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1 众联
纪暖从百里云川口中得知，这里不是一座岛，而是陆地。
只不过不是华夏大陆，而是……
“越……南？！”纪暖惊了，“这可是跨国界了啊，我们这么过来，又没有证件，真的没关系吗？”
百里云川安慰：“这是个小国，丧尸给他们的军队和政权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如今这个国家幸存者也少得可怜，有谁得空料理我们呢？”
“华夏的军团不会发现我们吗？说实话，我真不想回去了，那不是人呆的地方。”
百里云川揉揉她的脑袋：“不怕，不会再让你回去了。”
纪暖倚在他怀里，心里很是感慨。
自打病毒在全世界扩散开、航海时代到来之后，人们的斗争就没有那么纯粹了。过去他们以消灭丧尸为主要任务，现在苟安一隅，就继续开始勾心斗角了。
因为在海上可以直接隔绝丧尸的威胁，于是人们就又有心思开始想其他了。
“明天我们要怎么去众联？”
“这里修建了隐形机场，我们乘坐战斗机去最近的巴拉望岛。”
听他说的那么风轻云淡，普普通通，纪暖咽了咽口水：“是真的战斗机？”
百里云川恍然：“哦，对了，你没有乘过，不过别担心，我亲自驾驶，不会有事的。”
纪暖用力摇头：“我乘过哦，我也不是担心，只是觉得……可以跟你一起坐战斗机，好高兴，这样子就像在并肩作战一样。”
百里云川笑了起来，揽过她，在她额头上亲了亲：“我们不是一直在并肩作战吗？”
“嗯。”
“还有件事——”他捧起她的脸，认真问道，“你想起过去的事情了吗？”
“……对不起，没有。”
“那就放下吧，不要想了。我们现在经历的，也会在未来变成过去，与其让现在被过去束缚，不如忘掉它们，重新开始。”他寻到她的唇，轻轻点吻，“我们一起创造新的回忆，你说好不好？”
纪暖被他吻的意乱情迷，含含糊糊的嗯了几声，两人就滚到一起去了。
因为第二天有飞行任务，百里云川并没有放肆胡来，亲够就抱着她睡了。
把纪暖从流星号上弄出来，虽然在纪暖看来，算上航程，总共历时不到三个钟，但对于策划行动的人来说，却是一个斟酌再斟酌的行动，不容失败。
这些天，百里云川把航母的人员流动以及流星号的构造摸得一清二楚，就连莫林那位得力的基友，也是裴凉易容假扮，当然那些证件也都是裴凉特地搞来给纪暖用的。
第二天，百里云川把后续任务交代给小金和小游，之后就带着纪暖来到隐形机场，乘上了战斗机。
战斗机是双人座的，纪暖坐领航员的位置。
她之前和解封臣坐过，当时也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不过这一次跟着百里云川，飞行体验自然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纪暖只听百里云川提过一嘴，知道这是一架隐形战斗机，她并不知道，这架机子造价上亿——
美刀。
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乘坐战斗机跨越海洋。
战机是超三倍音速的，噪声很重，爬的很高，她戴着氧气面罩，在两万米的高空俯瞰战机下的景色。
天气晴朗，云层堆的很高，在战机下面铺成一片，时不时能从路过的云洞里窥见下面蓝到发绿的海洋。远处的阳光亮到刺眼，云层之上色彩缤纷，霞光万丈，纪暖真怀疑自己来到了天堂。
就在她身边，她最重要的男人——百里云川，正戴着墨镜，手握操纵杆，帅气的驾驶着战机，开往此次的目的地。
纪暖不是领航员，可她在这时候真想当个领航员，只想跟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推开他的蠢事，她再也不想做了。
两大军团之所以胶着，是因为谁也不肯率先漏了底，要知道，海战比陆战毁灭的更彻底，陆战就算轰炸完了，还能剩下一片焦土，退后重振旗鼓，要是海战搞轰炸，那可就什么都沉下去了，到最后屁都不会剩下。
物资紧缺，两大军团也都懂得这个道理，这才暂时偃旗息鼓，一直紧张着紧张着，就是没人打第一枪，于是形成了若干中立区。
如今的菲岛就是中立区之一，在巴拉望岛谈判，不用担心被袭击。
飞行近三个小时后，战机顺利抵达巴拉望岛。
尚未着陆之前，纪暖发现岛上开辟出了平地，建筑林立，什么风格都有，百里云川似乎明白她的疑惑，解释道：“虽然当今有五大军团，但是也有小国，在中立区建立了使馆，华夏也有。”
纪暖这才了然。
隐形战机是在华夏使馆领域的机场着陆的，让纪暖惊讶的是，接机的居然是海涵，还有大肚子的湖玉。
即使穿着军装，也挡不住湖玉那种温婉的风范，她身量笔挺，长发轻挽，看上去温柔又圣洁，纪暖都看呆了，一下战机就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海涵原本还有点男孩子的俏皮，结了婚之后，真是沉稳了不少，为了显得成熟，还留了点小胡子，看起来老了十岁。
他和湖玉作代表来接机，见到纪暖都很亲热。
湖玉自己做了妈妈之后，也开始心疼纪暖了，当妈妈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等待小生命降生是多么幸福的期待，可纪暖失去了孩子，而且以后也再也不会有……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疼纪暖。
不过纪暖神经比较粗，不是很在意能不能怀孕。
百里云川是来干正事，不是观光的，所以，尽管来了“外国”，纪暖也收起玩耍的心思，乖乖顺顺的跟在他身边，听他井然有序的安排下令，又和在最前线周旋的顾原、初六见了面。
明明只是分开了几个月，重见顾原和初六之后，纪暖真觉得他们大变样了。
热带的眼光十分毒辣，晒得原本白白嫩嫩的顾原和初六都黑了七八度，大老远看到他们笑，没见到鼻子眼睛，只见到两排白牙。
一见到纪暖，顾原很激动，甩开初六就冲上来，兴高采烈的抓着她的手，心疼的上下打量：“啊，小纪，乖乖……你怎么瘦得跟猴精一样？”
“……”
692 暂歇
顾原的嘴本来就笨，不会说好听话，他本意是关心纪暖暴瘦，一出口就被初六赶上来凿了一下。
“玛德，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出去别说你是我的男人！叫你嘴笨！嘴笨！笨！”
顾原被她打得满头包，要是搁在过去，早就闹脾气不理她了，可现在居然笑嘻嘻的任打任骂，一边挨着打，一边握着纪暖的手，热情万分的寒暄：“早知道你要来，我叫渔老板留了红龙虾，味道很不错，价格还很白菜呢！坐飞机过来会不会晕机啊？喝一点白葡萄酒怎么样……”
百里云川没有拦着，任由顾原把纪暖拖走。
希望这么个活力四射的家伙能让她开心一点吧。
顾原代替百里云川来这儿谈判，原本他性格稍显木讷，不够灵活，但在大环境和初六的影响下，他适应的很不错，在接待纪暖和百里云川的事上，俨然半个东家，把他们照顾的舒舒服服。
纪暖还以为巴拉望岛汇聚了那么多国家的使馆，局势会非常紧张，到了以后才知道，外面的人打得狗脑子满天飞，这里的人倒是挺会过日子，一群人和和气气，不分人种肤色国家，这情况倒是跟“彭城相会”挺像的。
在使馆的接待处吃过全海鲜的白菜价大餐之后，顾原汇报了谈判的最新进展，说是下午就开始谈事情，对方情报网也不是吃素的，希望纪暖也能一同出席。
纪暖点点头：“好，本来就不该藏着掖着，病毒的事情，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百里云川也点点头。
只要病毒一日不除，纪暖这个免疫者都是香饽饽，难免被人觊觎。
况且，既然对方已经知道纪暖来了，还提出了邀请，那就敞亮多了。
巴拉望岛势力交错，利害关系错综复杂，但岛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那就是结束陆地上的灾难。
所以，这场代表着众联和华夏双方的谈判，也都压在众人的心上。
在谈判之前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纪暖坐在酒店的海景房里，想了想，还是把自己在航母上的那段经历简单的告诉了百里云川，一些危险的情节略过不提，只说除了华夏和白冬阳之外，有人想要她的命。
当然在龙宫号上的遭遇，也是不能说的，那是自己愚蠢犯下的错，还是不要拿来烦他了。
她自愈能力大幅度提高，受过的伤进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好得不留痕迹，就算百里云川想从她身上看出些什么也不能够，只能凭着自己安插的眼线调查。
当然，纪暖的经历，他不知九十，也知七八。
听她掐头去尾的跟他说故事，他心里有气，怨她瞒着自己，可见她那小心翼翼怕被拆穿的样子，责备的话他又说不出口，只能跟着她演戏：“这么危险的事情，以后千万不要做了。”
纪暖顺着台阶下：“不做了，再也不做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反正我以后也不会信任温谦和了。”
百里云川伸手，纪暖站在一旁歪头：“要抱我吗？”
“嗯，过来。”
纪暖看了看身后那个藤织的门帘，很是犹豫：“外面还有人呢，不太好吧……哎呀！”
百里云川把她扯过来扔到床上，拉开她的衣服往里看。
纪暖还以为他想在这时候要，很羞涩的捂着领口：“不要啦，云川，外面……”
“有顾原守着，外面的人不会过来，你给我老实躺着，不许乱动。”他拿开纪暖的手，继续看。
她的皮肤很漂亮，很光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上面连一颗痘痘、一点黑痣都没有，就连过去的伤疤，也完全愈合，不见踪影。
没错，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美丽干净，也比任何时候都要遥远。
他看不出她经历过什么，理解不了她的伤痛，他觉得很寂寞。
纪暖见他情绪低落，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搂着他的脖子，把他脑袋抱到胸前。
“云川啊，我没事的，真的。”她像摸小狗一样摩挲他略长的头发，“跟你在一起，我很快乐，我也什么都不怕了。”
百里云川抬起头，近在咫尺的盯着她：“让你变成这样子，你有没有恨过我？”
纪暖笑起来，摇头：“你把最好的给了我，还有钟一哥哥，我永远记得你们的好。”
“……”
她这样乖巧听话，他应该放心的，可是……
他就是无法安心。
可能，等病毒问题完全解决了，他才会放心吧？
他不再撑着，枕在她胸前，听着她的心跳。
他曾经有整整三个月，每晚都会伏在她没有心跳的胸膛上，希望她可以睁开眼睛，像过去一样活蹦乱跳。
现在她活过来了，这心跳声，一下一下的，跳的他几乎热泪盈眶。
纪暖是累着了，这些天一直没有休息好，就这一会儿功夫，抱着百里云川的脑袋就睡着了。
百里云川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轻手轻脚起身给她盖好被子，躺在一旁看着她。
真希望时光就这么停止，留得一世安宁。
但该来的总会来，半个小时后，顾原在外掀帘子：“百里，时候快到了，准备准备，该出发了。”
“知道了。”
百里云川一应声，纪暖就醒了，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要走啦？”
“嗯，去洗洗脸。”
“好。”
纪暖打了个呵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摇摇晃晃的去洗手间洗漱去了。
毕竟是和众联代表的正式谈判，谈判双方都换了衣服，巴拉望岛地处热带，位置近海，气候炎热，潮湿多雨，换了正装的代表们说不热那都是装的。
纪暖一身都是初六帮忙打理的，初六早就入乡随俗，给纪暖准备了正装，还帮她编了当地特色的发型，出去一露脸，等在外面的百里云川顿觉眼前一亮。
他见过她穿军装、穿礼服、穿常服的样子，没穿衣服的样子也见过，就是从没见过她穿正装。
这小丫头正经打扮起来，还真是蛮好看的。
纪暖见他愣住，不放心的摸摸脸：“我这么穿……很奇怪吗？”
“很好，不奇怪。”他牵着她的手，握在掌心之中，“时候到了，我们走吧！”
693 会谈
谈判地点设置在巴拉望岛的本地政府大楼。
虽说菲国是依附众联军团的，不过现在岛上气氛并不僵硬，谈判环境还是很平和的。
百里云川带着纪暖过去的时候，众联的代表也刚好过来，在大楼外见了面。
双方先是握握手，友好微笑，简单介绍一番，然后再一起进去。
众联代表来了三位，都是金发碧眼、看上去相当绅士的男人，华夏这边的代表就是百里云川、纪暖和顾原三位。
双方表面上代表的是众联和华夏，但这场谈判并不为双方执政党所知。因此，一进门，大楼就被封住，保证里面的对话一句都不会传到外面去。
走进了隔音良好的会议室，双方相对坐下，开始了正式的自我介绍。
双方有一位中间人做主持，这位主持，正是拥有众联成员国国籍的初六。
初六也不是普通人，知情人知道她是月升团排号第六的杀手——不过现在应该算是第三了，毕竟前面的几个前辈都死了。
对外，她有一个响当当的身份：爱莉安娜`玛德琳`夏洛特`，西班牙皇室第四顺位继承人，擅长骑射运动、精通九国语言，真正的金枝玉叶，芳龄十六岁的皇室公主。
由她来担任这场密谈的主持，众联放心，百里云川也安心。
都是自己人，知根知底。
“这位是艾兰迪先生，美利坚国家科学院－生物科学院的荣誉院长；查理伍德先生，费因斯先生，这两位是海豹突击队队员，保护艾兰迪先生远渡重洋。”
介绍完众联，初六又转向百里云川这边。
“这两位是今天刚刚赶到的百里云川先生和纪暖小姐，至于顾原，之前大家也都见过面，就不用多说了。”
介绍完毕，她微微一笑：“那么，就让我们开始今天的讨论吧！”
百里云川和纪暖是瞒着军方来的，对方又何尝不是？
堂堂美利坚国家科学院的院长，要在海豹突击队队员的保护下才能来到这里，其中艰险，也不比纪暖他们少。
大家都是来做实事的，所以一开口就问到了本质问题。
艾兰迪不怕落人下风，直接看着纪暖：“这位小姐就是‘免疫者’了吧？哦，众联方面已经拿到她的资料和照片了，估计之前也跟你们交过火了吧？”
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学者用的是蹩脚的普通话，发音奇怪，但听起来很是真诚。
纪暖点点头：“是我，不知白冬阳这个人你们有没有印象？”
艾兰迪点点头，叹气：“他是FBI那边的人，不怕你们看笑话，现在CIA和FBI上窜下跳，抢着立功，要是能把你抓回去，那可是大功一件呢！”
两个海豹突击队的队员似乎想阻止艾兰迪口无遮拦，但艾兰迪对他们摆摆手，他们两个也就作罢了，脸上表情也有些无奈。
百里云川说道：“好，那我们也直言，艾兰迪先生，你们拿什么来跟我们谈判？”
“很直接的小伙子，不过我喜欢。”艾兰迪也不拐弯抹角，“我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向你们提供最好的实验环境，实验我亲自来做，虽然不比年轻后生，但我自认为自己还没有老到老眼昏花的地步。”
这时，初六也在一旁适时说道：“艾兰迪先生本是今年诺贝尔奖的最热提名者，在病毒学方面有很深的造诣。”
百里云川点头：“那你们的条件呢？”
“很简单，我们需要把这个姑娘带回众联——因为最好的实验室在众联的军舰上。当然，百里先生，你不可以同行，我此行担了很大的风险，人越少越安全。”
百里云川一口否定：“这不行！”
让纪暖跟他们走，他怎么可能答应！
艾兰迪轻轻摇头：“这就是我的条件，唯一的条件。促成我们会面的是人类的责任感，希望你可以信任我们。”
“艾兰迪先生，你也说过，美利坚内部势力也在上窜下跳，纪暖这么重要，你就这么带着她走，要如何保证她的安全？”
艾兰迪直接摊手：“我无法保证。”
这时，连旁边两个突击队的队员也开了口。
“百里先生，我可以明白你的担忧，恕我直言，现在哪儿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呢？你认为把纪暖小姐留在身边就比较安全吗？”
“我们的确无法保证纪暖小姐的安全，但是我们愿意用生命和荣誉起誓，一定会好好守护她！”
两人都是突击队锻炼出来的硬汉，有一说一，可纪暖是免疫者，全人类的希望，百里云川怎么可能因为这几句话就放心让她走呢？
艾兰迪也不生气，反正这么个情况他早就料到了，他直接扭头看着纪暖：“纪暖小姐，不知道你是什么打算呢？”
纪暖说道：“我愿意跟你们走。”
艾兰迪松口气，纪暖又继续说道：“但我不能一点保障都没有。我虽然有心救人，可是让我不明不白的拿命去抵，这也说不过去。”
“可是如果带着百里先生，众联的相关部门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到时候怕是会有危险……”
“不是云川，而是另一个人。”
这话一出，艾兰迪疑惑：“难道还有众联没有注意到的面孔吗？”
“我想应该是没有的。”纪暖对百里云川微微一笑，然后看着众联代表，一字一句的说，“我要的人在华夏大陆上，他是雷泽团的头目，陆泽！”
此话一出，百里云川惊了。
这号人物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可也的的确确是个真的人物。
艾兰迪表示要商量一下，谈判暂时告一段落，纪暖出来喝水休息，喝完就看到百里云川站在对面，面色不霁的看着她。
“为什么选陆泽？你信任他多过我？你又要把我推开了吗？”
纪暖笑笑，对后面的顾原使了个眼色，一直装背景板的顾原立刻拖着初六离开了。
没了旁人，纪暖走到百里云川跟前，伸手揉揉他的脸：“我怎么舍得把你推开呢？我选他，原因有三，要不要听我一言？”
“哼，我倒要听听你想说什么！”
“嘿嘿。”纪暖在他怀里蹭蹭，“第一，他是敌人，死了我也不会心疼。第二，他是对手，放任他的雷泽团在大陆做大，以后也是祸患，不如现在就先捉了他。至于第三，我也是在赌——我赌他为了活，绝不会让我死！”
694 保镖
百里云川还是很担心，陆泽这个人心术不正，怎么能让他担任纪暖的保镖呢？
可这个人不在军方的管辖范围之内，拳脚功夫也不错，如果能够招安，自然是一个合适人选。
原本他做了打算，如果自己不能跟着去，那就让徐刚强或是何叔语跟着，可惜这两人都被注射了纪暖的血清，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陆泽……
真是瘸子里挑将军挑出来的家伙。
实际上，不管派谁去，百里云川都是不放心的，纪暖见他忧心忡忡，反而安慰他：“不要担心，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现在就等陆泽的消息了。他虽然不是东西，但在大事上应该不糊涂，如果他不答应，我们再换别人好了。”
“……唉，你也大了，喜欢自己拿主意了。”
那语气就跟个眼睁睁的看着闺女长大的老父亲一样，听得纪暖一阵肉麻：“好了好了，多少也给我一点信心好不好？我做这个决定也需要勇气啊。”
“也就只有你这么胆大包天，刚从希望号上逃出来，就敢这么去众联。”百里云川很无奈。
众联内部也不比华夏军团好到哪里去，纪暖此行是很危险的，FBI（情报局）和CIA（中情局）隶属的部门都不是省油的灯，CDC（疾控中心）也在全力寻找免疫者的下落，一旦纪暖身份被发现，此行等于是有去无回。
明面上的争斗，百里云川没有怕过，他担心的是暗箭伤人——
自华都被核弹毁灭之后，潘多拉就人间蒸发，核爆过后的大半年，居然没有半点消息。
虽说潘多拉的老巢被端，但绝不可能无人生还，他担心的是潘多拉藏到了暗处，正磨刀霍霍，等着他们往陷阱里跳。
初一和解封臣之所以接受军部任命，频繁的外出执行任务，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打探潘多拉的消息，可惜这几个月过去，一无所获。
他们藏的太深了，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百里云川始终依依不舍，纪暖踮脚揉揉他的头发：“好啦，现在陆泽还没找到呢，等征询了他的意见再说吧。”
雷泽团在陆地横行，还能保持着一定人数，说明领导者陆泽和莫雷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应该不是很难找。
就在他们休息等候的时候，一直负责军部情报网的江南把一条加密的消息发过来，告诉他们在陆地上发现了陆泽，会在五个小时内给予回复。
五个小时不算短，双方总不能一直坐在会议室里等着，于是就约定一起出去逛逛，因为谈妥以后，他们就得马上起程，不会再有观光的闲心了。
顾原在谈判的时候当背景墙，到了吃喝玩乐的时候就发挥了作用，规划一条很不错的海边观光路线，还租了一辆观光车，让他们可以一边坐观览车，一边吃吃喝喝。
巴拉望岛对出入人员控制很严格，比较热闹的海岸线附近也设立了哨卡，由全副武装的本地中立人员保卫，所以这片地区还没有被病毒入侵。
海岸线基本保留了原来的生态景观，原住民和外来的平民沿途摆摊叫卖，因为是难得的一方净土，这里比过去还要热闹几分，即使是炎热的下午，闹市依旧熙攘热闹，人流不减。
外出的时候，几人已经换上了当地人的衣服，不至于显得太突兀，这段时间闹市里发生了几起持枪抢劫的案件，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的好。
华夏大陆东省的大规模核爆引发了全球的温室效应，巴拉望岛本就在热带，如今就算时值公历的深秋，穿着短袖什么不做，也会热得汗流浃背。
海岸线风景线上有风，还不那么热，艾兰迪也是第一次到巴拉望来，看到路边有人卖椰子，童心大发，就拜托费因斯去买几个来。
费因斯没多话，跳车就去了，几人停车，坐在里面等他。
艾兰迪虽然是国家科学院的院长，年纪也挺大了，但骨子里除了美利坚人的务实，还有与生俱来的感性，他对纪暖和百里云川这对儿很感兴趣。
百里云川背后有百里家，即使百里家就剩他一个人，依旧威望不减，而纪暖背后是空白的，没有背景也没有靠山，却可以让百里云川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唯一一支疫苗给她。
连她和月升团团长的关系，他也很好奇。
当然，纪暖没打算交代，他也不打算问，只是看着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后生担负着未来——这么说也不算过分——他心里就很激动，感觉自己正在见证一个时代。
不多时，费因斯一人抱着好几个椰子回来了。
摊贩很实在，那椰子个顶个的大，比在甜品店买到的要大多了，抱在怀里，小皮球一样。
“谢谢艾兰迪先生。”
众人愉悦的接受了艾兰迪的好意，艾兰迪连连摆手：“无需客气……享受当下，就好！”
他普通话新学的，一时想不到合适的用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然后低头喝椰汁，赞不绝口。
的确很好喝，甘爽清甜，回味无穷。
纪暖刚抬头想夸一句，身边的百里云川突然将她的头猛地按下，同时对艾兰迪的保镖大吼一声：“警戒！”
那两保镖也不愧是海豹突击队出身，一见百里云川保护纪暖，他们也立刻压低了艾兰迪的身体，用观光车做掩护，艾兰迪的一声“啊”还没有落下，子弹已经打到他脑袋原本对着的车柱！
接连几声枪响，闹市一下子炸开锅，各色打扮的人们捂着脑袋，惊慌失措的四处尖叫逃窜。
百里云川躲在车厢里吼：“是袭击！顾原！下令戒严，派人增援！”
顾原开车，见状也立即加速，一边在闹市中躲闪，一边抓起对讲机呼叫支援。
两个突击队员身上都带有手枪，可子弹有限，百里云川和纪暖都没有武器傍身，坐在前面的初六把一个箱子扔到后面，喊道：“打开！”
百里云川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柄实弹的半自动步枪。
他心领神会，拿起步枪，在袭击他们的人攻势稍歇的时候，对着他们所在的方向一顿猛射。
保镖都在开枪忙活，被保护在车厢里的纪暖和艾兰迪大眼瞪小眼。
刚才一阵乱枪，弹射的子弹擦伤了纪暖的脸，艾兰迪近距离眼睁睁的看着她脸上的血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默默的对她伸出大拇指：“你真纽币。”
“……”
695 主动
在闹市里开枪行刺，也真是不会选地方。
的确，这里视野开阔，容易得手，但那些人既然选择在这里动手，说明他们实力也不过如此。
再说了，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海豹突击队的队员是吃素的吗？特别部队的（前）总负责人是好相与的吗？别忘了，车里还有一个暗杀团出身的初六呢！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纪暖回去的路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这么几句话。
要是搁在过去，她肯定得落个什么心理阴影，几天睡不好觉，可现在有百里云川在身边，她不仅能从容的抱紧自己的椰子，还能条理清晰的腹诽。
只能说，安全感这种东西，因人而异。
在百里云川身边，再危险她也不怕。
等退回华夏使馆的时候，艾兰迪吓着了，有点脚软，但看到纪暖一抹脸上残血，跟没事儿人一样抱着椰子喝，顿时觉得一阵轻松。
人小姑娘都不怕，他怕什么呢？
反正，他来到这里，也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缓过劲儿来的艾兰迪跟纪暖碰了下椰子，笑呵呵的喝完。
百里云川和费因斯留下来照顾他们俩当事人，顾原和查理则是去应付过来问话的当地警察。
警察也对闹市枪击无能为力，对方手段不怎么样，跑的倒是挺快，只能从现场的残血推断出来，凶手不止一人，还有人受了枪伤，因为子弹没有留下来，肯定是留在那人体内了。
顾原打发了警察，问话回来，再见纪暖差点把她捧手心里了：“你这家伙怎么还喝的下去？有没有伤到哪里？！不舒服早点告诉我！唉……真是……这都什么事儿啊……真是对不住了，本意是带你们出去玩一玩，散散心，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最后一句是对艾兰迪他们说的，艾兰迪也算善解人意，耸耸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后面一定会有福气的！”
两个突击队员也没有什么怨言，看起来挺平静，大概这一路上没少遇到事儿，已经习惯了。
这一折腾就是几个小时过去，双方各回各家，先休息休息，压压惊，捉凶手的事轮不到他们管。
江南再传消息的时候，陆泽已经坐在飞往巴拉望的飞机上了。
百里云川挺惊讶：“他居然会答应？”
江南说道：“他听到纪暖的名字以后就点头了。”
“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有的，他为雷泽团要了几艘快艇，这不难，我已经答应他了，不过处于安全考虑，我警告过雷泽团，不要接近军团的范围。”
百里云川微微皱眉：“他要船干什么？”
“是为了防范丧尸。最近陆地的普通丧尸数量有所下降，变异丧尸却有进化的迹象，很不好对付。”
“我知道了……”
断了通讯后，纪暖扭头看着他：“陆泽真的来了啊？”
“嗯，在飞机上，大概明天早上可以抵达。”
纪暖正玩下午喝完的空椰子壳，用记号笔在上面写写画画，百里云川走过去一看，忍不住笑了：“这是谁啊？”
纪暖指着自己：“我啊！你看着鼻子眼睛，还有头发……”
“干嘛……？”
他本想问她干嘛画成这样，这么丑，纪暖就喜滋滋的捧着椰子递给他：“我什么都没有带来，这是送给你的，我走了以后，你要是想我了，可以看看它！”
百里云川看着那惨不忍睹的椰子，忍住扶额的冲动，真诚的伸手接过来：“好，那我就收下了。”
他顺势坐在床边，把椰子壳放在一旁颇具风格的小藤桌上，又对她伸出手：“过来让我看看，今天有没有受伤。”
“没有啦，别大惊小怪的，就脸上擦了一下而已，早就好了。”话虽如此，她还是听话的坐过去，向他展示自己的脸，“你看，一点痕迹都没有吧。”
百里云川轻轻抚上去：“那会不会痛呢？”
“会的啊！明明伤口都好了，可按上去还是会痛。”她嘟嘟囔囔的揉着脸，“之前被变异丧尸……”
她上次被变异丧尸贯穿了胸口，也万幸的活了下来，身上好了，但胸口总是在隐隐作痛，她也一直记得被尸手贯穿瞬间的那种空荡荡的感觉。
但她刚开了个头就把剩下的话咽下去了。
她不想让云川担心，也不想让他对军部有什么误会。
军部把她派上龙宫号的确是别有用心，可帮助龙宫号消灭丧尸却是她自己的决定。尽管欧翰卿那家伙骗了她，但他的下场也并不怎么样。
在流星号上的时候，她听说龙宫号被一个上校擅自下令清洗了。
龙宫号被收复，上面所有叛党，无一幸存。
也真是令人唏嘘的结局。
她能做的都做了，就是还有些担心夏枚枚，至于江楚楚，她倒不怎么担心，总觉得江楚楚无论在哪儿都能过得很好，她很清楚活下去的规则。
百里云川看着看着，就想亲她，只单纯的想亲亲，没别的意思。
谁知纪暖开始上下其爪，亲着亲着就不老实起来。
百里云川被她挠的痒痒的，心里突然敞亮。
想起她这不同寻常的主动，以及之前那挠下巴一出，他立马捉了她的手，严厉问道：“你想干什么！”
被他这义正辞严的一问，纪暖倒是有点愣住了，末了又贴上去：“人家想你啊。”
“别嬉皮笑脸的！你这都是跟谁学的！”他越想越生气，“都学坏了！”
纪暖见他还真生气了，不解：“什么学坏啊！你想我就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就不能想你啦？”
“可你这投怀送抱的……真是……你是女孩子啊……”
“女孩子怎么了？我就不能抱抱自己喜欢的人吗？”
“……”
百里云川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生气，纪暖对他主动他其实一点都不生气的，相反还有点高兴，可一想到她就要离开了，就这么潇洒的走了，他心里就窝着火。
在她还不明所以的时候，他发了狠，一把将她拉到怀里，转身按在床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咬牙切齿的说：“要主动只能我来！谁要你自己拿主意了？你给我受着！”
696 再别
纪暖很温顺，躺在他身下，乖的像只猫。
百里云川看她闭上眼，明明就在眼前，却是做不下去了。
纪暖对他耍流=氓，他没有意见，可她是为了补偿他才故意主动的，他不要这样。
仿佛她会一去不回。
他宁愿两人之间还是吵吵闹闹的，也不想这么和平的分开。
他心里头害怕，所以才生气。
纪暖等了半天，没等到后续，偷偷睁开一只眼，发现他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睛黑得像深渊一样。
她缩缩脖子：“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昏迷不醒的时候，还比较让我省心。”他长叹一口气，翻身躺在一旁，“非去不可吗？”
“云川，有些事情，只有我才能做到。就当是我虚荣心爆发想要名留青史也好，是圣母心泛滥想要拯救世界也好，是功是过自有后人定论，我现在呢，只不过是在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
“夏枚枚肚子里的胎儿也是免疫者，不是吗？”
“我也不知道安兰的话能信几分……如果那孩子真是免疫者的话，希望号是不会轻易放人的，对吧？”
“可是……”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我不想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她摸摸百里云川的脸，“对了云川，我跑掉了，莫林怎么办呢？”
一提起这个人，百里云川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还关心他呢？”
听这话里泛酸，估计小金小游两人已经把此人的举动如实汇报过了。
“咳，就算动机不纯，他也是照顾过我的人，不然，我也到不了流星号啊。”纪暖想晃晃他，撒撒娇，但想起百里云川似乎不吃这一套，手伸到一半又缩回来。
“他，死不了，裴凉已经把他带走了。”
“裴凉……裴中校他们去什么地方了？”
“很安全，你放心。”百里云川把她搂过来，拍拍她的背，“好了，陆泽一来你们就要走了，先好好休息吧。”
“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我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她想了想，终究还是说出了口，“云川，我真的很想你……”
话音未落，百里云川吻上了她的唇。
……
陆泽从东部沿海乘坐特快专机，飞了整整五个小时才到达菲国，一路上都有江南屏蔽信号保驾护航，终于在夜半时分，踏上了巴拉望岛的土地。
雷泽团为了追杀纪暖，险些要了她和百里云川的命，如今仇人见面，双方都是心平气和的样子，着实能忍。
比起数月之前，陆泽瘦了不少，但坐了五个小时的飞机之后，精神依旧很足。他穿着一身简单的衬衫长裤，从顾原的接待车里下来，神色冷漠的看着出来迎接的百里云川，然后视线一转，落在纪暖身上，冷冷的笑了一声：“我倒是小瞧你们了。”
初六也在接待的车上，这时候也下车站在纪暖身边，见他目光直白的看着纪暖，立刻挺身上前挡住，昂首挺胸的说道：“你知道就好，站在这儿的人，你一个也得罪不起！”
陆泽冷笑：“既然看不上我，为什么还要我过来？”
“就是因为太看得上你了——放聪明点，好好表现！”
陆泽微微眯眼看着初六：“你倒是很多话说。”
初六不理会他的讽刺，明明白白的说道：“我话多不多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这次跟着纪暖一起行动，如果她有什么闪失，你也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口气不小。”
“不止是口气，我们也有这个实力。”百里云川接过话，看着他，“雷泽团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这算是戳到了陆泽的软肋，他笑了一声，说道：“就站在这儿说话，不进去了么？”
百里云川伸出一只手：“请。”
“哼。”
陆泽走了进去。
在使馆里，百里云川亲自把陆泽的任务交代清楚，主要是保护纪暖安全，次要是传递众联的情报。
交代完了以后，纪暖对陆泽伸出手，由衷说道：“欢迎你的到来。”
陆泽握住她的手，然后紧紧抓着她，慢慢用力。
百里云川正要帮她解围，纪暖阻拦了他，微微皱眉，看着陆泽：“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有——很多，很多。”陆泽慢悠悠的问道，“比如，为什么是我？你身边能人不少，为什么找我？”
纪暖实话实说：“因为你很厉害，留在华夏会成为我在乎的人的心腹大患。”
“也就是说，你并不在乎我的死活。”
“别说的这么难听，我把我的命跟你的绑在一起，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纪暖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可能我们还会交个朋友……”
“疯了吗？要不是你们监视着雷泽团，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给团里的弟兄报仇。”
“他们死是因为我吗？”纪暖不为所动，“如果不是你下了那愚蠢的命令，要把我们赶尽杀绝，那些人也不会白白送命。你的人是弟兄，我的人也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说到血债，我比你，只多不少！”
说到最后，她声色俱厉。
陆泽稍稍松开了手，纪暖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当然你是个聪明人，既然都来到这里，看来，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接下来，就让我们合作愉快吧。”
说着，她抽出手，被抓痛的手只是一红，很快连个痕迹都没有了。
陆泽对纪暖真是有点刮目相看了，停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放下。
就在几个月之前，她还是个满腔热血、一门心思往前冲的小女孩儿，怎么到了现在，身上竟会隐隐有一股领导者的气势？
整个过程，百里云川都在一旁看着。
这时的纪暖，和他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已经大不一样了。
犹记初见时，她持枪闯进那蓝的病房，狼狈痛哭，执拗而疯狂。
现在，她已经可以头头是道的跟匪首谈条件了。
大概正如她说过的那样，就算忘掉过去也无所谓，反正，他们可以创造出新的过去。
他为她的变化由衷的感到高兴。
也由衷的，觉得寂寞。
她越是强大，就离他越来越远，现在，她就要离开自己，到强敌环饲的众联去了，可他却没有办法留住她。
697 危行
外援，到位。
保镖，到位。
飞机，到位。
陆泽接受完教育没多久，一行人就坐上了飞往众联军团的航班。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
当世界异变、举国迁徙、民不聊生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部分人，享有财富，享有特权，享有被管制的飞机游艇，享有万众难求的山珍海味。
纪暖一行人乘坐的是曾经的华夏首富纳兰正德的顺风机，纳兰的父亲在华都第一次丧尸围城之前，将大量财富转化成硬通货——黄金。
事实证明，他父亲的决定是正确的，在无数人股票蒸发、家园毁弃的情况下，纳兰正德还能稳坐首富宝座，被各方势力拉拢，混的那叫一个八面玲珑，风生水起。
这次航行，是纳兰正德住腻了巴拉望岛，想去众联管辖的海岛上散散心，大概还要跟有关部门谈一些机密。
谈什么机密，那就不是纪暖能操心的了，她坐在飞机上，看着貌美如花的空姐给他们送餐，恍惚之间，她总觉得自己是在坐国际航线。
气氛太平和了。
餐饮太丰盛了。
她都不记得自己上回喝鲜牛奶是什么时候了，这架飞机上却能无限续杯！
太奢侈了。
有钱人的生活，真好。
连艾兰迪也惊讶于纳兰正德的财力。
要知道，他们美利坚人基本上是喝牛奶长大的，自打世界牧场被迫关停、停止牛奶供应之后，新鲜牛奶价格疯涨，他们最清楚这东西有多么难搞。
老院长喝着温度刚好的热牛奶，心里感动的哗哗的。
就算为了让人们回到过去的生活，他也会拼了命去搞研究的。
一口气喝了三大杯，艾兰迪终于过了瘾，对坐在一旁的纪暖点头说道：“能搭上纳兰先生的顺风飞机，还真要感谢纪暖小姐和主人的交情。”
纪暖笑笑：“主人他本身就很慷慨大方。”
她也是说说而已，因为实在不记得跟这人有什么交情。
在搭飞机之前，百里云川跟她说过，那蓝是纳兰正德的弟弟，她和纳兰正德也的确有过几面之缘，算是有点关系，可以放心乘坐。
纪暖嘴上应了，心里却是含糊，登机时见到贵公子哥儿打扮得纳兰正德，脑子里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礼貌寒暄，好在人家没为难她，上飞机之后就去自己的包厢里休息了。
吃过饭之后，艾兰迪昏昏欲睡，查理和费因斯也轮番休息，陆泽束手坐在纪暖身边，一点攀谈的意思都没有，纪暖也没想扯闲话拉好感，飞机一直在轰鸣，她困意上来，歪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想睡觉。
这时，一个貌美空姐走过来，隔着陆泽，对纪暖轻声说道：“打扰一下，纪暖小姐。”
纪暖惊醒：“嗯？”
“纳兰先生想要见见您，请跟我来。”
“……哦，好的。”
纪暖解开安全带，陆泽抬腿挡住她的去路。
她拍拍他肩膀：“别担心，我去去就回来，纳兰先生是正派人，不会乱来的。”
“哼。”陆泽这才放下腿。
纪暖跟着空姐往前走，来到了机主专享的包厢。
进门以后，空姐就把门关上了。
不得不说，有钱人真会玩，这架私人飞机不大，但里面的布置让人叹为观止，外面客座设置成客厅，包厢就完全是酒店套房的布局，还有可以看天空的全景窗。
纳兰正德就趴在沙发上，身上只盖了一条毛巾，一个身材超好的长腿美女穿着练功服，正跪在沙发上给他做按摩。
那画面香艳的，要说涉黄也有人相信。
纪暖到底还是个姑娘家，有点尴尬的撇开脸，站在原地问道：“纳兰先生，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
纳兰正德“唔”了一声，挥挥手，身边的美女就披上外套出去了。然后，他扯过一旁的浴衣，起身穿上，纪暖转过身，不知道这人叫她来干嘛。
房里还残留着精油的香味，温暖暧昧，她觉得很不自在。
纳兰正德倒是不在乎走光，穿好浴衣之后就走过来，一手在纪暖肩膀上拍了拍，笑眯眯的说道：“别拘谨，随便坐，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额……呵呵……”
开什么玩笑，谁家安在几万米高空的专机上。
纳兰正德却是真的很随便，趿拉着拖鞋去洗漱，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见纪暖已经在小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拿了两罐啤酒过去，给她一罐，就势坐在对面：“别拘束，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自己能打开么？”
“能。”纪暖打开，喝了一口。
他也拉开咕嘟咕嘟喝几口，然后顿了顿，问道：“还记得修衡吗？”
纳兰修衡，过去是用“那蓝”这个名字参军的，纪暖点头：“嗯，记得。他是个英雄，死得光荣。”
“英雄……光荣……呵呵……”纳兰正德笑了几声，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他是真的很在乎你。”
“承蒙厚爱……”
他渐渐打开了话匣子：“父亲最看重的就是他，可他为了不跟我这个大哥争家业，自己一声不吭的入了伍，当了兵，还跑到江蓝那么远的地方。他结婚的时候，你也去了，跟着百里云川去的，他的眼睛一直都停留在你身上……你跟着百里云川离开之后，他以为你丢了，急坏了，连新娘都抛下不管，亲自打电话查你去了哪里……”
“……”
纪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连自己的父母都不记得了，也根本对那蓝——纳兰修衡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再多的情已经随着生死灰飞烟灭，不管纳兰正德口中的这个人有多么痴情，多么爱她，可现在……
真的很抱歉，她不记得。
她已经把心给了云川，能给那蓝的只剩感激。
感激他的救命之恩，感激他的再造之恩，感激他的呵护，感激他的厚爱。
纪暖只低头，连眼泪都没有，如果放在过去，她绝不会是这样的。
纳兰正德没有亲眼见，却听说过，那蓝的死对纪暖的打击有多大。
他还不知道纪暖受伤失忆，见到她现在表现得如此平静，他只觉得心头有股无名火，腾腾的冒了出来。
弟弟都为她死了，她为什么可以这么淡漠？！
难道有了百里云川，那蓝就成了过去时了？！
他的弟弟到死都在为她着想，她却在转眼间，把旧人遗忘在时光里！
698 恩惠
纪暖低头不语，一来是担心说错话得罪了他，二来……
纳兰正德在这时候提起那蓝的事，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当她想要就此告辞的时候，纳兰正德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逼上前来：“何必这么大费周章的跑去众联呢？”
“你什么意思？”
纳兰正德笑了一声：“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如今华夏的重工原料有百分之七十走的都是我纳兰家的船，只要我停止对华夏的供应，想报复那些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抱歉，我并没有报复华夏的意思，请不要随意曲解我们的目的……啊！”
纳兰正德突然把纪暖按在沙发上，整个人都覆了上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所以你此行只是为了在中立的立场上研制疫苗，拯救世界？”
“放开我，”纪暖盯着他，“这样对你应该不会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开心，我乐意，这样就足够了。”他居然把手伸向纪暖的衣摆，“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先是攀上我弟，顾前，又勾搭上百里云川，哦，据说你跟解封臣、裴凉那些人的关系也不错，这么多骑士，可真有你的，纪暖。不过，反正已经离开了华夏的地盘，不如跟我玩玩？我不会比他们差的。”
衣摆被推上去，他有些发烫的手在她腰间游移。
纪暖依旧直直的看着他，不卑不亢道：“我很尊敬那蓝，你是他的哥哥，我对你也是一样的感情，请不要再继续下去，否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我纳兰正德还没看过谁的脸色。”他扳过纪暖的脸，“还是说，他们都可以，我不行？”
“他们都是我并肩作战的战友，云川是我生死相许的恋人，如果纳兰大哥一定要继续的话，我也不会声张，只不过……”她抬头看着他，正巧飞机驶出云层，日光霎时映亮了飞机，也映亮了她的眼眸，璀璨的日光反射，眼眸流光溢彩，“只不过，以后会发生什么，谁说得准呢？”
“呵……就凭你，还想报复我不成？”
“现在不敢，以后可就说不定了。”
“……”
纳兰正德发现，自己还真被她给唬住了。
纪暖的身价今非昔比，过去她死在街边都不一定有人埋，现在她可是五大军团竞相追寻的病毒免疫者，是研制疫苗的关键人物。
要是自己真在这儿把她怎么了，用不了她亲自动手，或许只需她一句话，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然他经常干烧钱的事，但脑子还没烧坏，凡事……
还是给自己留点余地比较好。
他停了手，从她身上起来，坐下继续喝他的啤酒：“啊，这酒度数还挺高，有点醉了……刚才我做过什么吗？”
纪暖坐起来，拉好衣服，起身说道：“醉话不能当真，既然纳兰先生醉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吧。”
说着，她转身离开，全程脸色都没有变过。
待她真的出门之后，纳兰正德放下酒，微微眯着眼。
这小女孩，真的跟过去不一样了。
应对自如，张弛有度，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清楚自己的价值。
如果那蓝还活着，看到纪暖变成这样，应该会很欣慰吧？
因为她终于有能力保护她自己了。
不过……
他看着鼓起来的浴袍，有点懊恼的叹了口气，想想还是打了个机内电话，叫了个女人过来。
纪暖一路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之后就看向窗外，两手在袖中捏的死紧，身体也微微发颤。
纳兰正德的侮辱的确让她生气，可是，她并不害怕。
她终于靠自己解决了一个危机。
多想让云川知道，她也有能力保护自己了。
身上忽然一重，纪暖一惊，扭过头，发现是陆泽把毯子盖到了她身上。
见她回头，陆泽冷冷淡淡的撇开脸：“只是不想你着凉给我增加额外工作。”
纪暖看了看毯子，轻笑一声：“知道了。”
艾兰迪口中的高水准L4级生化实验室就在众联军团所属的巡洋舰伊丽莎白号上，他是国家科学院的荣誉院长，享有进入实验室的权限。
如今，实验室里还在进行着用灭活病毒研制抗体的实验，可惜病毒太强，微量都能导致感染，就算灭活也一样致死，实验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艾兰迪要做的，就是将纪暖神不知鬼不觉的弄到实验室里，秘密进行疫苗研究。
待疫苗研制出来之后，按照先前的约定，这批疫苗将被公之于众，不会成为任何人控制人心的工具。
把纪暖一行人送到众联军团的地盘，纳兰正德也就完成了任务。分别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只是坐在包厢里，隔窗看着纪暖在那几人的掩护下，行色匆匆的乘上了早就在这儿等候接应的车子。
她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他穿上衣服，看着床上熟睡的美艳女人，忽然想起纪暖那近在咫尺的璀璨的眼神。
还真是……
对现状有些乏味了呢……
纪暖下了飞机就把纳兰正德抛在脑后了，反正也不过是个让他们搭了顺风机的金猪，飞机上对她的冒犯就此打住，眼下，她面临的是更重要的问题。
她和陆泽都是黄种人，在众联里可谓相当突兀，现在当然不能就这么去伊丽莎白号上，那跟找死差不多，还得先去旁边的护卫舰上，见机行事。
查理和费因斯都是有办法的人，在离开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快艇。私人快艇这边，众联没有华夏管的严，毕竟众联的情况更加复杂，资本家们的势力盘根错节，当局稍有不慎，得罪的可是一连串的权贵。
通行证、身份证、工作证都有，他们回到护卫舰的时候，又正赶上一帮闲的蛋疼的富家公子哥儿们出海潜水回来，检查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五人有惊无险的登上护卫舰，正要去分配好的舱房里，一个声音在后面响起：“喂！你们几个！站住！”
艾兰迪一愣，停下脚步，陆泽不动声色的把纪暖护到身后，一旁的查理和费因斯也绷紧神经，慢慢地回过头。
699 舱房
众联和华夏有时差，在经过长达十个小时的航行之后，这里依旧是阳光明媚，海风轻拂。
纪暖也跟着回头，从太阳镜里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身材匀称、只穿着沙滩裤的年轻人。
年轻人见几人回头，特别是查理和费因斯那体格，顿时夸张的“嚯”了一声，用英语俏皮的问道：“为什么神经如此紧绷？亲爱的先生们，出海透气难道不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这年轻人不太会看脸色，饶是艾兰迪的两个保镖冷冰冰的看着他，他也还是不知死活的走上前，看着纪暖：“啊……还有一位娇小的小姐呢！这位小姐看起来很面生，不是海伦娜号上的人吧？”
海伦娜即为他们乘坐的这艘护卫舰的名字。
眼看他还在继续靠近，费因斯就要跨前一步挡住他了，纪暖扫到站在不远处的士兵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立刻上前一步，抢先对那年轻人伸出手，用英语说道：“相逢就是有缘，要交个朋友吗？”
年轻人本来就是冲着纪暖来的，闻言立刻就伸出手：“不胜荣幸，小姐，在下克里斯，小姐的名字是……”
话音未落，纪暖忽然扭过头剧烈的咳嗽起来，克里斯吓了一跳，立刻抽出手，还退后几步，站在一旁吃惊的看着她。
纪暖掩唇咳嗽一阵，扶着陆泽的手，不好意思的对克里斯说道：“抱歉，我被风吹着，好像着凉了，不如下次见面再聊。”
“……啊，说的也是，哈……呃，希望你身体健康，小姐。”
说完，那年轻人逃也似的回去了。
几人转过身，艾兰迪悄悄对纪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小姐，没想到你的英语这么好。”
纪暖笑笑：“云川教的好……啊，对了，我们的住处怎么安排呢？”
刚才的临场应变让查理和费因斯也对纪暖有些刮目相看，费因斯说道：“就让我来带路吧，为了方便照应，小姐，你和陆先生要住在一起，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纪暖看了陆泽一眼征询他的意见，陆泽无话，她点头道：“没关系，我们走吧。”
一共有三个房间，纪暖和陆泽住在中间，艾兰迪院长和一人住，另一人就住另一间。
刚才在甲板上的小插曲并未造成什么影响，那克里斯是船上出了名的花花公子，见到个不带把的就要上去调戏一番，纪暖这一咳嗽把他吓得够呛，怂包一个。
护卫舰是军舰，有钱有势的人才住的起，平民百姓只能住在征收来的民用船上。不过既然是军舰，舱房也没有商用船那么舒适，一切以实用为主。
纪暖看着舱房里的上下铺，还没开口，陆泽就安排道：“你睡上面。”
“额……好吧。”
其实她想睡下面，她知道自己睡相不好，而且过去住校的时候，她也知道上铺有一点小动静都会惊动下铺。
陆泽全程护卫，很尽职，也很累，她把他弄来，至少想让他睡个好觉。
但他都这么说了，纪暖也不好再拆台，只能答应。
接受了最初的盘查之后，舰上就比较安全了，证件什么的也都齐全，只要自己稳住，就算再检查也不怕。
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纪暖也真的很困了，她在飞机上睡不着，不是在想纳兰正德，而是在想那蓝。
可惜，她想破脑袋也没回忆起一点和那蓝有关的过往，只能作罢。
陆泽让她先去洗漱，时候不早，纪暖也不推脱了，进了小浴室洗洗涮涮，换身衣服，刚走出来，就看到陆泽正背对她换衣服，背上的伤痕交错纵横，每一条都让人心惊。
“……”
纪暖一时愣住，陆泽察觉她出来，也没躲闪，自己把衣服拉下来，抱着毛巾往浴室走：“洗的这么快。”
“额……嗯。”
她让路，他进去，关门，没一会儿，里面穿来哗哗的水声。
纪暖坐在床上，想起刚才那一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那么多伤痕，虽然在过去，陆泽是个坏人，但是他为了活下去，也真的是拼尽全力啊。
为了雷泽团，他二话不说就答应来当她的保镖，即使知道，她做好了随时牺牲他的准备，他还是来了。
这个人究竟是好是坏，是正是邪，她也分不清了。
陆泽也很快，一会儿就洗好出来了，然后就发现，纪暖居然躺在他床上睡着了。
她穿着船上提供的薄睡衣，全白色棉布，没什么款式，裤脚和袖口老长，盖住了她的手脚，也衬得她越发的小。
她就这么静静的蜷在床上，小白兔一样，眉目疲惫，微微嘟着嘴，舱房里有点冷，她抽抽鼻子，把自己缩成一团，继续睡。
她也……
累坏了吧。
不管在外怎么机灵，睡着了还不是一样的毫无防备。
陆泽在床边俯身，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她的脸蛋嫩白，连一点瑕疵都没有，也因为身体虚弱没有什么血色，相比之下，头发倒是乌黑，仿佛她全身的精血都用来养这头好头发了。
陆泽的手最终也没落在她脸上，只在她头发上摸了两下。
真是中看不中用，看起来乌黑亮丽，摸起来却是毛毛躁躁的。
有他同住，她居然还睡得着。
这家伙……
胆子不小。
纪暖还不知道陆泽这么多内心戏，她只是实在困的受不了了。先前一直紧绷的神经沾了床就彻底放松下来，她本来想着就歪一会儿，闭眼几秒钟马上爬回自己的上铺，可这一闭眼，就睡死了。
一夜无梦。
纪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她迷迷糊糊的看着头顶，忽然记起睡前的事情。
她好像在陆泽的床上歪了一会儿来着，现在什么时候了？
她刚想爬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被子，伸手一拉，发现衣袖也卷好了。
她诧异的起身，发现一伸手就能够到天花板，原来已经身在上铺了，可她怎么上来的？
难道是……
她攀着床沿，借着昏暗的光线往下一看，发现陆泽就睡在床下，脑袋枕着交叠的手臂，还翘着二郎腿，闭着眼睛睡的正香。
“……”
她咽咽口水缩回脑袋，重新躺回被窝里。
额……
这事儿干的……
她真不是故意要给他增加工作量的！
700 碰面
饶是纪暖再怎么小心，她一动，陆泽还是很快醒了。
纪暖下床，跟睁开眼睛的陆泽打了个照面，抿抿唇说道：“早安。”
“嗯。”陆泽起身，抬手看了看时间，“时候还早，再多睡一会儿也可以。”
“有时差，睡不着了。”
她自己去洗手间里窸窸窣窣的洗漱去了，陆泽也没管她，起身坐在床边放空。
军舰的舱房不大，两个人住稍显拥挤，但这已经是能提供的最好最安全的住处，也难怪那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们三天两头就要出海玩耍，待在这儿实在太沉闷了。
纪暖倒是很习惯这样的环境，跟云川在一起的时候，再小再恶劣的地方也都住过，现在已经算好的了。
出来以后，陆泽起身进去，不多时，查理在外敲门：“小姐，是我，小姐。”
纪暖开了门，查理把餐盘递给她：“这是配餐。”
“谢谢。”纪暖接过来，用眼神问他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查理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纪暖也就端着餐盘进门了。
陆泽在里面露头：“他说了什么？”
“让我们等着。”
餐盘上摆着面包和香肠，夹着芝士和奶油，还有一杯甜玉米当配菜，饮料是温水。
想起纳兰正德飞机上的牛奶，纪暖不动声色的撇撇嘴。
早餐过后，艾兰迪那边迟迟没有动静，纪暖也不好外出走动，因为她的照片已经被FBI和CIA拿到了，谁知道这海伦娜号上有没有眼线？
还是小心为妙，要是在这里暴露，那就太亏了。
艾兰迪早在前往华夏军团之前就布置好了后路，这会儿，他正积极的联系着伊丽莎白号上的接头人商量时机，但那接头人还没回信，只能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天。
在这两天里，他们尽量减少外出，纪暖更是整天待在舱房里不露面，不过，人在家中坐，麻烦从天上来，就在第二天的傍晚，一人敲开了纪暖的房门。
看着门外的人，纪暖觉得很意外：“你是……克里斯。”
“没错，是我。”克里斯上下打量了一番穿了浴袍的纪暖，又指指她的口罩，“你生病了吗？”
“只是受寒，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对海伦娜号很熟悉的，女孩子住在哪个房间，我都知道。”克里斯得意的说，顿了顿，又神神秘秘的问道，“你不是美利坚的人吧？”
门后的陆泽慢慢举起匕首，打算解决掉这个知道太多的家伙。
纪暖保持镇定，微微一笑：“哦，你看得出来？”
她说着话，也稍稍的后退一步，打算给陆泽让路。
克里斯笑道：“当然！你是美籍韩人吧！我有朋友也是美籍韩人，东方人的脸，英语却说的很好，不过你比她漂亮。”
虚惊一场。
纪暖轻咳一声，说道：“克里斯先生找到这里，应该不是专门来夸我漂亮的，对吗？”
“不，你说错了，我还真就是专门来夸你的，当然，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着，他变魔术一样从背后拿出一束花，递到纪暖跟前，深情款款，唱歌一样的说道：“甲班一别，我对你朝思暮念，美丽的小姐，我能否知晓你的芳名呢？”
英语在抒情的时候抑扬顿挫，特有感情，纪暖看着这个勇敢的小伙子，接过花，说道：“我叫珊妮，很高兴认识你，克里斯先生。”
克里斯立刻笑逐颜开的握住她的手：“认识你是我的荣幸，珊妮小姐，不知今晚能否请你共进晚餐呢？”
说着，他凑近一点，悄声说道：“我们的厨师比军队厨工的厨艺要好得多呢。”
纪暖摇摇头：“实在抱歉，我怕把感冒传染给别人，还是等我身体好了再说吧。”
“啊，也是，是我太心急了。”克里斯挠挠头，看纪暖抱着花站在门口。
虽然戴着口罩，但还是挡不住她的美貌，花好看，人更好看，克里斯真想抱抱她，不过见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唐突就不好了，于是忍住冲动，对她摆摆手：“真的很遗憾，希望你快些好起来，我还想带你去看海豚呢！”
“这里有海豚吗？那我一定要快点恢复了呢。”
克里斯暗暗欣喜：“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他笑容满面的离开了，走到转角的时候，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纪暖退回来关上门，有点无语的看着怀里的粉玫瑰。
虽然是个唐突的家伙，但不知怎么，她对这样的傻家伙讨厌不起来。
陆泽锁好门，拿过那束花，里里外外的翻找一遍，确定没有窃听器或针孔摄像机一类的东西，这才把花还给她。
纪暖看着这束烧钱的花，想扔掉又不想被抓住把柄，只好在水池里放了水，把花养起来。
晚上查理送饭的时候，告诉了纪暖联系不上接头人的事。
纪暖心里咯噔一声：“是暴露了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但也要开始规划别的路线了。”查理看起来也很是忧心，“我们在船上的通行证只有三天时效，不管怎样，明天都是一定要离开的了，可如果接头人不来的话，军队肯定会怀疑我们的……”
一直不说话的陆泽突然说道：“就算没人接头，只要离开这艘船就行了吧？”
纪暖一愣，看着他：“难道你在想……”
“没错，那个叫克里斯的小少爷不是想请你去看海豚吗？只要我们坐上他的快艇，就不会有危险了。”
“但是，他……要把他卷进来吗？”
陆泽不以为然道：“是他先来招惹你的，不利用一把，难道你想落在众联手里？”
“……”
查理一听，觉得可行，压低声音说道：“那好，我这就回去问问艾兰迪先生，再制定具体的计划，先告辞了。”
查理走后，纪暖心里说不出的烦闷，她想去洗个冷水脸冷静一下，结果一走进去就看到水池里含苞待放的粉玫瑰。
克里斯不是个坏人。
虽然像个花花公子，但他也不该被卷进来。
纪暖可不觉得克里斯载他们一程之后，陆泽或是查理这些人还能留他活口。
她伸手过去，慢慢拢住了一只花骨朵。
她……
不想伤害无关的人。
701 一吻
事与愿违，艾兰迪也觉得，如果到了最后期限还是联系不上接头人的话，就得把克里斯放进退路里。
费因斯传达完艾兰迪的决定后就走了，陆泽见纪暖郁郁寡欢，在旁冷哼一声：“怎么，担心那个小白脸？”
“拜托你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纪暖走到一旁坐下，无意识的看着养在水池里的玫瑰花。
沉默一阵，她问道：“如果……真的用到他了，能不能手下留情，饶他一命？”
陆泽冷笑：“那就看他造化了——不过，你以前杀我的人时，并没见你手软啊。”
“是你们对我下杀手在先的！”纪暖看着他，“怎么，现在要来算这笔账了吗？”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杀了你，雷泽团也不会好活，所以，你要平平安安，健康无忧，长命百岁啊。”
听到他这带刺的话，纪暖真是没力气反驳，扭头别开脸，随便找了本书看。
她跟陆泽之间是死仇，她也知道没那么容易就化解，反正现在勉强站在统一战线，还是少说两句，免得节外生枝。
半夜时分，费因斯过来，忧心忡忡的说，接头人这条线彻底断了，那接头人在伊丽莎白号上因为行踪诡异被CIA带走，不可能来接应他们了。
必须走克里斯这条线了。
纪暖很矛盾。
到底是主动出击，还是静观其变？
经过分析，陆泽认为克里斯那小子今天还会来，虽然不知纪暖到底哪里有吸引力，但很明显那个小子是被纪暖给迷住了。
“今天他一定会来，不是送你玫瑰花，请吃饭，就是带你去看海豚，把握住机会，我们的命都攥在你手里了。”陆泽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哦，是吗？看你这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我真怀疑你见了他之后，就会把我们的计划合盘托出呢。”
“……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看我不痛快你心里好受是吧？”
“没错，你越难受，我越好受。”
“我还不至于昏了头！”纪暖咬牙，指着门，“我现在不想看到你，出去！”
“那可不行，我是奉命呆在你身边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百里云川交代？”陆泽就是个导火线，搁哪儿哪儿炸，“啊——你该不会也喜欢那个小白脸吧？”
“你过分了。”
“过分？我不觉得。”陆泽走到纪暖跟前，用胸口抵着她的指头，“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养他送的花？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关心他的死活？”
“你有没有一点人性啊？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安危就去牺牲他……”
“你活着比他活着能救下更多的人，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算这笔账。”他挥开纪暖的手，“我也不会走，是你让我呆在你身边的，忘记了吗？”
“……”纪暖真想毒哑他。
该来的总会来，陆泽分析的没错。
清晨，克里斯再次过来敲纪暖的门。
他只知道纪暖住在哪儿，并不知道跟她同住的还有个男人。
今天送的依旧是粉玫瑰，克里斯打扮一新，纪暖一开门，他就春风满面的对她唱了一首歌。
纪暖听不懂这首歌，也不打算装懂，在他唱完之后，笑道：“很美的歌，讲什么的？”
“意大利情歌，昨晚刚学的，献丑了。”克里斯还有点小害羞，挠挠脑袋，笑嘻嘻说道，“大意就是讲一个牧羊少年爱上了住在城堡里的姑娘，他每天都经过城堡，在姑娘窗口能看到的树下放一支玫瑰花。”
“一支花，能看到吗？”
“红玫瑰，应该能看到吧？”
“最后他们在一起了吗？”
克里斯笑笑，露出一颗小虎牙：“我还没学到第二段呢，如果你喜欢，我明天唱给你听。”
“好的。”
“珊妮小姐今天的气色好了很多呀。”
“戴着口罩你也看得出来？”
“当然了，你的眼睛很有精神，只是……”他歪着头打量，“只是看起来有点忧愁，我可以为你分忧解难吗？”
“我在这里待太久，有点闷，又想起了去世的父母，所以……还请见谅。”
“这是人之常情啊，抱歉问了让你伤心的事。”克里斯磨磨脚尖，斟酌片刻说道，“不如，等下我带你出去看海豚吧！有一片海域离这儿不远，它们经常去做客——”
说着，他又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军队也管不了那么远。”
纪暖楚楚可怜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克里斯得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当然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见他高兴的转身就要走，纪暖一把拽住他。
内心在激烈的挣扎。
这趟出海对于克里斯来说，基本上是有去无回，她还是不想牺牲这个年轻人。
克里斯一愣，回头：“珊妮小姐……”
这个名字让纪暖彻底清醒。
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装什么慈悲？
再犹豫下去，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慢慢松开手，对他微笑：“出行可以带保镖吗？他们一直跟着我……啊，我就带一个人，可以吗？”
克里斯回神，有点失落的一笑：“我还以为……”
“嗯？”
“……”克里斯看着纪暖，忽然凑过来，隔着口罩在她嘴唇的位置亲了一下。
他的亲吻很轻，纪暖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亲完之后，他很是懊悔，站立不安的看着纪暖，但眼神很是真诚。
纪暖觉得，这家伙是来真的。
她紧紧攥着衣摆，仰起脸，微微眯起眼睛一笑：“待会儿见。”
惊喜立刻就表现在脸上，克里斯高兴的跟什么似的，嘴巴一咧，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傻傻的笑起来，然后有点语无伦次的告了别，晕乎乎的走了。
纪暖关上门，脸上的微笑消失。
站在门后的陆泽一声冷笑：“没想到，你行情还挺不错的。”
“住口。”
“你放心，刚才的事我不会告诉百里云川的。”他转过身，说道，“就是不知道你要带的一个保镖是谁？”
“是你！是你，行了吧！”
纪暖摘下口罩，坐在床上，胸口就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样。
她明明是没有见过克里斯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对他的冒犯完全不生气，只是在看到他微笑的时候，心如刀绞。
702 利用
克里斯把邀约看作是约会，非常重视，第二次过来敲门时又换了一身衣服，白色长袖衬衫，休闲裤，看起来很阳光，很干净。
时间紧迫，任务繁重，本来没计划留太久的，因此纪暖也没有换洗衣服，最后陆泽出门，不知从哪儿弄到一身新衣服，包装标签都在，终于在克里斯来敲门之前换装完毕。
“哇哦，珊妮小姐……你看起来非常美丽。”克里斯夸人特别真诚，也不知道外国人是不是都这样。
纪暖依旧戴着口罩：“你也非常帅气，克里斯先生，这位就是我的保镖，不用在意他。”
克里斯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出行带保镖都习以为常了，只不过这次出行他想单独带“珊妮小姐”出去散散心的，再说这可是军舰附近，有哪个不开眼的绑匪会挑这种地方下手？
所以他很放心，也很相信纪暖。
这单纯的小少爷，根本不知道他和纪暖在上船的时候，艾兰迪等人也早早潜水，混进快艇里了。
富家子们外出找乐子也不是第一回，巡逻艇对此见怪不怪，很轻松就放行了，待到了克里斯说的有海豚出没的海域时，驾驶员停下来，识趣的开着海上摩托躲远了。
克里斯对纪暖是真挺用心，亲自在快艇甲班板上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和点心，纪暖扫了一眼餐桌，微笑：“这么好的天气，不来点红酒吗？”
到底是大少爷，不习惯做这伺候人的活：“啊，看我，酒在储藏室呢，我这就去取，请稍等。”
克里斯转身就下去拿红酒了，纪暖和一旁的陆泽对视一眼。
陆泽无声的退下去，不一会儿，克里斯抱着酒上来，好奇道：“咦？你的保镖去哪里了？”
“洗手间。”
克里斯笑起来：“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家的保镖可以24小时不上厕所呢，他们都是经过训练的。”
他倒了两杯酒，给纪暖递过去一杯，然后举起杯子，笑容灿烂：“Cheers！”
纪暖点头，摘下口罩一角，在杯沿微微一抿，然后就把口罩戴回去了。
就这几秒钟，克里斯也看清了她的脸，一时有些迷醉：“请不要怪我唐突，珊妮小姐，我总觉得跟你一见如故，好像我们过去认识似的。”
纪暖跟他打太极：“如果真的认识，想必克里斯先生这样优秀的人，我是不会忘记的。”
“可以……再让我看看你的脸吗？不行的话，我也不勉强。”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纪暖摘下口罩，大大方方的看着他。
克里斯认真的看着她的脸，说道：“的确没错呢，在FBI的资料库里，你就是索兰姆病毒免疫者——纪暖吧。”
纪暖本来是微微笑着的，听到这句话，浑身都凉了。
见她愣住，克里斯放下酒杯，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退后：“见到你的当天，我就查出了你的底细，没有想到，是不是？”
纪暖看着他抓着自己的手，暗暗调节呼吸，让原本紧张的情绪平复下来：“带我来到这种地方，还允许我带保镖，你是什么打算？”
“不否认？也好，跟聪明人讲话就是方便。”克里斯说道，“之所以带你离开海伦娜号，是因为上面人人多眼杂，如果把你带回去就是大功一件，我可不想把这功劳让给别人。”
“那么，刚才离开的驾驶员是去通风报信了么？”
克里斯耸肩：“没错，我自己一个人可没办法搞定你们一二三四五个人，不叫点外援来，怎么把你们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陆泽就上来了，看到克里斯和纪暖之间气氛不对，立刻拔枪，可克里斯动作也不慢，抓着纪暖挡在跟前，拔出一只袖珍手枪对准了纪暖的脑袋：“冷静点，这位先生，要是你吓着我，我会误伤纪小姐的，我胆小。”
“……”陆泽冷笑一声，看着纪暖，嘲讽之情溢于言表。
他到底是比纪暖经历的多，初次见面就觉得克里斯粘着纪暖不对劲，但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是FBI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亏纪暖出发前还一直为他担心。
袖珍手枪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就算纪暖自愈能力再强，脑袋上挨一枪还是够呛的，没人愿意冒险，陆泽看着克里斯，说道：“放开她，我饶你不死。”
克里斯笑起来：“话别说的太满了，保镖先生，识趣的话最好放下枪，你没有立场跟我谈条件，当然，后面两位打算对我动手的先生也停下来吧，都是同胞，我并不想沾染同胞的血。”
闻言，已经爬上甲板后方、打算对克里斯突袭的查理和费因斯也得停手，两人把艾兰迪拉上来，双方在甲板上对峙着。
克里斯虽然只有一人，但并不慌乱，因为他手里握着最大的筹码，纪暖。
他牢牢箍着纪暖的脖子，不让她逃脱，手枪也一直抵着她脑袋，然后颇为闲适的挪到了餐桌前，对几人说道：“坐下吧，别站着，多累啊。”
艾兰迪很焦虑：“有话好说，都把枪放下！陆泽，放下枪，还有你，克里斯，她要是没了，人类的希望也就没了！”
克里斯不为所动：“我自然知道分寸，就看你们知不知道了。”
艾兰迪很是忧愁。
都怪他没有接应好，如果接头人稳妥的话，也不会有这种事发生了。
他焦急的看着纪暖，正在想要怎样把她救出来，一直勒着她的克里斯神情忽然一窒。
他立刻用力勒住纪暖，神色痛苦的大口呼吸起来，连说话都变得困难：“我……我怎么……”
纪暖在他手里被枪指着，镇定的说道：“安全起见，给你加了点料。”
克里斯不可置信的说道：“可是酒和杯子都没有问题，到底……”
“药涂在口罩外面了。”纪暖神色淡漠，“我还真有点担心，它会提前发作，看来时机还算刚刚好。愿意跟我们谈谈条件了吗，克里斯先生？要是一直这么拖下去，再过一会儿，解药也救不了你啊。”
克里斯吃了哑巴亏，只能咬牙放开纪暖。
他刚一松手，陆泽的子弹就穿透了他的脑袋。
他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没说，整个人都从后面的护栏上翻下去，掉进大海。
703 记忆
纪暖被溅上一脸的血。
克里斯的尸体落海之后，她沉默一阵，在陆泽走过来想帮她擦脸的时候，她别开脸，自己把脸上的血擦掉了。
这时，不远处的海平面上突然飞出几道平行的弧线，映着阳光，看起来格外夺目，然后噗通噗通几声落水，消失无踪。
纪暖看着手上的血，笑了笑，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还真有海豚呢。”
陆泽开枪快准狠，一点余地都不留，克里斯虽然是美利坚人，但在这种局势微妙的情况下，快艇上的艾兰迪等人只是沉默，都没说什么。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如果放着克里斯不管，他们的行踪就会暴露，到时候，五个人都会有危险。
他们肩负的，可不止是五个人的命运。
艾兰迪默默的画了个十字，转而看着纪暖：“你在口罩上涂了毒药吗？”
“不是毒药……”纪暖捡起口罩，重新戴回去，“是丧尸病毒。”
“……”艾兰迪再度为克里斯默哀。
亲哪儿不好，非亲她口罩，歪打正着，死的太冤了。
陆泽听到这话以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他没想到纪暖这么狠，每天都在闻病毒！
幸好自己把持住，没有像克里斯一样唐突，不然死的就是他了。
女人这种生物，当真招惹不得。
解决了克里斯之后，费因斯下去开快艇，从这里到伊丽莎白号有段距离，但油箱的油只能走三分之一的路，克里斯也是防着他们的。
赶路这事，纪暖帮不上什么忙，她也不添乱，自己去找了房间，想要洗洗身上的血，换件衣服。
说实话，克里斯想要她的命，她并不觉得意外，只是……
他就这么死了，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痛苦。
偏偏这痛还不能在人前表现出来。
因为不管是艾兰迪还是陆泽，他们在意的只是她的身份，她的抗体，她心情怎样，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口罩上的确有病毒，但她真没想杀了克里斯。
快艇里的房间是克里斯的，他是富家公子哥儿，同时也是FBI的探员，快艇是他家的，行动是他自作主张，驾驶员搬救兵也还有段时间才能到这里，他等于是孤立无援。
床头摆着一张照片，上面的克里斯笑容灿烂，还亲密的搂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少年，纪暖换好衣服，无意间看了一眼。
在看清那少年之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少年的脸庞比起成人尚显稚嫩，然而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眼神坚定——
这少年，分明是那蓝！
华都沦陷，章西失守，大量资料遭到了破坏，无法修复，百里云川为了让她想起过去，尽全力找到了一些故人的照片给她相认。
顾前，陈稳，窦斌，许超仁……
还有，那蓝。
那蓝是纳兰家的少爷，纳兰正德离开华夏时带走了家族的相册，听说百里云川要用，就给了他一份复制品。
这个人，这张脸……
她不会认错！
这就是那蓝！
原来，克里斯和那蓝是认识的吗？
她刚才……
刚才……
害死了那蓝的朋友吗？
明明不记得和那蓝的过去，可是，眼泪却不受控制的往下流。
心脏像被捅了一刀，再一刀，痛的她无法呼吸，她无力的坐在地上，慢慢抱紧了相框。
手指捏碎了水晶相框，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手，她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在那蓝的脸上。
纪暖瞪大眼睛，看着那张被血盖住的脸，原本遗忘的过去就像被揭去了遮挡布，直白的，突然的，赤果果的，全部呈现在了她面前。
“我没救了，小暖……我被咬了……”
“在这里结束……没有什么不好……”
“就算没了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来，开枪吧。”
纪暖浑身颤抖，惶恐的看着手上的血，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不……”
那些曾经的，过去的，消失的……此时此刻汇成了海啸，摧枯拉朽、毫无阻碍、铺天盖地的，朝她席卷而来，她势单力薄的迎着那怒涛，瞬间就被洪流给吞没了。
不止是那蓝。
爸爸，妈妈，初时，宁浅，常司令，高洋，高晨……
橱柜上的花种子，小手打不开罐头，白衣飘飘的仙女姐姐，恩威并施的司令，鱼月城冲天的大火，刺进肩膀的弩箭，荒唐的结婚申请……
一桩桩，一件件，拼了命的往她脑海里塞，她紧紧抱着自己，想要借此减轻一些痛苦，可是没有用，她完全阻止不了。
那么多，那么痛。
这些都是她的过去，她一度放弃的过去。
陆泽一直注意着纪暖，见她进房好一阵子也没有出来，立刻推门进去，发现她倒在地上，怀里紧抱着一个染着血的相框。
“纪暖，醒醒，纪暖！”
他推了她几下，纪暖毫无反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他赶紧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检查了一下，确定她没有受伤，只是晕过去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
他看到她怀里的相框，想要拿出来，但她抱得死紧，他只好歪头看了一眼。
见到克里斯身边那个人时，他顿时有些惊讶。
这不是……
他又看了纪暖一眼，想了想，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找到了船上的无线电。
陆泽刚把无线电拿起来，背后就被枪口抵住了：“举起手，不要乱动。”
陆泽放下无线电，举起手，慢慢转身，看着身后的查理：“你拿枪指我？”
查理表情一点也不含糊：“抱歉，职责所在，你用无线电干什么？纪小姐怎么了？”
陆泽淡漠的看着他：“受了点刺激，睡一觉就好，我有义务向上头汇报她的身体状况。”
查理不为所动：“请见谅，我们不能跟华夏那边有任何联系，都走到这一步，我不希望任何大意破坏计划。”
“你也应该看到了，她身体不好，醒来后情绪也不见得稳定，我需要请示……”
查理举枪，眼神冰冷：“在抵达伊丽莎白号之前，除了保持沉默，你什么都不需要。我们是同伴，陆先生，我不想对你动武。”
“……好。”陆泽耸耸肩，“那就等到了伊丽莎白号再说吧。”
“谢谢你的体谅。”
查理眼看陆泽出去才出门，陆泽信步往纪暖的房间走，眼角余光瞥见背后的查理还在注视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这一趟任务，怕是没那么简单。
704 青年
不知过了多久，纪暖睁开眼睛，坐起身。
她躺在晕过去的那间房的床上，手上的伤口已经不见了，连血迹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原本拿在手里的照片不翼而飞。
肯定有人来过。
她愣了一瞬，赶紧到处翻找照片，但什么都没找到。
这时，陆泽从外面走进来，手里还端着粥，见她醒了，把粥放在一旁，坐在床边问道：“怎么会突然晕过去？受什么刺激了？”
纪暖想起照片上的那蓝，心头一痛。
她恢复记忆了。
忘记的过去，她都想起来了。
但陆泽没有必要知道的那么详细，所以纪暖只是摇摇头，淡淡的说道：“我没事，就是想到那么人差不多算是我害死的，我心里有点过不去。”
陆泽何许人也，一听就知道她并不把他当自己人。
“对了，我怎么会躺在床上？我手里的那张照片呢？怎么不见了？”
陆泽说道：“是我料理的，照片是物证，沾了血擦不掉，我已经丢进海里了。”
原来是他干的。
纪暖捂着有些闷痛的头，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傍晚。”
“我睡了这么久？”纪暖立刻起身，看向窗外，“我们还在原地停着？没有去伊丽莎白号吗？”
陆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正在接引中，先吃点东西吧。”
纪暖的脑袋还有点混乱，听到正在接引，稍稍松了口气，疲惫的坐下来。
她真的饿了，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吃着吃着，她想起那些已经被埋葬在华夏的故人们，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大家都不在了，只有她还活着。
眼泪掉进粥里，她也没有停下，继续稀里呼噜的吃。
她的命是大家好不容易换回来的，她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拯救更多的人。
吃完东西，她想出门，却被陆泽拦住了。
“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不是说正在接引吗？但连个上船检查的人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吧。”
陆泽说道：“这是为你的安全着想，外面的事有艾兰迪交涉，现在不是你出场的时候。”
虽然怀疑，可陆泽说的也是事实。
纪暖只能作罢：“那他们谈多久了？”
陆泽说道：“原本的接头人出了点问题，现在这个新的来一个小时了，还在交涉中，最好不要出去节外生枝。”
“好吧。”
安抚了纪暖之后，陆泽就端着碗出去了。
这件事他倒是没有欺骗纪暖，接应人的确来了，而且正在商谈细节中，他从舱房外路过，守着门的费因斯对他耸耸肩，陆泽略一点头，走过去了。
就在他过去没多久，舱房的门打开，一个金发碧眼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这青年相当俊美，面容雌雄莫辨，明明是人人自危的乱世，他身上却带着一种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出尘感，看起来是那么的干净，纯洁，仿佛是下凡来拯救世人的天使一般。
艾兰迪紧随其后走出来，对这青年连连点头：“先生你就放心吧，这位免疫者，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让她发挥最大作用的！啊，时候不早了，我送您。”
青年抬手：“不必了，我知道怎么走，你们先去做准备吧。”
“是！”
青年转身，原本被挡住的左脸露出来。
和白皙无暇的右脸不同，青年的左脸有很大一片烧伤，上面皮肉扭曲，沟壑遍布，和完美的右脸形成鲜明对比。
一边是天使，一边是恶魔，看起来格外诡异。
青年并不隐藏自己的伤势，就这么走了，他离开之后，艾兰迪赶紧叫查理和费因斯去开快艇，他则亲自跑去纪暖休息的房间，叫她做好上船的准备。
几人散去后，隐在转角的陆泽才走出来，看着青年离开的方向。
艾兰迪对此人毕恭毕敬，而且，从他字里行间的意思，可以听出带着纪暖来这里并非艾兰迪的舍生取义，而是一个有组织的计划。
那青年是什么人？
他和艾兰迪的上头，又是谁？
陆泽中午摸无线电的举动引起了查理的警觉，现在，查理已经对他起疑心了，他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把快艇上的消息传递出去，只能以纪暖为主，走一步看一步，见机行事。
听艾兰迪说马上就能上船，纪暖松了口气：“好，多谢，就是……克里斯的死会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艾兰迪给她吃定心丸：“嗨，放心吧，纪小姐，我都已经跟接应人谈妥了。”
“艾兰迪先生，不瞒你说，我有些觉得奇怪——如果只有你和查理几个人的话，再加上我和陆泽，我们几乎是不可能在伊丽莎白号上登陆的，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此事我跟百里先生做过约定，不便透露。如果你想知道内情，可以去问他。”
“好。”纪暖立刻就要出去。
艾兰迪却是拦住了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伊丽莎白号上，再联系可以吗？”
“……好。”
纪暖点头，暂时先把这疙瘩放着。
正如艾兰迪所说，不多时，一艘巡逻艇开过来，大老远就给他们发信号。
快艇上几人都在甲板上等着，待那巡逻艇靠近，上面下来两个穿着制服的大兵，手里还提着油桶。
原来是快艇没油，走不了了。
两个大兵没有多问，加了油就回去，开着巡逻艇主动开道。
此时暮色渐沉，海上云层变得深浅有序，和深蓝的大海一起，组成了一副蔚为壮观的图画，几人的脸也被隐在暮色之中，看起来晦暗不明。
伊丽莎白号是一艘核动力巡洋舰，是仅次于“林肯号”航母的超级巡洋舰，面积广，续航能力强，上面多安置着众联的科研工作者，达到了4级安全标准的生化实验室就在这艘巡洋舰上，也是他们此行的目的。
有巡逻艇开道，一切安然无恙，纪暖从通用频道里听到，他们的快艇被误认为是没有燃料而漂流到伊丽莎白号的管辖领域，等他们接受了检查，可以留在伊丽莎白号上过夜，明天再回去。
当然，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到时候自有人代他们走。
只是，在下船接受检查的时候，一个耿直大兵对戴着口罩的纪暖产生了怀疑。
前面艾兰迪和查理、费因斯已经过去，纪暖和陆泽本来就不是众联人的长相，又在这种紧张时候接受检查，那大兵持枪过去，很强硬的要求纪暖把口罩摘下来。
艾兰迪没想到会有这种愣头青在，顿时紧张起来。
705 解围
“女士，请摘下口罩，接受检查！”见纪暖不动，那士兵也警觉起来，立刻打开了配枪保险，正对着纪暖，严厉的说道，“再不摘下来，我就要开枪了！”
艾兰迪赶紧上前：“兄弟！冷静一点！这是我们家小姐，面容受伤不愿见人……”
说着，他往士兵口袋里塞了个硬邦邦的东西，眼神交流。
士兵可不吃他这一套，立刻甩开艾兰迪，大叫一声：“请求增援！这里有可疑人士！请求增援！”
费因斯和查理对视一眼，正要趁着人还没过来，把这没眼色的家伙解决了，陆泽也将手伸向背后的袖珍手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声喝止突然从前面传来：“何事喧哗！”
来人了！
几人暗暗握住武器，打算在事情败露之前动手。艾兰迪紧张的回头，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松了口气：“啊，先生，你快来看看，这里似乎有点误会！”
士兵扭头一看，赶紧问好：“见过长官！”
他还在怀疑纪暖他们，手里的枪也没有放下。
那长官信步走到几人跟前，伸手过去，把士兵的枪压下去了：“不得无理，这是伊丽莎白号的客人。”
士兵愣住了，还是有些不相信：“可是这位女士……”
话到最后，他还是不情不愿的退后了。
这人把手枪压下去之后，纪暖刚好抬头，看到了一张让她差点惊叫出声的脸。
来人正是艾兰迪口中的接引使，一面天使一面恶魔的青年。
让纪暖惊愕的不止是这张脸，她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青年见到纪暖，微微一笑，走过来说道：“女士，虽然您是客人，但例行检查还是要做的，如果不方便，我亲自检查，这边请。”
说着，他伸手请纪暖向前。
纪暖完全无法动弹了。
这人跟艾兰迪是认识的？
这么说，艾兰迪要求合作的事根本就是一个骗局？
可他分明说过，云川也是知情的！
云川真的知道她来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了吗？真的知道她现在的处境吗？
陆泽见纪暖僵硬，察觉不对劲，上前一步想要护着她，纪暖却忽然前进，声音细细的用英语说道：“抱歉，我失态了。”
青年微笑，被烧伤的那边连也跟着扭曲起来，看着十分可怕：“是我这张脸吓到您了，兴许我下次出来应该戴张面具，哈哈。”
他笑声爽朗，可在纪暖听来是那么刺耳。
士兵见长官要亲自检查，也就放了心，陆泽也通过了检查。
眼看青年带着纪暖一直往里走，陆泽担心出什么意外，想跟上去，艾兰迪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陆泽看纪暖并没有求救的意思，心里着急，却也无计可施。
向前走了几步，青年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背后人们的视线，然后，轻轻摘下纪暖的口罩。
他看着这张脸，笑容十分温柔，就像看到了久别的恋人。
借着摘口罩的动作，他的手也大胆的落在纪暖脸颊上，轻轻抚摸，触手的肌肤光滑柔嫩，就像剥了壳的鸡蛋。
她比过去更勾人。
特别是现在，因为他的触碰，她那双略带憔悴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眼底的震悚和惊恐，比他预想的再见要生动多了。
“在这里见到你可真让人高兴。”青年微笑，用口型无声的说出了下一句，“纪暖。”
被他注视着，纪暖动弹不得。
他就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主动帮她戴上口罩，对士兵说道：“没什么可疑的，放行。”
士兵敬了个礼：“是！长官！”
青年帮他们解了围，又跟艾兰迪寒暄几句，也没再跟纪暖说话，干脆的走了。
纪暖精神恍惚的跟着陆泽到了分配的舱房住下，一颗心狂跳不止。
陆泽早注意到她精神不对，一关门，立刻把她拖到跟前问道：“你怎么了？那个军官跟你是什么关系？你认识他？”
纪暖被迫抬头。
她脸上的惊恐是装不出来的，陆泽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说道：“纪暖，我是你的保镖，也是同行者，你不能对我有所隐瞒。”
她失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现在骤然恢复记忆，也没必要到处宣扬。
纪暖被他抓着，片刻间就想好了对策，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颤巍巍的说道：“那人的脸好可怕啊……”
她脸都白了，也的确是被吓到的样子，陆泽狐疑：“你害怕？”
“怎么可能不怕！”纪暖甩开他的手，“他长得跟个丧尸一样，刚才又离我那么近，下次要不你去试试！”
平心而论，那青年长得是真吓人，陆泽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
看纪暖迟迟不能平复，他在旁揶揄：“你连丧尸都不怕，这人不比丧尸好看多了？”
纪暖没好气的说道：“那你见过会说话的丧尸？别再跟我提那个人，我现在一点都不想想起他。”
“呵。”
陆泽暂时结束这个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艾兰迪有古怪。”
“为什么？”
“自从我们离开海伦娜号之后，就等于跟华夏方面断了联系。”
“我知道啊，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但是，如果此举只是为了把我们——更确切地说，是把你隔离起来，你觉得之后会发生什么？”
纪暖皱眉：“我们是达成约定的，艾兰迪伤害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不是伤害你，而是利用你做点别的。虽然你千里迢迢离开华夏是为了躲避党派之争，但是现在看来，怕是根本避免不了。你以为那长官为什么会帮我们过关？”
“艾兰迪不是说……他是接应人吗？”
“他说是你就信？照理说，我们的接引应该在暗中进行，现在却得到了军官的帮助，还光明正大的在这儿住下了，你觉得这正常吗？”
想起那青年的脸，纪暖心里知道这事儿不正常，但还是决定暂时装傻：“要我说，你就是疑心病太重了，有人帮我们你还疑神疑鬼，这样下去，我们还怎么呆在这船上？”
“……”
艾兰迪兴许在骗他们，他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可纪暖这脑子笨的，怎么就是转不过来？
陆泽都被她气的没脾气了，转身往外走：“我出去探探情况，你自己好好待着别乱跑，听到没有！”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
“也跟傻子差不多了。”陆泽哼了一声，推门而去。
纪暖一下子就虚脱了，她坐在舱房里，擦去头上的冷汗。
这下……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