来。
直到四个人全部落座，几个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都没有一个人再开口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仿佛被乌云笼罩的柯南身上。
“柯南，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阿笠博士实在忍不住了，“你们今天有点奇怪……”
“阿笠博士，栗安小姐，灰原同学她……”柯南开了口，“她到底是谁啊？”
“你没听黑羽说过吗？”阿笠博士有些诧异地看向栗安。
“她是为了逃离那些黑衣人同伴，吃下了和你一样的药物而变小的……”
见到柯南转头看她，栗安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无辜地一拍手：“他当时直接掏了手机打电话，我没来得及说他就跑了。”
柯南：……
仔细回忆起来，当时栗安后面似乎确实有几个字没说完，被他给忽略了。
她当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几乎没听到。
【为什么我当了她的监护人？是因为……】
……原来是他的错吗？
然而，看着眼前大不了他几岁的靠谱的成年女性眼里布满促狭的笑，柯南还是确信了一点。
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可是……
“博士，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柯南的音量逐渐大了起来。
阿笠博士却会错了意，以为他在问“灰原哀”这个名字的由来。
灰原哀的这个名字，是阿笠博士在了解情况之后，和灰原共同取的。
栗安没有刻意参与。
比起灰原，栗安更喜欢叫她宫之。
姓氏“灰原”，仍然取自女侦探寇蒂莉亚·葛蕾的“Gray”，因为她沉着冷静的个性像一名女侦探。
阿笠博士原本要给她取“爱”，但被灰原拒绝，仍然选择了含有忧愁悲伤意思的“哀”。
她的理由，和栗安为【不夜侯】起名的其中一个理由很像。
“我希望这个字永远不会成真。”
柯南张了张嘴，显然还想要继续问，被栗安拦住了。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我，柯南。”栗安闭上眼睛，默默咽下一口水。
吞咽的疼痛就像针扎一样难以忍受，但她的声音只是比以往略略低了一些：“她是由我的好友空木悠子，在一个雨天带回木马庄的。”
“就和你一样。”
柯南终于感受到她声音的变化。
“栗安姐……你……”
栗安的身体虽然不至于弱不禁风，但也没有那么健康。在她小时候，生病其实是家常便饭。
就是因为知道这些，她才很少熬夜。
她的喉咙已经刺痛了一整天，今天的变声让她更加难受。
虽然如此，白天的时候，她都会绷紧一根弦，不会让它成为破绽。
在给广田夫人打电话的时候，她曾刻意制造了一些噪音，就是为了掩饰声音可能出现的变动。
搭便车那会儿，她一直都没有说话，只能用动作警示“沼狸”不要轻举妄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沼狸昏迷之前听到的那声，是她今天用男声说的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小。
那句话出口，她就知道自己今天不能再刻意更换声音了。
无法保证声线稳定，在敏锐的人面前极易被发现是假声，这并不是一句感冒可以忽悠过去的。
她不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但原声没有这个顾忌。
如果不是只能用原声，栗安原本打算用白仓朔或者侯敛的身份参与今天的事情，而不是非要她本人上场。
毕竟，今天的一群假动物里出现了个真货，这真货还千辛万苦找到了【茗】。
这其实让栗安有些诧异，因为【茗】并不是什么难查到的组织，只是很难精确到个人而已。
也许沼狸还查到了更多东西……
这就是另一件事儿了。
回到现在这个话题。
到了终于能放松下来的时候，栗安才将这种疼痛当做疼痛，不用那么在意声线的变化。
“她倒在阿笠博士和工藤新一家门口中间的地方，阿笠博士不方便照顾，所以暂时带回了木马庄。”
栗安清了清嗓子，因为不着急将话全盘托出，所以将自己的语速降了下来。
“我在问她的家人的时候，她给了我一个名字……”
灰原扯住了栗安系在腰间的袖子：“剩下的，交给我来说吧。”
看着眼前的小医生不满的眼神，栗安默默闭了嘴。
“我的家人，你应该见过。”
灰原直视着柯南的眼睛，目光中包含着沉甸甸的探究。
柯南有种奇怪的预感。
然后，他再一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我姐姐叫作宫野明美，她的化名——”
“叫作广田雅美。”
第162章 纸钞风波（8）绳结
三言两语嘱咐过几个孩子，栗安就上了二楼。
在二楼和三楼的交界处，有一枚不太显眼的摄像头。
为了避免被二楼在“大浦药店”工作的员工发现引来警察的关注，这个摄像头并没有正对二楼拍摄，虽然药店已经关门大吉，但这一点还没来得及调整。
这给了栗安不错的机会。
她取出一张卡片插入门缝，撬动锁舌，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了药店。
借着窗外路灯的灯光，栗安迅速观察着屋内的状况，并且以此了解三楼的大概构造。
地面落了些灰，周围差不多已经搬空，只留下柜台、嵌在墙上的柜子、各处的健康标识贴纸、还有很多打包木箱拖行痕迹没来得及清理。
从这里直接上去有点显眼，栗安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
二楼共有两个可以出租的房间，最外一间是倒闭的药店，中间是未装修的毛坯房，最里侧的一个小间是配电室。
栗安在二楼尽头的小窗口翻上了三楼，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看到。
此时，三楼中间房间的门拉开，窈窕的黑衣女人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在安静的环境下无比清晰。
就在她的身后，栗安正安静地坐在窗台上，期待着她能回头看一眼。
很遗憾，并没有。
窗口有些狭小，高度距离地面两米左右，左上角就是监控，抬手就能够到。
作为遵纪守法好公民，栗安并不想随意损坏公共财物。
哦，公共财物，指的并不是这个监控摄像头，是摄像头不远的那盏有些昏暗的灯光。
所以嘛……
电光石火，噼里啪啦~
栗安愉快地挑破了监视器的电线胶套，露出里面的铜丝，她将一根隐线穿过裸露部分系好，松开扒住窗口的手，轻巧地跳下。
落地的轻响被开门的声音盖住，没有任何人发现。
办公室的方向，女人带着诱惑哄骗的声音飘飘渺渺。
“小弟弟~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
监控的房间里有四个人。
一个反戴鸭舌帽，两撇小胡子的壮硕男人，戴着圆圆的黑墨镜；一位右手缠着绷带、胡子浓密的白发老人，黑色的帽檐压的很低。
还有一个正在用浸湿的白手帕敷脸的，就是柯南之前追踪过的人。
“我说，良马你也太不谨慎了点。怎么能把还没完成的纸钞花出去呢？”
“犬山，我也没有办法啊……买完颜料，我身上就没有零钱了。”良马揉着被银狐狠抽的脸，嘶了一声，低声抱怨了一句，“大姐抽的也太狠了吧……”
犬山看着画纸上惟妙惟肖的人像，憧憬起未来的光景。
“等这个小子画好了新钞，我们很快就可以想花多少花多少了——”
良马将有些温热的手帕取了下来，去卫生间又换了一条，银狐仍然没回来。
“奇怪，大姐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有把那个孩子哄走吗。”
监控里，女人仍然在和柯南周旋。
“我去看看吧。”犬山说着，开门离开。
一直沉默的绷带画师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靠在一旁盯着正在画画的那人。
没错，这个从腹部被绑在椅子上、握笔绘画的，就是柯南此行要找的人，中田的哥哥中田真也。他此时正面色难看地握着画笔，额头沁出几滴汗。
虽然那个突然闯入的孩子他素不相识，但他仍然为这个和他弟弟差不多大的孩子捏了一把汗。
他不知道这些人抓到他会做一些什么。
可能是哄骗离开，也可能……和他关在一起，在他被榨取剩余价值后一起处理。
对此，他毫无办法。
中田真也的视线偶尔飘向监控的方向，此时发现了一些异常。
监控的屏幕上原本交替播放着办公室、三楼楼梯和三楼楼道的场景，每个场景都没有什么变化。
但现在，其中那个原本就有些昏暗的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没多久，门开了一条小缝，犬山喘着粗气的声音从门那边传了进来。
“有一群小鬼头闯进来了！你们快出来帮忙！”
屋内的良马立刻看向监控，在交替的画面上果然发现从二楼到三楼的地方发现，几个孩子正有说有笑地往二楼中间走，似乎马上就要上来。
听到声音同样转头的中田真也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橙衣男孩儿。
“哲也！”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你说什么？！！”良马揪起了他的衣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真也咬紧了牙关。
哲也！
见他不愿意继续说，良马也顾不得继续问，他嘱咐画师看好这个人质，自己出去看看。
拉开门没看到犬山，应该是已经去堵人了。
良马刚刚合上屋门，眼角余光就看到了地上的东西。
被五花大绑的胖子犬山。
视线上移，有根绳子被扯起来。
再上移，有一个人。
栗安正拽着绳子向上扯，见他看过来就松开了手，好整以暇地打了个招呼。
原地留下了一个漂亮的手铐结，越挣扎越紧的那种。
良马愣了两秒，第一反应是扑向眼前的人。
一把手枪顶在他的额间。
栗安嫣然一笑，动作熟练地拉下了保险。
“嘘——”
很快，原地留下了两个手铐结。
……
柯南躲在办公桌下的空洞里，首先拔断了显示屏的电线。
虽然这个人似乎也不是什么正经记者，但这些信息如果让这个女人看到，也许他和那个人都会有危险。
“小弟弟~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那个女人这样问他，语气轻柔，仿佛毫无攻击性。
如果忽略他刚刚瞥见的手枪仍然举着这一点。
柯南迅速避开前来抓他的女人的视线，从另一个方向爬出来。
他的大脑正飞速运转。
在警局旁开枪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只面对他一个孩子的话，她不可能随意开枪。
柯南有些庆幸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上来。
如果哲也也在的话，他们可能会被直接威胁，那样就会很难办了。
从个空洞里，柯南发现了不错的武器。
一个掉在地上的笔筒，似乎是从刚刚那个桌子上掉下来的。
非常结实的那种。
得到装备的柯南立刻有恃无恐起来。
“这位大婶，我不是一个人来的哦~”
第164章 纸钞风波（10）低语
在这位可怜的大块头摄影师回归属于自己的座位没多久，目暮警官带领着他的专业团队前来收尾。
他们来的时候，中田信也正带着弟弟和新闻社隔壁的警官交流情况。
实际上，根本不用他多说，身后响亮的警笛声和映在身上的红蓝灯光已经昭示了一切。
“所以……那群孩子说的都是真的？”
说实话，隔壁警官见到楼上印制假钞的表情，和中田信也在发现自己就在警察局隔壁被绑架了十几天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震惊过后，两人互相托起下巴，垂头丧气地等待着比他们高了几级的邻镇警官的呵斥。
目暮警官没有理会那两个警官，他掀起地上的印制纸钞，仔细观察上面的图案。
“除了没有水印和少了一只眼睛……简直和真钞一模一样。”虽然口中赞叹不已，不过他还是严肃了一张圆乎乎的脸，“银狐，你这次又‘进步’了。”
银狐早就松了绑，她默默举起胳膊，等着警官将手铐扣在她的手上，没有立刻反驳目暮警官的话。
目暮警官并不在意她是否回答：“不过这次你们做得有些过分。绑架、持枪，可能会在牢里待得更久一些。”
“这位警官先生。”银狐默默转动了一下手腕，让手铐能够稍微舒服一点，“在教训我之前，你们应该考虑一下教训那个小女孩。”
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鬼的气势唬住，银狐忍不住自嘲一笑：“她开枪的样子可是把我都吓住了。”
“什么？！”目暮警官抛下银狐，扒拉开身边几个警官，在灰原眼前蹲下了身，“你怎么可以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
然后，他看到了仍然握在灰原手上的物品。
“这种东西可不是孩子该拿的，给我收起来好……吗？”
看着她手上的袖珍枪，他的语气逐渐迟疑起来。
这只“手枪”的枪体纯黑，看不出什么型号，表面的花纹精致夸张，怎么抓人眼球怎么来，仿佛它制作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欣赏，而非本质的射击。
这显然是一只为表演而生的魔术枪。
它曾经的主人是谁，显而易见。
目暮警官原本瞪得圆圆的眼睛缓缓扁下来，成了一个非常无语的形状。
看着眼前陌生的警官的“变脸”，灰原抱紧了手中的“玩具”，后退了两步，躲到栗安身后，眼神逐渐委屈起来。
“可是——可是——”
“这是黑羽姐姐送我的第一份礼物……”
“呜呜呜——”
原本正在无语的目暮警官立刻有些手足无措。
一旁的栗安原本正无奈地冲着佐藤警官摊手：“今天这事情可不是我惹出来的，如果不是他们拉着小哀来，我是不知道这里有人被绑架这种事。”
“但不得不承认，栗安小姐确实帮了不少忙。”佐藤警官合上本子，结束了这次的记录，“不过，我还是不推荐让这群孩子参与到这种事情里……”
栗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转身抱住躲在身后的孩子。
她听到小哀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询问：“……没问题吗？”
“这是我拜托专业人士特制的魔术枪，如果需要的话，我还有相关的制造证书。它没有任何攻击性。”栗安抱住女孩轻声安慰，一边解释，“放心，它很安全。你们可以随意检查。”
……没有攻击力吗？
躲在栗安的怀里，灰原默默擦干脸上的泪水，紧紧握住手中的道具，原本有些微微发热的枪口已经冷却。
从拿到它起，灰原就确定了一点。
撕下它浮夸的伪装，在它成为一把装模作样的魔术枪之前，曾是一把真枪。
并且，她丝毫不意外的另一点是，只要给这只枪里添上一枚特制子弹，它就能成为一柄防身利器。
至于真正子弹的位置——栗安已经给了她。
【新配好的备用钥匙，我放在门前第三颗柱子旁的花盆下了。】
……
在警察的护送下，中田兄弟俩回了家。
同样送回来的，还有一群没带书包的小学生。
记者召里仍然没有找到，但据非常实诚的摄影师所说，召里是上门应聘后受到他们的威胁才留在这里的，并没有参与他们的印钞或者绑架中来。
严格来说，他也算是一个受害者。
对此，警官只是记录了他的体貌特征和身份信息，打算如果找到就请来喝一杯茶，再无其他。
栗安在中田母亲的千恩万谢下，取走了小哀的书包，领着小哀和几个孩子挥手告别。
下面这段话就发生在离别之前的路上。
步美：“也就是说，灰原同学现在寄住在你家吗？”
光彦：“就和柯南一样？”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栗安轻轻揉了揉灰原的脑袋，继续向步美解释着，“她的家人原本把她送到阿笠博士家照顾，但阿笠博士说他不太会照顾孩子，所以就拜托到了我这里。”
她和阿笠博士也有关系？
柯南想了想，没听过阿笠博士有过这么一号亲戚呀。
“他的原话是：你需要一个能够帮你检验魔术表演效果的孩子吧？她很喜欢这些，所以很期待和你住在一起。”
“这个理由对我来说很实用，所以我就答应了。”
元太：“原来是这样……”
步美：“能和最崇拜的人住在一起，真的是太棒了！”
光彦：“栗安姐姐，你目的不纯啊……”
虽然这么说着，但几个孩子显然对于灰原来到栗安家这件事的理由并没有那么在意，他们只是元气满满地担保着，一定会保护好眼前新来的转学生兼少年侦探团的新成员。
各自告别之后，柯南默默背起书包，跟着栗安走向了相同的路。
栗安问起的时候，他这样回答着：“我想去阿笠博士家！”
今天发生了不少事情，他想要去阿笠博士家那里理一下情况。
于是一路上几乎无话，直到他们来到米花町二丁目回家的分叉路口。
“栗安姐姐，灰原同学，我先走咯。”
柯南挥手和她们告别，背着书包走向阿笠博士家的方向。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女孩幽幽的声音。
“APTX-4869。”
一字，一顿。
“这个，你知道是什么吗？”
仿佛恶魔的低语。
第163章 纸钞风波（9）问话
听到“大婶”这两个字，银狐的额角突突直跳。
这个该死的小鬼……
她保持着咬牙切齿的微笑，强压着怒气开口：“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在附近吗？我送你回家吧。”
柯南蹲在桌洞里面，将鞋上的旋钮缓缓旋转了几圈，稚嫩却带着些成熟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你们抓走中田，就是为了让他模仿纸钞上的人物绘画——”
银狐原本温和的表情骤然一滞。
“在这个房间里打印出来的万元纸钞，福泽的左眼没有画上。”准备好一切的柯南堂而皇之的出现，面对眼前立刻追来的枪口，丝毫不慌，“我猜测，是因为你们的画师无法继续工作。”
他缓缓走到桌前，将打印的纸张随手扯了出来。
“也许……他或者她受伤了？”
连在一起的纸页哗啦啦落了一地，挡住了银狐看向对面男孩的视线。
“桌上的颜料和铁粉，是你们即将使用在印刷机上，制造浮水印的原料。”
柯南蹲下了身子，将手上的笔筒放在了地上。
将地址设在警局旁边，是他们的高明之处，也是他们的拙劣之处。
“你们早就想好，一旦能够避开识别的纸钞制作完毕，就在各处换取大量现金。”
“就算东窗事发，你们也早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逍遥了……”
“你这小鬼——”被看穿了一切的银狐几乎忍无可忍。
一道劲风穿过空隙，带着极强的威力冲向对面的人。
她有顾忌，但柯南没有。
啪！
黑色的物体划过优雅的弧度，打着转滑向了门口。
吱呀。
大门适时地推开一条小缝，银狐的眼中流露出无尽惊喜。
她握着被重创的手腕，冲着门口扬声惊叫：“犬山！良马！快过来把这个小鬼给我抓住！”
柯南已经预料到有人会来，他避开原地，打开手上的麻醉针表盘瞄准，只待来人进门的第一时刻给他来一针。
将枪口踢向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想了来几个人的场景。
从之前的记录上看，除了出门采访的沼狸和摄影师，三楼还有四个人。
画师的惯用手受了伤，拿枪不可能瞄准，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冲上来。
第一个进来的人可以使用麻醉针击倒。如果还有人来，他就在前面那个人晕倒的瞬间去夺地上的手枪，并且，角落的那个箱子有油漆罐，也可以当武器。
他确信自己可以全身而……
推开的门缝之间，一只白嫩的小手探了出来，第一时间捞到了手枪，顺势往回一拨。
大门完全打开的时候，银狐看到了一群孩子。
他们堵在门口，筑起一道矮矮的人墙，挡住了同伴前来的路。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为首的女孩满脸冷静地端起一只小巧的手枪，颤动的枪口酝酿着死亡的芳香。
“不……等……”
砰！
面对死亡的威胁，银狐条件反射地闭上双眼，身体不自觉地瘫软在地。
留下举着手表瞄准的柯南满头黑线地看到——
一枚精巧的圆弹迅速飞出抛落地面，发出啪嗒轻响。
绚丽的彩带伴随着淡粉色的烟雾在屋子里轰然炸开，彩色的亮片喷涌而出，撒了眼前女人一头一脸。
明明是极为惊险的场景，却忽然在一场有些不合时宜的魔术表演下变得有些滑稽起来。
在因烟雾而模糊的视野中，少侦几个孩子的脸上扬起无比灿烂的笑：“柯南！我们来救你啦！”
但比他们更为显眼的，是今天才转学过来的红衣女孩掏出一张手帕，仔细擦拭起微微发热的枪口来。
……
中田信也被弟弟哲也拉到办公室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原本绑架他的四个人，此时正和之前的他一样被绑在椅子上，每一个都打了漂亮的手铐结。
除了银狐，剩下三个人都被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胶带堵住了嘴巴，他们睁着有些惊恐的眼睛，仿佛眼前的人才是穷凶极恶的绑架犯。
距离四个坐在办公椅上的人不远，是正在翻阅报纸的黑羽栗安，还有表情有些凝重的柯南。
灰原默默地跟着孩子们捡起地上的彩带，清扫周围的狼藉，作演出结束的收尾，一边听着不远的低声谈话。
在此之前，栗安提前给目暮警官打了电话，此时正等着他们过来。
至于隔壁那几个仿佛龙套一般的警官，被她默默忽略过去了。
终于有机会问出一些东西，柯南直视着银狐的眼睛，想从她那里获得一些东西：“现在，可以供出你身后的组织了吗？”
“那个把我——”感受到旁边栗安灼灼的视线，柯南不自觉地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对于仿佛是侦探游戏一样的问题，银狐有些不知所谓：“不好意思，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什么什么？你在说什么组织？”光彦将地上的亮片扫在一起，倒进元太撑起的袋子里，有些好奇地转头追问，“你不来帮忙打扫吗？”
“没——没有啦，我只是在玩扮演游戏。”柯南尴尬地摆了摆手，摆出一副夸张的严肃表情，“这位大婶，你身后是不是有一个庞大的组织……”
“以茶、酒、或者动物名为代号？”
见到对方仍然满脸迷惑的表情，柯南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看来那些人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可是，那个名叫沼狸的记者……似乎还在调查其他的事情？
虽然听到自家组织被排到了第一位，但栗安仍然稳若泰山，她并没有参与柯南和银狐的对话，只是放下报纸，打开电脑，查看柯南之前看过的那些资料。
在看过回收站的那个文件后，栗安默默从包里翻出一张全新的磁盘，将以【沼狸】署名但还未发布或完成的新闻稿全部存了下来。
而在她拔下磁盘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仍然举着摄影机的摄影师气喘吁吁地推门进了办公室，有些惊恐地叫出声：“大姐头！召里……召里跑了！”
“他会不会不会把我们的事情……”
摄影师很快收了声，因为他发现屋子里的状况似乎有些不太对。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良久才在银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和对面明晃晃的枪口下反应过来。
“什么……什么情况？”
第165章 纸钞风波（11）旁观
“那是你吃的那种药的药名。”
柯南转过身看向栗安身边的那个女孩，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在说什么啊？我才没有吃过那种药呢。”
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吃过谐音为“夏洛克”的药。
等一等。
柯南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所吃过的，来历不明的、不知姓名的药，只有一种。
“是吗？这个药名我是绝对不会弄错的。”灰原背出了既定台词，“因为，那是组织命令我——由我亲自调制的药哦。”
那是让他变小的罪魁祸首。
“组……组织？”
巷间的气氛一度凝滞。
斜刺的灯光劈开一道阴影，将对面的两个人彻底吞噬。
柯南并不相信黑羽栗安会将这种事情告诉一个孩子，所以这件事只有可能是她自己知道。
他抬头去看黑羽栗安，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件事。
从他说自己要去阿笠博士家开始，之前那个会搞恶作剧的、会变大小魔术的、一直微笑着耐心地回答问题的魔术师就从未说过一句话。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难受，似乎有什么他无法承受的事情要发生了。
“我跟你一样，我也吃了那种药。”她的口中吐出一长串难懂的医学名词，最终落到了一个柯南猜测的结果上，“将一切都退回幼儿时期的——神秘的药哦。”
“灰原，难道说你是——”
“我不叫灰原。”
“Sherry。”
“这才是我的代号名称。”
光的这边，灰原哀呢喃着未知的密码；光的那边，柯南的瞳孔已然放大。
酒名？
同琴酒、伏特加、卡悉三人一样，他似乎找到了三个组织的其中之一。
如今，她近在眼前。
“那——这么说的话，你是那些黑衣人的伙伴了？”
柯南缓缓后退，背在身后的双手原本已经碰到表盘的边缘，然后被一只手轻轻按住。
栗安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他的身后，一手握住他掐住表盘的手，动作麻利地卸下，另一只随手将帽子扣在他的脑袋上，顺手给他转了个方向。
“现在没有时间让你惊讶了。”她仿佛很久未开口，声音艰涩了一瞬，但立刻变得柔和熟悉了起来，“你想过没有，为什么……阿笠博士无法照顾小哀？”
“为什么，我当了她的监护人？”
这两句话仿佛一柄重锤，砸向他曾经受伤的脑袋。
阿笠博士……
阿笠博士！
柯南颤抖着掏出了手机。
……
作为一名普通的旁观者，偶尔看着被搅乱的剧情按照预订的轨迹发展，也是一种很有意思的事情。
比方说栗安，就在刚才，她近距离观察着两个同病相怜的十七岁“儿童”你一言我一语地堆砌着恐惧和绝望，将诡谲的气氛烘托至最佳。
栗安都想给他们再加一层滤镜。
不过，现在不行。
她实在没什么精力撑起一场幻境供他们互飙演技。
这会儿柯南已经跑得没影儿，显然对无法打通阿笠博士电话这件事被吓得不轻，已经去寻找真相。
想来很快就能反应过来，反过来冲她俩发些脾气。
这种事情，栗安一点都不在意。
他今天的神经绷得太紧，偶尔需要来一点恶作剧，稍稍放松一下。
此时此刻，栗安终于又有机会和灰原聊天了。
从最为简单的话题开始。
“宫之，你觉得第一天上学的感觉怎么样？”
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名字，灰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轻巧地回应：“一切都好。”
“那就好，她当时和我说，害怕你适应不了小学生活，害怕你的性格会不会找不到合适的朋友。”栗安仿佛松了一口气，语气彻底放松下来，“看来她不用担心了。”
听到这句话，灰原捏了捏手机上的紫荆花饰，原本看到柯南露出仇恨眼神而感到的脆弱感逐渐消散。
不过，她心中仍然有些不安：“他们还在找我吗？”
栗安笑眯眯地道：“我不知道哦~”
“宫之，你现在要做的，是享受难得的生活。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
“就像它一样。”
栗安捏了捏喉咙，感觉喉头稍微舒服一点，才冲着天空吹了声口哨。
空中很快冲下一道白影，在夜空里无比醒目。
灰原看到，那是一只白鸽。
在周围浪荡了一天香橼振翅飞来，轻巧地回到饲养者的手上，将衔在口中的卡片交给她。
它洁白的羽毛似乎沾了些水，但不影响它寻人和寻家的本事。
“魔术师常用的鸽子，实际上是一种白斑鸠。”
“他们常说，只有白斑鸠通过训练后可以用于变魔术，故又名魔术鸽。”
“但我偏不想这么干。”栗安收了卡片，取出手帕，按住它浸了些水的翅膀。
“香橼是一只真正的白鸽。”
“鸽子天性恋家，好养活，很听话。”
栗安从包里取了些食物喂它，顺顺它的羽毛。
“但它们也喜欢飞。”
“它每天上午离开，在离家的路上落野揽食，随心所欲。”
“它每天晚上归来，在自己的鸽舍敛翎修整，安然度日。”
“我不喜欢强迫它成为一件道具，但它偶尔会和我一起登台。”
栗安轻轻扬手，香橼就抖抖翅膀，往木马庄的方向飞去。
“它是活着的，也是自由的。”
“就和现在的你一样。”
灰原终于看到了之前那个人的影子。
她确实和那个毫无规矩的人一个样。
“说实话，未知的危险我见过很多。”栗安收回目送白鸽归家的目光，眼神飘忽起来。
“谁知道呢？一个人都能安安静静死在自家别墅里，拿着一本红皮精装书，留下一份奇奇怪怪的密码，然后……”
“然后？”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栗安迅速收起话题，顺带补了一句，“对了，宫之，你不用着急租金和赔偿的问题。”
灰原原本翘起的嘴角立刻被抹平。
“我记得你上次还在和空木小姐抱怨自己快没钱花了，需要出去接魔术演出……”
“对，我差不多全都买道具了。”
“不过没关系，有时间可以去找阿笠博士蹭饭，把钱吃回来。”
“可是博士看起来不像是会做饭的样子……”
“宫之，你应该晓得，阿笠博士……可有一间很大的地下实验室呐。”栗安指着眼前那个灯火通明的巨大别墅，“这里绝对适合你的研究。”
灰原哀福至心灵，眼神发亮。
在这一刻，科学家和魔术师，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如出一辙的笑。
唯有一个人正在气呼呼。
第168章 杯弓蛇影（1）梦境
转校生到来的这一天在柯南获得几乎烧了脑子的信息量里度过了。
不过显然，他收获颇丰。
毕竟，他获得了一个拥有同样目标的同伴。
虽然这个同伴的性格有些古怪，但比起只是知道他被一个组织变小的栗安来讲，这个人显然对于组织有更加深刻的了解。
他希望能从她身上获得更多的线索，为他未来的打算做好基础。
就在当晚，柯南了解到的比较重要的事情。
为了确认“工藤新一”的死亡，他们曾经去他家搜查过两次。
并且，第二次的搜索就发生在蛋糕店出事的那天，行动者就是在这一天柯南见到的“宫之穗”和“卡斯塔尼亚”。
“对了，上次在蛋糕店里和你一起的那个……卡斯塔尼亚，我记得她姓墨菲？”上学的路上，柯南小声询问着灰原，然后冲着从巷子另一边跑来的孩子们招了招手，“那是她的真名吗？”
“我不能确定。”
“那，她的代号……”
“……”灰原沉默了一瞬。
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哦，我知道了。”柯南哦了一声表示了解，见眼前的几个人已经跑来，就转移了话题，“对了，栗安姐姐的病痊愈了吗？”
“我听阿笠博士说，她休息了几天都没有好。”
“我……知道有医生给她检查过。”灰原回答着，向几个孩子点头招呼，“其实她没什么大事，只是暂时失声而已。”
“好吧……”
吵吵嚷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
“小兰，你爸爸他什么时候能康复？”
“我也不知道……养伤这段时间，他最近的精神状态非常差……”
“……好吧。”
“园子，你找我爸爸有什么事情吗？”
“我啊，原本想要拜托毛利侦探抓一个人。”园子露出有些憧憬和神秘的表情，“不过还是等他康复再和你讲吧。”
她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对了，今晚，我陪你去探望一下他吧？”
……
木马庄的大小学生都去上学，栗安算是摆脱了小医生的监督。
在从阿笠博士家回去的那天晚上，灰原对她进行简单诊断后，第二天就钻进了阿笠博士的研究室，执着于给她配药。
栗安在拿到药的时候，大脑正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她在纸上写下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药师执照什么时候考的？”
然后，她就接收到了灰原小医生的白眼一枚。
显然，宫野志保没那个时间、似乎也不够年龄去参加面向“药剂师”的考核。
好吧，来自天才科学家兼医学家亲自制作的三无产品，应该还是有保障的。
栗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不过……阿笠博士家居然在早期就有配药的仪器，而不是在灰原哀到来后重新购置的。
也就是说，他曾经也进行过药物方面的研究吗？
虽然栗安对此有些好奇，但她暂时没有精神去深究这种事情。
大概是之前积攒的疲惫过多，虽然吃了效果还不错的药，但栗安的失声状态仍然持续了三四天。
当然，比起前几天根本无法发声，现在她已经可以勉强说话，不过声音比较微弱而已。
除此之外，这几天她似乎一直都不太清醒。自生病的第二天起，疲惫和困意就仿佛附骨之疽一样一直伴随着她。
这种情况比以往她开启大型幻境后的后果都要严重，几乎快要影响她的正常生活。
如果在病愈之后仍然如此的话……她就必须要去医院检查了。
栗安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灌了几片药，然后就回了卧室。
早晨的时候通了风，屋内的沉闷空气一扫而空。
趁着难得的清醒，栗安将手头最近正在看的书和报纸放在书桌上，和往常一样拉上窗帘，开了一盏灯。
书是一本普通的书，看了三分之二，里面夹着一枚玉质书签。
栗安把书推到一遍，翻开了报纸。
说是翻看，其实是快速浏览。
在她的书桌上，已经叠起一摞时间完全不同的报纸。
这摞报纸均来自一家挺有名的新闻社，和之前的大渡间新闻社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它所报道的内容方向众多，分属于不同子社，面向不同群体。
其中有一家面向女性消费者，介绍各类珠宝的报纸较为流行。
但栗安并不关心这些，她在找之前在大渡间看到的报纸上的共同作者。
名字很好找，其中的暗语也不急着解决，反而是最新篇报纸的内容似乎更吸引她。
[世界上最大的黑珍珠——暗夜星辰。]
[这枚珍珠见证着着铃木财团的发展壮大，是他们幸运的象征。]
[这枚即将在米花博物馆的珠宝展展览的黑珍珠，想必会吸引众位的目光。]
[……]
栗安有些迷糊地从睡梦中醒来，轻轻揉了揉额头，又转了转脖子。
报纸还停留在暗夜星辰文章的结尾，落款的记者如她所料的是那群家伙。
桌上的书被她碰到了地上，书页倒扣。
栗安捡起这本书，抚平书页的褶皱，放回书桌上，拧紧了眉头。
她又睡着了吗？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屋内似乎更闷了。
栗安起身拉开窗帘和落地门，进入了阳台。
她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从一层的阳台向外看。
小花园的花草如往常一样葱郁，虽然没有香气，但仍然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墙角洒下的不知名藤蔓花种已经蔓延到墙壁的最高处，显然打算攀过墙壁，给墙外经过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这些都是在装修之前，栗安特意选择的无香易活的花草，方便打理，也不会在出门办事的留下气味痕迹。
立在角落的鸽舍也攀上了几只细弱的青藤，鸽舍里柔软的垫子上，一只白鸽抖了抖翅膀。
白鸽的眼睛颜色很漂亮，像两枚晶莹剔透的红宝石。
……红宝石？
栗安收起了轻松愉悦的表情，抿紧了唇，将视线移向阳台的一角。
从未存在于她的阳台上的摇椅轻轻摇晃，一本红色封皮的精装书册放在上面。
摇椅旁边的小圆桌上，眼镜、茶杯、蛋糕，和她记忆里的摆放几乎一模一样。
是……梦境？
又或者是……
栗安翻开书页，从红皮书中抽出玉质书签，然后——
将羽状尖端狠狠刺向脖颈！
第169章 杯弓蛇影（2）清醒
所谓清醒梦，是在做梦时保持清醒的状态。
在清醒梦的状态下，做梦者可以在梦中拥有清醒时候的思考和记忆能力，部分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梦境中的感觉真实得跟现实世界并无二样，但却知道自己身处梦中。
从未保存于此地的精装书册、莫名移动位置的白玉书签，还有鸽舍里那只陌生的白鸽，让栗安清楚明白，眼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假象。
区分幻境和清醒梦的关键，在于能否“完整”和“真切”地感受到疼痛。
显然，依照此时的痛觉标准，栗安此时正身处幻境。
脱离幻境的正常方式不外乎三种。
找到创建者，通过正常和不正常的手段请本人解除。
这种方式耗时耗力，并且可能根本找不到。
因为他或她可能从未存在于幻境中的任何一个角落。
另一种，找到触发幻境的媒介，彻底破坏它。
这种方式比找人容易一点，但很快被栗安排除了。
理由同上。
除了这两种正经方法，还有一种摆烂做法。
等。
等到人家撑不住，自然会撤掉幻境。
可是，在撤掉幻境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这个人如果有意愿进行任何布置，栗安都无法得知。
除了这三种方法之外，还有一种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可以让栗安迅速脱出幻境，不需要找到媒介和幻术师本人，也不会浪费时间。
那就是死亡。
在非她本人主导创造的幻境里，唯有死亡，才能让她窥见真相，在脱离的刹那去寻找另一名可能存在的幻术师的影子。
这是空木崇教给她的。
这种方式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但很少有人能做到。
因为在幻境中死亡的人，精神会受到极大冲击，陷入一段时间的死亡梦魇。
只有意志极为坚韧的人可以忍受这样的冲击，并且迅速恢复过来。
她能完成这一点，大概……因为她比别人多死过一次？
栗安死死按住受伤的脖颈，抬手拔出明显不应该用在此处的“利器”，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将身体的重量整个靠在阳台边缘。
血液顺着她的手臂滴落在地，从阳台的缝隙流入“木马庄”的小花园，渗入葱郁的花草之间。
撞上阳台的一瞬，她看到头顶的二楼阳台，还有夹缝中的碧蓝天空，那只陌生的白鸽展翅远离了这个地方，对这里没有丝毫留恋。
还有……她找到了！
隔着半拉上的厚实窗帘，从玻璃上映出的不是她，而是一张陌生而熟悉的、苍老慈祥的脸。
银丝梳理得整齐精致，堆砌的皱纹抵不住她曾经的风华。
是……空木薰。
她正以握笔的姿势，握着一枚洁白的羽毛书签，在书中记录着什么。
栗安没有时间发愣，因为周围的一切已经开始褪色消失，她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
她略有些费力地抬手，将手中沾了血的书签举起，依照镜中幻影的动作——
一笔一划，勾出一行特殊文字的形状。
……
嗬——嗬——
栗安终于清醒过来，她推开座位，蜷起身体，捂住脖子缓了很久，才感觉自己真正脱离了那个地方。
等待幻境中死亡的后遗症差不多消失，她才终于将眼神聚焦。
恢复精神的第一时间，她从抽屉里扯出纸笔，将刚刚看到的一切描绘下来。
她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素描，对人物的神态动作抓得很细。
虽然当时的情景难以集中精神，但她还是笃定地将当时的符号标注在刚刚完成的速写的角落里。
空木薰留下的这份最后的信息，应该还需要结合一份密码去解开。
密码……她当时只看了一部分，剩下的还在空木家。
当然，速写只有幻境，没有她自己。
……她才没有记录这种情景的癖好好吧。
速写和记录结束之后，她才看向周围。
卧室同往常一模一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被她碰落在地的书本仍然落在那里，原本夹在里面的玉质书签虽然没有碎裂，但尖端却染上了淡淡的红。
幻境是由此触发的。
栗安并不懊恼通过死亡脱出，因为她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就算知道媒介是它，她也做不到立刻打碎它。
说她念旧也好，优柔寡断也罢，这种承载着记忆和故事的物品，她一向舍不得破坏。
而且，这枚书签很贵的好不好！
抛开媒介这种事情，栗安只是懊恼自己没有早一点想到这种事。
她原本以为信息藏在那本书里，结果藏在了书签里。
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知道……
栗安小心翼翼地捡起书签，用布包裹好，收进了抽屉，才走到自己刚刚站定的地方。
刚刚的一切早就消失不见，包括那个她很久未见的幻影。
在这场幻境里，她根本无法找到施术者。
因为主要施术者已经去世了。
在这种情况下，创建幻境耗费精力的居然是她自己。
如果她真的等待幻境结束的话，这次的后遗症绝对能让她休息半个月以上。
对了，悠子之前好像说过……今天要来。
栗安给悠子发了条消息，然后默默坐回椅子上出神，直到时钟指向了中午十二点。
她……果然还需要再休息一下。
既然那枚书签已经用完了，那么，这次休息之后——
她就……不会再困了吧……
……
三点钟的时候，前来探病的空木悠子发现，黑羽栗安正坐在沙发上发呆。
这家伙的状态，似乎比上一次见到她更加糟糕。
见到她已经到了眼前，栗安才回过神一样，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算打了招呼。
她本人在纸上画了好几个叹号，表示自己感觉精神还不错，但悠子觉得，她简直比上次去月影岛的那场幻境之后还要半死不活。
即使如此，她在看到悠子带来的密码的时候，眼神闪亮得吓人。
“栗安姐……你……没事吧？”
栗安摇摇头，将手中的速写给她看。
空木悠子虽然对这种暗号解谜不是很熟悉，但这种特殊字符，她认得一些。
先一步解出几个单词之后，她突然愤怒起来。
“黑羽栗安！你找个鬼的密码！”
“你给我，现在，立刻，马上！”
“去医院做检查！”
第170章 杯弓蛇影（3）倒挂
米花综合医院人来人往，浅蓝色衣服的护士小姐带着病人需要的各种物品，在各自负责的病房穿梭。
单人病房铺着红褐色的塑胶地板，头顶灯光的颜色却很清冷。屋内可以闻到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盏简朴的小夜灯，和一个接了电线的电子闹钟。
床头是请护士来的按钮，床位挂着姓名标牌。
厚厚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夜景。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不过天已经完全黑了。
咚咚咚。
“女士，按您的要求，我送了温水来。”
听到门外护士的呼唤，栗安放下了手中的体检报告，掀了被子下床开门。
悠子“押”着她进行了繁琐的体检，看她办了入院之后，就先一步离开了。
完全不担心她会不会从医院溜走的样子。
算了，无所谓。
反正几方都在休假。
栗安接过护士手中的热水和托盘，用口型道了声谢。
护士是位年纪很轻的女孩，和她差不多大，戴着口罩，所以只能看到她尖尖的眉毛和有神的眼。
因为知道她的情况，所以护士只是对她弯了弯眉毛：“这是我的职责。”
栗安也冲她笑了笑。
见到友善且似乎同龄的女孩，护士不自觉地话有些多了起来。
“女士，如果可以的话，我建议您换一间病房。隔壁……”
她从门口向外探了探头，看到隔壁病房的门关着，稍微松了口气，才继续同栗安讲，
“隔壁病房的先生是最近很有名的毛利侦探，他这几天晚上总是说自己看到有人杀人，吵得整个医院的病人都没办法休息……”
她对最近医院发生的事情抱怨起来，显然怨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晚上值班的时候，遇到了两次……”
听到这个消息，栗安诡异地沉默了。
好吧，她原本也说不了话呀。
为了继续听她讲故事，栗安配合地表达了她的震惊。
得到了回应的护士姑娘还想要说更多，不过很快被一个熟人打断了。
“小川医生。”
“慧子，白井医生请你帮他泡一杯咖啡送过去。”
“好……好的，我马上去！”
“等一下。”小川又叫住了她，想起什么似的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多准备两袋糖。”
护士点了点头，还是看了一圈病房，确定没有缺什么必要的用品后，就准备离开。
“如果您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按床头的紧急按钮，也可以直接去前台找我的其他同事。”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栗安默默点头道谢，目送护士小姐风一样离开，才转回视线，有些疑惑地看向小川。
眼前的人说是熟人，也只不过是见过一面，曾经经历过一个案子而已。
如果不是看到医生的胸牌，她们两个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米花综合医院的外科医生，小川。
牵牛花事件那个被绑架孩子的父亲。
虽然栗安没有说话，但她的意思显然是：我记得您是外科医生，来我这里做什么？
小川显然看懂了她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轻咳两声：“是这样，我从千岛医生那里听说了你的情况，觉得可以建议你去找权威的心理医生治疗……”
栗安默默盯着眼前的医生，然后从口袋里取出记事本，工工整整地在上面写了一行字。
“您说的这些，千岛医生已经嘱咐过了。”
“不不不，我是说，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小川连忙解释，“他是我的学弟，之前因为手部受伤转到心理方向。需要的话，我可以把你介绍给他。”
听到这句话，栗安的笔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曾经手部受伤”的“心理医生”？
小川医生并没有发现这一点，仍然在很认真地推荐他所认识的医生。
毕竟，这个女孩……还有她的朋友，虽然那个人话比较多，但是还是真正的救了他的孩子。
能帮到的地方，他还是想帮一帮的。
“他之前有一例病人，是一个因为绑架而造成心理性失明的孩子，并且已经治愈。”
小川医生回忆了一下当时接诊的那个孩子的状态。
“她和你现在的状态很像。”
“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的话，我可以把他的名片给你记录一份。”
小川医生从包里取出了名片，递给了栗安。
栗安接过了名片，上面赫然标着一个名字，风户京介。
嗯，就是这位。
栗安的笔尖“飞速运转”，开始拉着小川询问这位风户先生的所有经历。
被东问西问的小川忽然觉得，这姑娘似乎比她朋友还话痨。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病确实有些难办吧。
在进行一番自我攻略后，小川耐心解答起来。
……
夜晚一如既往地平和宁静，闹钟按部就班地运行着，发出轻轻的咔嚓声响。
晚十一点半。
咚咚砰！
隔壁传来稀里哗啦的动静，还有隐隐的闹钟声音。
似乎还有毛利先生的声音在大叫。
栗安迷迷糊糊清醒了一下，她看了看时间，然后再次闭上双眼。
然后觉得有些不太对。
屋内只有从门缝里透出的楼道的光，两团黑影急匆匆从门外走过。
但声音不是来自楼道。
咚咚咚。
哒哒哒哒……
不是风声。
栗安侧过身，将眼睛眯开一条缝。
窗帘的颜色似乎比之前深一些。
咚咚咚。
栗安叹了口气，随手打开了床头灯。
屋内她的影子拉的很长，仿佛和窗帘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窗帘外的影子，它甚至还在抖动。
有点……像是个人？
似乎是见里面点了灯，外面的声音更急促了些。
咚咚咚，咚咚。
栗安打了个哈欠，将挤出的几滴眼泪擦了擦，下床拉开窗帘，然后看到了熟悉一个白色的身影。
自家老弟。
黑羽快斗穿着标志的白色礼服，长长的斗篷和单片眼镜的流苏自然垂落，他摘下白色礼帽，随意地甩了甩，向她露出一个倒挂的微笑。
栗安也露出一个困倦的笑，不过很快收了起来。
透过窗户的缝隙，她看到巨大的光束从草地扫来，轰隆隆的声响逐渐逼近。
阵仗还挺大。
栗安清醒了一点，没再继续发呆，拉开窗户伸手把快斗拉进了病房。
快斗才刚站稳，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栗安就抽出他别在腰间的扑克枪，填进去一张扑克。
砰——
将他换下来的衣服斗篷连同扑克牌一起发射出去。
扑克牌在斗篷内燃烧起来，斗篷鼓胀了一下，很快像戳破了皮的气球一样垮了下去，飘飘扬扬落在草地上。
栗安拉上窗帘的刹那，几束探照灯同时聚焦而来。
“快！他进了医院！！”
“可是……会打扰……”
“警官，刚刚接到来自米花综合医院的报警，有人被杀了！”
第171章 杯弓蛇影（4）保证
门外骚动起来，呼唤声、通知声此起彼伏。
趁着米花警署接到来自医院的报警电话转接到正好因追捕基德而到了附近的警官的间隙，栗安和快斗两人借着有些昏暗的小夜灯，迅速交流起来。
准确些讲，栗安在奋笔疾书，快斗边看字边回复。
“今天的宝石……是在东都塔？”栗安取了一张纸，捻了捻笔尖的油墨，让笔可以更均匀地写出来，“情况怎么样？”
快斗想到了什么，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除了某个有点麻烦的家伙……没什么特别的。”
好吧。
大概是他的同班同学在和他斗智斗勇？
栗安想到了某个之前见过的猎鹿帽大男孩。不过看快斗并不想提的样子，就没有顺着继续问。
她笔尖一转，换了个话题。
“你现在来医院，有点显眼。”
“放心，我合计过了。”快斗把身上的道具归拢了一下，直接借了栗安的易容包，换了张陌生的脸，“中森叔叔就算再火爆，也不会立刻强闯医院。”
栗安沉默地望向了隔壁。
……
“叔叔，今天，我要留在医院里面照顾毛利叔叔！”
柯南正跪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将一张皱巴巴的纸仔细地收起来，然后认真地对有些疲惫的毛利小五郎保证。
“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柯南。”毛利小五郎有气无力地回应。
他刚刚吃了药，此时正仰头躺在病床上，困倦得眼睛几乎要合上。
负责毛利小五郎的主治医师白井刚刚离开，窗外也已经暗下来。
再次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条件反射地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闹钟，然后又偏了偏头，看向门外。
奇怪，现在不应该有谁会来。
是护士吗？
如果是护士的话，应该会直接开门进来。
柯南也听到了声音，他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去开门。
是看到柯南心情忽然不太美妙的黑羽栗安。
“栗安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对于栗安的到访，柯南显然有些奇怪。
今天灰原好像没有对他说……她来了医院。
还有，她不是快康复了吗？
栗安穿着对她来说有些宽大的条纹病服，虽然看起来面色有些苍白，但笑容如往常一样温和。
仔细看的话，也许还有一点苦涩。
她向柯南打了个招呼，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此时无法说话，然后将手上的笔记本递了过去。
柯南愣了下，接过了她的本子。
“叔叔，栗安姐姐说，她现在说不了话，但是听到叔叔在这里所以来拜访。”
栗安进了门，冲着起身的毛利小五郎抱歉地点点头，指了指本子，示意让柯南翻到下一页。
“栗安姐姐她就住在隔壁，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她。”
“是这样啊……”
柯南继续往后翻了一页，继续充当传声筒。
“栗安姐姐听护士小姐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
没有回应。
栗安看到，毛利小五郎眼皮已经彻底耷拉下来。
她和柯南对视一眼，默默拿回了自己的本子，写道：“毛利先生的事情你已经查过了？”
柯南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
“我找到了一些证据，但我不知道那个人要做什么。”
……
“姐……姐？”
“黑羽栗安！你有在听吗？！”
栗安很快回了神，神色间有些抱歉。
“我最近注意力有些不太集中，抱歉。”
快斗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讲他查到的事情。
“我之前从遇到过的斯内克交手的时候听到个消息。”因为换过装，他换了粗一些的声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姐，那个组织好像在找‘虎之殇’。”
“嗯。”
栗安认真点头，在本子上打了个勾。
“所以说，虎之殇你准备怎么处理？”
“……”
“要给警方吗？”快斗看着她脸上思索的表情，指了指自己，“我可以去送。”
“不行。”
栗安肯定地摇头。
“宝石去向特殊，你还是不要和它扯上关系比较好。”
“放心，我可以处理。”
她最近确实在考虑把虎之殇送走的问题。
需要考虑……当时她用的是广田雅美的名字和身份同鬼虎进行的交易。
这点已经在警方落实。
不过“广田雅美”死亡，那么这块宝石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广田雅美”的同伙，或者同伙的同伙，再或者是同伙的同伙的同……
嗯……算了，没事。
不考虑这些的话……应该还有一两种方式。
销毁，或者……
找个“下家”？
“好吧。”听到栗安的保证，快斗信任地点头，“你有主意就好。”
完全不知道栗安已经在盘算把宝石丢海里喂鱼了。
于是此事告一段落。
快斗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脸皱成了个苦瓜。
“不说这个，姐，你生病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老妈还说让我看着你注意身体，我怎么和她交代啊……”
栗安原本已经开始想抛“石”路线，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抬眼瞪他。
快斗一看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没什么诚意地答应：“好好好，我不会和老妈说的啦……”
太没诚意了，她都没眼看。
这时候，窗外传来振翅声。
栗安轻轻掀开窗帘，从开了个小缝的窗口取了一张卡片。
她回头瞥了一眼刚刚完成换装的老弟，想了想，又伸手将他的袖口向上挽了挽。
“医院发的病服相对偏大，挽起来好一点。”
“刚刚外面好像出了事情，你等人走得差不多再出去，注意安全。”
写完这两句话，确认他看过后，栗安单手啪地合上了笔记本，将那张卡片也夹在里面。
快斗点了点头。
栗安就将笔记本交给快斗，让他带走销毁，揣了一个上午用的本子就要出门。
“等下。”
快斗叫住了她。
栗安收回了刚刚碰到门把的手，回眸示意他继续讲。
虽然顶着一张陌生的病恹恹的脸，但他的语气却柔和了下来。
“姐……最近很累吧。”
栗安愣了一下。
“伸手。”
快斗打了个响指。
啪。
一颗薄荷糖，从天花板不起眼的地方落在她的手心里。
“提前祝你病愈的礼物。”快斗抱起胳膊，呲牙一笑，“和以前一样，对吧？”
栗安剥开了糖纸。
她按了按喉咙，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快斗读懂了她的唇语。
“很棒的礼物。”
第172章 杯弓蛇影（5）现场
栗安晚了一些才从七楼的病房出去，白炽灯照亮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但喧闹的声音从未停止。
转过拐角，身后传来细微的开门声，很快又合上。
她嘱咐过快斗，所以不是他。
应该是刚刚上来的人。
栗安并没有回头再看病房的方向，也没有往声音发源的方向走，而是顺着走廊的尽头，先绕到柯南之前所说的仓库位置。
“通过在对面的病房的窗户反射来自仓库的影子？”
越往这边走，嘈杂的人声就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了。
正因如此，栗安听到了窗外传来振翅和洪亮的叱声。
那不是香橼能发出的声音。
这么想着，栗安站定在了仓库的门口。
仓库门已经被打开，想来是柯南曾经先一步来过这里，不过很快就离开了。
“没错，这样会造成出事的地点在对面的错觉，并且只有叔叔可以看到。”
仓库里堆满了杂物和纸箱，还有一些未开封的医疗器材。
栗安随意扫了一圈，没什么异常。
只有一个没什么特色的训练用假人瘫在角落，前胸的位置弯折过头，紧贴着膝盖，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
除此之外，假人的头似乎被大力踩踏过，后脑勺扁了下来。
“只是……同一个把戏用了太多次，不怕留下破绽吗。”
栗安透过窗户，看向她隔壁对面的那个空空如也的病房——此时正亮着灯，但那个方向早没人在了。
“所以，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身后，传来清澈的少年音，还有怀表咔哒的扣合声响。
他将“美丽”两个字咬的很重，讽刺意味很重。
“你跑不掉了。”
她以为他跟着警官下楼了呢，居然先来找她？
栗安背过身来，在黑暗里露出很少展露的戏谑轻笑。
似乎从未害怕暴露，但又在认真地维持人设。
不开窗，也不换装，只是从宽大的病服袖口抽出笔记本，认认真真地写了一行字。
“不打算去管管医院的命案吗？”
“亲爱的侦探先生。”
听到这句话，可以明显看到对面的少年身影停滞了一下。
栗安倒是没打算继续假装，她撸下袖子，避开可能存在指纹的地方，轻轻打开了窗户。
一棕一白两只鸟儿，一前一后飞进了仓库。
棕羽的大鹰有一只黑喙，纯白的鸽子有一双银眸。
……
“咔嚓。”
检测人员才刚刚赶到，和另一批先到的警察打了个照面，他们互相点头示意，然后开始对现场进行拍照取证。
当然，熟悉的警官也来到了现场。
警官三件套，见到都说妙。
说起来，最先到现场的这些警官显然并不熟悉流程，因此只是先将人清走和保护现场，并且向发现出事的柯南了解一部分情况，此时正在向刚刚赶到的目暮警官汇报情况。
“是这样的吗，柯南？”
“是的，我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毛利叔叔倒在这个地方……”柯南已经同之前的警官说过一次，但看到目暮警官后，还是认真地解释，“白井医生大约七点二十左右给毛利叔叔送了药，之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目暮警官点了点头。
那位留着胡子的陌生警官，或者说那些警官的领头人，在见到目暮警官之后，同他寒暄几句，就带着一些人，往各个楼层散布而去。
见他离开，一直跟着警官的一个有点显眼的年轻人并没有跟上，他抬眼扫了一眼这个小个子的目击者，没有第一时间问他问题。
这位依然自信的少年，同往常一样戴着猎鹿帽、穿着剪裁得体的福尔摩斯经典服装。
他将怀表咔嚓合上，见警官结束拍照，就蹲身去看死去的医生。
他戴着白手套，仔细地观察着尸体的情况特征，口中喃喃着自己的发现。
“后脑勺有钝器击打痕迹。胳膊上有一处刀伤，不致命。”
“肌肉没有出现松弛状态，瞳孔透明，角膜变软。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
目暮警官是认识这位侦探的，因此并没有去阻止他的动作。
柯南则从那位陌生的领头警官过来的时候就就注意到他了，因为他的穿着打扮完全不像是警官。
于是柯南看着这个人认真仔细地观察，并且得到了和他差不多的结论。
“警官，请问你们拿走去检测的东西有检查出什么吗？”
听到陌生年轻人的问话，年纪略大的检查员愣了愣，得到目暮警官点头示意才道：“我们在留在现场的拐杖上测出了血液反应。”
“他后心被刀子刺中的两个地方没有测出任何的生体反应。”
“那我想的没错……没想到居然遇到案件。”
“看来要暂缓去抓……”
抓谁？柯南敏锐地抓住了这个信息。
他也是为了抓那个人吗？
其实，在刚刚目暮警官和陌生警官的谈话中，柯南从中得到了那位警官的姓氏——中森。
“我要抓的那个小偷在案件发生的时候也闯进了医院，所以就提前封锁了医院。”
“哈哈你也知道，我们对这种重案没什么头绪，只能做些能做的了。”
如他话里所说，他和他带的那批警官似乎并不专管杀人案件。
他们似乎在追捕一位名叫“基德”的小偷，在各个地方盗取宝石。
这个人，应该是名侦探吧，他也是冲着那个小偷来的？
也就是说，这间医院里现在不仅有杀人凶手……
还有一名小偷儿？
“对了警官，我想先去附近看看情况。”离开之前，少年这样对目暮警官道。
……
“对于这件事，栗安小姐有什么看法吗？”
听了柯南的话，栗安若有所思，很快甩了一串令人熟悉的寓言故事出来。
“我在想，他也许想要造成杯弓蛇影，草木皆兵的假象；当然，也有可能变成亡羊补牢，或者狼来了的错觉。”
“不过，如果把假的变成真的……就更不会惹人怀疑了，对吧？”
柯南想到了什么：“栗安小姐，你是说……？”
“这位白井医生和什么人有过节吗？”栗安问。
“……我记得江藤医生曾经说过，如果他死了，那一定是……”
“那你就看好了江藤。”
“栗安小姐你呢？”
栗安震惊地瞪大双眼。
因为不能说话，她的表情似乎更丰富了。
与此同时，她文字中的控诉仿佛要从纸面溢出：“你居然忍心让一个病人操心劳力？”
“等下……栗安姐……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173章 杯弓蛇影（6）凶手
栗安抬手接住飞落的白鸽，若无其事地绕过并没真的挡住门的白马探，进了楼道。
这个方向没有月光，楼道的灯光将她和白鸽照亮。
白马探彻底看清了眼前的人。
她还穿着医院统一的拖鞋，没有办法掩藏身高，宽大的病号服称得她有些瘦弱。
长袖卷起，一支笔从内侧夹在袖口的位置，只露出笔帽的夹子，似乎只是为了方便拿取。
那只体型不大的白鸽发出低低的呜鸣，用洁白的翅膀遮住了脑袋，身体颤抖，显得有些害怕。
虽然如此，从栗安经过的刹那，他看到它银色的鸽眼仿佛闪着光。
此时，栗安正心疼地轻轻捋顺它因逃窜而显得有些凌乱的羽毛，希望让它安静下来。
她皱眉看向对面那只大鸟，还有大鸟的主人，仿佛在等他的解释。
羽毛半张，翅膀微鼓，华生显然还保持着即将攻击的姿态。
“华生，不要闹了。”白马探低低呵斥一声。
华生不情不愿地收起了炸起的羽毛，解除了攻击姿态，轻轻落在他架起的胳膊上。
看起来香橼和华生两只鸟儿的相遇不那么愉快。
栗安又揉了揉白鸽的脑袋。
香橼轻轻蹦了两下，然后将脑袋贴向她的脸颊。
白马探对魔术师职业的了解程度不深，但偶尔看过的魔术表演让他确实发现白鸽与魔术鸽的区别。
他很快整理好了思绪，教养良好地询问：“……我听说栗安小姐的舞台搭档有一只银眼白鸽，就是它吗？”
真的白鸽作搭档，似乎只有她一个人会这么做。
不过，曾经在英国看到的那场表演，这只白鸽似乎没有出场。
栗安点点头，秉持着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原则，继续动笔解释。
“不好意思，我最近还在生病，不能一直发声。”
“请白马侦探见谅。”
白马探了然地点头，但内心却并不平静。
自从他上一次根据那根头发分析出怪盗基德的身份之后，他就对与怪盗基德初遇那次的情况耿耿于怀。
毕竟，作为怪盗基德的姐姐，不可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也就是说，他被她们姐弟两个在眼皮子底下耍了一通！
可是……和黑羽同学关系很好的中森同学，似乎也不清楚他的身份。
所以这一点，有待查证。
他需要谨慎一些。
不过，怪盗基德今天过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探望他生病的姐姐吗？
栗安当然猜到他内心的百转千回，只是拿着纸笔同他继续交流。
“刚刚白马侦探……是把我认成其他人了吗？”
“不，没有。”白马探解释着，“只是有点好奇，栗安小姐这个时间在这里做什么？”
“从窗户看到了些奇怪的影子，位置投射到仓库，所以来这里看看。”
“听骚动似乎是发生了案件？白马侦探对此了解吗？”
“我去现场察看了情况，只是还想看看其他的线索，所以……”
“我了解了。如果着急回到现场的话，就麻烦白马侦探边走边说好了。”
写完这句话，栗安抬手用笔记本遮住了自己小小的哈欠。
毕竟，早点解决案件，她就可以早点休息了呢。
而且，她还是个病人！
病！人！
……
整个医院几乎灯火通明，每一间打开了的病房都没有病人。
医生和护士几乎都被聚集起来，有些人还完全不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在四处打听询问。
也许还有熟睡的病人没被吵醒，但那也不重要了。
长长的警戒线隔开了医院与外界，仿佛一座无人的孤岛。
而所有还清醒的人几乎都将目光汇聚在楼下，用无知且愤怒的目光看向昏昏沉沉被抬到一楼座位上的所谓——凶手。
“那么，毛利侦探，你是怎么想的呢？”
“啊……啊？”
绿衣女孩越过了警戒线，从医院门口冲进一楼的大厅，抓起父亲的衣领，使劲地摇晃起来。
“爸爸，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毛利小五郎有些昏昏沉沉地睁开一只眼，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进来的时候，就被人打昏了……”
“我也搞不清楚啊……”
毛利兰又有些焦急地扭头：“柯南，你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柯南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无奈。
栗安和白马探和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几方的气氛一度僵持。
医院不允许有动物进来，所以虽然疑似有些不舍，但栗安和白马两人很快把它们两个“轰”了出去。
只希望它们两个不要打架吧。
栗安本来不想管这种事，只是……吵吵闹闹的，她也不太可能睡得好。
再加上听白马探刚刚说的，中森叔叔已经进了医院，在周围布下了没什么用的天罗地网。
她还是看看情况吧。
柯南一边回答着毛利兰的问题，一边将视线就往楼梯瞟，想要看到栗安的影子，然而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正有些奇怪的时候，才看到她和之前的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福尔摩斯打扮的年轻人一起下了楼。
栗安两人从楼梯口下来穿过人群，没有去找柯南，而是先去找了目暮警官。
见到她过来，目暮警官原本还有些惊讶。
不过，在看了她本子上的一些简短的记录，他的表情很快严肃起来。
目暮警官扶了扶帽檐，将高木和佐藤两人叫来嘱咐了两句，等两个人离开后，就又一次去找毛利小五郎。
“毛利侦探，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毛利小五郎稍稍清醒了一些，虽然精神状态依然萎靡，但还是点了点头。
白马探看着萎靡不振的同行前辈，有些疑惑地皱起了眉。
这位先生……就是米花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
“前几次出警的时候，毛利侦探究竟看到了什么，在什么地方看到的，我希望毛利侦探能够如实回答。”
在她完成这些事情的时候，白马探敏锐地发现，她的目光似乎并没有落在毛利小五郎的身上。
栗安小姐在看哪里？
白马探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居然只是……一个孩子？
第174章 杯弓蛇影（7）人影
毛利兰扶着毛利小五郎一瘸一拐进了病房，后面跟着一大群警官。
哦，还有一大群医生和护士。
医生江藤、千岛和小川，护士和美、慧子。
“江藤医生……这次你是不是不用担心外科院长竞选的对手了？”千岛医生随意地插着兜，语气有些奇异，“我之前还在为你担心呢。”
江藤医生颤抖了一下，仿佛丧失了平常的神气，并没有回讽的打算。
见他有些奇怪的不搭话，千岛医生也懒得理他。
江藤医生的人缘并不是很好，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医院作威作福。
只有千岛敢呛声。
又因为千岛只是心理医生，和江藤并没有什么工作上的冲突，所以两个人基本只是打嘴仗。
虽然听着两位医生的话，但小川医生此时正有些走神。
白井医生和其他医生的关系都还不错，当然也包括他。
小川的资历其实也很深了，不过对于外科院长这种身份来讲，年龄上还是不够。
下午的时候，他还被白井前辈拜托去叫护士帮忙泡咖啡，怎么现在就……
柯南放缓了脚步，听到了千岛医生的话，然后看向了江藤。
栗安原本提醒他要看好江藤。
这个他原本保护的对象此时活了下来。
看他的表现，他的嫌疑是最大的。
在七层巡逻的中森警官看了一群人上来原本有些诧异，然后就看到了跟在后面的栗安。
中森警官没忍住揉了揉眼。
栗安怎么在这里……还穿着病号服？
虽然还在继续工作着，但中森银三还是悄悄往病房的方向挪了挪。
几位正在巡逻的警官往这边看来，他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让他们继续。
警官跟着敬了个礼，转身默默压了压帽檐，将一个不显眼的笔记本往怀里揣了揣，然后穿过了走廊，到了仓库外面。
高木警官和佐藤警官两人，此时正在仓库搜索。
啪！
窗户啪地一声打开，晚风灌了进来。
“是谁？”
佐藤警官猛地抬头四顾，却没有发现除了高木警官的任何一个人。
高木警官此时正将那个有些破破烂烂的人偶拖出来，听到佐藤警官的话，有些奇怪地看向了窗户。
“佐藤警官，出什么事了？”
……
毛利小五郎总算不是百口莫辩的状态，毕竟，他还没有被泼脏水的时候，栗安就将一些事情给警官展示了出来。
目暮警官也终于肯听毛利侦探的辩解，而不是怀疑他精神出了问题，总算是开了一个好头。
当然，这水也可能根本就泼不到他。
毕竟……
死去的白井医生已经没机会开口了。
毛利小五郎仔细回忆起之前的细节，然后认真解释：“首先，每天我都会在吃了白井医生给的药后很快休息，在大约十一点半的时候被闹钟叫醒。”
目暮警官看了一眼那个闹钟，没来得及开口，旁边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毛利先生的闹钟是谁定下的？”
毛利小五郎拄着拐杖往回看，发现并不是目暮警官问的，而是一个陌生的年轻人。
一身福尔摩斯装扮，臭屁的样子和工藤新一那小子简直一模一样。
他思考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印象。
一直跟在小兰身边的柯南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今天下午的时候看到，是白井医生。”
“那可能就是他吧。”
白马探轻轻皱了皱眉。
“还有还有，白井医生走的时候，还拉开了窗帘……”柯南继续道，“这之后没多久，栗安姐姐就过来了。”
看到目暮警官询问的目光，栗安点了点头。
“毛利先生很快就睡着了，所以我只是和柯南聊了几句就离开了，这之后我就一直待在我的病房。”
她举着笔指向了隔壁。
“十一点半的时候，我被毛利先生的动静吵醒，本来没打算出来，但从窗户看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所以还是打算出来看看。”
“黑羽小姐看到什么了？”白马探问。
栗安从刚刚开始就靠在病房门口，听到白马探问，她抬起笔记本，啪地将病房的灯关上。
没等其他人向她的方向看，黑漆漆的窗外就印出了三个人影。
两个人影拖着另一个人影，似乎正在争执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毛利小五郎扒着窗户，十分笃定地道：“就是这个！我这几次就是从窗户看到的这些！是一个人用刀杀死了另一个人的场景！”
柯南默默盯着窗户，然后看向了栗安的方向，眼神有些无语。
所以，出事之后你没有第一时间下楼，就是为了搞这种东西吗？
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不管是侦探还是警官都沉默了。
“黑羽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想让毛利侦探看到这一切吗？”白马探又深深看了一眼窗户的方向，然后认真询问。
这就是黑羽小姐去仓库的原因吗？
但是……还是有哪里不对……
栗安点了点头。
“那么，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呢？”
栗安无奈地摊手。
别问她啊，这一点她怎么会知道。
柯南思索了一下，颠颠跑到了脸色一直不太好看的江藤医生身边。
诈一诈他。
“江藤医生，我下午的时候，听到你今天和白井医生约好了在哪里见面哦？”
“你这小鬼在说什么？！”
江藤医生压低了声音怒吼，眼中几乎要喷火。
行了，不用想了。
栗安默默低下头。
在她提醒柯南之后能反杀的原死者，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第175章 杯弓蛇影（8）假人
柯南将几个侦探外加警官的视线转到了江藤医生身上，自己倒是功成身退，也不打算继续咋咋呼呼的惹人注意。
毕竟，侦探雷达极为灵敏的柯南早就发现，那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家伙也是个侦探。
虽然他并不熟悉，但是就冲他那身衣服，就好认得不得了好吧？
当然，即使如此，这几句话出来也让白马探仔细观察了他好一会儿。
这位黑羽栗安小姐所关注的孩子，还真有些奇怪的地方。
不过他毕竟看起来只是个孩子，说完这几句话后就去找小兰，被一直都有些紧张的她一阵搓脸。
柯南的脸被揉得奇形怪状的，只是小声叫了一句小兰姐姐。
总而言之，柯南小家伙最后还是被白马探放过了。
他毕竟更在意案件的结果，还有怪盗基德。
当然，还有那个组织。
目暮警官此时正在通过对讲机和佐藤两人了解情况。
对的，刚才栗安就和他说过仓库有一些奇怪的地方，他才叫两个人去调查的。
此时，佐藤警官一边指挥着其他警官将这里拉起警戒，作为另一个现场封锁，一边同目暮警官汇报情况。
“是的，我和高木警官两个人在仓库。”
虽然早就让他们去了仓库，但目暮警官还是通过对讲机确认了一下。
“我和高木警官在这里发现了一个被小刀刺了多次的假人，已经让检查的警官带走进行比对确认。”
“假人头部损伤严重，似乎是被故意踩踏过，我也让他们进行检查了。”
“好的，我知道了。”
目暮警官看着仓库的人影晃来晃去，然后刷拉一下不见了——佐藤警官已经将窗户小心地关上了。
他回过头，和几个人一起将视线转向了似乎有些心虚的江藤医生。
“江藤医生，柯南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怎……怎么可能！”江藤后退了几步，然后稍稍镇定了下来，“白井医生确实叫了我，但是一位病人打来了电话询问事情，我没来得及去，他就已经……”
还没来得及说毛利先生是因为精神问题杀了人就被栗安拆了台，江藤医生原本想要沿用白井推锅给毛利小五郎的计划就失败了，因此他只能绞尽脑汁想其他的方式推脱。
然而这些话都苍白无力，很难站得住脚。
至少，在白马探这位侦探来看漏洞百出。
“是哪里的病人，男性女性？”
“是你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什么病症？什么症状？”
“你给了什么解决方法？”
一直看戏的栗安：……她怎么感觉这个咄咄逼人的问话方式有点熟悉？
原来白马探一直喜欢这样问细节的吗？
算了，和她没关系。
杵在门口的中森警官听到这段话的时候，默默正了正衣领，然后悄悄远离了病房。
他还是不凑热闹了。
江藤医生脸色不好看了起来，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杀了人，但他的心理素质是真的不太行，还没等搜查的结果出来，他就全都招了。
最近一段时间医院发生的事情不少，头一件就是外科院长即将退休，需要有新的医生来接替。
从资历和年龄来看，他和白井医生两个人是最大的竞争对手。
白井医生是走后门进的米花综合医院，付钱的人是他的父亲。
这就是他的优势。
他手上捏着白井医生的把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逼他放弃竞争，甚至提交辞呈。
然而物极必反，白井医生因此起了杀人的念头。
“所以你就把他杀了？”
江藤医生面容扭曲了一瞬。
他想到这件事就后悔。
“明明我才应该是胜券在握的那个，真是一时糊涂……”
“最近白井的表现非常奇怪，虽然作为主治医师需要关心病人，但他并不需要每次都去。”
“毛利侦探因为看到杀人景象叫了警察的那几天，都不是我值夜班。”江藤医生破罐子破摔，把心路历程都讲了出来，“我最开始也不知道，是有护士帮我取资料的时候说了几句。”
他倒是想叫出名字，然而那护士是新来的，他还不太认得。
人群里的护士慧子默默捂住了嘴巴。
“我原本以为和我没什么关系，直到我那天晚上因为忘了东西回去拿。”
“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去了仓库，拿刀子去刺那个假人。”
江藤胜利讽刺一笑：“就是杀死他的那把刀。”
“他当时说了什么来着……？我想想。”
“他说，等这件事结束，他就是外科院长。”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杀他呗。
讲到这里，他肉眼可见地愤怒起来。
“白井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他也能杀了我？”
当时发现这件事后，他就把那个假人的脑袋踢了个稀巴烂。
好在后来白井就没再去过仓库，所以没被白井看到。
“我当然是装作不知道，稀里糊涂的过着日子，等他来找我的这一天。”
白井医生打的是猝不及防的主意，然而他身体素质可没他强。
他注意着白井的动作，自然容易夺刀。
“失手杀了他，我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正巧毛利先生看到了案件，就想着嫁祸他。”江藤医生摊手，“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江藤医生停止了回忆。
但搜查和询问都还在继续。
在白井的办公室，还有一通未挂断的开了免提的电话。
外面的桌上，还摆着一杯放了两袋糖在旁边的冷掉的咖啡。
当然，并不是小川托慧子准备的那杯。
加上护士小姐进来时听到的白井说过的话，同样拼凑出白井蓄谋的证据。
前因后果都清清楚楚，所以很快，目暮警官带着人走了。
失手杀人和故意杀人还是有所不同的，何况白井医生蓄谋已久，比起江藤，他的罪行似乎更重一些。
然而人死和人活是不一样的。
最后怎么判，还是要看法官的意思。
不过就算如此，杀了人的医生——
还能继续当医生吗？
栗安并没有继续掺和的意思，安安静静等着他们完结这一堆事情，才终于有机会回病房休息。
中森警官带着的一群警官将医院的其他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怪盗基德的下落。
显然是早就趁着混乱的搜索离开了。
离开之前，他去找正准备回病房的栗安。
此时，白马探正关心似的问她：“说起来，快斗同学知道您生病了吗？他有没有说来探望栗安小姐？”
正好看到栗安露出有点迷茫的表情，将笔记本展开来给他看。
“我好像忘了和他说……”
不管白马探信没信，反正中森警官信了。
于是，第二天早晨，快斗刚迷迷糊糊着去青子家吃早餐的时候，就迎来中森银三劈头盖脸一阵数落：“她生病了你都不知道！她不和你说你就不去问吗？！”
中森青子在一旁一边担心，一边添油加醋地嫌弃，顺便给栗安发了个问候的消息。
黑羽快斗：不，他冤枉啊！
第176章 四月愚者（1）标签
“中森叔叔真的这样说你？”
栗安将手机放在桌上，笑得很灿烂。
她这次后遗症的时间并不长，毕竟曾经也有过类似情况。
那次可比这次严重得多。
再加上她本身的病也差不多好了，所以也不需要找什么风户京介。
当然，这位医生还是很重要的人。
不过，她病好之后，还是好好感谢了小川医生。
顺便恭喜他成为了外科院长。
不到四十的外科院长，至少在米花综合医院是头一个。
这也确实说明了医院的人手是真的不够。
四十多岁的两位一死一入狱之后，居然只有他资历最深了。
赶鸭子上架的小川医生仿佛还活在梦里，恍恍惚惚接受了她的道谢。
这事儿就算是完了。
此时，虽然还有些其他的事情正在办，但听到快斗诉苦，栗安心情好得不得了。
“你还笑！我可是替你背了一个天大的黑锅哎！”
“那快斗，你想要些什么东西？”栗安仍然笑眯眯地看着之前的速绘和记录，和记忆里悠子给她翻看过的密码慢慢比对，“总得让我这个姐姐表示一下呀。”
“我……”快斗卡壳了，他一时半会也想不到什么东西。
“我想想……”栗安放下了笔，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暗夜星辰那艘游轮的邀请函，你要不要？”
“我……”快斗想了想，“要！”
能光明正大的上船，总比偷偷摸摸的强。
当然，有了邀请函，他愿意乔装上去也不是不行。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姐，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去邮轮的预告函，只发了明天的，你怎么知道我……”
栗安就继续笑眯眯：“猜的。”
在上次不小心发消息打乱了他的节奏之后，每次的预告函她都会认真看。
然后猜一猜快斗打算去哪儿做什么。
也挺有意思的。
姐弟俩随意聊了聊近况，日常拌了几句嘴，又别扭地互相关心了几句，栗安就挂断了电话。
桌上的白纸，此时已经零零散散拼凑出了第一句话，就是悠子那天最先看到的。
【Yougetoutofdangerthroughdeath.】
【你通过死亡脱离险境。】
栗安刚刚翻译出来的时候就想，怪不得悠子那天逼着她去医院……
如果她是悠子，她也得逼着自己去医院。
至于后面的信息……
栗安轻轻扣上了笔帽，将速写和解好的密码全部处理掉。
然后，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
虽然明天是愚人节，但现在还是深秋，天气也有些冷。
为了防止第二次生病，栗安穿了长风衣，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去了红色东都塔街角的清风书店。
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很多，但依然很少有人来书店。
这里，仿佛就是喧闹的城市中最安静的地方。
店内依然干净，进来的时候仿佛可以闻到墨香和茶香。
池谷店长仍然一副安闲自在的样子，靠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瞌睡。
听到有人推门，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继续闭目养神。
勤快的打工仔安室先生正穿行于层层书架之间，仔细检查着是否有书放错了地方，或者哪个地方的书需要补充。
每本书的书脊上都贴着字母分类的标签，所以也不难找，只需要记住每个品类的在哪个地方，工作效率就会大大提高。
旧书的标签是店长和他的朋友贴的。
至于新书的标签……自然以后交给他来贴。
店里很宽敞，图书品类也很全。
店员也通过这些把书放到相应的地方，方便分类和填补。
虽然来这里的人不多，但也不是没人，所以店员先生并没有什么意外。
栗安进了门，见到店里还有人在，也不着急，只是穿行在各个品类的书架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书。
店内有其他人的时候，她一向都这么干。
慢慢悠悠地挑挑拣拣，很快逛到了第三排书架。
第三排书架上的书是一些工具书，大多是字典，各国的字典对照都有。
又因为是工具书，所以除了专业需要，很少有人买，所以这排书架的变动一直不大。
就比如，柯南曾经看到ORO的意大利词典在从下往上数第二排。
没换过位置。
栗安翻看了几本词典，确定了一些事情，就拿着自己要买的几本书去找店长。
见店长还迷迷糊糊不醒，她等了等，然后随意地敲了几下桌子，并且轻声叫道：“这位先生？我要买书，麻烦您看一看。”
池谷店长总算是睁开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还在工作的店员，然后才去看眼前笑意盈盈的栗安。
找人？
除了空木崇，他们很久没有其他找人的任务了。
他打了个哈欠，冲着栗安点了点头：“拿来我记录一下。”
栗安将书一本一本递给他去录入。
五本书，品类各不相同，书脊还贴着通过字母分类的标签。
A、r、p、e、y。
阿佩？这个人是谁？
他完全没有听说过。
“一共是……”池谷报了个数字，然后懒懒散散地问她，“就这几本吗？”
栗安笑着点头：“是的。”
于是给钱结账，将书带走，回到卧室，放进书房。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无人怀疑。
……
深秋时节的夜晚，街道上灯火摇曳。
木马庄里前几天还郁郁葱葱的小花园此时已经一片萧瑟。
落叶、枯草、凋花，还有蜿蜒僵硬的已经攀过围墙的枯藤。
香橼从它自己的窝里扑腾出来，钻进鸽舍，歪着脑袋看着周围的一切。
也看着它的搭档女士。
栗安并不知道这些花花草草到底是怎么维持生命力的，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打理着花园的一切，然后认真地将一切都保持原样。
因为，就算今天开败了，它们明天却又会精神抖擞地挺起枝叶，托起花蕾，将生机勃勃的一面展示给她看。
但如果今天折了一节枯枝，那它明天就不会再吐艳。
很神奇的一件事。
栗安收拾好了花园就回了客厅，将一张皱巴巴的预告函的复印件展开。
这是小兰和园子昨天下午过来的时候留下的，她们希望她也能帮忙。
[致四月愚者。]
[当月亮将两人分开之时，我将风闻暗夜星辰的大名，随着波浪的邀请前去收领他。]
[——怪盗基德敬上]
“对了，我明天也会去找你，要小心哦。”
一切都在明天。
第177章 四月愚者（2）涉谷
三月末，米花博物馆聚集了来自世界各地知名的宝石。
每一颗宝石都有其特点，它们有的流光溢彩，有的古朴纯粹，其中最为耀眼且最有寓意的暗夜星辰——一枚巨大的黑珍珠，被展示在展馆正中央。
它是铃木家族的传家之宝，是他们的标志与象征。
铃木家族并不止收藏了暗夜星辰，但唯有它最为珍贵。
此时，这枚作为铃木家族象征的宝石，正被一个行走于黑暗的小偷觊觎着。
这个小偷，却是铃木家二小姐憧憬的存在。
铃木史郎带着女儿一同过来，此时正在和毛利小五郎寒暄，感谢他能够来这里帮忙。
而铃木园子在同毛利小五郎打了招呼之后，就跑去找小兰。
“小兰！你在看什么？”园子元气十足。
“你看，这次来了这么多警察……”毛利兰此时正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着里三层外三层逐渐包围起博物馆的警力，看到园子过来，感叹了一句，“他还真不愧是世界级的超级大盗啊。”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园子就将那封邀请函交给了爸爸，所以她也知道了关于1412号的一些信息。
不过爸爸的脚才刚好，毛利兰对于他当时大包大揽的同意去追捕怪盗基德这件事有些担心，于是就带着同样感兴趣的柯南来了这边。
想来柯南也可以帮爸爸分担一点吧。毛利兰这样想着。
铃木园子也看到层层叠叠的警察，不过她一点也没有为怪盗基德担心的意思。
她对这位未曾谋面的怪盗自信满满：“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抓住的话，他就不能称作是让世界各地都头疼不已的1412号啦。”
“说得也是……”毛利兰点点头，然后扭头去叫柯南，“柯南，不要乱跑哦。”
“嗯！”柯南将思绪从那张暗号中抽离出来，坚定地点头回应。
毛利兰就不再管他，继续同园子聊天了。
“园子，我昨天忘记问了，为什么在邀请我爸爸来保护之外，也要请栗安姐来？”毛利兰是真的有些好奇，毕竟栗安姐并不是侦探。
“你说这件事啊。”园子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栗安的身影，于是就没有继续找，“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哎，是爸爸听说我认识栗安姐这位魔术师，才让我请栗安姐过来的。”
“是这样啊……”
又杂七杂八的聊了几句，柯南原本都不想再继续听的时候，一句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小兰，我记得上次你说你在涉谷看到了工藤新一那个家伙，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嗯？
原本正在关注暗号的柯南的耳朵竖了起来。
……
天色阴沉得不像样子。
“这天气怎么和上次一样……”毛利兰叹了口气，抬腕看了看表。
她是来找妃英里的，她们约好了在附近的服装店见面，然后挑几件衣服。
当然，也想劝劝她有时间的时候去探望受了伤的爸爸。
虽然来之前那晚她提前看了预报，但还是没想到天气还是不太行。
毛利兰有些无奈，在附近的商店买了一把伞。
伞柄的位置标签都没有拆掉，她就急匆匆离开了商店。
毕竟是要见母亲，迟到可不好呀。
出了门没多久，外面就下了雨，淅淅沥沥的。
很快周围就起了一片薄雾。
毛利兰撑着伞往之前约好的地方去，经过红绿灯的时候，看到了两个并排遮着脑袋跑走的身影。
女孩，她没太看清。
可是另一个人……
看起来有点像是……是工藤新一？
毛利兰当时就愣在了那里。
但她再去看的时候，车流已经行进起来，再看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
“也许是长得很像的其他人也说不定啊？”园子看她似乎有些失落，连忙安慰她。
“嗯，你说的对……”毛利兰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正在生闷气的柯南，很快就收拾好心情，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她并不想让园子担心，而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远处传来毛利小五郎爽朗的大笑，毛利兰转头去看她的爸爸。
他正拍着胸脯向铃木史郎保证：“您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小毛贼的！”
“那么……请您先移步黑暗星辰所在。”
“园子！”“小兰！”
“来啦！”“来了。”
听到两位父亲的招呼，两个人就应声而去。
徒留柯南站在窗前生闷气。
柯南听得气呼呼的，看毛利兰聊起那个人怅然若失的样子，感觉自己更气了。
究竟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他人可就在这里啊！
可是他又不能说……
柯南感觉既纠结又气愤，总之非常难过。
他想要安慰小兰，但又不能开口，只能想着下次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解释一下。
她见到的那个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冒牌货！
“小兰姐姐！等等我啊！”柯南将预告函揣进口袋里，跟在了小兰身后。
……
虽然大脑空白了一段时间，但毛利兰很快想到了什么。
她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拨出去她就后悔了。
栗安姐还在生病，她现在打扰她不太合适……
她刚刚想要挂断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对面没有声音，似乎在等她开口。
“喂……对不起，我忘记你现在还说不了话……”毛利兰先认认真真道歉。
“栗安姐，我……就是想问一件事……”她深吸一口气，但语气仍然有些气弱，“你的弟弟……今天有没有去涉谷？”
对面仍然一片安静。
似乎是没有听到其他的问题，所以电话那边敲了敲桌子表示听到，然后很快就挂断了。
没过多久，两条信息发了过来。
“是”和“没关系”。
看着那两句简短的回复，毛利兰低下头喃喃自语。
“只看样貌的话……他和新一……真的很像啊。”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有些发热。
“如果我见到的是真的新一……该有多好。”
听到毛利兰聊起这件事而生闷气的柯南并不知道，毛利兰所怅然若失的，并不是见到了那个“工藤新一”和另一个女孩子在雨里奔跑的场景。
是明明就在身边却不能告诉你——
我知道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