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2 靠山
旁人不认识初一，何耀东是认识的。
初一进门前，他没看清楚，还以为是西联那边派来的接应者。
进门后，他仔细一端详，看清楚了，后背立马生出一层白毛汗！
知情人都清楚，初一把纪暖当妹妹，连仅存的一只疫苗都敢为了她偷出来。
幸好自己这次亲自出场迎接，也没摆谱，不然谁知道月升初一会不会对何家使坏！
何家招待很周到，初一没吓人也没使坏，单单只是带着纪暖的骨灰回来，让何家的两个孩子看一看。
何耀东想请初一吃个饭，想跟这位杀人杀出招牌的第一杀手联络一下感情，以便以后有什么不时之需，也不至于找不到人。
初一察觉到他的用意，没有留下，等高晨和何田田都过来看过了，他拔脚就走，一分钟都不多停留。
何耀东不好去追，只能礼貌的让何叔语出去送送。
何田田一直在后方过着和平的生活，她年纪又小，对纪暖的印象已经不很深刻了，这时就没跟出来。
高晨则是一路跟随，直到初一坐到车上要走了，他不由自主的甩开何叔语的手，往前追了两步，两眼死死的看着初一的位置。
姐姐……又要走了！
初一察觉到他的目光，扭头看了他一眼，难得多言的问道：“还有事？”
高晨走过去，用力擦去脸上的一行眼泪，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知道你是谁。”
“所以呢？”
高晨目光坚定、言辞铿锵的说道：“你带我走吧！”
初一闻言，不由得对这小子上下打量一番，末了点头：“上车。”
高晨还以为这次又要被丢下，没想到会得到一个肯定回答，他喜出望外，眼泪都来不及收，直接拉开车门就坐进去。
何叔语还等着高晨说完话回来，谁知三言两语，高晨居然跟着客人上车了！
他早把高晨当成了自家人，甩开长腿就追了上去：“唉唉唉！慢着！等等！你怎么带走我家孩子！晨晨，别闹，快下来！”
何叔语追了上去，但高晨隔着车窗，明明白白的告诉他：“谢谢你，何叔叔，你们大家都对我很好，这个恩情我以后有机会会还的。”
何叔语傻了眼，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你……你什么意思？”
“我要跟他走。”
“走哪儿去？你一个小孩子，别给客人添乱了！”何叔语松手去拉车门，还以为高晨在捣蛋。
然而下一刻，一个黑色金属圆牌伸到他跟前。
何叔语愣住了，瞠目结舌的看着依然坐在车里、抱着骨灰的男子。
新月标记……
月升初一？
这……
他突然间，恍然大悟。
难怪伯父一直对这个客人示好！字里行间都客气到极点。
能不客气吗？杀手头子进家门，要是惹恼了他，他们一家都别想过安生日子！
可是高晨是怎么回事？！
何叔语不由得松开了手，说话都不连贯了：“晨晨，你真要跟他走？”
“是。”
高晨的声音从车里传来，竟是那么凉薄与冰冷，一点都不像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
月升初一镇住了何叔语，收回新月牌，带着自己送上门的高晨，扬长而去。
何叔语呆立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能反应过来。最后何耀东差人叫他，他才迷迷糊糊的回去，把高晨跟着杀手头子离开的事告诉了何耀东。
何耀东一听，先是一愣，然后心里一松。
高晨这小子，看起来沉默寡言，原来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这小子还真有点走邪运，靠山一座比一座强，现在更是攀上了月升初一！
这下好了，不管怎样，高晨都是从何家出去的人，以后就不用担心何家会被月升团惦记上了。
月升初一让他跟着走，说明看上他了，这小子以后……
前途大大的有！
何叔语没何耀东想的那么多，他一直当弟弟的孩子居然跟着杀手头子走了，他快急死了！
“伯父，晨晨还是个小孩子，不该跟那种人混在一起的！咱们好不容易把他领上正轨，月升初一那种人……我不是看不起杀手，我是怕了他们！他会把晨晨教坏的！”
对于他的担忧，何耀东只给出一句评语：“没出息！”
教坏？恰恰相反！
看看月升团里出来的，有哪个不是独当一面的人才？
解封臣是章西的外交官，玛莉安娜是西联的外交之星，还有西蒙那样的黑客，灰神那样的小说家……
让月升初一培养出一个不一样的高晨，总好过让那个阴沉小孩留在何家浪费生命。
反正，这孩子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对付何家的，说不定还会成为何家意想不到的助力！
什么小孩子？
何叔语这侄子，真是有点妇人之仁了。
在何家忧喜参半的时候，解封臣也接到初一了。
对这位偶像，团长，解封臣是唯命是从的，只是没想到团长身边还带着高晨。
他有点奇怪，暗暗观察，末了得出结论：这个小子攀上高枝，大概要成为他的师弟了！
月升团的规矩他明白，团长的性格他也懂，所以并不声张，只是规规矩矩的招待初一和高晨入住酒店。
纪暖生前的愿望是再看一看过去的伙伴，初一下午要带她去看纪念碑，然后再乘坐专列，前往辐射区——东省。
那是她的家，那里也有她的伙伴。
等到看够了，初一就会遵照她的意愿，将她的骨灰撒进大海，让她在最后可以跟格里弗斯重逢。
解封臣妥妥贴贴的安排着，齐嘉闻讯也来了，看到那小小的坛子，当即就没忍住，崩溃的哭出了声。
初一和高晨很淡漠的坐在一旁吃东西，两人无动于衷，全都没有掉眼泪。
齐嘉想留下纪暖，这当然是天方夜谭，有初一在，谁也留不住她。
齐嘉出去洗了把脸，回来哽咽着对初一说：“一先生，下午我能不能带孩子跟你们同行？他们两个还小，这最后一面要是不见，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
初一没什么表情：“随你的便！”
齐嘉道了谢，然后拔腿就走，接孩子去了。
963 遥远
齐嘉真是纪暖的挚友，全心全意为她着想。
知道纪暖去世之后，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两个孩子——
纪暖在名义上是百里云川的妻子，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海存希也就算了，湖玉的身体再怎么不好，命还在，这孩子是有生母的。
可是，百里心，小心，她是纪暖和格里从难民堆里抱出来的！
谁都可以忘记纪暖，纪心不可以！
要不是纪暖，这孩子根本活不到现在。
齐嘉飞快回家，把两个孩子接回来，然后打扮打扮，换上黑衣服，算是给纪暖服了丧。
小心人小鬼大，这两天察觉到家里气氛不对，也不敢缠磨百里云川了，一直跟着齐嘉。见她给自己换衣服，忍不住问道：“嘉嘉阿姨，我们要出门吗？”
齐嘉点头：“是的啊，出门，去看看妈妈。”
“妈妈？”小心还记着纪暖那个可怕的模样，不由得瑟缩一下，嘟嘟囔囔的说道，“可不可以不去，我好害怕。”
到底是年纪小啊，这要是让纪暖听见，她该有多难过。
齐嘉对她摇头：“不可以，一定要去看一看妈妈，她已经不可怕了。”
小心叹了口气：“那好吧。”
存希倒是个乖宝宝，在旁问道：“嘉嘉阿姨，我们要不要给妈妈送花？”
齐嘉忍住眼泪，点头：“咱们出门再买。”
带着两个孩子走出去，解封臣也开车到门口了。
齐嘉往里面看了看，先把孩子们送上车，然后不无失望的说道：“他还是不肯来？”
解封臣苦笑：“嗯。”
“这是最后一面了！他怎么能……”齐嘉愤愤的咬牙，最后无奈的泄了气，“不去就不去吧……随便他。”
这可是两人的最后一面，要是不见……
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啊。
可是百里云川不肯出来见纪暖，谁也不能逼着他来。
齐嘉和解封臣带着孩子们来跟初一集合了。
何耀东很会成人之美，为了掩护初一，封锁了纪念碑附近的道路，方便这一家子出行。
的确是方便了很多，初一抱着纪暖的骨灰坛——小小的，白白的，盒子漂亮，颇有分量，看起来就像个首饰盒——他走在纪念碑所在的烈士公园林荫道上，身后是高晨领着两个黑衣服的小豆丁，齐嘉和解封臣落后几步，在外围等着他们。
一路肃穆。
初一带着纪暖走到了纪念碑前。
纪念碑本身无甚特色，高大的基座上刻着国徽国旗，还有章西军区的部队宣言。
纪念碑周围立着三面高大的石墙，上面刻满了阵亡将士的名字。
顾前的名字就在第一面石墙上，XX年生，XX年死，牺牲时年仅二十八岁。
百里春眠，何伯言，河曲，海涵……
杨敬轩，萧亮，陆国涛，陈镜杭……
裴凉是卧底，就算死了，身份也不能暴露，因此这里没有他的名字。
不过，他的尸骨被带出来，被葬在这风景秀丽的陵园之中，不至于永远沉睡在黑暗里。
大家都在这里。
她爱过的、保护过的、并肩战斗过的人们，在这里重逢了。
初一抱着小坛子，在石墙前站了一会儿，转身，看到后面三个不声不响的孩子。
陵园里的气氛好不到哪里去，风景美则美矣，却带着沉重之感。
纪心往日里是最活泼的，现在也不活泼了，她本能的往高晨身边依偎，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吓人的妈妈就会跳出来，吓她一下。
高晨看了这小姑娘一眼，挪开了视线，没有吭声。
她是姐姐的女儿。
就算不是亲女儿，也是她感情和生命的延续。
初一的行动很快，看完就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也不理会那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小孩子。
他跟这两个小崽子没什么好说的。
存希人小腿短，在后面小跑跟着，一不小心摔了一跤，嫩下巴磕在青石板上，顿时疼的两眼泪汪汪。
小心平时会欺负存希，但在外还是很维护他的，见状，她也不顾自己的害怕了，立刻过去搀扶他。
存希想哭又不敢，疼得眼泪直掉。
小心一边给他抹泪，一边求助的往前看，高晨落后一步，收到了她的求助信号，顿了顿，他走过来，轻而易举的就把海存希抱了起来。
“走。”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模样，可已经有了少年式的深沉，小心对他不设防，见高晨抱着存希，她赶紧扯住他的衣摆，跟他一起往前走，生怕自己被丢下来。
到了外围，齐嘉看到高晨抱着下巴滴血的海存希，吓了一跳，赶紧接过来，从孩子口中知道是他自己摔的，倒是怨不了别人。
至于小心，高晨放下孩子就要跟着初一走，小心一时迷糊，也牵着他的衣服跟着走。
高晨扯回自己的衣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姐姐丢下了他，也丢下了她。
多小的人。
多小的手。
小心怕初一，但不怕高晨。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高晨上车，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车子绝尘而去，她才在汽车尾气中抽抽鼻子，很委屈的垮了脸。
初一带着骨灰和高晨离开了章西，一点也没有等百里云川的意思。
而百里云川也当真没有现身，和纪暖见这“最后一面”。
两天后，初一完成了对华都纪念馆的参观，最后的行踪是到了东海之上，然后就带着高晨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至于空蝉岛上的八重雪研究所，则是在一个月后毁于一场离奇大火，岛上人员无一幸免。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谁能肯定八重雪不会变成第二个索兰姆？
谁能肯定军事监狱外不会有第二个卡伦？
牺牲的人已经够多，不需要更多的人为了一个人的贪欲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半个月后，名利双收的安兰被百里云川堵在研究所里。
当时是深夜，研究员已经下班，安兰为了改良疫苗加班，谁曾想，居然会在这里遇见百里云川。
人类爱八卦，哪怕她呆在实验室，也听了不少外界的传言。
看着憔悴到双眼深陷、和过去大相径庭的百里云川，安兰是有一点看不起他的，因为一个要做大事的男人，竟会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真难看。
964 雪焰
不过，百里云川硬件条件实在是好，要不然安兰也不会喜欢他。
她一时半会儿割舍不下，对他心怀不轨以及怕他对自己居心叵测，两厢心情加起来，使她在面对他的时候有点激动：“你来这里干什么？有通行证吗……”
话音未落，百里云川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抵在墙上，逼近她，眼底闪着疯狂的光：“你有她的细胞对吧？我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立刻。”
安兰愣了，随即用力甩开他的手：“那东西可是违禁品，我有病才会陪你疯啊！”
百里云川被她一推，竟然就顺势倒在地上了。
他颓然的倚在墙上，目光迷茫散乱：“那我该怎么办？”
她不在了……
他找不到她。
他不敢去参加她的葬礼，不敢亲眼看一看她的骨灰，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欺骗自己，她没死，她还在某处活着。
哪怕今生不能见面，只要活着就好。
可是，他骗不了自己啊！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他始终对他们过去的那个孩子耿耿于怀。
如果孩子还在，他们之间绝对不至如此。
安兰站在一旁看着，本想报警叫人把他弄走，可百里云川心如死灰，不来她这里发疯，大概还要跑去别的地方发疯……
唉，真是怕了他了。
她可真是天字一号的大好人，明明这男人杀过她，她居然还会以德报怨，她真是太伟大了！
“行了行了，你别这样，先起来，一个大男人哭丧着脸，到底像什么……”
安兰把他扯起来，扶到休息室坐好，然后咬着手指在实验室里来回走了一通，最后，她一咬牙，一跺脚，做了决定：“不就是试管婴儿吗？我帮你做！”
得了准信，百里云川眼里总算有了一点光芒。
作为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安兰在这里有相当大的职权，就算公物私用也不会有人说她什么——
九井水是从潘多拉投诚的人，自然不能把功劳归到她头上，于是，后来者安兰就这么顶上来，获得了全世界的鲜花与掌声。
她有今天的功成名就，保护了九井水和纪暖的百里云川自然是功不可没，而他既然没有揭穿她名不副实的想法，那么，安兰寻思着，自己这边也该拿出一点诚意来。
试管婴儿的原理和流程，初中生都知道，只是，实际操作起来十分复杂。
因为陆地人口骤减，军团原本有意大力发展试管婴儿，只不过疫苗一出来，这事儿就搁置了，因为太烧钱。
安兰是世界闻名的生物科学家，这样的研究对她来讲，不是难事。
一个月后，她成功合成了oosperm。
纪暖落在安兰手上的时候，她没少折磨她，如今帮百里云川这个忙，她也不余余力，一点心机都没敢耍。
别看她现在风光无两，如果真惹恼了百里云川，这家伙疯起来把她弄死，那她死了也是白死。
安兰不想死，所以干得分外认真。
体外培养到底比不得体内，安兰一度建议百里云川找个女人来养胚胎，但他拒绝了。
他不要跟别人生。
这个孩子必须是他和纪暖的，除此之外，不能跟任何人有关系。
安兰听了他的要求，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剩下几个月的营养液，末了向他伸手：“给钱！我可不会为了你挪用公款！”
百里云川有的是钱。
虽然不及纳兰家，但一家人尽情挥霍一辈子还是没有问题的。
他给了安兰一张空白支票，让她自己填。
安兰也知道他有钱，所以一点也不客气，狠狠敲了他一笔。
在外界逐渐和平的时候，营养液里的胚胎也在健康成长。
十个月后，严冬已过，安兰选了个吉日，让这个健康活泼的试管婴儿离开了培养液。
自打纪暖死后，百里云川就无法正常执行公务了，解封臣要给他请了长假，他自己却是找了医生，然后拿着一纸PTSD的诊断书退役了。
婴儿还没送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一直呆在辐射区工作，东省是她的家乡，也是她在陆地的最后一站。
他想把这里快点建好，这样在她回来的时候，不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没有带存希，倒是一直把小心带在身边。
小心一开始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嫌他太阴沉，话太少，但是，熟悉了辐射区的生活之后，她就彻底的玩疯了，整天跟工作人员带来的小孩子们在外野跑。
因为有辐射隔离装置，家长们不必担心孩子会受到辐射，倒也放心。
得知孩子离开了营养液，百里云川终于请假，带着百里心回了章西。
初生的婴儿白白净净，雌雄莫辨，包在粉底小樱花的小襁褓里。
小姑娘，好看至极。
这个孩子是在干净的培养液里长出来的，而且还带着纪暖遗传给她的自愈力，处处都比同龄的婴儿强上不少，一张小圆脸上，既有爸爸的痕迹，也有妈妈的影子。
血中之血，肉中之肉。
安兰亲自抱着孩子送过来，养了十个月，也有感情了，更何况孩子这么好看，她还真有点后悔，不想还给他们了。
百里云川从她怀里接过这个女儿，带着胡茬的粗糙的脸贴在孩子的嫩脸蛋上，孩子吃痛，咩咩的哭了起来。
百里云川看着她，也哭了。
百里心站在一旁，茫然无措的看着爸爸抱了个小婴儿，本能的察觉到了威胁。
小婴儿能吃能拉又能睡，百里云川给她起名叫雪焰，百里雪焰。
白雪覆地，风火燎原。
掩埋过去，一切从头开始。
给孩子上户口这事儿并不困难，只是瞒不住，当百里云川的户口本上再添一员的时候，温谦和坐在办公室里，当即转着椅子面向副官：“什么？他又有孩子了？跟谁生的？”
副官很为难：“这个查不出来，只知道是安兰所长把孩子送过去的。”
“嗯……？”
百里云川跟安兰？
这两人什么时候搞一块儿去了？
就在温谦和一头愁绪的时候，何家倒是颇为机灵的送来了小金锁和小金镯当贺礼。
反正，大家都是拐着弯的亲戚，百里云川迟早还是会回来的，当初收养高晨真的是稳赚不亏。
965 和平
有了孩子以后，百里云川就更沉寂了。
他已经退伍，也没有再回章西的意思，他基本断了和章西众人的联系，只带着两个孩子，在纪暖的家乡安了家。
一个大男人，哪里会照顾孩子，可是为了尚在襁褓的雪焰，每一次母婴培训课他都去旁听。
抱着孩子坐在最后，格格不入的样子引得女讲师和新手妈妈们不住的往他这边瞅。
小心越发对小妹妹不满。
自从小妹妹来了，爸爸就全身心的放在了妹妹身上，对她关怀的无微不至，爸爸本来是个寡言少语的人，但只在妹妹面前才会流露出温柔神色。
真讨厌。
小心是人精，不会在爸爸跟前给妹妹使绊子，她只是在爸不在的时候，偷偷拧一下妹妹的脸。
雪焰小，脸蛋嫩，然而哪怕拧的狠了留下指痕，也会很快消失。小心知道了妹妹的这个特点之后，开始变本加厉，总在没人时候咬她。
雪焰疼得唧唧哭，可是，只要百里云川抱着她，她立刻就不哭了。
她也傻，总被小心拧和咬，也依然不怕她，见到小心就张开没牙的小嘴，笑嘻嘻的要跟她玩。
小心也犹豫过，但是一看爸爸对自己爱搭不理的样子，她就又把气撒到雪焰身上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咬雪焰终于被百里云川抓了现行。
对于雪焰，百里云川疼得跟眼珠子一样，毫不客气的打了小心一顿屁股。
他是天生的凉薄，一开始对待纪暖尚且是用防贼的态度，直到她走进自己心里，他才肯掏心掏肺。
对于小心，他不是不爱，只是情感有限，再加上小心的名字，心，Amour，他可以养育她，但没有办法不心存芥蒂。
雪焰，不一样，他可以为了这个孩子去死。
挨了揍的小心号啕大哭，惹得隔壁住的小媳妇探头出来：“哎呀，百里先生，你家的小心怎么哭成这样？”
百里云川言简意赅的回答：“欠揍。”
小媳妇对百里云川这个高高大大、英武不凡的单亲爸爸很有好感，顺着说道：“小心啊，来阿姨家吧，别惹你爸爸生气啦。”
百里心不回应她的呼唤，梗着脖子跑出去了。
百里云川抱着抽泣的雪焰，出去追她。
小媳妇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从肩膀溜到腰和腿，一脸痴迷。
男人，就是要百里先生这样子才帅啊！
百里太太死也值了。
至于自己家的那个……
有钱又怎么样，哎。
百里云川在街上追到了百里心，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小孩也是要脸的，百里心怕他公然揍她，不敢再放肆，只能委委屈屈的跟着回家。
路上，百里云川买了香肠小章鱼给她，她小手捏着竹签子，吃的满嘴流油，回家之后，气已经消了大半。
爸爸还是好，真的好。
妹妹不好。
妹妹很碍事。
妹妹来了以后，爸爸最疼妹妹，连妹妹的名字都比她多了一个字！
要是没有妹妹，爸爸就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人无完人，百里云川不是个细心的人，而且心思有限，他把大部分心思放在了纪暖身上，又把剩下的大部分放在了雪焰身上，留给百里心的，确实不多。
时间飞逝，转眼间过去两年，雪焰从当初粉嫩可爱的小婴儿，变成了一个冰雕玉琢的瓷娃娃，还未长成，就成了远近闻名的美人。
百里云川本拟在东省隐居，可惜名气太大，相貌太帅，名字不常见，孩子太可爱，很快就被人扒出底细。
扒就扒，他不怕，虽然中断了和章西的联系，但雇用保镖暗中保护的钱，他还是有的，再加上卡伦的旧部被初一解决了，因此他并不担心被人寻仇。
再说，普通人和退役的长官做了邻居，也不敢轻易的掠其锋芒。
然而，正是因为这种“不担心”，让一件悲痛的事发生了。
雪焰丢了。
雪焰几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的，小心本来在辐射区很吃得开，可妹妹一长大，她就被比的狗屁不如。
不过雪焰跟她很亲，会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第二句就是“心”，姐姐两个字比较难叫，她不会，后来也一直叫她心。
就是这个“心”，在雪焰会走路以后带她出去玩，把她给弄丢了。
百里心吓坏了，她虽然讨厌雪焰，但这回真与她无关。
她在警局里面对乌云压顶的百里云川，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个车……很快……开过来，把……把雪焰抱走了……我、我追了……没追上……”
保镖们也证实了她的说法。
不是疏于保护，而是事情发生太快了。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抢夺。
百里云川面无表情的去打电话，百里心害怕他这样子，走过去抱着他的腿，呜呜咽咽的说道：“对不起……爸爸……”
百里云川漠然的看了她一眼，继续打电话。
电话是打给温谦和的。
他退役之后，温谦和一直在争取他。
接了电话之后，温谦和还挺激动：“云川呐？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想通了……”
百里云川也顾不得礼仪了，直接打断他的话：“我女儿是不是在你那里？”
温谦和一听，摸不着头脑，但再一想，怒了。
这小子什么意思！
把他这个老人家当成什么人了？！
不过，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对劲，温谦和一面叫人去打探消息，一面安抚他：“我没动你女儿，不过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助你。”
“没有就算了，我还要打电话，不多说了，改天向您赔罪。”
说完，不等温谦和回复他就挂了。
温谦和看着一片忙音的话筒，惊讶之余又气结——这小子好大的谱！还没人敢在他面前放肆！
这时，副官也匆匆忙忙的赶回来，对他说道：“不好了，司令，百里长官的女儿被人抢走了。”
温谦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嗯？抢走？”
“是的，是一个小时前在街上被一辆黑色车子掳走的，目前下落不明。”
“这……”
温谦和这下可以理解百里云川的心情了。
他摸摸下巴，对副官下令：“传我的命令，封锁辐射区交通要道，让各部门加以配合，务必以找到孩子为第一要务！”
“是！”
副官离去之后，温谦和又给女儿打了个电话：“温纱，你过来，立刻，我有话要问你。”
966 消失
温纱走到温谦和的书房。
温谦和起身关了门，然后看着女儿，二话不说，一巴掌抽在她的脸上。
温谦和常年从军，孔武有力，突如其来的大巴掌打在脸上如同炸雷，温纱一下子就被打懵了。
她退后几步，捂着流血的嘴角和肿起来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爸爸……？”
“别叫我爸爸！我没你这个女儿！”温谦和怒道，“想想你自己都做了什么！”
温纱恼羞成怒：“我做什么了？”
“你敢说百里云川的女儿失踪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温谦和咬牙切齿的指着她，“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有！”
“你他妈当老子这些年的白饭都吃到狗肚子里了？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告诉你，百里云川知道是你干的，但他先找我通了气！”
温纱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你……你怎么说？”
“老子还能怎么说？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除了保你，我还能怎么办！”
温纱终于不复刚才的倔强，身体开始颤抖：“他知道了？那我该怎么办？”
“姿态我已经做出来，你赶紧把孩子还回去，这场还有办法圆！孩子呢！”
温纱也不敢再隐瞒，摸出手机给绑孩子的人打电话。
她也是没办法。
自己因为百里云川丢了那么大的人，要是不把这口气出了，她心里不痛快！
谁知，她才刚下了个马威，百里云川就找到爸爸这里来了！
爸爸一眼就看穿的事情，百里云川也不可能不知道……
一想起百里云川那双寒冰一样的冷眼，如果真闹大了，她不敢想。
温谦和看她拿手机打电话，手笨的跟脚一样，忍不住一把夺过来：“我来说！你跟谁联系的？”
“……东琉璃。”
温谦和怒目而视：“谁？”
温纱见父亲这要吃人的样子，彻底怕了：“东琉璃……不、不是我联系她，是她主动联系我的！她说要给百里云川一个教训，问我他住在什么地方，我就……”
“你就把他的地址告诉她了？”温谦和恨得一把摔了手机，“蠢货！现在你打给她还有什么用！那女人……那女人……你蠢死算了！要是能找到孩子算你幸运，要是找不到孩子，你他妈的就给我去死吧！”
温纱委屈不已：“爸爸，我才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没有你这样的废物女儿！你这回算是彻底的得罪百里云川了！”
温谦和恨得头晕，同时让辐射区全线配合。
东琉璃跟百里云川和纪暖有深仇大恨，现在百里云川的女儿落在她手里，焉有生理？
温纱这个笨蛋，这回算是闯下大祸了！
温纱偷着给东琉璃打了个电话，果然没打通。
看到父亲坐在办公室里指挥调度，忙忙碌碌，明明只是丢了个孩子，却有了如临大敌的气氛，温纱终于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而且开始后怕。
东琉璃果真是不能相信的！
然而，东琉璃为了这一天，做了长达一年多的准备，又怎么会轻易被捉到？
辐射区再怎么恢复，一年多时间也恢复不了过去的样貌，她指挥人掳走孩子之后，就让他们乘坐了最近的班机离开了东省。
温谦和再怎么封锁东省，也绝对找不到孩子的一根毛。
在东省要道基本被封锁之时，那班飞机也在章西着陆，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全副武装的东琉璃直接在机场接到了装有孩子的行李箱，然后把一箱钞票交给了对方。
抢夺孩子的人在三个月后落网，可东琉璃的行踪，连这几人也不知道。
雪焰算是至此失踪，生死不明。
百里云川把一切办法都想了，他甚至去狱中找了卡伦，可卡伦听说之后，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场，然后告诉他，孩子死了。
要不是有监牢挡着，百里云川能一拳拳的活活打死他。
可就算打死他，孩子也找不着了。
往日的朋友并未因为他单方面的断绝联系就不管他，听说了雪焰被抢走之后，解封臣和江南很上心，立刻建立了私人情报组寻找孩子下落，然而直到解散都一无所获。
月升初一也听闻此事，回辐射区看了他一次。
百里云川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和纪暖当初那迅速衰老的样子有的一拼。
他了无生意的坐在沙发上，自知有错的百里心像个小马屁精一样给人端茶送水，末了就蹲在沙发角落里当鹌鹑。
初一是见过百里心那活泼样子的，如今看到孩子被吓成这样，便冷言冷语的说道：“这孩子你还要不要？不要我就领走了。好歹也是她的女儿，你要养，就好好的养。”
百里心已经不记得初一了，此时听到这话，虽然很害怕百里云川，但还是往爸爸身边靠，怯生生的打量着初一。
她的小手抓着百里云川皱巴巴的衣服，小爪子脏兮兮灰扑扑的，小衣服前襟沾着食物污渍，两条毛毛的小辫子垂在背后，狗尾巴草似的，身上还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像个野孩子。
雪焰失踪之后，他就没跟这女儿说过一句话。
想来，他心里也是怨恨她的。
保镖只管保护，不敢插足百里云川的家事，于是百里心只能自己洗漱穿衣，绑小辫子，浴室的水龙头很高，她够不着，没法洗澡，也不敢劳动爸爸，就这么一直酸臭着，学也停几个月了。
可就算被如此冷落，孩子还是跟他亲。
百里云川看着百里心这个样子，又想雪焰落在东琉璃手上不知会遭遇什么……
不，不能想，一想，他的心都要碎了。
初一不是心血来潮的要养孩子，百里云川这样不顶用，孩子跟着他早晚饿死，还不如自己接手。
见百里云川听了那番话也没有动作，初一气他无用，连雪焰一个小奶娃都保护不了，起身就去牵百里心。
就剩这么一个，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然而，就在他伸手的时候，百里心猛地抱紧了百里云川的手臂，骤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哭叫：“爸爸！爸爸对不起！你别不要我！我不走！我不走……我以后会做个好孩子，求求你别不要我……”
967 靠山
孩子永远比你想的更加爱你。
百里云川当爸爸当的马马虎虎，百里心这个女儿却是做的真心实意。一听说这个穿成黑乌鸦的男人要把她带走，她就感觉世界天塌地陷，怕的要命。
她不要离开爸爸！
百里云川无动于衷的看着她。
百里心这哭相一点都不体面，像个没饭吃的小叫花子，她张大嘴嚎啕，能看到后槽牙和喉咙眼儿，两管透明鼻涕拖了老长，眼泪源源不断的顺着脖子往下淌。
真是脏的可以。
可他并不厌恶。
就剩这么一个了。
大的留不住，小的也弄丢了。
就剩这一个了。
他缓缓抬起手臂，把脏兮兮的孩子抱进怀里，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无声的对初一的话做了回答。
初一冷眼相看，最后叹了口气。
百里云川知道心疼，想必百里心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了。
“别以为你这样就算回答了，我会不定时过来看看，如果再发现你冷落她，我会把她带走的。”
丢下这么一句话，初一来无影去无踪的走了。
几个月了，百里心终于能在爸爸的帮助下洗澡了。花洒淋下来，水从她身上过一遍，流下来的水都是黑的。
还是爸爸好，给她洗的香香的，洗完还帮她吹头发。
百里心坐在百里云川腿上，一直抓着他的衣襟，心里很后悔以前咬妹妹。
雪焰的失踪，百里心当然是有责任的，可是责任也有限。
百里云川已经过了心里的那道坎，知道一味责怪百里心也没用，东琉璃大概早就盯上了雪焰，就算不是那天，也会是将来的某一天。
他当然恨东琉璃，可保下纪暖的前提就是放过东琉璃。
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选。
他只是后悔，那次把东琉璃关到看守所的时候，没有把她直接弄死，留下这些后患。
想也没有用，那女人不会放过雪焰的。
雪焰多半是凶多吉少。
百里云川睁眼躺在黑暗之中，身边睡着百里心，孩子在睡梦中也牵着他的衣襟。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小肚子，然后合上眼睛，觉得满心疲惫。
他没有力气再养一个试管婴儿了。
不管再做多少个，都不是雪焰。
养一个就已经要了他的命了。
……
初一是带着高晨来华夏的，但高晨并没有来见百里云川的意思。
他对这个人没有好感。
他对很多人都没好感。
初一回了他们栖身的旅馆之后，高晨正在练习枪支组装。
拜过去的经历所赐，他对所有武器上手都很快，初一只给他演示一遍，他就记住了，现在正在组装的这把手枪是88B型格洛克，他反复拆装上百遍，就算在黑暗中也能组装了。
初一表面不说什么，心里对他还是很满意的。
这孩子有心病。
做个正常人，有心病不好。
但做个杀手，心病可以让他们永远保持着激情与动力。
高晨很缺爱，年纪小小就家破人亡，把纪暖当靠山，没想到真心错付，她带不了他，他就一直在各种环境中辗转，说出去，他是常司令义子，也是何家的孩子，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什么也不是。
他在哪里都是累赘，在哪里都是包袱。
何叔语是挺疼他，但他不需要了。
他已经看透世俗，封闭内心，对外冷若冰霜。
初一是个有神秘感的人，就连露出来的那张脸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面貌，对高晨的照顾是刚刚好。
两人相敬如宾，看起来像一对关系一般的父子，也像一对不苟言笑的严师和高徒。
初一没在华夏过多停留，他这次来主要是看看百里父女，看完了，就该走了。
高晨组装枪支的时候，听到初一说雪焰丢被东琉璃抢走了，他动作慢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咔哒”一声，组装成功。
他拿着枪，一双古井无波的大眼珠反射着枪身黑沉的光芒：“那么，下次见面，杀了她就行了吧。”
初一淡淡的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师徒俩并排倚在床边，嚼着买回来的汉堡包，统一的面无表情。
两人都穿着黑衣，表情同款，连咀嚼的频率都相似，看起来神似一对亲父子。
百里云川那边重新振作，终于把百里心重新送到学校去了。
百里心，虽然这次彻底的没了争宠对手，爸爸心里就只剩她了，但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雪焰失踪，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她现在看到和夺走雪焰那辆相似的黑车，都会直直的盯着，希望他们可以把妹妹还回来。
……
记忆随着时间逐渐褪色，一晃就是十五年，她彻底忘记了妹妹的脸。
十五年后，百里心十八岁，就读于华都军校，是同级生中的佼佼者。
父亲百里云川在她出生之时的那场人尸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官至少将。但因为妈妈去世，他受到太大的打击，患了精神疾病选择退役，此后就一直留在妈妈的家乡搞建设。
前段时间，他病了，本以为只是小病，没想到病情一直加重，今晨被社工送到了医院。
现在，她请了假，坐在回家的高速列车上，忧心忡忡的看着窗外风景。
列车在一个小站停靠两分钟，然后启动。
百里心只觉得鼻端传来一阵清新的香气，她扭头一看，发现对面坐了一个新上车的女孩子。
好漂亮的女孩！
同为女生，百里心见到这个女孩子，也觉得心跳加速。
女孩子大概与她同龄，身材很好，不施脂粉，穿着束腰格裙小皮靴，戴着和裙子同款的贝雷帽，长发卷曲柔软，衬托着一张小瓜子脸，嘴唇带着天然的樱粉，皮肤白皙细嫩，闪耀着健康的光泽。
女孩子的那双眼睛尤其美，不是黑色也不是褐色，而是幽沉的蓝，在车窗外明媚阳光的照射下，她的眼珠颜色变得浅淡，看起来就像晴天的海水。
简直像是上帝精工打造的艺术品。
车上不少人都在盯着她看，有的还在偷拍。
察觉到百里心的目光，女孩子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然后从怀抱的那一大束白百合中抽出一支递给她，表情大方坦然，声音轻柔婉转：“喜欢吗？送给你。”
968 紫藤
女孩子示好，百里心下意识的接过花：“啊，谢谢……”
“不客气。”女孩子微微一笑，灿若朝阳。
百里心拿着花，也不好冷落人家，伸出手说道：“你好，我叫百里心。”
女孩子点点头，也伸出手，小手白嫩柔软：“你好，我叫紫藤。”
百里心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紫藤花海的样子，再看看眼前的女孩子，她衷心的说道：“真好听。”
女孩子笑了笑：“你也是，我看你好像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呢。”
“嗯……我的父亲生病了，我要回去探望他。”
“原来是这样，真为你感到难过。”明明只是一句客套，但被这女孩子说出来，让人听着心里很舒服，“你跟你父亲的关系一定很好吧？”
百里心苦笑一声：“还好。”
父亲对她很好，可是……
她不敢想别的女孩一样对父亲撒娇。
因为她小时候弄丢了妹妹雪焰，没办法没心没肺的讨宠。
虽然，她已经把那妹妹的样貌忘的一干二净，这些年，连父亲都没再提起过雪焰的名字，家里关于母亲和雪焰的照片都消失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已经彻底忘记了雪焰的存在。
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一道沟壑，无论怎样努力也填不上的。
看到紫藤这样美丽，百里心也回想起了过去。
她隐约从旁人口中听过雪焰，知道妹妹是个玉雪可爱的美人，如果雪焰还活着，大概也会跟紫藤一样美丽健康吧。
骤然想起过去的事情，百里心更难过了，低头贴着花朵，她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
紫藤是个很有分寸的女孩子，知道与人保持距离，见百里心难过，她干脆把那一大束花全给她了：“都给你，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百里心赶快摆手，强颜欢笑：“没有关系的！这不是你要送人的吗？”
“只要能让人高兴起来，送给谁都是一样的。”紫藤纤长的手指拂过花朵，“这就是花儿存在的意义啊。”
盛情难却，百里心只好收下花，想了想，她把口袋里新买的平安符拿出来，递给紫藤：“作为回礼，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吧。”
“怎么会呢？谢谢你了。”
紫藤接了平安符，认认真真的挂在背包上。
这时，乘务员报了站，紫藤站起身，对她说道：“我该下车了。”
百里心对她挺有好感：“要不要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紫藤整整帽子，对她一笑：“有缘还会再见的。”
到站了，这个紫藤花一样的女孩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像朵云一样飘走了。
百里心看着怀里的一大束百合花，心里平静了很多。
列车开动之后，她突然发现花束里有张小卡片。
把卡片拿出来，她看到了上面的字。
“给云川。”
落款是“东琉璃”。
她骤然惊出一身冷汗！
云川是爸爸的名字。
东琉璃就是抢走了她妹妹的那个人！
那个叫紫藤的女孩……
那个年纪，那个相貌……
百里心刚才还不觉得，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紫藤的脸上有爸爸的影子！
难道她就是妹妹？
百里心一跃而起，抱着花就奔到车门口，可列车已经开出几十里，压根看不到紫藤了。
她抱着花的手在颤抖。
末了，她平静下来，将卡片收到口袋里，抱着花坐回去。
既然对方主动找上门来，那么，不用她刻意去找，她们还是会见面的。
紫藤……也许是她长大成人的妹妹雪焰，看起来是那么美丽可爱，东琉璃似乎对她不错。
但紫藤只留下了花，没打算去看爸爸，也没说出自己的真名和身份。
她是不是在怨他们当初弄丢了她……
百里心头脑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最后，她糊里糊涂的到了站，站在病房外，推开门的瞬间，她决定好好跟爸爸谈一谈。
如果那孩子真是雪焰……
爸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十五年过去，孩子长大，百里云川也老了。
他其实刚到中年，换成旁人，正是一生的黄金时期，可他的心老了，导致这个年纪已经满头白发。
躺在病床上，他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神色灰暗，眼底无光，似乎随时都在等待着死亡召唤。
百里心进门，他也只是的淡淡的看了一眼，说出的话枯燥无味：“回来了？”
百里心忍着想要落泪的冲动，抱着花走过去：“嗯，爸爸，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
“这个花，很好看吧？”
“嗯。”百里云川疲惫的闭上眼睛，对这个话题并不是很感兴趣。
不是不爱她，只是心里装不下。
他已经把孩子拉扯到这么大，十八岁，成年了，他自觉着，已经可以功成身退了。
百里心把花插在花瓶里，把口袋里的卡片拿出来：“花是别人送给我的，里面带着这个卡片，我念一下吧。”
她平静的，清晰的，念出了那短短几个字。
然而，那几个字像是给百里云川注入了活力一般，病床上的他猛然睁开了眼：“你说谁？”
看到他这个反应，百里心很想哭，但是忍住了：“东琉璃。”
“她在哪里？”
百里心摇头：“我不知道。爸爸，你听我说，我认为雪焰还活着，她现在应该叫紫藤……”
听了这些话之后，百里云川就不想死了。
就算死，也要等找到雪焰再说！
一身病痛突然不算什么了，他又成了过去的那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凭一己之力坐起身，拿着卡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末了确定，这的确是东琉璃的笔记。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
她还活着！
抢走了她的女儿，现在还敢出现！
他拿着卡片，踉踉跄跄的走出去了，百里心有意上前搀扶，可百里云川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一个人站在原地，只觉满心凄凉。
看，爸爸到底还是更爱雪焰。
也好。
等雪焰回家，她也可以滚了。
反正她是多余的，这个家里，从来都没有她的位置。
她早知道自己不是爸爸和妈妈生的。
她是妈妈和另一个男人领养回来的女儿。
真过分啊……
既然领养了她，为什么那两人不能好好活着，好好对她，非要让她落到这样的境地，这样可悲可笑的存在着？！
969 恶毒
东琉璃这番卷土重来，似乎无意隐瞒自己的行踪，所以，百里云川很快就跟她联系上了。
电话里的东琉璃声音还是跟过去一样，听起来娇嫩悦耳，像个小姑娘：“这是你第一次打电话给我。”
“少废话……”百里云川紧紧的抓着话筒，“我女儿在哪里？！”
东琉璃笑起来：“你女儿？哈哈哈……把她养大的是我，她是我女儿。”
如果东琉璃现在就在眼前，百里云川会不惜一切代价，掐死她。
可是这样想没有用，孩子还在她手上。
他极力遏制住想杀人的冲动，额头青筋突突的跳：“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跟你见一面，就当是老朋友的久别重逢，如何？”东琉璃笑笑，“不要妄想耍什么花招，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永远都别想见到她了。”
“……好。”百里云川艰难的说道，“时间，地点。”
“就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那种地方，我不知道。”
东琉璃懊恼的嗔了他一声，怪他不解风情，只能自己说清楚：“纳兰家的旧址，你知道在哪里吧？三天后，我们在那里约个下午茶吧！”
说完，她挂了电话。
百里云川慢慢放下电话机，看着对面的江南：“查到位置了吗？”
江南年纪也大了。
特别行动部队组建的时候，江河湖海四人都与百里云川年纪相仿，如今十五年过去，江南已经从一线战士变成了部队里的技术顾问，因为听说可能有雪焰的下落，立刻就赶来帮助百里云川。
他放下耳机点点头：“东琉璃就在东省境内，大概在直径五十千米的范围内。”
“很好。”百里云川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要报警！”
江南很担心。
他是见识过东琉璃手段的，十五年过去，谁知道那女人有没有修炼成精，要是报警把她惹恼了，雪焰的下落怎么办？
他劝了几句，百里云川不为所动：“先抓到她，旁的再说！”
不把东琉璃抓到手，就算雪焰回来，他也放心不下。
既然解铃还须系铃人，那么，作为系铃人的东琉璃，休想跑。
在紧张秘密的布置中，三天后，百里云川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纳兰家旧址是一处中西合璧的豪宅，造价是华夏第一壕。不过，豪宅已经跟无数不壕的宅子一起，被核弹炸的只剩渣渣，重建之时，华都重新规划，纳兰家旧址变成了一个大型娱乐城。
在上楼咖啡馆里，百里云川看到了坐在临窗位置悠然喝咖啡的东琉璃。
这女人驻颜有术，以前就足够倾国倾城，如今十几年过去，依然是容光四射，简直看不出年纪，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往那儿简单一坐，就引得往来少年男女不住回顾。
东琉璃也看到了百里云川，抬手对他一挥，笑容如同热恋少女：“这里！”
百里云川拄着手杖走过去。
看到他那不甚便利的腿脚，东琉璃很惋惜，当百里云川在跟前坐下，她又看清了他的白发和皱纹，叹息之情更是溢于言表：“云川，你老了。”
百里云川无意跟她废话：“我女儿呢？”
东琉璃娇滴滴的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她的腿修长纤细，曲线很美丽，再加上穿的是包臀裙，这一翘，可谓风情万种。
只要对面是个男人，就没有不动心的道理。
她莺莺燕燕的说道：“我们这么久才见面，你不问我好不好，开口就要女儿，真是扫兴。”
可百里云川就是不解风情，反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厌恶神色：“你有什么好问的？横竖改不了以色事人的本性。”
东琉璃也不恼，喝了一口咖啡，一抿嘴唇，举手投足都让人赏心悦目：“我是本性不改，你不也一样？过去到现在都是这直通通的臭脾气，难怪纪暖死也不想见你。”
百里云川几不可查的一眯眼：“我不想跟你废话，我要见女儿。”
“她？她好着呢。我从温笑泉手里卷走的那一大笔钱，大多都花到她身上了，培养一个孩子可真是烧钱啊。”她笑着给咖啡加糖，“不过，一想到她是你的孩子，身上流着你的血，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不管多少钱都愿意花给她。”
“……”
虽然有点恶心，但雪焰还活着，就是好消息。
坐在这里听东琉璃讲话，百里云川觉得很窒息，难以忍受，但话题是自己的孩子，他也只能忍着继续听。
“你不知道她有多懂事、多孝顺呢，每到母亲节必定要买花送给我，亲自下厨做饭给我吃，而且呀……我明明没有教过她怎么应付男人，这孩子却在这上面无师自通呢！”
百里云川脸色铁青：“你……”
“她长的好看，打小就收情书，交几个男朋友也不意外吧？”东琉璃看着百里云川的脸色，娇俏的笑道，“哎哟哟，现在的孩子可不得了，跟过去的时候不同啦，再说外国环境本来就比较开放，跟这里有很大不同呢。”
百里云川当然知道雪焰好看。
可是，当她落在东琉璃手上之后，这种好看兴许是一种灾祸，还不知道东琉璃会怎样教坏他女儿！
百里云川气的够呛，东琉璃却是越说越来劲。
“她往家里领过多少个男朋友了呢？我想想，嗯，一二三四五……唉唉，想不起来了，年轻人有精神是很好，不过我也挺发愁，因为总要买新床单，单这一项就是个大开支……”
“最近她高中毕业外出打短工，赚了点钱想回国玩玩，我也想你了，干脆就随她一起回来，真没想到，你已经老成这个样子了。”
东琉璃终于说完，抬眼看着对面这个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
就算老了，也还是爱。
在她心里，百里云川一直都是初见时那个冷漠疏离的少年。
少年火眼金睛，一眼就看穿了她隐藏在乖巧面具下的真面目，从来都没有给过她好脸。
然而没有办法，她就是爱他。
如果他对她有对纪暖十分之一的温柔，她都愿意放下所有，迷途知返，将功补过。
可是他不愿意。
他的温柔，丝毫不属于她。
既然爱不成，那就恨吧。
她抢走他女儿，让他恨了自己十五年，也算全了心愿。
970 父名
东琉璃对百里云川满怀爱意，可是犹如媚眼抛给瞎子，百里云川对她完全免疫。
就在她东一句西一句、把许多没影的事安在雪焰身上、扯的百里云川几乎要翻脸的时候，东琉璃见好就收，笑吟吟的说道：“我叫她过来吧！她正在这里买东西呢！”
百里云川胸口骤然一痛。
东琉璃一通电话打出去，不多时，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穿越人群走过来，一直走到他们跟前。
正是百里心那天遇到的紫藤。
百里云川愣愣的看着她，一瞬间，沉淀的时光开始流转。
没有错。
这孩子就是雪焰。
她跟小时候没大变化。
紫藤走到东琉璃身边，言行和神态非常自然，一点都看不出被强迫的样子，也不像受了虐待。
她像个小公主，行走之时能够看出是受过良好教育和训练的，她衣着时髦，和东琉璃留着同款的长卷发，只不过东琉璃的打扮偏向妩媚，而她的风格是少女式的。
两个大美人共同出现，引得路人纷纷回眸，甚至偷拍。
紫藤买了不少东西，这时就放下袋子，看着百里云川，语气娇柔的说道：“妈妈，这位就是我的生父，百里先生么？”
百里云川一听，后槽牙咬的格格响：“你不是她女儿！”
紫藤不置可否，对他一伸手：“你好爸爸，我是东紫藤，不要这样激动，请坐下来，有话好好说。”
百里云川扯着她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这边：“什么东紫藤！你叫雪焰！百里雪焰！”
紫藤被他扯了个趔趄，依然不生气，很温和的告诉他：“好的，我知道的，爸爸请坐。”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百里云川愤怒的看着东琉璃，“她怎么能……”
“认贼作母”几个字他没说出来。
东琉璃倒是很明白他的愤懑，叹了口气说道：“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一点，你看看你都把孩子扯疼了。”
她招招手，说道：“紫藤，过来。”
紫藤当真离开了百里云川，轻飘飘的走到东琉璃身边坐下了。
百里云川气的头疼。
东琉璃笑道：“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这孩子可真是好，又懂事，又孝顺……你别以为我对她隐瞒了什么，我可是把她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她了，但她还是选择跟我。”
说着，她拍拍紫藤的手，得意的说道：“真是我的好女儿。”
紫藤当然选择跟她。
东琉璃对外人再坏，也没有坏到她身上。
她被掳走时年纪尚小，东琉璃把她带到国外后，她更是干脆的把爸爸和姐姐忘掉了。有记忆以来，东琉璃又当爹又当妈，凡事都给她最好的，她这些年过的很快乐。
至于亲生爸爸，反正他还有一个女儿，就算自己不回家，爸爸也不是孤家寡人。
但妈妈就不一样了。
自己要是走了，等她老了，谁养她？
东琉璃用十五年的含辛茹苦，换来了这个孩子的赤胆忠心。
她一点儿也不怕百里云川对自己下手，自己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紫藤就敢和百里云川父女成仇。
百里云川也终于明白，东琉璃为什么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面前了。
原来是这样！
以为有了雪焰这张王牌，他就不敢动她了是不是？！
把他百里云川的女儿改造成这样一个忘本的孩子，东琉璃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东琉璃对百里云川笑笑：“她现在大了，我不干涉她的自由，不如你来问一问，看她是选你还是选我？”
百里云川从最初的愤懑恢复到了冷冰冰的样子。
他冷笑一声说道：“我还用问吗？”
结果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又何必自取其辱？
东琉璃安慰他：“你也不要灰心丧气，紫藤是好孩子，如果你想让她去你那儿住几天，适应适应，也不是不行……”
“没什么好说的。”百里云川甚是疲惫的一摆手，“江南，收网。”
话音一落，全副武装的军警从四面八方涌出来，迅速把东琉璃给包围了。
紫藤变了脸色，站起来正要说话，东琉璃却是闲闲的按下她的手，不紧不慢的说道：“没关系，进去比在外更安全，不如就趁这个机会，你好好跟你父亲相处一下，兴许你看出了他的好，以后就不要我这个妈了呢？”
“妈妈！”
“去吧，都这么大的人了，记得要听话，我可是跟你爸爸说过，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别丢了妈妈的脸。”
说着，东琉璃拿起小挎包，摇曳生姿的站起来，束手就擒。
紫藤站在一旁，眼睁睁的看着东琉璃被带走了。
江南走过来，看着紫藤，感觉很是神奇。
这女孩子太漂亮了，几乎融合了百里云川和纪暖的所有优点，举手投足间都是贵族式的，看得出东琉璃真没少在她身上花心思。
然而，这个少女突然扭头看着百里云川，原本温和乖巧的脸一下子垮下来，一双幽蓝的眸子冷冰冰的，和百里云川是同款的怒容——
“你这样不明事理的男人居然是我的爸爸，真让人感到悲哀。”
“我只有一个妈妈，不需要什么爸爸。”
“奉劝你见好就收，如果妈妈出了什么事，我跟你不会再有什么父女之情。”
一气不停的说完，她恢复了最初那副温柔善良的模样：“你不是要我跟你回家吗？好的爸爸，我们走吧。”
说完她还笑了一下。
这脸变的，看的江南瘆得慌。
百里云川冷笑一声，拔腿就走。
就算让女儿恨了他，他也绝不会拱手把她送到东琉璃手上！
百里心一直在家忐忑的等待，终于在天将落黑的时候，她等来了父亲和妹妹。
百里云川的居所是一处高级公寓，绝对委屈不了这个天仙似的小女儿，紫藤也无意对他的物质条件多做批判，甚至见了百里心之后，她还维持着过去的假象，未语先笑，声音轻柔：“姐姐。”
百里心看着这个妹妹，心头百感交集。
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让她哭一场，她是哭不出来的，所以她只是握紧了紫藤的手，有点语无伦次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百里云川看着笑得不怀好意的紫藤，觉得心口很疼。
他本想好好养大这个孩子，结果一错就是十五年。
失去的十五年，他要怎么补回来？
971 不驯
紫藤回了百里家。
一时之间，消息传遍了旧日亲朋，齐嘉和解封臣最先从章西来了东省。
十几年过去，这两人的面貌也明显见老，特别是解封臣。
在百里云川退役之后，他也退役了，之后一直从事社会福利保障事业，整天在外奔波，风吹日晒，老得很快。
其实以他的能力，满能够做待遇更高的工作。
但是他没有。
在月升团的那些年，他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如今的奔波，是他对逝者的赎罪。
齐嘉贤内助做的不错，解封臣薪水不高，但她却顺着攀上了纳兰正德那条线，跟着纳兰大哥学了点经商之道，如今也是远近闻名的小富婆了。
两人没有自己的孩子，只领养了个小男孩，取名解嘉时，如今孩子也十几岁了，在南省读高中。
夫妻俩没带他，自己来了。
看到紫藤的一瞬间，夫妻俩就为她的风姿倾倒了。
这个女孩子，值得用上世间所有的美好词汇去形容她！
阅美无数的解封臣，一见她就不由得直了眼睛，然后扭头看着百里云川：“这丫头不得了，如果你是个女人，大概可以跟她一争高下。”
百里云川的确是好看，只不过纪暖从没夸过他好看，他自己也没什么自觉，白白好看了几十年。
百里云川经了这些年的修身养性，脾气并未见好，很有点老干部的暴脾气：“滚蛋。”
解封臣跟他算是患难见真情的老朋友，老弟兄了，被骂滚蛋也一点都不生气。
齐嘉也拿出了准备的礼物递过去，说道：“雪焰啊，这是你叔叔阿姨的一点心意，欢迎你回家……这么些年了，你爸找你找的不容易……”
说着，她又想起了纪暖。
小纪，悄无声息的死在异国他乡，可怜。
要是她知道雪焰的存在，她该有多高兴啊！
雪焰是个漂亮孩子，有六七分像爸爸，三四分像妈妈，怎么看，都让人怀念。
紫藤接了礼物，道谢后打开，看到里面放着一整套珠光璀璨的首饰。
她又合上盖子，娇娇弱弱的说道：“这礼物真是太贵重了，我怎么好意思收呢？”
她越是柔弱，齐嘉就越心疼她，想着孩子这些年落在东琉璃手上，看上去东琉璃是没有亏待她，那么他们这些亲近的就更不能亏了孩子。
“阿姨一番心意，给你，你就收着！你们姐妹俩都有一套，就算不喜欢，不戴了，以后也能换钱用。”
紫藤抱着盒子摇头：“才不要，阿姨给的，我会珍藏一辈子。”
齐嘉越看越爱这个孩子。
大家不是不爱百里心，只是，雪焰现在回家了，大家下意识的就把心思集中在雪焰身上，对百里心就没那么在乎了。
百里心从小就体会着这种感觉，所以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过去那种愤懑和不甘心了。
况且妹妹这么美丽可爱，招人疼也是理所当然。
紫藤柔声细语的和父亲的朋友们寒暄，眼角余光看到了百里心，她嘴角一勾，垂眸笑了笑。
百里云川把她的笑收入眼底，心知这个女儿是要搞点事情的。
他平生最讨厌东琉璃那一类搔首弄姿的女人，以为地球都应该围着她转，如今，他冷眼旁观，发现女儿跟了东琉璃这么些年，也冒出了类似的苗头。
平心而论，雪焰的确是有让众人围着她转的资本，但他不希望这孩子也学会以色事人的歪门邪道。
他百里家就没有这样的人！
解封臣的眼光何其毒辣，三言两语就知道眼前的这个雪焰——现在叫紫藤的女孩子，不是个简单人物。
齐嘉也感觉得到，她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见过？雪焰是美丽，是可爱，是乖巧，可给人的感觉就像东琉璃。
东琉璃当年不也艳冠华都的么？可最后她都干了什么？
虽然有着前车之鉴，但他们都真心期望雪焰能在百里云川身边变成一个好孩子，所以，对这孩子的两副面具，他们选择宽容。
解封臣和齐嘉在这里暂时住下了，专为陪孩子。
他们消停不久，又来了个意外的访客。
高晨！
对这个孩子的底细，大家心知肚明，可都说不出什么。
高晨是加入了月升团，但他这些年并没有干什么坏事，或者说干的那些并不能称作坏事，像个城市猎人。
初一重操旧业，依然干着老本行，但并没有把徒弟也拖下水，在一些需要公开露面而他不便露面的时候，这徒弟就是最好的传声筒。
这一次也不例外。
初一又上了国际通缉令，回不来，高晨就代替他，带着礼物过来探望雪焰。
一进门，百里心去接待，两人相视，又若无其事的别开脸。
百里云川冷眼看着这俩货，没吭声。
以前高晨还是个小崽子的时候，他就感觉这小崽子很依恋纪暖。
现在，小崽子长成了个身高腿长的英俊青年，又勾搭上了自己的女儿。
这俩货从小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当他没老眼昏花看见吗？
只不过，他们一直保持着安全距离，他这个老父亲才没说什么。
高晨走进来，客套而疏离的问好，然后奉上初一的礼物。
解封臣和齐嘉也凑热闹的过来，要看看这举世闻名的杀手头子送了什么礼。
初一送的礼物很实际，是一套从小到大还成对的白色裸钻，大的像个婴儿拳头，最小也有一克拉。
银箱子有十位密码锁，黑天鹅绒布衬里，一打开，内置的白灯就亮了起来，照的钻石八心八箭，流光溢彩。
齐嘉对珠宝颇有涉猎，一看就知道是极品货色，这一整箱怎么也估价上亿。
不愧是杀手头子，出手真是大方！
看的齐嘉都想当雪焰过回干瘾了。
雪焰对礼物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收到这样昂贵的礼物就得意忘形，亦或是自惭形秽。
东琉璃的富养方式效果很显著，雪焰认为自己配得上到手的一切。
她不慌不忙的对高晨笑了笑：“请代替我谢谢一先生。”
“嗯。”
高晨在月升团待了十几年，初一不给他代号，所以外人也无从推测他的本事。虽然本领不详，他这脾气却是跟初一学了个十成十，冷淡面瘫，不苟言笑。
他送完礼物就要走，紫藤一把拽住他：“高晨哥哥，留下来吃顿饭吧！一先生不会怪你的，对不对？”
高晨面不改色的推开她的手：“没时间。”
说完，他对屋里众人一弯腰，行了个晚辈的礼：“再见。”
然后他就真的走了。
972 情债
高晨不解风情，说走就走，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多看百里心一眼。
百里云川看着乖乖关门的大女儿，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要说爱，真没有多爱，可是要说把她交给高晨，他又不乐意。
好歹也是在身边长了十几年的姑娘，哪儿能便宜给一个不务正业、呆在杀手团里的臭小子？
如果是个工薪族对百里心示好，他都不会这么反对，起码生活稳定，姑娘以后不用担心突然守寡。
高晨……
哼！
解封臣夫妇也好些时候没见过高晨了，今天一打照面，纷纷叹息世事变迁。
尤其是解封臣。
如果当初月升初一不解除他的成员身份，他也不至于自暴自弃的变成这样一个好好男人。
高晨这小子越长越有型，解封臣依稀在他身上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想到高晨整天都能跟初一在一起，解封臣隐隐的，有点妒忌。
要不是自己取向正常，他都怀疑自己简直是爱上了团长。
齐嘉也很是感慨：“当年见他才这么高一点儿，跟在何叔语身边也不大叫人，现在居然长这么高，这么帅了。”
还有句话她没说，就是“如果小纪看见，肯定会高兴的”。
在百里云川面前，他们都尽量避免提起纪暖。
紫藤倒也没有因为被高晨拒绝就流露出委屈和不满的神色，她还是落落大方，该干什么干什么，并且要亲自下厨，给叔叔阿姨们做晚饭。
紫藤归来不是小事，在江南的宣传下，痊愈的湖玉带着儿子海存希、何叔语带着何田田，还有休假的安兰，幼儿园长江楚楚，正好在东省公干的初六和顾原……
连动身不便的温谦和都叫温笑泉送了贺礼过来。
在温谦和的庇护下，温笑泉现在混的如鱼得水，是个挺奸诈的家伙，百里云川不想跟这种人打交道，可架不住温谦和的面子，只能捏着鼻子让他进门。
公寓本来很大，只住着百里云川和百里心父女俩，现在因为雪焰的存在，楼上楼下都是人，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多朋友，而且电话一个接一个，响个不停，是下一波离得远的客人预备着来拜访。
紫藤初来乍到，就在这些“长辈”的关怀下，变成了颇有身价的小富婆。
紫藤预备着大展身手，没想到来了这么多人，只好让百里云川请客，一大帮人去外面吃饭。
席间，紫藤又听了不少溢美之词，她对此报以得体微笑。
实际上她从小就是听着赞美长起来的，已经对这些免疫了。
旁人看她是小小年纪宠辱不惊，不知她早就历练过了。
宴席一吃就吃到了晚上，等人散尽以后，父女三人回家。
百里心鲜少一口气接待这么多客人，累的两眼发直，百里云川上了年纪身体不好，也有点吃不消。
只有紫藤安之若素，不慌不忙的清点着收到的礼物。
百里云川见自己还不如一堆礼物讨女儿喜欢，心里很有点不是滋味，不过，事事都要一步步来，操之过急只会引起女儿反感。
他摆摆手：“你们姐妹俩今天都辛苦了，回房间去休息吧。”
百里心打算扶他回房，百里云川一挥手：“不用管我，我自己能走。”
说着他拄着手杖，一步步的上楼去了。
偌大的客厅里就剩下两姐妹。
百里心单独面对妹妹，心里也是高兴的，她坐在对面，看着她：“我是叫你紫藤，还是叫你雪焰？”
紫藤头也不抬的笑了笑：“请随意，反正只是一个代号。”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喜欢雪焰这个名字。”
紫藤点头：“是不喜欢。”
“为什么？这是爸爸给你取的名字。”
“爸爸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如今我见他只是个陌生的男人。”
“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说爸爸？他真的很疼你的，你小的时候……”
“心，有些话，说的多了就烦了。”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紫藤的语气叫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我知道是妈妈把我从他身边抢走了，但我这些年过得很好，不觉得受了什么委屈，小时候那些日子，能比得过妈妈十几年对我的养育之恩吗？”
听了这话，百里心只觉得胸口一痛。
她对不起紫藤。
她宁愿当初被抢走的是自己……
明明爸爸这么疼她，可是现在，她的态度，不仅是爸爸，连自己看了，都觉得难过。
可是，他们又能说什么？
东琉璃没杀她就是万幸了，难道他们还要指责紫藤没有关于他们的记忆吗？
“心，你是希望我留下，还是不希望我留下呢？”
“当然是希望你留下了！”
“那么，”紫藤微微一笑，目光狡黠，“你帮我追高晨好不好？如果追到他，我就愿意留在百里家。”
百里心一下子变了脸色：“为、为什么是他？”
“帅啊。”紫藤撩起长发，万种风情，“我就爱他是个冷酷的男人。”
百里心和高晨，他们之间并没有过多交流，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然而心照不宣。
让她帮紫藤追高晨，她做不到。
“要是不愿意就算啦，反正大家对我都不错，也不差你一个。”
这话猛然刺痛了百里心，她看着紫藤，嘴唇微颤：“是不是只要帮你追到他，你就愿意回来了？”
“是啊。我看出来了，他是个好男人，好男人可遇不可求，遇到了就得抢——心，你真愿意帮我？不会不舍得吗？”
百里心在袖中攥紧了拳头，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自己果然是个不该存在的人。
爸爸没有她的份，高晨也没有。
“是，我愿意，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不，”紫藤把手机推回给她，“你来打，帮我约他出来，我想想，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
百里心木然的听着紫藤的话，在心里狠命给了自己一刀，切断了对高晨的非分之想。
妹妹要，她就给！
只要她愿意回家……
她什么都肯给她！
“哦，对了！”百里心听到紫藤兴高采烈的说道，“就去你们常约的地方吧！”
百里心压抑着胸口的锐痛，点头：“好。”
她要，她就给。
反正，也是自己欠她的。
973 赴约
百里云川不知道小女生的花花肠子，他从少年时代就是个不解风情的直肠子。
没了纪暖的这些年，他一个人过的很孤独，几乎跟行尸走肉一样，百里心是个孝顺女儿，可他跟孩子没话说。
对于这个刚刚回家的小女儿，他空有一腔父爱，然而不知如何表达，干脆冷漠以待，而且小女儿被东琉璃洗脑了，他想用大棒管教回来。
紫藤是个年轻又活泼的少女，在家闲不住，第二天就撺掇着百里心把高晨约出来，然后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赴约去了。
高晨不愿跟旁人有过多瓜葛，所以昨天才会匆匆告辞，实际上他还留在东省，等待着和百里心半年一次的会面。
他对百里心有意思，然而知道自己不是良配，也知道百里云川这关不是好过的，所以他只要能偶尔跟百里心见个面，像个朋友一样说说话，就够了。
约会地点是常去的电子城，高晨没有怀疑，欣然赴约。
然后，他就见到了万众瞩目的紫藤。
百里心不在，而紫藤显然是有备而来，远远就对他招手示意。
高晨心里隐隐明白过来，可不敢相信。
他走到紫藤身边，抬起脸上的墨镜，从墨镜和口罩的缝隙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姐姐呢？”
紫藤挽起他的一只手臂，把身体贴了过来：“今天是我们两人的约会，姐姐来干什么？”
“……”
高晨放下墨镜，从她怀里抽出自己的手，冷淡淡的说道：“抱歉，我以为是她，既然不是，那就算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紫藤微微眯眼：真是个难搞的男人！
“你确定你要走？我跟她做了交易，只要把你让给我，我就答应她留在家里，不然，我就走。你应该知道，爸爸更喜欢我，如果你搞砸了这件事，她会怎么样呢？”
高晨停下脚步，扭过头，冷清的声音透过口罩传出来：“百里云川不要她，我要。至于你，休想摆布我们。”
紫藤走过去：“那这句话你听过没有……”
高晨长眉微皱，对她很不耐烦，因为实在是看不惯这等话中有话、搔首弄姿的女人。
就算她姓百里，是姐姐和百里云川的血中之血，肉中之肉，然而，这只是百里云川造出来的一个自欺欺人的假货罢了！
一个假货，又跟着东琉璃过了十五年，想也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他才不承认这女人跟姐姐有任何关系。
紫藤一步步的走近，突然摘了他的口罩，踮起脚尖就亲了上去！
高晨对她早有防备。
紫藤只摘了他口罩，强吻还未成功，已经被高晨拧着胳膊捺在地上了。
“哎呀！”紫藤哪里经过这等粗鲁对待，顿时花容失色，另一只手不住的拍地，“疼疼疼！我认输！我认输！好疼……高晨你不是人！”
高晨冷冰冰的松开手，捡起口罩戴回去：“奉劝你不要再搞这些东西，否则下次我卸了你的胳膊。”
紫藤爬起来，气愤的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特地来撮合你们，谁知道你居然对我动手，你是不是男人！”
高晨没搭理她，转身就要走。
紫藤见这家伙当真是一点花花肠子都没有，无奈的泄了气：“好好好，我就把我的来意跟你说清楚了吧——我没想到心对我那么好，我说要你，她就真给了——”
高晨微微握拳，紫藤哼了一声：“虽然我在她心里的地位比你高，但我不是来显摆这件事的！既然心够意思，我就打算撮合撮合你们，知道了吧？”
高晨没说话，但这回看起来没那么生气了。
紫藤叹了口气：“真是好人难做……妈妈也真是的，无端端在外树了这么多敌，搞得我的信用都被透支了……高晨，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非分之想，今天过来，只是想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托付，还好，你虽然有点暴力，但勉强算是通过了测试。”
“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爸爸不是不看好你们么？我当然是帮你们俩在一起了！”
紫藤揉着磕疼的膝盖，对他翻了个白眼——漂亮的女孩子翻白眼都是好看的，美丽中透露着古灵精怪。
听了她这番话，高晨突然觉得，她似乎没有那么坏。
只是让他一下子改了态度，他也改不过来，只能生硬的说道：“……抱歉，对你动手。”
紫藤哼了一声：“别急着道歉！我帮忙可不是免费的，事成之后，我要一千万作为酬金。”
顿了顿，她又加了几个字：“美金。”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高晨当了这么久的城市猎人，也没攒下这么多家底。
不是没赚够，而是他赚钱以后，大头都匿名捐给福利机构了——
正好解封臣是管福利的，不用担心善款去向不明。
听到她这要求，他问道：“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要你管？你只说行不行吧。”
“这件事，我要考虑一下，不能立刻给你答复。”
“行啊。”紫藤也没逼迫，“反正过了这村没这店，你想想是钱重要还是老婆重要吧，当然这这事不能让心知道。”
“为什么帮我们？”
紫藤背起包包，头也不回的对他摆摆手：“为了钱。”
回到家之后，紫藤撞见了脸色微白的百里心。
她有意吊着百里心的胃口，故意在她面前做出一副欢欣鼓舞的天真样子：“我的天哪，高晨真是个大帅哥！他的嘴唇真是该死的有魅力！吻上去的感觉简直不能再好！”
百里心凄凄惨惨的点一点头。
高晨吻上去是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她没吻过。
那么好的人，妹妹一回来，就是妹妹的了。
不愿意又能怎样？
妹妹被抢走的时候，有谁问过妹妹愿不愿意了吗？
所以她只能凄惨：“晚饭还吃吗？”
紫藤摆手：“不吃了，我们在外面吃过了。真没想到，他表面冷酷，实际上却是个绅士呢……”
百里心一直看着紫藤走进房间，房门一关，她的眼眶就红了。
高晨当然会更喜欢紫藤这样活泼美丽的女孩。
自己，闷葫芦一个，谁会喜欢？
连爸爸都不爱她。
看他们两个发展的不错，百里心凄凄惨惨的想着，这回真到自己离开的时候了。
974 良配
紫藤跟高晨牵上线之后，三天两头外出野跑，百里云川都管不住。
女儿大了，不能跟小时候一样教育。
可百里云川眼睁睁的看着她去跟大女儿的对象狗扯羊皮，心里无端端的想起纪暖跟顾前那点历史。
纪暖先于他认识了顾前，对他上心也是因为他与顾前面目相似。
百里云川嫉妒那两人的情投意合，老陈醋酝酿十几年，最近越发酸了。
看着小女儿整天打扮成花蝴蝶、卖弄风情、恬不知耻的做派，真跟过去的东琉璃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百里云川忍了好几天，也不见她收敛。
终于，这天晚上，在紫藤回家的时候，他爆发了。
紫藤进门就被一声怒骂震的一抖：“你又跑哪儿野去了！”
紫藤看了他一眼，是找茬的样子，她微微一笑：“爸爸。”
百里云川简直想揪着这个话头骂她“谁是你爸爸”，但是转念一想，他要敢这么骂，她敢扭头就走。
忍一忍，他问：“这几天你在忙什么？”
紫藤无辜的眨眨眼：“我见男朋友去了呀。”
“你才多大，找什么男朋友！”百里云川一说话就像在吼，他调整语气，尽量好声好气的说道，“别出去乱跑了，好好待在家里，你才高中毕业，马上就要上大学，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巴拉巴拉……”
百里云川自己都没想到，他这么啰嗦。
紫藤很好脾气的坐下听他说教。
东琉璃从来不说教，因为言传身教比大道理要有用的多，而她又是个聪明的孩子，很多事情一点就通，所以她成了现在这个七窍玲珑的样子。
一长通教育过后，百里云川说的喉咙冒烟，紫藤还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百里云川端起茶杯，心里复杂到不行。
小女儿乖的时候是真乖，乖的他都心疼了。
但怎么就学了东琉璃呢？
见他暂时是偃旗息鼓了，紫藤才不紧不慢的开始反击。
“爸爸，我已经长大，有男朋友不算稀奇。”
“我的成绩很好，等开学以后我也会用功，现在是暑假，我有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
“您说我在外野跑，这我可不敢苟同，出去走走转转，多长长见识，不至于被社会抛弃。”
“我认为我是个身心健康、积极向上的年轻人，您这样指责我，是因为我们观念不同，还是因为您对我有纯粹的不满，认为我随了妈妈不学好呢？”
百里云川被她问的哑口无言。
好话赖话，她全说了，最后这一句尤其的深刻，简直像在打脸。
所以百里云川也悲愤了：“她不是你妈！”
“没有血缘关系就不是亲人了？那么，你认为心该不该叫你爸爸？”
百里云川气的肝疼：“你们能一样么！”
“你养育心十几年，她叫你爸爸。妈妈养我十几年，我叫她妈妈，有什么不同？”
“当初若不是她抢走了你……”
“但她并没有亏待我。”紫藤心平气和的说道，“我会当她是妈妈，并且给她养老，就像心会为你做的一样。”
百里云川重重的放下茶杯，劈头盖脸的吼道：“我不需要你们养老！我只需要你回来！”
紫藤看着他微笑。
笑着笑着，她的眼神变得悲哀起来：“如果，我不是纪暖的女儿，您还会这么说吗？”
百里云川愣住了。
紫藤继续说道：“您爱我，不是因为爱我这个人，只是因为我是您和纪暖生命的延续，您是透过我，在爱她。”
“……”
这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的提起这个名字。
悲伤和痛苦仿佛山呼海啸，自远古洪荒爆发，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他面无表情，心如骇浪。
紫藤依然微笑，笑容很是温和，甚至带了点佛性：
“妈妈也是一样。她把我当成您的替身，倾其所有，给我创造最好的条件。其实她这样对我，给了我很大的压力，我不喜欢这样。我就是我，我不想当任何人的代替品。”
“所以爸爸，我不会留在您身边，我只想当我自己，我也会找一个真正爱我的人生活，不会再重复您和妈妈的悲剧。”
说到最后，她语气一转，调皮一笑：“还请您多在乎一下心吧，她为了让我留下陪您，连男朋友都肯让给我呢！”
百里云川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久久的看着女儿，默然无语。
心……
扪心自问，这些年，他的确是忽略了这个孩子，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因为不是那么爱，所以他从不曾像对待紫藤一样，横眉怒目的吼过她。
如果纪暖还活着，知道他对孩子这么不上心，也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兴许紫藤说的没错，他爱紫藤这个孩子，只因为她是自己和纪暖生命的延续。
至于百里心，他时常在这孩子身上看到格里的影子。
格里弗斯，不择手段的抢走了本属于自己的人，所以他对跟他有关的一切都爱不起来。
而那孩子就在他这种无名火中，孤单无助的活到了现在。
“还有，爸爸，我觉得高晨哥哥很适合心，你不要再对高晨哥哥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话题突然变成这个，百里云川当即拧眉，语调上扬的“嗯”了一声。
紫藤拿出录音笔，从她跟高晨“约会”那一次，开始放。
当然，关于一千万的那段，她剪掉了。
百里云川一动不动的听着，脸上的表情先是惊，再是恼，最后舒一口气，归于平静。
紫藤关掉录音笔，笑微微的看着他：“不是我自视甚高，但能入我青眼的好男人，不多。高晨哥哥和心在一起，一定会对心好的。如果您非要搅了这段姻缘，心也不会恨您，只是会觉得很伤心罢了。”
百里云川听着小女儿的这番高论，只觉得一阵有气无力。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管不了了。
他再摆出封建家长的嘴脸，孩子也不吃这一套了。
在他看来，高晨不是良配，可爱情不就是这么回事么？爱情来了，管他是不是良配，只要能在一起就会觉得无比幸福。
十五年前，他失去了他的爱情。
十五年后，他不能再剥夺儿女的爱情。
他们爱过成什么样，就过成什么样吧。
他是过了时的老家伙，管不了了。
975 病体
父女对话后的第二天，东琉璃被释放了。
再大的仇恨也敌不过时间，百里云川曾经想过无数种将这女人置于死地的办法，可是现在没办法了——
她是真把雪焰给笼络住了。
东琉璃在看守所安之若素，出来后也心安理得，紫藤在外等着她，两人一起出去逛大街，打扮得光鲜亮丽花枝招展，甚至有星探慕名而来，想要把她们拉到娱乐圈。
东琉璃与紫藤都是从小到大出风头的人，并不在乎娱乐圈那点关注度。
东琉璃倒是挺关心百里云川对紫藤的态度：“这几天我不在，你爸爸有没有找茬？”
紫藤咬着柠檬水的吸管：“找了，说我天天在外野跑。”
东琉璃哼了一声：“他，老头子一个，懂什么？”
紫藤笑微微的说道：“不过他是很讲道理的，我跟他促膝长谈之后，他就说不管我，随便了。”
“现在爹也见过了，要跟我回去，还是留下来呢？”
“我已经把足够的血样寄存在常去的医院，您每个月去一趟就可以了。”
东琉璃一愣：“你这是不跟我走了？”
紫藤点点头：“我想试试跟天斗。”
“……没那么容易的，要是可以，早就可以了。”
紫藤笑笑：“没关系，反正华夏有爸爸在，不管我弄出什么乱子，他都会帮我收拾烂摊子的。在国外还要躲着人，我担心给妈妈带来麻烦。”
东琉璃看着她。
养了这孩子十几年，她最清楚紫藤的秉性。
表面乖巧，内心叛逆。
她不想的事，谁也强迫不了。
她想干的事，没人拦得住。
东琉璃是利己主义，一生最爱她自己，所以对紫藤的决定，她是有点难过，不多，一点点而已。
就算这孩子死了，但是能让百里云川对自己冰释前嫌，也算是物尽其用，死得其所了。
紫藤已经打定主意要留下，东琉璃就不再劝阻，她是不能在华夏多呆的，温谦和那老狗活的还挺长，万一他想对自己下个套子，使个绊子，那可真是后患无穷。
还是尽早离去比较好。
母女俩各自都有打算，也各自不管对方，这天逛了街以后，紫藤回家，看到百里云川就说：“妈妈走了。”
百里云川一愣，一瞬间还以为东琉璃死了。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认为东琉璃祸害遗千年，没那么容易死，问道：“你这是愿意留在家里了？”
紫藤摇摇头：“我不住在这里，明天我就要搬出去了。”
“好端端的，为什么不住家里？”
紫藤笑笑，目光闪烁如星芒：“我不告诉您呀！”
百里云川没想到她能出去干什么，可又不好管教，只能摆出严父的面孔对她说道：“不要出去做坏事，也不要捉弄你姐姐！”
“我没有捉弄呀！”她咯咯的笑着，“要不是我，他们俩能这么快就挑破这层窗户纸吗？”
百里云川咕哝一声：“你总有理。”
紫藤笑着目送百里云川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待到关好房门，她面色瞬间苍白。
忍无可忍的抓紧胸口的衣服，她跪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冷汗与颤抖。
待到身体上的疼痛缓解，她的衣服都被冷汗打湿了，也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紫藤缓缓的倒在地上，脸贴着地毯，像哭又像笑的勾了勾唇角，喃喃的说道：“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孩子……不过……也不用忍我很久了……”
她的确是继承了纪暖细胞之中的超强自愈力，然而，这种自愈力是药也是毒，她百毒不侵的同时，生命也在飞快的消逝。
她可以永远保持着这样年轻美丽的皮相，至死都是这样。
研究所研究过她的细胞，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
可是，她才十六，时不时发作出来的疼痛就快要折磨死她了。
她的生母纪暖，也只活了二十多岁，看来自己并不比她幸运多少。
在地上躺到半夜，她缓过劲儿来，自己慢吞吞的去洗了个澡，然后上床睡觉，第二天看起来跟平时的状态没什么两样。
第二天倒是有个好消息，高晨给她汇款了。
附带的还有一条消息：“先付一百万，剩下的分期。”
紫藤想起那青年冷冰冰的脸，笑着回复：“就算你们中途离婚不过了，钱也要按时打给我！”
高晨没回她，想必也赖不了帐。
这笔钱，紫藤转到了秘密账户之中，然后打扮一番，外出了。
穿越上班的人潮，乘上拥挤的公车，一番辗转之后，紫藤甩掉了便衣保镖。
爸爸也真是多此一举，害的她出个门都要鬼鬼祟祟。
她来到一所秘密研究院，和年轻的院长特兰西见了面。
特兰西是个棕发绿眼的混血美少年，继承了丧生于空蝉岛大爆炸的父母遗志，和潘多拉重新接上头，目前正在研究八重雪病毒。
他是个才智不下于九井水的天才科学家，年纪与紫藤差不多，却已经是潘多拉病毒研究所的骨干精英。
虽然空蝉岛研究所毁于火海，但潘多拉一直在暗中复原病毒的资料，以期将八重雪在临床上应用，病人的钱最好赚，八重雪可以为组织带来巨大的利润。
丧尸已被消灭殆尽，初代索兰姆病毒也在实验室里几经变异，已经找不到最纯粹的了，特兰西找上紫藤，是因为他知道她是融合了纪暖细胞而诞生的试管婴儿，他要通过抗体，还原最初的索兰姆病毒。
找上紫藤的时候，是她十岁第一次病发，连东琉璃都不知道这两人暗中的交集。
紫藤跟特兰西做了交易：她愿意提供血样给他做研究，特兰西则是要想办法救她。
二十岁，太短暂了，每天都是倒计时。
她时常微笑，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
可那是因为她太在乎，太想要，不想在失去的时候变得歇斯底里，所以才要装作什么都不放在心里的样子。
她爱妈妈，爱爸爸，爱姐姐百里心，也爱爸爸身边的那群朋友——
他们对她是多么好啊！
她想跟着爸爸在家喝茶下围棋，想跟着姐姐出去逛街买东西，想跟着一先生过过杀手的瘾，也想跟着解叔叔做做社区义工……
想做的事情有那么多，可她现在只能躺在实验台上，看着特兰西解开她的衣服，从她身上各部位取血取样。
没有办法，她想活。
只有活下去，那么多的“想”才能实现。
976 研究
特兰西从一个半大小子长成玉树临风的少年，这异域风情的长相很能吸引人的眼球，他自己又不是禁欲修士，早早的就没了童子身，身边各色各样的女人都有。
东琉璃不可能为谁守身如玉，身边不缺男人，紫藤从小就见惯了出入家里的各色美男，自己的男朋友也全是区草州草级别的大帅哥，她对美色比较麻木，只不过因为担心早衰，那些草对她是只能亲不能睡，后来纷纷被别的能睡的兔子叼走。
尽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尽管她和特兰西都是漂亮人物，然而两人都不馋对方。
特兰西从她小学生时代就将她看光了，而且一直看到现在，早不把她当个女人。他大“公”起来是相当的“公”，使唤牲口似的，用一口变声期的公鸭嗓对紫藤说：“翻身。”
紫藤正面挨了扎，还要换背面，还不能有怨言，她无言的翻了个身，然后忍无可忍的一闭眼一咬牙。
这一针是扎进脊髓的，为了止住接下来一个月的痛。
疼这一下子，轻松一整月，比较划算。
扎完针，紫藤从实验台上坐起来穿衣服，特兰西一边给样品编号一边说道：“你又给你妈献血了？”
紫藤扣着扣子，“嗯”了一声。
“以后别这么干了，伤身。”
“我怕死，她怕老。”在他面前，紫藤无所顾忌，原形毕露，“你懂个屁！”
特兰西摇晃了一下血样：“哼。”
紫藤打完针，针孔虽然很快愈合，但身体会无力，习惯性的在这儿坐一会儿。
特兰西隐瞒了她的身份，对外宣称是女朋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抱了他的腿，嚎啕着喊救命，他就被她催了眠，不得不当回救世主，救她的命。
紫藤也不客气，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女朋友应有的待遇，在他的私宅里吃吃喝喝，用超大屏幕看电影吃薯片喝汽水，累了就缩在大沙发上睡一觉。
沙发上摆满了她的毛绒公仔，特兰西也没有丢出去的意思，随便她摆。
一觉醒来，紫藤看看时间，该回家了，于是从公仔堆里坐起来，伸个懒腰，穿上鞋子，走了。
路过私宅酒吧，特兰西正在里面喝酒，紫藤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喂，我回去了。”
特兰西赶苍蝇一样摆摆手：“赶紧走，就不能讲究点，吃的到处都是渣，蟑螂都来了。”
紫藤对他嗤之以鼻：“就不讲究，让蟑螂咬死你！”
她也不怕特兰西记恨，喷完就走。
特兰西摇摇酒杯，听着冰球在玻璃杯里的清冽碰撞声响，然后慢慢呼出一口气，扭头看着她离开的方向。
她的病情加重了。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
十六岁的少女，照理说已经进入青春期，可她的身体外表强悍，实际上虚弱得连经期都没有。
她的血就是她的命，但为了维持住养母的青春，她每月都会去献血，不多，几十毫升，但是这么多年累积下来，也是一个大数目。
他劝，她不听，他也拦不住。
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只能随她。
眼见她被疼痛折磨，他心里多了种别样的感觉。
以前没有的，但是最近有了。
手术台上的不再是个涕泪横流的小女童，而是个千娇百媚的少女了。
她不再只是实验对象。
他想留住她的命。
她睡着的时候，那么美丽，如果有睡美人的话，一定就是这个样子的。
要眼睁睁的看着这样一条美丽的生命从世界消失，他舍不得。
在特兰西一个人喝闷酒的时候，紫藤也坐在公车上，有点茫然的摸了摸额头。
特兰西在她睡着的时候来过，而且亲了她一下。
他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睡觉很浅，他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她就醒了。
说真的，她不知道作何反应，所以干脆就不反应，而且亲就亲了，又没掉块肉。
她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去了，因为特兰西那样的花花公子怎么可能认真呢？大概是最近天气回暖，人作为万物之灵，率先躁动起来了吧。
想着他那公鸭嗓，紫藤还有点好笑。
真难听，太监似的。
紫藤甩掉了百里云川派出去的便衣保镖，回来少不得受老父盘问。
百里云川被东琉璃那一回吓出了心病，但凡小女儿外出，他就提心吊胆的担心有人对她图谋不轨。便衣保镖被甩掉还是头一回，因此他见女儿平安归来，立刻就上纲上道的盘问起来。
紫藤一如既往的好脾气，说自己去找了一个朋友玩，当然是男的，要是被保镖撞见他们的幽会，不太好。
百里云川气结，脑补出各种不良大戏，然后觉得深深的悲哀。
看东琉璃那女人把他好端端的女儿教成什么样了！雪焰小时候是多么的乖巧，多么的可爱，连哭都不大哭的！
现在……
看到女儿在外鬼混，他比自己失身都难过。
紫藤由他误会，也不解释。
如果自己真的没救了，那么失去一个坏女儿的难过心情总归是有限的，爸爸应该不会悲伤太久。
百里心为了紫藤也延长了假期，打算跟妹妹重新培养一下感情。高晨的事已经证明是个误会，现在百里心对紫藤的感觉更加复杂了。
妹妹还是好。
她也看得出来，紫藤在万事淡漠、玩世不恭的外表下，似乎隐藏着什么心事。她决定尽尽姐姐的责任，帮助妹妹解开心结。
紫藤每回见了特兰西都要犯上一段时间的懒，她不是娇气，她是真的累，针孔愈合也是需要精力的。
但百里心在外敲门，邀请她出去逛街，她想了想，也没拒绝，换上裙子就出去了。
平心而论，百里心的长相绝对不丑，腿长腰细，在人群中很是出挑，然而身边有个更耀眼的紫藤，她就屁也不是了。
购物广场里，两人站在川流不息的天桥上，一人捧着一杯绿茶，背对人流，看着桥下熙熙攘攘的风景。
“我听爸爸说了，你要搬出去住了吗？”
紫藤没有看她，笑容迷幻的说道：“是呀，这样就不会有人跟你抢爸爸了。”
百里心对她的话一点都不生气：“为什么一定要搬出去住呢？家里地方够大了，你在外面，爸爸也不放心的。”
“我是要跟男朋友住的，要是带男友回家，我看爸爸能毙了他呢。”
“……”百里心咬咬吸管，认为紫藤说的的确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