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卖鱼去
周晚晚太清楚赵小三儿这幅样子有多好玩儿了,她都总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别说赵四奶这样的老太太了。怎么说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周晚晚觉得自己还是有良心一点比较好,所以她拉起赵小三儿的手跑了。
两人跑到街对面找小三儿家的后门才回头看,赵四奶还站在周家门口看着他们笑。赵小三儿拉着周晚晚赶紧跑,直到跑回赵家关上院门才放下心来。
周晚晚从障子空看去,赵四奶笑了几声转身走进了周家。这又是给谁做媒去了?管他是谁,反正与自己兄妹无关,周晚晚也就不去探究了。
赵家没有人在,赵五婶夫妇去生产队干活了,赵大壮去上学,赵二栓应该是去打猪草了。赵家也是土坯茅草房,三间,中间开门。赵小三儿热情地邀请周晚晚进屋去看他收藏的石子、玻璃瓶和一串死蟑螂,周晚晚黑着脸跑了出来。赵小三儿这个变态小孩,你说你收集死蟑螂干嘛?真是后悔认识他!
赵小三儿很郁闷地跟了出来,怎么哄周晚晚都不肯跟他回家了。不过赵小三还是觉得应该让周晚晚看看他的宝贝收藏,那么多的好东西,说不定她看了一高兴,就跟他回家做妹妹了呢!
所以赵小三儿继续游说周晚晚跟他回家去看看,特别是那串死蟑螂,保存得可好了!
周晚晚一脸黑线地发誓,再也不搭理这个小屁孩儿了!一定要跟这个小变态绝交!
又等了两天,周家兄妹期盼的雨终于来了。吓了整整一天一夜,不是春天的绵绵细雨,这场雨下得干脆透彻,淋漓尽致,三年没下过大雨的三家屯迎来了第一场透雨,持续了三年的大旱终告结束!
大雨过后,天空湛蓝高远,大地苍翠欲滴,阳光清澈透明,世界好像被彻底清洗了一遍,人们心里的希冀也像喝饱了水的小苗一样,蹭蹭地长了起来。
一大早,周阳三兄妹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周晨先把昨天晚上就准备好的木桶、木棍等工具偷偷拿出门,周阳把周晚晚背在背上,用的是他们兄妹小时候李秀华用的一个背篼。
背篼构造很简单,一块四方形的布,刚好够托住小孩的腰背,布的四角有两长两短四条带子。把小孩放到背上,用布兜住,两个短带子绑在腰间,两个长带子绕过肩膀在前胸交叉再绑在腰上就好了。看着简单,可小孩子在这样的背篼里安全又舒适,他们三兄妹都是被母亲这么背大的。
周晚晚也有所准备。她把周晨的书包翻出来,是个蓝色厚劳动布缝的单肩挎包,母亲亲手做的,周阳用了几天给了周晨,周晨用了一年,就再也没机会用了。周晚晚把它翻出来,就是要刺激一下周阳兄弟俩,不能忘了母亲的期待,更不能放弃上学。
周晚晚在包里装着那个保温小水壶,里面是灵泉水。
周阳看周晨顺利走远,就背着周晚晚也出门了。
他按着先前跟周晨商量好的,没走上公路再往南走去河套的路线,而是从村东头的田间小路绕了个圈才过去。这是兄弟俩的保密措施之一。
到了河套,周晨已经下水了。因为下了一场大雨,河套的几个泡子都变大了挺多,河道上也有不少临时积水的小水沟。不过好在河道里是沙石底,进去很容易,走起来也没有烂泥粘脚。
周晚晚照例是要摸摸水的,周阳很耐心地抱着她让她摸够了,才找个干净的小沙丘让她待在那等着。
周晚晚这次放进去的鱼比上次的大一些,一条都有一斤多一点,而且品种也比较单一,以鲤鱼为主。他们这个地区还是比较习惯吃鲤鱼的,一些比较正式的宴席,用的鱼也都是鲤鱼。
很快的,周阳兄弟俩就抓了三十多条鱼上来,木桶也就能装得下这些了,还要放一点水进去,抬着走十里路,是很重的负担。
都准备好了,周晨又去拔了一些青草,挽了几下,一个简易的草盖子就成了。将它放在木桶上,既能防止鱼跳出来,也能遮太阳。
还是周阳背着周晚晚,兄妹三人先绕田间小路走,打算走出村子点距离再上大路。
刚下过雨的田间小路,泥泞不堪,兄弟俩不舍得穿鞋,都是光着脚,把裤腿挽得高高的,小心翼翼地走着。走出一里多路,周晚晚就感觉大哥的后背被汗水浸湿了,二哥的额头也有汗出来。
周晚晚想让哥哥们歇歇,可在这样泥泞的路上,脚踩在烂泥里,根本没有个休息的地方;她想要下来自己走路,减轻一下大哥的负担,可是自己的小短腿,下来就得陷在泥地里出不来,只能给大哥添麻烦。周晚晚死死地咬住嘴唇,不敢出声,她现在能做的就是不要添麻烦。
终于,他们在泥泞中跋涉了两里多路以后走出了田间小路,上了大路。从三家屯到乡里的路是沙石路,当时别说绥林县,就是兴化地区下属十二个县,也找不出一条水泥公路。所以沙石路在当时就算最好的公路了。路两旁有去年新栽的小树,勉强可以遮阴,路边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沙堆,是修路工人维护公路用的。
周家三兄妹都满身是汗,坐在树荫下的沙堆上吹着凉风,觉得舒服极了。周晚晚拿出书包里的水给哥哥们喝,笑眯眯地听着哥哥们的夸奖,努力淡化心里的难受,不让哥哥看出来。还有近八里的路程,她真是怕累坏了这两个身体还没有发育好的孩子。
周阳和周晨可没觉得怎么样,他们干惯了农活,负重走这点路真不算什么。
休息够了,去路边的壕沟里洗了脚穿上鞋,周晨折了两根细树枝,给周晚晚编了个凉帽戴上。
兄妹三人再次出发,这次要比刚才好走多了,有了树荫遮挡,也不那么热了,兄弟俩一鼓作气走过了大高屯才休息。大高屯离三家屯五里路,过了这里,这一路就算走了一半了。
这次休息过后,周晨要求背着周晚晚,被周阳坚决地拒绝了。最后看周晨急了,周阳只好答应,回来的路上给他背。周晨没办法,只好尽量把木桶往自己的方向挪,好减轻一下哥哥的负担,可又被周阳不着痕迹地挪了回来。
周晚晚看着两个哥哥的小动作,从来没这么渴望自己能快点长大。再长大一点,至少,不要在这种时候成为他们的负担……
太阳越升越高,也越来越热,周阳兄弟俩满身满头的汗,周晚晚在灵泉水里加了能量补充剂给他们喝下去,体力虽然恢复不少,可是负重走了这么久,身体一定会很疲劳的,这是谁都没办法的事。
终于,他们走过了小高屯。小高屯离乡里二里地,过了这里马上就要到了。周晚晚已经远远地看见那条几十米的小街上刷着白灰的砖房,还有乡政府的大铁门和门上大红色的宣传标语了,“大办人民公社”几个字醒目异常。
杨树沟乡政府就在杨树沟镇上,镇外半里路是一个人字路口,周晚晚他们走的这条公路连接着西南方向的兴化市,是兴化区政府所在地,另一条路从西北方向的陵安县过来,两条路在杨树沟镇镇外汇合成一条,通向东北方向的绥林县城,接着就是通向更远的省城。
周家三兄妹就在人字路口停了下来。他们打算先在这里试试,把鱼卖给过路的司机。
这条路上经常会有一些长途运输车经过,这些跑长途的司机手里有钱,在吃上也肯花钱。以前,一些村里的农民有什么要卖的家禽、蔬菜或者山货,都会来这里,摆在路边,过路的司机看见了,就停下车买。
慢慢的,镇外的这段公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市场,在每年的夏秋季节都会繁荣一段时间,据说,多的时候有十几个摊子摆在这里。
可那也是前些年的事了。这几年不允许农民私自买卖东西,这个小市场也就散了。当然,这三年农民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来卖的。
周家三兄妹在路边站了半个多小时,前后过去三辆大卡车,都是墨绿色的盖着帆布棚子的长途运输车,呼啸而过,没做任何停留。
在这条路上跑的长途运输卡车都是这种,载重两吨,解放牌,隶属各个市县的运输公司。在这个时代,跑长途运输的卡车司机可是很威风很有油水的职业,据说很多城里姑娘找对象都希望能找个卡车司机。
看两个哥哥眼里有了焦急之色,周晚晚觉得火候到了,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二哥,他们知道我们是在卖鱼吗?”
周晨果然没让周晚晚失望,马上想到了问题所在。
下一辆车再过来,周晨已经能拿着一条柳条穿着的大鱼冲着司机招手了。可惜,这辆车还是没停下来。
三人虽然失望,却也没放弃,再接再厉,冲每辆路过的大卡车努力挥舞手中的鱼,终于,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候,今天路过他们的第五辆大卡车停了下来。
一个戴着军绿色解放帽的小伙子从大卡车高高的驾驶座上跳了下来。周晚晚一看这个司机就知道今天的鱼有着落了。
第四十七章 赚钱
这个司机上身穿了一件白棉布衬衫,虽然领子塌了下来,领口上也有油渍,但外面披了一件灰色咔叽布中山装,蓝色劳动布裤子,军绿色解放鞋,这身行头应该是现在城市青年最时髦的打扮了。让周晚晚注意的是,这身衣服一个补丁没有,至少也得有七、八成新,他竟然很随便地用来做工作服,一副脏了也不在乎的样子,可见是很有些家底的。
果然,这个司机上来就问:“小孩儿,你这鱼是活的吗?有大的吗?”
周晚晚笑,大客户来了,人家不在乎价格,人家关心的是品质!
周阳赶紧把木桶上的草盖拿开,让司机看鱼。这些鱼周晚晚喂过两次灵泉水了,就是为了让它们保持最活跃的状态。果然,周阳一掀开盖子,里面的鱼都翻起了水花,有两条甚至蹦了起来,一条一蹦两三尺高,吓了司机一大跳。
“好家伙!真新鲜!”司机一看这鱼就高兴得露出了满口大白牙,“个儿还不小!这些鱼我都要了!”
周家三兄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能全卖掉,兴奋地彼此对视了一眼。
“我们这鱼一共有三十五条,你真能都要吗?”周阳觉得还是要确认一下。
“都要了!”司机又趴在木桶上看了看,被一条忽然翻身的鱼扑腾了一脸水,他抹了一把脸,很肯定地说。
“你们卖多少钱一斤?”
周阳和周晨对视了一眼,他们也是打听过的,据说干岔河改道前村里人农闲时也是打过鱼卖的,但都不大,卖一毛的有,卖一毛五的也有,他们觉得自己的鱼比较大,定了两毛钱,但是要是实在不行,一毛八也是可以卖的。如果在天黑前还是卖不出去,一毛五也卖,总不能辛辛苦苦白抬来,一点钱都拿不到。
“叔叔,你要多少钱买?”周晚晚赶紧插话,可不能让哥哥们把鱼便宜卖了,那么辛苦地抬过来的,不说高价,也不能一毛两毛就卖了。“我们的鱼这么大,还新鲜,别处买不到的。”周晚晚忽闪着她长长的睫毛努力卖萌,大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卡车司机。
卡车司机下车就直奔鱼过来了,听到问话才注意到被周阳抱在怀里的周晚晚,一看眼睛就有点不够用了,这孩子长得,白白嫩嫩,五官精巧细致,大眼睛黑亮亮水润润,再加上那一头软乎乎的小卷毛,只是看着她,心就软得一塌糊涂,大声儿说话都怕吓着她。
这个还没结婚的小伙子,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别人一说疼孩子,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要是有这么一个小宝贝,软乎乎、甜丝丝,可不是怕给含化了嘛!卡车司机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揉了揉周晚晚的小卷毛,“这小丫头长的,这个稀罕人儿!”然后又去逗她:“你咋知道别处买不到?”
“这鱼只有我哥哥能抓来,谁都抓不住!别处当然买不到。”周晚晚睁着她黑亮亮的大眼睛看卡车司机,“叔叔,你要多少钱买?”接着又垂下睫毛,嘟起玫瑰花一样的小嘴巴,带点小委屈地低声说道:“我们卖鱼给二哥攒学费。”
卡车司机被周晚晚这一套下来给彻底拿下,心都快要化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抱她,这幅小样子,再配上白嫩嫩的小脸儿、软乎乎的小卷毛,哎呀!谁忍心让这样的小女孩儿受一点委屈、有一点不高兴呢?
卡车司机的手伸出来,周阳就后退一步躲开了,周晨配合默契地挡在周阳身前,“叔叔,你要多少钱买?”周晨没有任何做生意的经验,脑子却聪明。他从周晚晚的问话中马上明白过来,在不知道行情的情况下,不能自己喊价,得先听对方给什么价,这样才不会吃亏。
卡车司机的注意力还全在周晚晚身上,被周晨挡了一下,竟然上前一步还想去抱,周晚晚用胳膊抱住周阳的脖子,把小脑袋埋在大哥身上不起来了。
“叔叔,我妹妹胆子小,还怕生。”周阳提醒道,又后退了一步。他在家就和周晨商量好了,在外面是绝对不能放开妹妹,更不能给别人抱。今天宁可不卖鱼也不能让妹妹出任何差池。
卡车司机又看了几眼周晚晚,发现小丫头不肯抬头了,才开始跟周晨讲价,“说实话,你这鱼要是在城里副食商店,少说也得五毛钱一斤,但在这条路上没这个价,你知道吧?”
周晨点了点头,没说话,其实无论是城里副食商店的价格,还是路上的价格,他都不知道。多说多错,所以他等卡车司机继续说下去。
“你这鱼,说小不小,说大呢,还真不够上桌做大菜。我给你三毛五一斤,要是能再大点,我还能加点,这么大的,在这条路上,顶天也就这个价了。”卡车司机说得很诚恳。周晚晚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这话应该没有多大水分。这些鱼虽然难得,但还真是不够大,在他们这个地方,做上档次的席面,鱼小于二斤是上不去桌子的。
周晨考虑了一下,回头看周阳,周阳冲弟弟点了点头。
“那就三毛五一斤吧。”周晨点头答应了下来。这比他们预计的价格已经高出很多了,卡车司机说得也很诚恳,这个价可以了。
卡车司机利索地从车里拿出称和一个大盆,开始称鱼,一见就是早有准备,看来没少在路上买东西。
最后一称,三十八斤三两,三毛五一斤,一共十三块四毛钱,卡车司机看了看忽闪着大眼睛看他掏钱的周晚晚,零头抹掉的话就没说出来,最后还给他们凑了个整数,给了十三块五毛钱。
周晚晚笑眯眯地看着周晨把钱数了一边,然后交给周阳,周阳又推给周晨,让他揣好。
“叔叔,我们要是抓到大鱼,你还要吗?”周晚晚觉得这个司机不错,爽快又诚实,可以发展成长期客户。
“你给叔叔抱抱,你哥哥抓到多大的鱼我都要!”卡车司机半真半假地向周晚晚伸出手。
周晨挤到卡车司机跟前拿木桶,刚刚好挡住他去抱妹妹的手,“叔叔,我们还能抓着鱼,你都要?”
周晚晚又把脑袋埋周阳身上装害羞,耳朵却很认真地听二哥跟卡车司机谈生意。
“要!你有多少我都能要!要是比这个大,二斤以下的,给你四毛,二斤以上的给你五毛一斤!”卡车司机很爽快地答道,他们这些运输公司的司机,走南闯北都有自己的一些渠道,可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又什么都要凭票购买的年代,手里有门路没东西也是浪费。如果能长期收到鱼,特别是大鱼,无论是要疏通关系还是要赚点差价费,对他们来说都是非常好的事情。
当然,如果拿到黑市,能卖到正常价格的三五倍,那就能大赚一笔了。
“我每周一、三、五从兴化到省城,都是差不多这个点儿路过杨树沟,二、四、六从省城回兴化,下午三点左右路过这,你们要是有鱼,这两个点儿在这等我就行。”卡车司机想了想,又补充:“你们要是有别的山货啥地,拿来也行,我一定给你们个公道价。”
“谢谢叔叔。”周晨很有礼貌地道谢,也跟卡车司机交代自己的时间:“我们只在不能干活的时候去抓鱼,一般都是下雨第二天下不了地才会过来,其它时间可能都不行。”
“行,你们有鱼了在这等我就行,来了我就要!”双方说定了,卡车司机就准备走了,走前又去逗周晚晚,“跟叔叔走吧,叔叔带你做大卡车。”这个时代,做大卡车可是所有小孩子的梦想。
周晚晚笑眯眯地跟卡车司机招手,“叔叔再见!一路顺风!”
卡车司机哈哈大笑,又要去摸周晚晚,看看两个小男孩戒备的神情,摸摸鼻子又笑了,“再见!抓了鱼就拿过来啊!”
直到卡车开走了,再也看不到影子了,周家三兄妹才松了口气,相视而笑,眼睛里满是兴奋和喜悦。
三人翻过路边的壕沟,穿过护路林,在一个小土包后面坐下。周晨拿出钱,先数了一遍,然后又给周阳数了一遍。十三块五毛钱,一张十元的,印着全国人民大团结,是当时面额最大的纸币,再加上三张一块的,一张五毛的,这些钱在两兄弟手里过了好几遍。周阳数完把钱又交给了周晨,“你心细,你拿着,藏好了就行。”
周晨想了想,把钱接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十元钱纸币单独抽出来贴身藏着,又拿出两张一块的放上衣兜里,剩下的一块五毛放裤子兜里。放进去后又掏出来看看,再放进去,确认地拍了拍,才算放心。
十三块五毛钱,对周家兄弟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现在周阳在生产队挣二等工分,一天八个工分,能挣一毛六分钱左右,周晨挣三等工分,一天五个工分,才一毛钱。也就是说,兄弟俩加起来要干五十多天才能挣这些钱。而且,即使能赚到这些钱,他们也从来没领过这么多钱,甚至生产队里的很多人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干一年都没拿回家过这些钱。
第四十八章 花钱
周晨把钱藏好,来回走了两步,确认没问题了,拍拍周晚晚的小脑袋,“囡囡,咱有钱了!走,大哥、二哥带你吃好的去!”
周晚晚太喜欢看二哥这得瑟的小样子了!她很配合地往镇里一指,“吃好吃的去!”
兄妹三人高高兴兴地出发,去吃好吃的了。
杨树沟乡,说叫镇子,其实只有一条沿着公路的几十米的小街,街上只有几家店铺。最大的一间是乡供销社,五间打通了的大房子,在小街上一字排开,很是威风。
供销社旁边是县食品公司下设的杨树沟乡食品站,这个食品站主要供应在乡里工作的非农业户口的工作人员的粮油副食,没有粮票、肉票等各种票基本是什么东西都买不出来的。从今年开始,这个食品站又有了另外一个功能,代收农民交的任务猪,全乡十多个大队的任务猪都在这里验等、定价。
食品站的马路对面是乡政府的大铁门,这个从来不关上的大铁门在这里就是威严的象征,很多农民路过这里都会绕开几步走。邮局是小小的一间,在乡政府的院里。乡派出所的房子也是挨着乡政府建的,只是另开了一个大门,院子还是通着的。
乡中学和小学建在稍隔开一点的地方,两排房子,一排是中学,一排是小学,共用一个操场,一个大门。
乡卫生院倒是独立的四间房子和院子,就建在乡政府斜对面。
整个杨树沟乡的街道上就是这几个地方。兄妹三人来到小街上,目的地有两个,先去供销社。
踏进供销社的门槛,周晚晚就觉得一阵阴凉,空气中混合着酱油、醋、水果糖、火柴和各种货物的复杂味道。门口放着两个大缸,虽然都用木头盖子盖着,但一闻就知道装着的是酱油、醋,还有一个空着的缸,应该是装酒的,处于长期缺货状态。
然后看见的就是长长的木头柜台,和柜台后面的一大排货架了。周晚晚扫了一眼,发现柜台上空空如也,后面的货架也只摆着寥寥几种常见的日用品,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周晚晚甚至没在柜台上看见一匹布,也就是说,现在布料还是缺货的,周阳兄弟俩商量着要给她买新衣服的计划看来是实施不了了。
周晨问了好几声“有人吗?”才从货架后面转出一个穿黑色中山装的黑瘦的中年人。这个人周晚晚是认识的,前世直到她上大学,这个人还在乡供销社做售货员。据说他有什么亲戚是县粮油公司的领导,因为他腿脚不好,才把他安排到这里做售货员。他的全名大家早就忘了,全乡的人都叫他的外号——刘瘸子。
刘瘸子个子不高,估计还不到一米七,一瘸一拐地走出来,阴沉着脸看着站在柜台外面的三个孩子,也不说话。
“我们要买一个小勺子,再买一斤水果糖,要好的那种。还要买牙膏、两把牙刷、一盒香皂,还有一个发卡,”周晨回头指了指周晚晚,“给我妹妹戴的。”
刘瘸子看了两眼这三个孩子,看穿着就是周围村子里的农家孩子,却难得地衣服干净整洁,目光清澈平和,举止大方得体。
“小勺子没有。水果糖九毛六一斤,牙膏一毛八,牙刷一毛二,香皂两毛,发卡一毛五,”刘瘸子没有去拿东西,看着他们先报了价格,手里算盘珠子扒拉得脆响,“一共一块七毛三。”
刘瘸子的意思很明显,这么多东西,三个农村孩子,有这么多钱买吗?
周晨一直是个敏感的小孩,刘瘸子这么明显的意思他马上就觉察出来了,一时觉得受了侮辱,脸一下就涨红了。
周阳和周晚晚也觉得受到了轻视,但周晚晚很快调整过来心态,现在的情况,估计全乡的农民家庭也没有哪户的存款能达到一块七毛钱的,刘瘸子的质疑虽然有小看人的意思,但还是可以理解的。
周阳虽然觉得气愤,却也没周晨反应那么大,他年纪大些,看过、经历过的事比周晨多一些,而且心性上也比周晨沉稳,马上就调整过来了。最主要的,周阳还有弟弟妹妹要安慰,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及自己的情绪。
“小二,咱的钱呢?你放哪个兜了?”周阳抓住周晨轻微颤抖的手,冲他很温和地慢慢地问道。
周晨的手在被大哥稳稳地握住后就不抖了,又听周阳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地跟他说话,心一下就定了下来。他快速回握了一下大哥的手,又冲担心地看着他的妹妹笑了一下,才拿出揣在上衣兜里的两元钱。
刘瘸子仔细看了几眼周晨放在柜台上的两元钱,才转身去给他们拿东西。每种商品只供应一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也不用挑选,很快就拿齐了。周晨先拿起那个红色的有机玻璃发卡,给周晚晚戴在头上。
不得不说,审美这个东西有时候还真是先天的。周晨就这么随随便便一戴,周晚晚蓬松柔软的小卷毛配上小小的红色发卡,可爱指数暴涨,真的比周阳前几天费了好大劲给她梳的小朝天辫好看太多了。
兄弟俩看着妹妹的样子都喜欢得不得了,轮番上去亲了两口才罢休。周晚晚从供销社的玻璃窗上看见自己的样子也笑了,她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前世在画报上看到的小童星,特别是这一头小卷毛,再被二哥这么一打扮,更像秀兰.邓波儿了。
不得不说,萌娃的力量是无穷的,被全乡人形容“看谁都像欠了他两块钱”、“他妈进供销社他都不会主动搭理”的刘瘸子,竟然拿出钥匙,打开木头柜台的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卷红色的发带来。发带宽不过三、四厘米,是很常见的玻璃纱,透明飘逸,可以说是这个年代大大小小的女孩子最向往的东西了。
周阳兄弟看到发带也两眼放光,这个可比大队供销社买的那条好看多了,颜色正,材料也好,一看就是好东西。
“给别人从省城带的,只能卖给你们一尺。”刘瘸子还是冷着一张脸,非常缺乏表情地说道。
兄弟俩赶紧点头道谢,一尺就一尺,足够给妹妹用了。
周晨又一次发挥他与生俱来的好手艺,拿着发带在周晚晚头上一绕,手指转几下,就是个漂亮的蝴蝶结发箍,纯正的红色,更是衬得周晚晚小卷毛蓬松甜美、皮肤白嫩水润、眼睛清澈黑亮。连不苟言笑的刘瘸子看着都扯着嘴咧了一下。
周晨又付了五毛钱,兄妹三人才拿着东西走出供销社。因为走之前周晚晚笑眯眯地对刘瘸子说了句甜丝丝的“谢谢伯伯!伯伯再见!”,他们又得到了一个免费的纸箱子来装东西。
兄妹三人的第二站是乡食品站。乡食品站除了月初那几天卖点粮食,其它时间基本都没东西可卖。但偶尔运气好,也是能碰上有猪肉或者油条卖的。当然,这种好运气一个月也就只有月初能碰上那么几次,这还得是情况相对好一些的今年,之前的三年,几个月也碰不上一次。
食品站的东西都是凭票购买,没有粮票、肉票、油票等各种票有钱也不卖给你,唯一例外的就是油条。油条一根收一两粮票再加三分钱,如果没有粮票,八分钱一根,这是食品站里唯一一种不用凭票能买到的东西。其它粮油、猪肉之类的东西,没有票你出高出原价几倍的价格也是不会卖给你的。兄妹三人今天就是冲着油条来的。
他们的运气很好,进到食品站的屋里,就看见柜台上摞着一堆油条,有二三十根。周阳和周晨无心他顾直接冲着油条就过去了,周晚晚脖子转了一圈,把食品站大概观察了一下。
乡食品站有一个很大的院子,是为年末收猪准备的,七八间砖房,外面刷着白灰,用红色的颜料写着“坚持一大二公,高举三面红旗”的标语。
对外开放的屋子只有两间,进门一间一侧摆着一个大木头案子,油腻腻、黑乎乎,应该是卖猪肉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另一侧是一个大锅,锅旁也是一个油腻腻的大案子,上面摆着漏勺之类的东西,应该是炸油条的地方。正对着门是一个跟供销社一样的木头柜台,油条就摆在柜台上,黄澄澄地泛着油光。
另一间屋子也是空空的,只有个木头架子和一个大油桶,周晚晚估计,那是卖粮油的地方。
在周晚晚观察食品站的时候,兄弟俩已经开始商量买油条了。
周阳的意思是买两根,一根给弟弟,一根给妹妹。自从周霞再次把他们兄妹出卖给周老太太之后,周阳就再也没提过要分给周霞吃的。
周晨不要,他觉得给妹妹买一根就行了。妹妹太小了,出生到现在,从没吃过一顿饱饭,每天看着她皱着小眉头喝周家的糊糊,他都心疼得不行。
周晚晚才不管哥哥们怎么计划,也不打算在这里跟他们讲道理,她直接行动。
周晚晚从周阳怀里探出半个身子去掏周晨的衣兜,周阳怕摔着她,赶紧抱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周晨也想知道妹妹要干什么,很配合地让她把钱掏了出来。
周晨兜里原来有三块五毛钱,在乡供销社花了两块二毛三分,还剩一块两毛七分。周晚晚想了一下,花太多哥哥们一定会心疼的,来日方长,今天就先把剩下的毛票花了吧。
第四十九章 打算
油条八分钱一根,周晚晚数了两毛四分钱放到柜台上,“伯伯,我买三根油条。”柜台后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都穿着油渍麻花的白大褂,正聊得起劲儿。
两人听见说话才抬头看兄妹三个,一见周晚晚,其中一个矮墩墩顶着一个大脑袋的马上开始嚷嚷:“这是谁家的孩子呀!长得咋这么好看!”说着又冲卖粮油的里间喊道:“徐大屁股你快出来看看!这孩子可真好看!要是你家生这么个丫头,你媳妇也不能整天唧唧歪歪闹着让你儿子离婚了!”
里间闻声走出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人,一脸络腮胡子,眼睛睁得铜铃一样大,很有些猛张飞的气势。
一看这个人的大个子和突出来的大眼睛,周晚晚就乐了,这个可是熟人——乡里卖肉的徐一刀,没卖肉以前叫徐大屁,全名徐大屁股,是周娟未来的公公。
这人最可乐的地方还不在名字,而是他们家艰辛的不懈的百折不挠的生儿子历史。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几代单传,每一代为了生儿子都折腾得鸡犬不宁。到徐大屁股这一代,他终于生了两个儿子,可惜下一代还是子嗣艰难,前世,周娟生了四个女儿才生出他们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个男孙,从此成为徐家的功臣,在徐家横着走。
徐大屁股现在当然不知道他还要折腾十几年才能见到孙子,对女孩还没那么敬而远之,所以看见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小丫头不但不怕他还冲他笑,马上就喜欢上了,伸手就想抱过来。
周阳早有准备,在徐大屁股伸手的时候已经抱着周晚晚错开了两步,然后转身就往外走,“小二,我带囡囡在外面等你,你买完去找我们。”
周晚晚被周阳抱着快步走出食品站的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大嗓门在那嚷嚷:“这谁家孩子啊?咱这方圆几十里谁家能养出这么水灵的小丫头?她这么小咋还知道花钱呐……”
兄妹俩走出食品站的院子,站在小街上等周晨。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正是该吃午饭的时候,小街上却一个人也没有。旁边杨树沟乡的居民区里也静悄悄一片,没有一丝炊烟升起,也没有饭菜香味儿飘出来,这三年来,大家早都习惯一天只吃两顿饭了。
周晨很快跑出来,手里拿着用细麻绳捆着的三根油条。
兄妹三人看着油条都笑了,脸上一片欣喜。
“出了镇子再吃。”周晨先向镇外走去,“徐大屁没认出我们来,一直问咱是哪个屯子的,我没告诉他。他不认识咱们,咱们也不用认识他。”
“没事儿,咱也不求他啥,不认识也好,认识了要抱囡囡咱还不好回呢。”周阳听周晨话里有点赌气的意思,马上安慰他,“也没啥机会跟他见面,真上咱家来了,大伯娘也不会让咱靠前。”
周晨也觉得哥哥说得对,很快就放下了徐大屁股的事,说起周晚晚竟然会花钱,而且还能知道三根油条要两毛四分钱。食品站里的人都惊奇得不行,周晨也惊讶,周晚晚是第一次看见钱,怎么就会花呢?
“你咋知道三根油条要用多少钱?”周晨笑眯眯地问周晚晚,一副很为妹妹的聪明骄傲的样子。
周晚晚在心里直骂自己没脑子,怎么就忘了这一世自己根本就没见过钱呢?怎么就忘了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还不到一岁半的小娃娃呢?想让哥哥们买油条撒娇卖萌哭闹装可怜怎么都能达到目的,干嘛就偷懒走捷径呢?现在好了,是省了力气达到目的了,可这怎么解释?再聪明的小孩,也没有没见过钱就会花的吧?
“二哥拿钱换了糖和发带!我也要拿钱给大哥、二哥换油条!”周晚晚只能硬着头皮装幼稚,“就拿那几张换,多了不给他们,咱们得自己留着。”
兄弟俩听得哈哈大笑,都上来对她又亲又揉,完全没怀疑周晚晚的说法。周阳觉得自己妹妹太聪明了,看了一次就知道用钱换东西了,而且还运气好,一拿一个准儿,“咱囡囡手可真准,抓一把就正好,以后干啥都能干好!”
“脑子也好使,还知道剩下的钱咱得留着,”周晨也是看自己妹妹哪都好,干啥都可爱,“囡囡,咱留着剩下的钱干啥?”
“留着给二哥上学!”周晚晚大声说,她得声音甜甜糯糯,说话一直都软软的,这次是少见的干脆。
周晨一下红了眼圈,把周晚晚抱过来,用脑门贴着她的脑门,“二哥不上学了,以后咱赚钱都留着给囡囡上学,让囡囡上到大学。”
周晚晚被周晨的情绪感染,也控制不住地哽咽了起来,“我们以后多赚钱,够二哥上学,也够囡囡也上学。”
“小二,咱一年卖几次鱼,就够你和囡囡上学了。你去上学,家里有大哥呢。”说着,周阳也红了眼睛,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妈就想让咱都上学……”
“我也想去,可真不行,”周晨看大哥这样,赶紧擦了眼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去上学,家里少个人挣工分,奶得闹翻天了,最后还是去不成。”看周阳要反驳,周晨打断他,接着道:“大哥,你一个人扛不住。爷和爸也不会同意,他们最怕奶闹腾了,到时候家里过不了消停日子了,他们一准儿不能让我去了。最主要的是,我去上学,这学费的事咋说?咱卖鱼的事就瞒不住了,奶一定得把钱要去,河套里的鱼咱也藏不住了。这么一折腾,我上不了学,也不能给囡囡攒学费了,咱啥都干不成了。”
“早晚都得有这么一出,现在怕了,等囡囡上学了,奶还不是得闹?到时候还把你耽误了。”周阳也有自己的打算。今天卖了鱼,又谈好了以后还来卖,他就想好了,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送周晨去学校。这是母亲最大的心愿,他不能让母亲闭不上眼。
“囡囡上学还有六、七年呢!到时候咱还怕她闹?”周晨扬起下巴,“到时候咱就长大了,还用怕谁?”
“是大哥没用……”周阳也知道兄妹三人现在的处境,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他们都拗不过周家的几个大人。只要其他人想,随时都能压制住他们,只用最简单的暴力手段,他们就毫无办法。
“还要咋有用?全屯子看看,谁十四就挣二等工分了?周富十六还是三等呢,周军十四还没下地干活呢!”周晨不想让大哥自责,更不想让他这么逼自己,“不就是欺负咱没妈吗?不就是欺负咱还小吗?”周晨冷笑,“过几年等咱长大了再看看!”
“过几年就把你耽误了!”周阳也不是没想过,过几年他长大了,他们兄妹的处境一定能好一些,可弟弟等不起呀。
“大哥,你放心吧!我就是不上学,也能活出个样子来!”看周阳着急的样子,周晨又冷静地给他分析:“咱卖鱼能卖几次谁都说不准,明年还能不能再卖也不一定,咱得趁现在能攒钱就多攒点,别的都得放一放,万一出啥差头说啥都没用了。我上不上学都没啥,咱得把囡囡上学的钱先攒够了。”
“攒够了钱,先让二哥上学,囡囡再上学。”周晚晚在旁边接话,她不能让周晨放弃上学的念头,即使现在还去不了,也得随时提醒他。
“那给大哥干点啥?”周晨看周阳落寞的样子,就想逗逗妹妹,让大哥高兴一下。
“给大哥娶媳妇!”周晚晚小胳膊一张,就抱住了周阳的脖子,把软乎乎甜丝丝的小脑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周晨噗嗤就笑了出来,周阳的脸一下红透了。周晚晚也在心里笑,他也想转移一下大哥的注意力,这个年纪的小小少年,是最不禁逗的年纪,一说娶媳妇准脸红。
周晨看周阳脸红得不行,觉得很有意思,接着逗妹妹:“你还知道娶媳妇?谁跟你说的?”
“四叔娶媳妇很高兴,以后咱赚了钱,给大哥娶媳妇,再给二哥娶一个!”周晚晚觉得不能只有大哥被欺负,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把她二哥也拖下水。
周晨听了果然小脸一红,这回轮到周阳笑他了。周晚晚在大哥怀里扮乖宝宝,看着周晨的样子在心里乐,你说你今年才十一岁,知道什么娶媳妇?你脸红什么呀?
被周晚晚这么一搅合,兄弟俩因为周晨不能上学而压抑的心情都好多了。三人走到镇外,过了人字路口,在路边找了一个阴凉的沙堆,开始吃油条。
油条做得挺大的,四个一斤,在周晚晚看来,与后世油条的味道根本没法比,但在他们三兄妹的眼里,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美味了。
是的,周晚晚也很馋油条。从今年春天开始,周晚晚就和哥哥们一样,只吃能量补充剂,没吃过空间里的食物了。哥哥们在饿肚子,她自己在空间里大吃大喝,这样的事她做不出来。
所以,三兄妹现在虽然身体很健康,体内不缺任何营养物质,肚子却是每天都处于半饱状态的。这三根油条对他们来说,吸引力真的很大。
第五十章 村头
做油条的面是全麦面粉,陈年旧粮,淡褐色,磨得很粗糙,炸油条的油是棉籽油,俗称卫生油,比大豆油和菜籽油的味道差很多。但不管怎样,这是实实在在的粮食,小麦特有的香味,闻着就让人心里踏实、满足,炸成金色的表皮,泛着油光,散发着诱人的油香,对很长时间没吃过饱饭的兄妹三人来说,眼前这三根油条真的可以媲美世间任何美味了。
周晨利落地分好油条,每人一根。周晚晚接过来迫不及待地张嘴就咬了一大口,然后,她才发现自己悲剧了。对于上下加起来才长了十颗前门牙的周晚晚来说,她没有臼齿,她嚼不动油条,她只能用光秃秃的牙床子磨……
周阳首先发现妹妹的囧状,虽然他一向厚道,不太拿妹妹开玩笑,可看着周晚晚皱着小眉头一脸挫败呲牙咧嘴地拿牙床撸油条的样子,也马上笑喷!周晨就不用说了,已经笑得揉着肚子捶沙堆了……
周晚晚一脸苦大仇深地奋力蠕动着她没用的牙床,心里对两个哥哥已经无力吐槽了。她是亲妹妹吧?是亲的吧?有看亲妹妹的笑话看得这么高兴的吗?
还是周阳比较厚道,笑够了就嚼碎了油条喂妹妹。周晚晚很有骨气地拒绝了两下,在她大哥“大哥再也不笑话囡囡了”的保证下才开始吃。
至于周晨,周晚晚直接无视。这小子拿着油条一直在周晚晚的面前晃,时不时捏着嗓子来一句:“囡囡,这个油条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哦~”或者在周晚晚的怒瞪下嗲嗲地问她:“囡囡,刚才自己嚼的那口嚼碎了吗?你这个样子很浪费哦~”把周晚晚上次说得港台腔学得惟妙惟肖十分欠揍。
周晚晚脸上强装的冷静破功,狠狠地白了她二哥一眼,这边没瞪完呢,那边周阳一个没忍住,噗嗤又笑了出来。周晚晚一个大白眼丢过去,成功地将周阳的笑声掐断,这边周晨又开始捂着肚子捶沙堆了……
……
这顿油条吃得非常欢乐,当然,这是对周阳和周晨而言。周晚晚虽然被强行喂了好多口,可基本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她只顾着怨念了,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回去的路就比来时容易走多了,兄妹三人休息好了,肚子也不饿,就沿着路边的阴凉慢慢往家走。
周晚晚抱着水壶,周阳两兄弟丝毫没发现,里面的水任他们怎么喝都没喝完。周阳抱着周晚晚,周晨哄了半天,周晚晚就是不让他抱,扬着小下巴,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小卷毛也跟着一抖一抖,几十年后周晨想起她当时的样子还要忍不住笑出来,真像个闹脾气的小卷毛狗。
周晚晚不让周晨抱着,周阳也乐得不松手。平时周晚晚都是周晨照顾着穿衣吃饭,说话、游戏也是跟周晨比较合拍,周阳总觉得自己这个大哥当得有些不称职,今天终于有机会卖把力气,当然非常积极主动,而且妹妹喜欢跟自己亲近,让他心里也熨帖无比,哪能错过机会。
周晨看哥哥和妹妹的样子忍不住翻白眼儿,你俩抱得紧紧地躲着我是想干啥?我是鬼子土匪要强抢民女还是恶霸地主要拆散你们兄妹呀?
三人闹到大高屯才消停下来,又休息了一下,再往前走三里路就要拐上小路绕道回村了。周晨看着眼前一直在表演兄妹情深的两人,又想了想泥泞不堪的田间小路,决定不跟他们一般见识,提议自己拿着木桶和买来的东西绕路回家,周阳两人走大路回去。
周阳看看妹妹被晒得通红的小脸,就同意了。周晚晚觉得对周晨的惩罚也差不多了,主动张开小胳膊让她二哥抱抱。周晨本来想拿乔一下的,可一看见妹妹十颗小乳牙全露出来冲他笑,就把刚才的事都忘了,抱过来再被周晚晚贴着脖子拿软乎乎甜丝丝的小脑袋蹭蹭,立刻变身二十四孝好哥哥,哪还记得这个小屁孩儿刚才不搭理他的事。
周阳搬起纸箱子拿起木桶顺手再把妹妹的水壶要过来拿着,笑眯眯地看着弟弟妹妹腻歪在一起。要说任劳任怨二十四孝好哥哥,这位才是典范呢。
周阳和周晚晚沿着公路走到村东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虽然过了立夏,天时渐长,但离夏至毕竟还有一个多月,这个时候太阳早已没有了中午的炙热,天空清澈湛蓝,空气如过滤过一样清新湿润。
周晚晚把绑在头上的发带拿了下来,和发卡一起放到周阳兜里。这些是他们卖鱼赚钱的证据,可是不能让人发现。虽然在乡里她就想到了,可是看哥哥们买得那么开心,她就没忍心提。周晚晚知道,在两个哥哥心里,用自己赚的钱打扮妹妹是非常开心的一件事,也是他们自立的开始。周晚晚觉得她要支持哥哥们这种想法,当然,周晚晚更得保护他们不受伤害。所以,这些东西只能戴到这里为止,再往前走就得藏起来了。
周阳也忽然想起来,这些东西如果让人发现,是没法交代来处的。他摸摸妹妹的小卷毛,很内疚,因为不能保护妹妹,甚至她喜欢的东西都不能正大光明地拥有。这一刻,周阳对长大这件事有了更为清晰的明确的理解。
村口枯死的老槐树下闲坐着一群人,好容易雨休不用上地干活,辛苦了一个春天的人们都出来唠唠闲嗑。妇女们手里纳着永远做不完的鞋底,男人们惬意地抽着旱烟,彼此高门大嗓地说着今年的收成和邻里的八卦。几个泥猴一样的淘小子在撵鸡追猪,被偶尔得空的母亲抓住拍两巴掌,嚎两嗓子意思一下又去玩儿泥巴了。
这是周晚晚前世最为熟悉的场景,她在这个地方出生长大,尽管当时的生活困苦不堪,可走出这里以后,多少个温暖宁馨的梦里,她还是会重新回来,从这样一场场她熟悉到骨子里的梦境中寻求慰藉。今世归来,再度见到这乡村中最为平常的一幕,周晚晚心生感激,她忽然明白,如今,她活在前世的美梦中,而且不用惧怕醒来。
周晚晚的感慨还没抒发完,就被一阵吵吵嚷嚷打断了。十几个十多岁的男孩子快速地从村东头的打谷场跑来,嘈杂的叫嚷中还夹杂着哭声,马上吸引了大槐树这边的注意。
待他们走近,憨牛婶嗷一声扑了过去,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扔在泥地上被踩了好几脚也不管了。
二憨被几个男孩子围在中间,手捂着额头,有血不断流出来,半边脖子和一大块衣服已经被血浸透,再加上满身泥巴,各种痕迹混在一起,狼狈又可怖。
“二憨,你这是咋整地?被谁打了?”憨牛婶吓得手直哆嗦,想看看二憨的伤口又怕碰疼了满头满脸血的儿子,“大憨呢?看你兄弟被人打你咋不知道帮着?!咋不回家叫你爹?!你是死人呐?”
憨牛婶生了两个壮实儿子,都如憨牛叔一样,人壮如牛,也力大如牛,平时无论是在生产队里劳动还是在屯子里跟人打架,一家子都是当之无愧的头一份,今天二憨被打成这样,憨牛婶几乎马上认定,这是她家二憨落单儿了,才被一群小兔崽子合着伙给欺负了,要不她家二憨能吃亏?她骂大憨,可是给欺负她儿子的人听的,她家不只有二憨,还有大憨,还有憨牛,谁敢来欺负就试试!
“娘!”大憨人如其名,憨憨地在这群淘小子后面应着他娘,慢慢走了过来,大家赶紧给他让路。
待大憨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大人们又是大吃一惊。一米七十多的大憨,除了没流那么多血,其它地方比二憨还惨。脸上青青紫紫找不到一块好地方,一只眼睛肿得完全睁不开,鼻梁上鼓起一个紫色的大包,全身都是泥巴,一看就是被人按到泥坑里狠揍了一顿。
“大憨!你哥俩这是被谁欺负了?!”憨牛婶一看两个儿子的惨样马上炸了,这还了得,这是专挑他们一家欺负来了!“憨妞!”憨牛婶赶忙喊七岁的小女儿,“去找你爹!再找你二叔!欺负到咱家来了!你俩哥都让人欺负了!让他们抄家伙快点来!”
“唉!看我爹不削死他!”憨妞也跟两个哥哥一样,长得比同龄的小女孩高大壮实很多,连嗓音都一样憨憨的。
“娘!”二憨看他娘给他撑腰了,他爹又要来给他报仇了,被揍的惊吓和委屈这才敢发泄,哇一声小牛犊子一样哭出声,语无伦次地跟他娘告起状来:“我哥被按泥坑里揍……我去帮我哥,他上来就给我一砖头子……我都给削蒙了!”
“都谁打的呀?哪个杀千刀的敢打你俩呀?来多少人呐?”憨牛婶一听头发都要气竖起来了,这还了得,这得多少人能把她两个蛮牛似的的儿子打成这样啊!
二憨刚要说话,人群里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走了出来,很不屑地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二憨,“瞅你那熊样!打输了还有脸哭?!”
第五十一章 沈国栋
二憨在这个男孩走过来时就吓得一缩脖子,等他伸手时二憨已经控制不住地发抖,几步就窜到他娘身后去了。
走出来这个男孩也浑身是泥,一看就知道他是打架的另一方了,身上衣服被扯坏了好几处,甚至手里还拿着被撕下来的一只衣袖。不过看他脸上可比大憨兄弟好多了,除了嘴角青了一块,其它地方都还算正常。当然,也不排除泥巴太多,盖住了红肿淤青的可能。
“他,”男孩子拿下巴指了一下大憨,“我打的。”大憨看了对方一眼,难堪地转过头。
“他,”男孩又拿下巴点了一下二憨,态度十分敷衍,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自己找上门挨揍,我顺手就给了两砖头。”
周围的大人大吃一惊,一个人揍了大憨、二憨两兄弟,还没怎么受伤,这孩子这么厉害?
大憨今年十四岁,可掰手腕、摔跤全大队的大人也没几个能胜得过他的,更别提再加上一个二憨。二憨虽然比他哥小两岁,力气可不比他哥小多少,就这两兄弟,两三个成年人要打趴下他们都难,这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一个人就这么把他们揍成这样?
可看大憨兄弟俩的样子,这男孩不但把他俩揍了,还揍怕了,揍服气了。兄弟俩见了他,啥都不敢说,就这么认怂了。
这个男孩也不是很高,比大憨还矮一点,四肢修长,身材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劲瘦的样子,可看被撕下来一只袖子漏出来的胳膊,肌肉紧实,匀称有力,绝不是他们村子里被饥饿折磨了三年的乡村少年能比得了的。
“你们要找谁来揍我?赶紧地,打完我得回家了。”男孩说话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一点都没有找人打架的火气,还有些不耐烦,好似他揍了人家他还觉得挺无聊,但人家要接着挨揍,他又不能不打起精神再揍他一顿一样。甚至,从始至终,他都没拿正眼看憨牛婶一家几口。
“你哪屯子地呀?谁家孩子?”憨牛婶明显感觉到了两个儿子的胆怯,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男孩有些邪门儿,他平平淡淡两句话,声儿都不太大,但她听了就脊背发凉,早忘了打算好的要扑上去撒泼的事儿了,平时张口就来的骂人话也吞了回去,“你给我等着,看我家憨牛来了怎么收拾你!”
“你爹啥时候来?”男孩根本没理憨牛婶,又用他不正眼看人的冷淡样子撇了一眼大憨,“再不来我可走了。”
“你,你走吧,不,不打了。”憨牛憋了半天,磕磕绊绊憋出一句来,红着脸扭开了头不敢看他娘。
“就这熊样儿还敢找我打架?”男孩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转身向村子里走了。
围观的人赶紧给他让出一条路来,看着他手插兜里不紧不慢地顺着公路往屯子里走。
“你……”憨牛婶被这个男孩的态度弄蒙了,等人都走出十几步了才想起阻拦,“你给我站住!打了人就想跑?没门儿!今天你不给我大憨、二憨治伤就别想走出三家屯!”
“他俩上赶着找揍还要我给治伤?!”男孩回过头挑起一边眉毛,冲大憨兄弟俩问道:“我刚才是不揍地轻了?”
大憨躲开男孩的目光,使劲儿拉住要往上冲的憨牛婶,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憨牛婶惊得瞪圆了眼睛,冲儿子恨铁不成钢地叫:“你说你俩咋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啊!找他比啥?!比赢了能当饭吃?”
憨牛婶拿蒲扇一样的大巴掌啪啪地在大憨的头上扇了两巴掌,又教训儿子:“完蛋玩意儿!都是熊包!一个打不过他,俩也打不过?你还有脸给我哭!”最后一句是戳着二憨的脑门儿吼出来的。
“那你也不能走!”憨牛婶骂完儿子还是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俩儿子被打成这样,她咋地也得给他们讨回公道来,“就是我们家俩打你一个,你也不能下这样的黑手!你这是想要我大憨、二憨的命啊!”
“操!”男孩把手里那只被撕下来的衣袖一扔,迈着大步就走了回来,“来来,咱们再打一场,还让你俩一起上,打赢了的走人,打输了就他妈的给我闭嘴!”
大憨和二憨吓得退了好几步,“不……不打了!你走吧!不用你治伤!”
“打!”男孩眼睛一瞪,“打死谁算谁倒霉!”
“你想打死谁咋地?这还没王法了!”憨牛婶见两个儿子吓得不成样子,护崽的母老虎一样冲了上去,“你先打死我!给你,你打!我看你敢要谁的命!”
憨牛婶摆足了架势带着阵阵罡风直冲过来,勇猛非常。三家屯的妇女里,老老少少都算上,要说动手打架憨牛婶绝对是第一,她身体好,脾气暴,下手狠,嫁过来十几年打架无数,从无败绩。
憨牛婶冲到一半,就被男孩飞起的一脚踹了个结结实实,好在大憨在憨牛婶冲上去的时候就追过来准备拉住她,可惜慢了一步,只来得及接住被踹得踉跄后退了好几步的憨牛婶。憨牛婶身高体壮,那一脚的力度又出乎意料的大,大憨接住母亲后退了几步还是没站住,母子二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别打了!别打!我们认输!认输了!”大憨见男孩踹出一脚后毫不犹豫,快速上前抬脚又踹向憨牛婶,慌忙喊道。可惜,他还是喊慢了半拍,男孩踹出的脚已经收不回去了,被第一脚踹得说不出话来的憨牛婶又挨了一脚,好在男孩听了大憨的话这一脚力道有所收敛,踹得不至于像第一脚那么严重。
男孩没理求饶的大憨,冲憨牛婶扬了扬下巴,“就这点能耐还想找我拼命?三脚我就能踹死你!”
憨牛婶捂着肚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烂泥一样摊在大憨怀里。
男孩像没看见憨牛婶的狼狈样子一样,拿脚尖轻轻踢了踢她,“还打不打了?”看她没反应,又稍稍加重力道踢了两脚,“打不打了?”丝毫不理大憨急切地重复着“不打了不打了!你走吧!我们不打了!”
“让她说!”男孩执意要让瘫倒的憨牛婶回答他,憨牛婶没办法,只能费力地摇了摇手,看男孩眼睛一瞪,又赶紧摇了摇头。
“操!”男孩皱着眉头转身离开,当周围吃惊又有些畏惧的人群不存在一样,走出去一段,又转身回来,憨牛婶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正慢慢起身,看男孩又走了回来,腿一软,吓得又坐在了地上。
男孩走回来捡起扔在地上的一只衣袖,冲吓得有些哆嗦的憨牛婶一家三口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操!就这么个小胆儿还想找老子拼命?”
直到男孩慢慢走远,沉默的人群才开始骚动起来。
“这哪来的孩子?”
“这小子下手可真狠呐!”
“就是!这是冲着要人命去的呀!”
……
人群马上爆发出一堆对这个男孩的议论。
憨牛婶被两个儿子和几个相熟的邻居七手八脚地搀扶起来,慢慢喘着气,一步一步试探着走了几步,感觉内脏没什么大问题,才放下心来。
大家看憨牛婶的伤没事儿,议论得更起劲儿了,直到家住井台旁边的二秃子咬着秃舌头说了好几遍,人们才听清楚,这个男孩原来是沈首长的孙子,叫沈国栋。
“我说这孩子看着就不像咱农村人嘛!人家沈首长的孙子,那还能是一般人?”
“你看打架这厉害!这吃大米白面长大的孩子和咱吃糠咽菜长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沈首长那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他这个孙子也有这股狠劲儿!”
……
沈首长的孙子啊,那是啥家庭出来的!能是咱农村人惹得起的?对沈国栋出手伤人的事大家开始躲躲闪闪地不提了,这小子有这么硬的背景,又这么敢下手,你去招惹他不就是找揍吗!连被揍得很惨的憨牛婶一家都不再提报复、赔偿这些话题了。
憨牛带着他弟弟过来,问明了情况,说了几句话就扶着憨牛婶、又拍了一把大憨的后脑勺带着几个人回家了。
看热闹的众人还是不肯散,聚在一起打探先前沈国栋痛殴大憨兄弟的事,看过打架全程的几个男孩子唾沫横飞地讲述着。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论力气沈国栋还真不一定能比过大憨,更不用说再加上个二憨了。可沈国栋敢下手,根本不在乎打死人的那种敢下手,而且还敢拼命,根本不在乎自己被打到哪儿了,不知道疼一样,上来就不要命地专挑要命的地方揍大憨。大憨被他的气势震住,没反应过来就被揍趴下了。
二憨看大憨被揍倒在泥塘里,马上冲上去帮哥哥,可刚一近身,就被沈国栋一砖头拍头上了,血哗一下就流了一脸。沈国栋没看见二憨头上的血一样,毫不手软地接着又给了他一砖头。要不是大憨抱住沈国栋的腿拖了他一把,这砖头很可能就把二憨拍趴下了。被拽了个趔趄的沈国栋回身就给了大憨一脚,大憨鼻子上那个肿得紫亮亮的大包就是那一脚踹出来的,很可能鼻梁骨都给踹断了。
“这孩子,将来可不一般呐!”刘瞎子翻着白眼,摩挲着他从不离身的卦签口袋叹息着说。
周晚晚在心里点头,刘瞎子总算说对了一次,这个沈国栋将来当真是很不一般。
第五十二章 蹊跷
前世,周晚晚没见过沈国栋其人,却听了很多他的八卦。
第一次听到沈国栋的名字,周晚晚刚上乡里的初中,那时候沈国栋已经在全县甚至全地区都赫赫有名了。
沈国栋打完人就销声匿迹了,像周晚晚这样的农村初中生当然不可能知道他的行踪和事情的后续处理。再一次听到他的名字,已经是1980年周晚晚考上大学回家过暑假的时候了。
那年沈国栋回三家屯给沈首长安葬。沈首长是哪年去世的三家屯的人都不知道,直到沈国栋回来给他建了一座超豪华的大墓,让他心心念念要落叶归根的愿望达成了,家乡人才知道这位传奇的老英雄已经离世多年了。
让全县震惊的可不是沈首长的豪华大墓,而是沈国栋开的小轿车。当时的绥林县,只有县政府有一辆破旧的小轿车和一辆建国前的吉普车。
小轿车轻易不敢开出县城,走个几十公里它必定抛锚。吉普车倒是结实,可特别不舒服,帆布顶棚,冬冷夏热,走在路上零件哐啷啷响个不停。而据说沈国栋开的小轿车比高官的还高级,是外国货!车里还有暖气和冷气,豪华得当年*主席都没坐过呀!
后面几年,直到周晚晚死前,每年都能听到关于沈国栋回来扫墓的盛况,他坐的车一年比一年高级,排场一年比一年盛大。这个人简直成了传奇一样的存在。
周晚晚没想到,今生竟然能见到这样一个沈国栋,还真有单挑造反派三大金刚的气势。
看完热闹,周阳抱着周晚晚回到家,周家的厨房已经在准备晚饭了。按理说周老太太一天没看见他们,照例一定要骂一顿的,可今天厨房里只有王凤英母女三人,东屋也静悄悄地听不到说话声。周晨在西屋悄悄冲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别说话,回西屋去。
“奶骂你了?”回到西屋,周阳赶紧问周晨。
“没有。”周晨把周晚晚抱过去洗脸换衣服,折腾一天,又是灰又是汗,小家伙的小脸儿都快成小花猫了。
“是大丫姐,赵四奶给介绍了个对象,是沤麻坑的,二伯娘嫌穷,不咋同意,奶刚骂了一通,咱可别去惹她,再冲咱们来。”周晨一边跟周阳说话,一边手脚麻利地给周晚晚梳洗完又换了身干净衣服,满意地看妹妹又变成一个白嫩嫩香喷喷的小娃娃。
周晚晚想起来了,前几天赵四奶来家,应该就是给周平保媒的。沤麻坑的,这个应该就是前世给周富换亲的人家,那男人比周平大了十多岁,少了一只手,婚后脾气暴躁,最后逼得周平上吊自杀。
虽然知道结局,可周晚晚没打算对周平订婚或者是结婚的事做任何干涉。
说她冷血也好,说她残忍也罢,周晚晚觉得她没办法干涉,也改变不了什么。沤麻坑离三家屯二十多里,过了小寒山走不远就是,订婚前周平和周春喜夫妇是去相看过那个男人的。那个男人家穷、残疾、年龄大,这些他们都知道,甚至脾气暴躁这一点,只要稍微用点心打听一下也是很容易就能知道。但他们最后还是同意了这门亲事。虽然有周老太太强势施压的原因,但只要周平不同意,周老太太还能绑着她去结婚吗?
周晚晚不知道自己能从中做什么改变。难道直接上去跟周平说你别嫁,那个男人最后会逼死你?
所以,即使每想起这件事,周晚晚心里都像堵着一团浸了水的棉花一样,湿漉漉冷冰冰,她也不打算去提醒周平一家什么。因为没用,因为他们早已经把自己推上了悬崖,谁都救不了他们。
当天晚上,周家的晚饭吃得很压抑。周老太太守着粥盆坐着不动,布满皱纹的三角眼阴沉地盯着周平母女俩。李贵芝和周平低着头不做声,细看他们,身体都在轻微地发着抖。
“老二,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就不能拿出点钢气来?你就做不了女人的主?”周春发吸溜了一口糊糊,拿筷子在桌子上比比划划地教训周春喜。
“二哥,你看把娘给气的!”周红英也给周春发帮腔,“你不是大孝子吗?你就这点孝心都没有?”
“娘,不是我不孝顺,是那家人家实在是不合适啊。”周春喜放下一口没动的粥碗,抱着头蹲在了炕上。
“咋不合适了?我这当奶奶的还能害了她?”周老太太敲着粥盆愤愤地说,也不管三棍子抽不出个屁来的二儿子了,直接冲周平母女去了:“你嫌人家啥?人家岁数大点也没七老八十,一只手没了也不耽误干活,你嫌弃人家,人家还没嫌弃你呢!当娘的是不下蛋的母鸡,就怕你将来也生不出儿子来,断了人家的后!”
“娘啊!你咋能这么说我大丫啊!”李贵芝崩溃一样滑到地上,浑身瘫软,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拼尽全身力气地哀嚎起来:“我二丫不能找这么个人啊……这得毁了她一辈子呀……他爹,你说句话吧!不能看着咱二丫往火坑里跳啊……”
周春喜在炕上一把一把使劲地揪着头发,在周平凄厉地叫了一声:“爹!”之后,终于抬起头,红着眼睛看向周老头,也凄厉地叫了声:“爹!”
周老头沉默地吧唧吧唧抽着他的烟袋锅子,一声不吭。周春喜的眼睛慢慢暗淡下来,最终脱力般坐在炕上,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娟冲王凤英使了好几个眼色,看热闹看得起劲儿的王凤英才反应过来,笑着站起来,跟周娟合力把李贵芝连拖带拽地弄到北炕上躺着,“他二婶儿,你看你这是干啥,咱娘也没说啥呀!”
周娟也笑着劝李贵芝:“二婶儿,我奶也没说马上就定下来,就是去相看相看。我奶都答应赵四奶了,大丫姐要是不去,我奶也没法儿跟人家交代。二婶儿,咱当小辈儿的,咋地也不能这么打老人的脸呐,你说是不是?”
“大嫂!你求求咱娘,这门亲可定不得啊!你也是看二丫长大的,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呀!”李贵芝抓着王凤英的手,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二婶,你看你咋听不明白话呢!咱这也没说就要定下来,不就是先相看一下吗?要不咱娘不好跟赵四奶交代不是?”王凤英对李贵芝的态度前所未有地好,做了这么多年妯娌,这是说话最有耐心的一次。
“别跟她啰嗦!听不懂人话地玩意儿!我不是亲奶,要拿她宝贝闺女喂狼去!”周老太太把头一转,恨恨地不肯看周春喜一家。
周春喜听周老太太松口了,眼里都有了亮光,“娘……”周春喜搓着手,嗫嚅着不知道对周老太太说什么好。
“娘!吃饭吧!我都饿了!”周红英白了一眼周春喜,在周娟的暗示下催着周老太太。
周老太太阴沉着脸开始分粥,清明过后,园子里的青菜陆续长了起来,周家现在的菜粥比以前丰富多了,虽然粮食还是就那么点,但是有了青菜,就显得不那么稀了,味道也好很多,总体来说,还是有很大改善的。
破天荒的,今天周平和周娟一样,都分到了一整碗的粥,甚至躺在炕上浑身发软起不来的李贵芝都有大半碗。周平和李贵芝受宠若惊地对视了一眼,眼里都是如释重负的笑意,在他们看来,这是周老太太妥协的信号,是觉得自己事办得不对,拉不下来脸跟他们道歉的表示。
周晚晚垂着眼睛喝周晨喂过来的粥,心里很不是滋味。在她看来,这碗粥是周老太太诱惑猎物走向陷阱的诱饵,吃了就永远别想逃脱。可惜,她在旁边看明白了也是白看,他们自己愿意相信猎人,心甘情愿地踏入陷阱,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实际上,看出这件事有蹊跷的不只周晚晚一个,甚至只有十一岁的周晨都不相信周老太太和王凤英母女的说法。
“赵四奶咋想给二姐介绍个这样的人?要是换别人家不得把她骂出去?咱奶咋还答应要相看?我看这事儿可不这么简单。”回到西屋,兄妹三人躺在被窝里准备睡觉的时候,周晨才说出自己的看法。现在,除非必要,周晨在东屋是不开口说话的,有话都是回来兄妹三个躲起来悄悄说。
“我看大伯娘也有点不对劲。”周阳想了想也说道。周晚晚知道,周阳这是同意的周晨的说法,又不想说周老太太的不是。
“我也觉出不对劲儿,你看她对二伯娘那样儿,”周晨想了想才形容:“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噗!周阳估计是想起当时王凤英的样子,又被周晨一形容,没忍住,笑了出来。
周晨和周晚晚想起王凤英的一脸假笑,也笑了出来。王凤英这个人,撒泼耍横胡搅蛮缠她是很拿手的,要让她装亲切和蔼善解人意,还真是别扭。
第五十三章 换亲
“不管大伯娘和奶要干啥,咱先看着,啥也别说。”周阳低低地嘱咐弟弟,不知道是不是周晚晚的错觉,大哥的声音有一些落寞。
周阳平时话不多,更不会主动去说家里人的不是,但周晚晚知道,他心里都明白,只是对亲情的信任和依恋让他不忍心揭去那层遮羞布。其实也是有逃避的心里吧,不说破,不去看,就可以当做亲人还是可以信任的,不会互相算计,不会去伤害,还能彼此依靠。即使知道自己这是自欺欺人,还是想多维持一会儿这种假象。
周阳毕竟只有十四岁,再沉稳有担当,也还是个小小少年,周晚晚特别能明白周阳的心理,也不想戳破他心里虚假的期待。这是一个情感缓冲带,如果没有这个阶段,直接面对亲人之间赤裸裸的出卖、伤害,周阳柔软的内心一定接受不了。没人能比周晚晚明白周阳有多重视亲情,所以,她也比任何人都想保护他少受伤害。
“有二伯父和二伯娘给二姐做主呢,咱能说啥?说了也没用。”周晨显然比周阳看得更透,或者说,他比周阳更放得下。
自去年冬天周晨与周老太太那次正面冲突以后,周晨在自己兄妹三人与周家其他人之间迅速而明确地隔出一道屏障,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屏障越来越坚硬,越来越高,周晚晚可以预见,不久的将来,周家其他人都将被周晨彻底隔绝出他们的世界。
讨论完别人的事,趁周春亮在外面磨锄头,周晨变戏法一样变出一只碗在周晚晚面前晃,“囡囡,这个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哦!”
周晚晚再也不想装什么淡定了,扭头就扑倒她大哥怀里告状:“大哥,我再也再也不想理二哥了!”
周阳忍笑忍得肩膀直抖,抱着气得小脸鼓鼓的妹妹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周晨逗够了,才很没诚意地跟妹妹道歉,然后很耐心地哄她吃东西:“……这个油条二哥都撕碎了,用热水一泡,又软又香,根本不用嚼,特别好吃,你尝尝就知道了……”
周晚晚没办法跟她二哥赌气了,这个笨蛋哥哥,他自己就分到一根油条,还留下来半根回来泡给她吃。虽然这种喜欢看妹妹笑话的习惯很不好,可是,看着这碗其实不怎么好吃,却让人眼睛莫名发热的油条糊糊,周晚晚觉得她二哥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哥哥了。
周晚晚吃完那碗油条糊糊,周阳也笑眯眯地起身从衣兜里掏出大半个用叶子包着的油条交给周晨,“还是你的办法好,我还打算着明天让囡囡就着粥吃呢,你明天早上给她用热水泡了吧。”
……
半个月后,周平在周老太太的主持下,还是去相看了。周老太太很难得地开恩,允许周春喜和李贵芝都请假,陪着赵四奶和周平去了沤麻坑。王凤英带着周富也去了,用赵四奶和周老太太的话说,多去几个人掌掌眼,一辈子的事咋能不慎重。
周平一家感恩戴德地跟着赵四奶和王凤英母子出发了,周晚晚看着他们一群人走出大门,觉得周平一家像被牵出去卖掉的肥猪。
周晚晚的心情非常复杂,所以当赵小三儿来找她玩儿的时候,就懒得搭理他。可这小子还特别没眼色,缠着周晚晚问他每天必问的问题:“你什么时候能做我妹妹?”
周晚晚打量了一下他的小萝卜头身材,“等你长到我大哥那么高再说吧。你现在还没我大哥腿高呢。”然后淡定转身,扔下倍受打击头顶黑云笼罩的赵小三儿回家了。
周晚晚的心情好多了,欺负小孩子什么的,真是太欢乐了。
当天晚上,去相看的几个人回来以后,都沉默着,家里只有周老太太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的声音。
去沤麻坑的几个人回来后怎么跟周老太太说的周晚晚没听见,看现在的情况,应该是周平拒绝了这么亲事,周春喜夫妇支持她,其他人即使有反对意见,也没正大光明站得住脚的理由。
所以周家气氛异常诡异,周老太太如一个火药桶,谁都怕自己是点火的那个倒霉鬼,王凤英母子沉默得让人心生警惕,这一家人最喜欢事不关己地看热闹了,今天竟然一句风凉话没说,一点煽风点火的事不做,这太不正常了。周春喜一家一副梗着脖子硬抗的姿态,很出乎周晚晚的意料。
周晚晚很奇怪,如果他们能一直这样坚持,前世周平的悲剧最后是怎么造成的?
大家都尽量不惹周老太太注意地吃完晚饭,迅速离开东屋,就怕刺激到周老太太脆弱的神经。没地儿可避必须跟周老太太住在一个房间的周春喜一家就可怜了,周兰微弱的吭吭唧唧声都成了周老太太不能忍受的噪音,最后李贵芝吓得抱着周兰去外面哄她,但还是惹来周老太太半宿的叱骂。
大家不明白,相看不成怎么就让周老太太反应这么大,哪里又算是折了她的面子呢?但没人敢去问,躲还来不及呢。
只有周晚晚知道,周老太太这样全是为了她的宝贝大孙子。在周晚晚眼里,周老太太一辈子都在与重男轻女为伴,只是结婚前别人不把她当人看,结婚后,她不把别人的女儿当人看。
在她眼里,孙子是家里的的顶梁柱,所有孙女、儿媳都是必须无条件为他们牺牲的。周富腿有残疾,人长得又老气,二十四了连个说媒的都没有,以后年纪越大,定亲越有困难。正好赵四奶介绍来这么一户人家,也是哥哥娶妻不易,妹妹人才不错。两家一拍即合,都愿意用女儿给儿子换个好媳妇,还省了彩礼钱。只是周富的亲妹妹周娟已经定亲,而且徐家又是那样的好人家,当然不能轻易退婚,周老太太与王凤英母女一番商议后,去换亲的就变成了周平。
周老太太对这个决定可一点都没为难,周平年龄合适,又是周家的孙女,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给周家换回个好媳妇回来,是个很合算的买卖。
表面上,周娟定亲的事就这样过去了,周晚晚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这只是个开始,但她也没准备做什么,看以后的发展再说吧。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第二天的黄昏,周晚晚特意挑生产队放工的时候跟赵小三儿在周家大门口玩儿过家家。如周晚晚所料,一向放工就进屋洗漱的周阳和周晨今天没有马上进屋,而是留在了外面陪她,很快的,赵小三儿的两个哥哥也过来了。
然后,周晨最先发现了周围房上、树上的一大群麻雀。
大灾过后,这片大地上除了人,很难再看到其他的动物了。以前成群结队随处可见的麻雀都少见了,这让手里拿着弹弓准备射下来几只打牙祭的男孩子们没有了用武之地。
今天这么大群的麻雀聚集在一起,在几个男孩的眼里那简直是一桌会飞的盛宴,弹弓很快准备好,平时舍不得用的最好的小石子也拿了出来。
周晚晚趁大家都去射麻雀、捡麻雀,躲在大门的角落里又放出一批麻雀。当然都是喂了药的,行动迟缓,不容易受惊吓,很容易射下来。
很快的,男孩子们打麻雀的欢呼声吸引来更多的小孩,周围几家的大人也过来围观。
周晨和赵大壮的技术最好,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打下来十几只。赵小三儿猴子一样上蹿下跳,飞跑着去捡。
周晚晚一脸黑线地看着脚边的一小堆死麻雀,觉得赵小三儿这是在报复自己昨天对他的打击。他捡了麻雀不放自己家里,都堆她脚下干嘛?她像喜欢死麻雀的吗?他别是自己喜欢收集死蟑螂,就认为她会喜欢观察麻雀的一千种死法吧?
最主要的是,赵小三儿你现在把这一堆血淋淋各种死状都有的麻雀放这给她看,你让她待会儿怎么吃烧麻雀嘛!
赵小三儿可看不出来周晚晚一肚子怨念,捡了麻雀还乐颠颠地往她面前送。看着他那副求表扬的蠢样子,周晚晚就奇怪了,看未来发展,这孩子不像智商有问题呀?怎么这么不会看人脸色呢?
这场麻雀捕杀战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完全看不见才告一个段落。周围有弹弓的小孩都有所斩获,收获最多的周晨和赵大壮共打下来六十多只,捡回来五十六只,两人很默契地平分了。
周围几家孩子小或者没来得及做弹弓打不下来的,周晨每家都送了一、两只,最后拿回家二十二只,再加上周军打下来的六只,当天晚上周家的孩子每人都分到一只烧麻雀。至于其他剩下的怎么处理,大家就都不能问了。当然,去处不外乎两个,给周红英打牙祭或者送去县城给周红香。
果然,第二天吃过早饭,周老太太就吩咐周晨和周军,今天不要上工了,去打麻雀,争取多打点,明天给周红香家的几个孩子送去。
第五十四章 吉祥物
周阳一听要耽误工分去打麻雀,就不太同意,刚想说话,就被周晨拉了一把。“奶,昨天那是不知道咋地就飞来那么一大群麻雀,今天可不一定能运气那么好就让我们给碰上。再说,屯子里的人应该都听说昨天我们打麻雀的事了,全屯子的小孩儿都得出来打,今天要打可不能有昨天打得多了。”
“你俩一天还不打个几十只,别想着跟我藏心眼子!你大姑一年也见不着你们啥,让你打几只麻雀算是求着你了,你还推啥推?”这几天周老太太就是个碰不得的刺猬,谁说啥都能惹着她,一听周晨推脱,马上把笤帚疙瘩在炕席上敲得砰砰响,
“我们也没见着我大姑啥呀!”周军在北炕上嘟嘟囔囔地嘀咕,被周富一巴掌拍没了声儿。
“奶,我和二乐怕是打不够那么多,让我大哥也去吧。他比我打得还准,肯定比我打得多。多打几个也让我大姑他们一家好好吃一顿。”周晨对周老太太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接着对周老太太说道。
提到给周红香一家送东西的事,周老太太没有不应的,可骂一顿再答应还是少不了的。所以在周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骂声中,周阳三兄妹离家了。周老太太还在后面喊:“你俩去打麻雀,带个死丫头片子干啥?她不得拖后腿?”
“省得留家惹奶生气!”周晨冲周老太太喊了一嗓子,成功把周老太太接下来的骂声掐在嗓子里。
像每次出村一样,周晚晚又被大哥揣怀里,只是这次没有了老黑棉袄,周晚晚只能藏在周阳的单衣里,隐蔽性不那么高了。不过还是很有作用的,至少出村这一段路遇上好几个人,周晚晚的小脸蛋也没被掐一下。
出了村,周晨前后看了看,走到一个粪堆后面的高草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只木桶。“昨晚上我就猜今天奶得让咱们给大姑打麻雀,咱趁这个机会再卖一次鱼。”
“那你今天早上……”周阳慢慢反应过来了。
“故意地。”周晨笑嘻嘻地接上哥哥的话,“要不奶咋能让你也不上工。”看周阳有些担心的样子,周晨又道:“二乐打不着几只麻雀的,打着了也拿不回去,我让赵大壮跟他一起走的,到时候鼓动他都烧了自己吃。咱待会儿回来边走边打,打着几只算几只,反正能比二乐多。”
周晨对哥哥从不隐瞒任何事情,今天也一样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昨晚上我就把桶藏这里了,又嘱咐赵大壮今天把二乐叫屯子北边的防风林去,这样咱走哪条道去公社他都碰不上。还有这个,”周晨冲周晚晚眨了眨眼睛,从兜里拿出她一直不敢在家里戴的发带,给妹妹在头上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咱囡囡要去公社吃油条啦,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
周晚晚很配合她二哥,臭美地晃着她一脑袋蓬松的小卷毛,扬着小下巴问周阳:“大哥,好看不?”
周阳被妹妹可爱的小样子逗得呵呵笑,哪还分得出心思计较弟弟是不是骗了奶奶、是不是算计了周军。
周晨和周晚晚悄悄地交换个眼神,一个拿起东西往河套走,一个抱着周阳的脖子问东问西,时不时地还指挥他给摘个花、捉个蝴蝶,一路欢声笑语地过了南山。
河套周围的田地大都种的是麦子,一大片连在一起,三人走在麦田中间窄窄的田间小路上,有置身草海的感觉。今年雨水适宜,麦苗现在都已经长到一尺多高,拔出第一个节了,葱绿柔软,密实茁壮,看了就让人从心里往外欣喜踏实。清晨凉爽湿润的微风迎面吹来,碧绿色的麦浪轻缓地起伏着,带来草木的清香和一股麦苗特有的微甜。
兄妹三人都是见惯了这幅绿海麦浪的农家孩子,却还是莫名地受到吸引,停住脚步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到了秋天,囡囡就有白馒头吃了!”周阳笑着轻柔地抚了抚周晚晚的头。
“嗯嗯!”周晚晚的头在周阳的手上蹭了蹭,这双手现在还不算厚实宽大却能带给她最大的安全与温暖,“大哥、二哥也吃白馒头。”
虽然知道指望周家能给他们兄妹三人吃上白馒头这辈子都不可能,可周晚晚还是顺着周阳的话哄着他。她大哥、二哥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也没吃过几个白馒头,却总是把要喂饱她放在第一位,就冲这个,她也得好好努力,让两个哥哥尽快吃上饱饭,吃上好饭。
三个人很快来到河岸,向下望去,河套的样子也跟他们前两次来不一样了。
几个泡子的水比上次下完雨来的时候少了一些,泡子周围的芦苇已经长到半人多高,周围的小沙土堆上也长了一些绿草,比春天时要显得有生气很多。靠近河岸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长了好多杂乱的高草,总算有些荒滩河套的样子了。
下到河套里,周阳没用周晚晚要求,就主动带她去摸摸水,还逗妹妹:“囡囡摸摸水,能保佑哥哥抓到大鱼!”
周晚晚大力点头,头上的小卷卷也跟着一晃一晃,“我是吉祥物!”
“吉祥物?是啥东西?”周阳没听过这个后世才出现的东西。
“就是能带来好运气!”周晚晚一边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放松警惕什么都说,一边很认真地给她大哥解释。
“咱囡囡可不是能带来好运气!”周阳很赞成这种说法,“囡囡以后就做大哥、二哥的吉祥物!”
脱了鞋子已经下水的周晨听见两人的对话又忍不住上来一次,扳过周晚晚的脑袋大大地亲了一口,“吉祥物!今天二哥给你抓几条大鱼吃!”
周晨和周阳下水捉鱼去了,周晚晚跟上次一样,被安排在离泡子很近的一个小沙包上坐着,周阳还是不放心,特意把周围的草拔了收拾干净,就怕有什么小虫子之类的东西咬着妹妹。
第五十五章 抓兔子
周晚晚看着两个哥哥半个多小时就捉了十几条大鱼,今天她放进去的都是二斤以上的大鱼,这十几条就有三十多斤。按木桶的容量,这样大的鱼至少得装二十条,再添点水,这一桶就得五十多斤。想想上次一路的辛苦,周晚晚怎么都舍不得哥哥们再劳累一次。
冒险就冒险吧,她怎么都不能看着哥哥们这样受累了。
打定主意,周晚晚开始制定她给哥哥们减负的计划。
很快的,周阳兄弟俩抓满了一木桶的鱼,今天的鱼都很大,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兄弟俩非常兴奋。
今天周六,上次说好了的卡车司机得下午才能路过镇上。三个人计划好了,抓完鱼先好好吃一顿烤鱼,在河套休息到中午,下午再出发,争取早到一两个小时,先卖几条试试,看看别人给什么价钱。虽然上次的卡车司机给的价格不低,可也不能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至少得确认一下,他有没有骗人才行。这些都是周晨计划的,这小孩自从上次卖了一次鱼,最近就经常琢磨生意经。
而周阳也有他的考虑,他们是计划多卖几次鱼的,万一这个卡车司机不能收了,他们的鱼短时间内卖不出去就不新鲜了,只有这一个买家太不保险,总得考虑突发情况,所以也很同意周晨早点去看看的提议。
周晚晚也很同意两个哥哥的计划,周阳考虑安定、保障,周晨考虑开拓、提升,这兄弟俩的性格天生就互补,两人又都很欣赏对方的性格,做起事来有商有量,配合得非常好。
周阳本打算抓几条小一点的鱼自己吃的,大的留着卖。周晚晚在岸上不同意:“抓大鱼,小的留着长成大鱼。”
周阳觉得这几个大泡子的鱼长得确实很快,上次来还都只有一斤多,隔半个月,就有二斤多的鱼了。留着小的等它们长大了再抓也好,当然,最主要的是妹妹要吃大鱼,周阳就一定会让妹妹吃上大鱼,少卖几条又有什么关系呢。
周晚晚在心里长出一口气。两个哥哥出生前干岔河就改道了,三家屯方圆一二百里再没有能出大鱼的地方,他们这里连个养鱼池都没有,所以,周阳两兄弟根本没有一条鱼要多长时间能长大的概念,才能这么轻易地相信,半个多月一条鱼就能长大一斤。
周晚晚决定先不烦恼这些了,这些问题交给时间去解决吧,她要开始吃烤鱼了。
灵泉水养出的鱼肥美鲜嫩,再加上周晨的好手艺和周阳采来的水芹菜和水葱,真是再好吃不过了。
在周晚晚的鼓动下,当然也包括撒娇耍赖,周阳和周晨今天超常发挥,一人吃了三条大烤鱼。吃完后在地上利索地挖坑,准备把抓上来的鱼先养起来。
周晚晚看哥哥那边忙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实施她给哥哥们减负的计划了。
“大哥!兔子!”周晚晚小手向旁边的草丛里一指,大声叫周阳。
周阳在给鱼坑修坝一时空不出手,周晨听到马上就放下手里正准备打水的木桶跑了过来,顺着周晚晚指的方向看去,一从荒草沙沙地响动,不知道是有动物在里面还是风吹的。
“白色的,站在那看我们,我一叫它就跳到草里去了。”周晚晚说得言之凿凿,不容周晨不信。
周阳把养鱼的小坑修好坝,也跑了过来,“我去看看,小二你在这里看好囡囡不要乱跑。”说着就向那堆荒草跑去。
周晚晚在心里吐槽她大哥,这种时候了你让二哥看着我干嘛?你们不是应该听到有兔子就赶紧跑过去抓吗?好让我一个人在这边动点手脚什么的呀!
周晚晚一偏头,往偏离荒草一点的方向又一指,“在那里!二哥你快去帮大哥堵住它!”
周晨早就想去抓兔子了,又不放心妹妹一个人在这里,现在听周晚晚这么一说,更是急得不行。“你一个人在这行吗?”
周晚晚在心里笑,看,无论平时有多少心思,周晨终究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嘛,听到抓兔子就心急了吧!
“我不乱跑,就在这等着大哥、二哥。”周晚晚拿出最可信的乖宝宝样子,眨着大眼睛冲她二哥使劲点头。你快走吧,快走吧。
“就坐在这,一动都不许动,听话啊!”周晨一边说一边跑了过去。
“二哥放心吧!”周晚晚冲周晨的背影乖巧地应声。心里忍不住流下瀑布汗,你说你就跑出去十几米远,至于跟要去趟县城一样紧张吗?就这点距离还能有狼吃了我?
周晚晚一边暗暗吐槽,一边迅速从空间放出几只大兔子,让他们向不同方向跑去,看它们差不多已经跑到周围的草从里了,才指着其中一只还留在沙滩上的大叫:“大哥!兔子!”
周阳顺着周晚晚指的方向一看,嗖就蹿了过去!周晨也只比周阳慢了半步,两个人在那只傻兔子还没反应过来前周阳跨出一步堵住了它的路,周晨利落地一扑,这只傻兔子就被提着耳朵抓住了。
“耶!大哥、二哥太厉害了!”周晚晚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堆上给两个哥哥加油。
周晨提着兔子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周阳也兴奋得眼睛冒光。也许是男孩子的本性使然,他们对打猎都有着与生俱来的兴趣。
耶!兄妹三人聚到一起先拍手庆祝,然后搓了个结实的草绳把兔子绑好。
“那边还有一只!”周晚晚指着刚才兔子跑去的方向跟周阳汇报。
周阳几个健步就蹿了过去,周晨看看周晚晚,又看看周阳跑去的方向,一脸焦急。
“我就坐在这,哪都不去。”周晚晚很严肃地跟她二哥保证。
“就坐在这,哪都不许去,有事就大声叫,知道吗?”周晨还没说完,人已经跑出好几米了。
周晚晚冲着她二哥挥挥手,再低头看那只傻兔子,太贪吃的后果,药吃多了吧!最后的晚餐是那么好吃的?那里面是下了药的!
周晚晚教育完这只因为贪吃而吃多了掺了药的胡萝卜的吃货兔子,又去看其他几只,都还算正常,没有跑太快让两个哥哥看不到影儿,也没慢到让他们轻易抓住,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足够了。
周晚晚趁机走到另一边的荒草堆,在里面转了一圈,拍拍手上的灰,回到沙堆上坐了下来,接着做听话不乱跑的乖宝宝。
周阳和周晨围着河套狂奔了几大圈,围追堵截摸爬滚打,最后战果颇丰,抓住肥兔子三只。
第五十六章 平板车
周阳绑住最后一只兔子的腿,正要坐下休息,周晚晚的小手往旁边一指,“大哥!兔子!”
周晨第一个窜了出去!周阳紧跟其后。由于周晚晚的良好表现,现在他们完全不担心妹妹了,她都很乖地坐在沙堆上等着,不会往水边去,更不会接近有高草的地方,是个很听话的好小孩。
这次兄弟俩没那么快追着兔子跑出来,而是在高草里悉悉索索弄了好一会儿。周晚晚捏着一只兔子的耳朵笑眯眯地提议,一会儿咱们坐车去镇里吧。
周阳和周晨最后从高草里翻出一辆平板车,跟这个时代的完全不同,有些像后世超市工作人员运货用的那种平板车,有方便的把手和低低的载重量很大的车身,可推可拉方便省力,非常实用。当然,在车轮和减震上周晚晚都做了特殊处理,很适合在乡村土路和沙石公路这种坑坑洼洼路况不好的环境使用。
这辆车除了放货物的车板是木头的,已经腐烂破败,其它都是钢铁,有挺多上锈的痕迹,但轴承和橡胶车胎都运转正常,只要修一修车板就能用。
周阳兄弟俩只研究了几分钟,就把这辆小车的功能弄明白了。然后就开始纠结,这车的从哪来的?怎么会在这里?他们能用吗?
周晚晚被周阳抱在怀里,乖乖地不说话,却全神贯注地听两个哥哥讨论,时刻准备着在他们讨论到紧要处出言引导一下。
“大哥,你看这车不修能用吗?”周晨围着平板车转了一圈,回头问周阳。
周晚晚一看周晨的表情就笑了。好了,不用她费心思说服两个哥哥了,周晨已经决定要用这辆车了,有他说服大哥可比周晚晚出马效率高多了。
“用不了,车板都烂了。”周阳肯定地回答。
“哎呀!还真是,一碰都掉渣。”周晨用手掰下一块车板上的木头给周阳看,“这得好几年才能烂成这样吧?”
周阳也去掰了一块木头,看着断茬说道:“这么厚的水曲柳木板,至少得扔外面风吹日晒三四年,要不不能烂成这样。”说完沉思了一下,“小二,这车可能真没人要了,要不不能扔这三四年不管。”
“要真扔了三四年,那肯定是不要了。”周晨附和着周阳。
“我看这车板也不难修,咱不是有钉子吗,钉上一排木头,没原来这个木板好看,可也不耽误用。”周阳拍了拍车板说道。
这就是同意用这辆车了。周晨和周晚晚很隐秘地对视了一眼,又快速分开,两个坏小孩一脸乖巧听话地接着忽悠他们的大哥。
“那我回去拿工具和钉子,再拿点铁丝,就钉几根木头,一会儿就能修好,咱下午就能推着去乡里了。”周晨说干就干,起身就要回村。
“你小心点,别让奶抓住你。”周阳很不放心地叮嘱弟弟,一点都没意识到一切坏主意都是这个小狐狸一样的弟弟出的,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
“放心吧,箱子我没放家里,碰不上奶。我绕道回村,挑人少的地方走。”
“远不远?要不你在这看着囡囡吧,我去,我腿比你快。”周阳还是不放心。
“不远,一会儿就回来。”周晨一边说一边已经往河岸上爬了,“放心吧。”看周阳又要叮嘱什么,已经上到河岸的周晨笑眯眯地又加了一句,冲周晚晚挥挥手,跑走了。
周阳看周晨的身影在麦浪中渐渐走远,才回来抱起周晚晚坐在沙堆上。兄妹俩懒洋洋地晒太阳,周阳慢慢地替周晚晚揉着吃撑了的小肚子,听她舒服得直哼哼,眼里的笑也越来越柔软。
一会儿的功夫,周晚晚的眼皮就开始发沉,吃饱了晒着暖洋洋的太阳一定是会想要睡一觉的,这是人类的本能反应嘛,周晚晚在心里为自己的犯懒找理由,况且,她大哥现在又开始给她顺毛摸耳朵了,这是每天晚上哄她睡觉的程序,她不犯困才不正常呢……
周晚晚睡得全身软绵绵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简易凉棚里,小沙堆周围插几棵树枝,上面搭着周阳的外套,又遮阳又通风,很舒服,身下是周晨的外套,两只袖子系在一起,牢牢地护住她的小肚子。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个哥哥正在研究那辆小推车,车板已经铺好了,用周晚晚手腕粗的木棒,两端对齐,上面经过简单处理,紧紧地挨在一起,看着就整齐结实。
周晨第一时间看过来,笑盈盈的黑眼睛,让周晚晚有一瞬间的怔楞,这个场景她好像什么时候经历过,那种温暖欢喜太熟悉了,一下就击中了她,几乎让她落下泪来,这样的幸福踏实,今生今世她真的拥有了。
“小懒猪终于醒了!”周晨马上走过来,把好像还没清醒过来的妹妹抱起来,亲了亲她睡得粉嘟嘟的小脸蛋。
周阳从周晨拿过来的书包里找出妹妹的小手绢,用水壶里的水打湿,过来给周晚晚擦脸。擦完也忍不住亲了亲妹妹,这幅粉嫩嫩、呆愣愣的小样子太可爱了!
“囡囡要不要看小兔子?二哥带你去摸摸小兔子的耳朵好不好?”周晨看周晚晚醒过来有点蔫蔫的,摸摸她的额头和小手,没发热也不冷,怕是睡迷糊了,就赶紧想办法哄她说话。
“小兔子。”周晚晚知道周晨在担心她,马上收拾起情绪打起精神。
“对,小兔子。”周晨拎起一只兔子的耳朵给周晚晚看,“你摸摸,软乎吧?晚上二哥给你烤兔子肉吃!”
周晚晚摸兔子的手顿了顿,在心里对她这个偶尔脱线的二哥流下瀑布汗。你这么哄孩子会留下心理阴影的知道不?前面还夸可爱的小兔子,下一句就要烤了吃,你是觉得你妹妹的心理素质真的这么过硬,还是认定了我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吃货啊?
不过,烤兔子肉还真是不错,周晚晚现在就有点期待了。
兄妹两个玩了一会儿马上就要被烤了的小白兔,都变得精神抖擞兴致勃勃了。周阳这边也准备好了工具,叫周晨过去,“小二过来吧,囡囡醒了咱赶紧把钉子钉上就出发吧。”
原来兄弟俩把木棒准备好了就没敢接着钉钉子,怕吵醒睡觉的妹妹,一直等着她醒了好开始钉呢。
周晚晚又被放到凉棚里,周晨怕她无聊,在她脚边放了一只肥兔子陪她玩。
周阳兄弟俩配合默契,一个把着木棒一个钉钉子,很快就把平板车的车板修好了。周阳又拿了四根木棒,根据木桶底座的大小在车上用铁丝绑了一个框框,防止路上颠簸木桶掉下来或者滑走。
第五十七章 挖坑
接着兄弟俩又去把养在小水坑里的鱼抓回木桶,因为这次有平板车了,不再怕路上负担重,就多加了一些水。周晚晚过去摸了摸木桶里的鱼,给它们加了一些灵泉水,又给晒了一上午的小兔子喝了一点,无论是卖掉还是烤着吃,都得保持新鲜才好啊。
兄妹三人很快做好了出发前的准备,像上次一样,周晨又给木桶做了个通风的草盖子,顺便绑了个草窝子把几只兔子也藏了进去。这个时候,能看见这么肥的兔子简直太难得了,万一路上遇到什么人,无论是惹麻烦还是惹闲话都不好。
有了这辆平板车真是太方便了。以这辆车的载重量,在坑坑洼洼的田间小路上装个一千斤的东西都不是问题,现在只装一只几十斤的木桶,推起来毫不费力,而且它的减震系统做得特别好,木桶在车上一点水都没洒出来,稳稳当当纹丝不动。
周晚晚这回也不用像上次一样被绑在周阳的背上动也不敢动一下了,这次周阳把她扛在肩上,觉得她坐累了就抱在怀里,兄妹三人轻轻松松春游一样往镇上走去。
出发后,周阳先自己试着推了一段平板车,发现一点都不费力,就放心地交给跃跃欲试的周晨了。周晨推着车,简直推出乐趣了,一会儿推一会儿拉,还鼓动周晚晚,“上来二哥推你跑一段,可好玩儿了!”
周晚晚紧紧地抱住她大哥的脖子不松手,有大哥的人肉座椅,她才不去坐什么平板车呢。
周晨继续诱惑周晚晚:“让大哥抱着你坐也行,二哥推得动。”
周晚晚抱着周阳的脖子继续不为所动,指着路边的草丛说道:“大哥,我要狗尾巴草,要大的。”
周阳乐呵呵地去给妹妹摘狗尾巴草了,完全没看见弟弟幽怨的小眼神儿。
有了平板车,难走的田间小路也不是问题了,三人很快绕过村子,走上了去乡里的沙石路。
周阳兄弟俩开始商量卖鱼和兔子的事,周晚晚被周晨抱了过去。为了安慰刚刚小心脏受了伤的周晨,周晚晚很乖巧地把软乎乎的小脑袋靠在她二哥的肩膀上,肉呼呼的小爪子贴着周晨的脖子,周晨马上被治愈了,笑呵呵地提议:“回来的时候二哥带你坐车,让大哥推着咱俩!”
周晚晚强忍着才没用她的小肉爪子给周晨一巴掌,这孩子这是魔怔了吧?
卖鱼的事两人早就商量得差不多了,先拿出几条卖给别人,看看价格,再看看有没有别的销路,只指望一家风险有点大。如果上次那个卡车司机给的价格合理,今天的鱼还是要卖给他的,毕竟都谈好了,做人得诚实,这是周阳反复强调的,周晨和周晚晚也认同大哥的想法。
在兔子怎么处理上,兄弟俩出现了一点分歧。周晨的想法是卖两只,一只拿回来兄妹三人烤着吃了。周阳也同意卖两只,剩下那只却想拿回家里。家里好几年没吃过一口正经肉了,有了好东西总得顾着点家人。鱼的事怕说了妹妹挨饿,也怕会耽误给妹妹攒学费,可兔子一点都不给家里吃,周阳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周晨沉默了一会儿,对周晚晚使了个眼色,然后看着周阳,“囡囡想吃烤兔子肉呢,跟我念叨半天了。”
周晚晚看着周阳为难的表情没有帮周晨说话,她知道,只要她说特别想吃烤兔子肉,周阳心里怎么过意不去,都会把兔子留给自己吃的。可是她不想让大哥这么为难,最主要的,她得趁这次机会让大哥明白,周家这个家,不是他能顾得了的,也不值得顾。
以后他们会有更多的东西,会遇到很多这样的情况,越早让周阳看明白,他受到的伤害越小,他们兄妹受的损失也越小。所以,这只兔子拿出去还是很值得的。
“大哥,我不吃烤兔子肉了,让奶炖了咱一家人吃吧。”周晚晚甜甜地冲周阳笑,“分肉时,能让奶给我一大块吗?”他们的兔子肉可不是容易吃的,得先给周阳心里种下颗种子,再给周老太太挖好坑,保证这只兔子不白白牺牲才行。
“大哥,我看行,咱让奶给囡囡留一只兔子腿吧?她人小,一条腿就吃饱了,剩下的咱全家每人都能吃到几块。”周晨好像马上明白了周晚晚的意思,顺着她的话就提议。
“行,这么地咱囡囡也能吃上肉,咱全家也都能尝个味儿了。”周阳觉得弟妹的提议太好了,这样难题就解决了。
周晨和周晚晚对盲目乐观的大哥什么都没说。以他们对周老太太的了解,这只兔子不被她送去县城给周红香就算万幸了,根本别指望会给周晚晚单留一条腿吃。
也许周阳也是明白的吧,但他内心的善良和对亲人的责任感又让他做不出完全不顾亲情的事来。所以对懂事的弟弟妹妹更加内疚,低声跟他们解释:“别人也就算了,咱爸和小霞这些年啥都吃不着,咱有了东西也不敢私下给他们。这只兔子拿回去,咋地他们也能吃几口……”
周晨和周晚晚都点头,表示理解大哥的想法。他们确实理解,如果周阳不是这么爱护亲人的人,对他们两个也不会这么好。他们的大哥让他们安心依靠,给他们无私的关爱,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弟妹。同样的,周春亮和周霞也是周阳的至亲,他对他们也有同样的爱护之情,虽然这两个人的做法让周阳不敢毫无保留地对待他们,但内心依然是牵挂他们的,周晨和周晚晚不能阻止周阳照顾这两个人。那样对待他们的大哥,太自私了。
但是,他们也不能看着这两个人无限制地去消耗周阳的亲情,更不能看着周阳对待亲人的一片赤诚被周家人去伤害。他们会让周阳尽快看清这些人的真面目,让他自己选择要防备他们,将他们隔离出他的世界,这样,周阳才能从这些人的束缚中走出来,远离他们的伤害。
为了活跃气氛,周晚晚冲周阳张开小手,要她大哥抱,又闹着要休息。周阳看时间还早,就都依着妹妹,坐到路边的阴凉里休息,又给她抓蝈蝈,还编了个简单的笼子,一通忙活下来,把妹妹哄高兴了,周阳也咧着嘴笑了好一会儿了。
上架动员大会
“上架啦~上架啦~明天咱们就上架啦~~”姣姣在台上蹦跶,魔怔了一样。台下众人自娱自乐没一个搭理她的。
“明天咱们就上架啦!今天叫大家来就是说这个事儿滴~”姣姣看看台下,谁都惹不起,只能委委屈屈地自说自话,“上架以后呢,咱们当然得好好表现啦~当然这都是后话啦~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上架要有个好成绩~大家都配合着宣传一下哈~都上来说两句呀~求**,求订阅~多多益善~~”
周阳:“我是大哥,我带个头吧。上架以后我一定会更加爱护弟弟妹妹,争取多赚点钱,带他们尽早离开周家这个狼窝,过我们三个人幸福的小日子去!我会努力供弟弟妹妹上学,让谁也不敢小看他们!”吧啦吧啦吧啦,此处省略一千字。“……还有,我一定会给我妈报仇!让……”
“停!”被周阳念得昏昏欲睡的姣姣吓出了一脑门冷汗,“这是后面的内容,不许剧透!”
“好吧,”周阳表示很遗憾,“我还要妹妹每天都能喝上麦乳精……”
“阳阳,好吃的东西多着呢,你怎么就盯着麦乳精不放啊?”姣姣表示不理解。
“麦乳精多好啊,不吃它我妹妹能长得这么健康可爱聪明懂事……”吧啦吧啦,此处省略二百字,“……我要让妹妹吃遍所有的好东西,然后再每天一顿麦乳精。”吧啦吧啦……
姣姣扶额,表示很无奈。
小卷毛儿眯着眼睛看姣姣,“我大哥说麦乳精是好东西,它就是好东西!你有意见?”
沈国栋:“你有意见?有意见咱俩出去谈谈!”
姣姣被周阳念出的一头黑线都冻成了冰溜子……
周晨:“姣姣这个人虽然龟毛、慢热,但她还算勤快,文写得不咋地,每天保证两更还是可以滴!所以请大家放心跳坑,她要敢偷懒我拿小皮鞭抽她!”姣姣纠结中,晨晨真的是我家的娃吗?他这是在夸我吖?
“姣姣这人人品还是不错滴~上学没给班级扣过分,上班没给单位抹过黑,上至离退休的老领导,下到工会大姐,都说她是个好同志!”周晨继续夸姣姣,“她还非常有责任感哦,从小学到高中当了整整十年的值日小组长……”
“是九年半,”姣姣忍不住插嘴,“那半年我放学后跟着少先队去街道工厂学**,但我也没放下本职工作,给工厂扫了半年地!”
周晨:“所以说,姣姣是个很(好)靠(欺)谱(负)的好同志嘛。”
姣姣:“这个就不要说了吧。”
周晨翻白眼:“你个连新手村都没出的小透明,没作品没名气,你要我说什么?说什么?喂!沈国栋!你鬼鬼祟祟地在晃悠老半天了!你到底想干啥!”
沈国栋:“我看你们挺忙,我帮你抱会儿小卷毛儿。”
周晨:“你还是贼心不死是吧?小心我削你哦!你忘了……”
“停!不许剧透!还没演到这一集!”姣姣冒死打断周晨。
周晨:“说你慢热都是夸你!十多万字了,你看你才写到哪?!读者怎么没抽死你!真是脾气够好的!”
姣姣碎碎念:“人家在铺垫啊……不慢热你们哥俩怎么成长……也有人说人家写得感情细腻呀……好啦好啦!你别瞪了!人家后面会快一点的,一点点哦,不能太快……人家本来写得就是温馨种田文嘛……”
小卷毛儿笑眯眯招手,“姣姣~你过来~”
姣姣屁颠屁颠跑过去,小卷毛儿附耳低语:“我二哥说你拖拉你就是拖拉,再嘀嘀咕咕惹他不高兴小心我咬死你!”
姣姣蹬蹬蹬倒退数步,捂着心口压惊,放松警惕了,放松警惕了呀!忘了全文最不好惹的是这位呀!
周晨:“墩子!别干活了!过来说两句!你最老实可靠,读者一定信你!”
姣姣干瞪眼,在心里哀嚎:墩子那集也还没演啊啊啊……
墩子:“我不会说话,我就是保证,以后多干活,好好保护小卷毛儿和小二,嗯,小二要是不让我保护,我就只保护小卷毛儿也行……”
某汪:“汪汪!汪汪汪!”
沈国栋:“小汪你咋来了?这里没吃的,抠门的姣姣连个瓜子茶水都不给准备!等回去的路上咱俩抓兔子吃啊!”
小卷毛儿从空间拿出茶水瓜子点心水果,“姣姣准备了呀~”
姣姣感动中,小卷毛儿还是很向着我滴……
小卷毛儿鄙视之,要不是怕哥哥们饿肚子,我管你去死!
姣姣:“那个,呃……通知不是说了,今天参会的都是出过场的,没出场的可以回去了哈!您看您二位……”
某男:“姣姣啊,咱俩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你看你当初说我这款最符合你你心目中男主的标准啊,怎么我听说内定了沈国栋了?”
姣姣满头冷汗,“没有,没有,那都是谣传,谣传……”
某男:“我就说嘛,有条件你可以提呀,又不是不能商量。你是知道我的态度的,咱们什么都好说,就是别让我空欢喜一场啊,我这人发起脾气来下手有点不知轻重,你可不要让我伤害你哦!”
姣姣满头冷汗又被吓回去了……
姣姣:“那个,这位,你也是来争男主的?”
某某男:“谁稀罕当什么男主!我就是来看看你是不是瞎了!让那个二愣子沈国栋出尽风头还不够,又让那个一肚子花花肠子的文化流氓出来丢人!”
姣姣:“真的?你真不是来争男主的?那你大老远跑来干嘛?”
某某男:“我是来告诉你,别让我当什么傻叉男主,也不许小卷毛儿当女主!”
姣姣:“啊……”
某某男:“哼!”
姣姣在内心咆哮:不傲娇你能死啊?能死啊!?
沈国栋:“姣姣你找揍呢吧!读者都说我当男主又拽又帅!你敢不用我?”
姣姣:“……”呜呜,小卷毛儿早就说了,她这辈子不找对象就跟哥哥们过了,你们逼我有什么用啊啊啊啊!!!
姣姣:“那个,还没出场的同学请退场哈!”读者不想看你们的戏份啊……
台下某观众:“墩子是谁?你怎么就让他出场了?”
小卷毛儿:“墩子哥哥跟他们能一样吗?!他是……”
姣姣:“小卷毛儿!不要剧透啊!”
小卷毛儿:“这也不能说?!”
姣姣,对手指,“这一集也还没播……”
小卷毛儿:“快二十万字了!你还没让墩子哥哥出场!?你到底拖拉到了什么程度!读者抽死你都是轻的!”
姣姣:“马上!马上哈!”呜呜!你们兄妹说话不要这么狠好不好……再拍我我就得请一天假去看精神科了,到时候断更一天,看读者抽死谁……
周阳:“行了!大家散了吧!囡囡都困了。”大家无视姣姣挽留的小眼神儿,快速退场……
周晨:“囡囡的鞋呢?小汪,快去找回来!”
小汪得令,转身欲跑,沈国栋抢先一步,“小汪不要抢我的工作!”
某铁姑娘:“还给她穿什么鞋,她走哪都让人抱着,啥时候自个走过路!资产阶级小姐的骄娇二气!”
周晨眯眼睛:“想嫁给我大哥还敢欺负我妹妹!你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某铁姑娘……
沈国栋屁颠屁颠地拿着小卷毛儿的一只鞋回来,交代小跟班:“明天就让她去干岔河扛沙包去!铁姑娘不干活不成了林黛玉了!再给她评个先进,再上个光荣榜!抗石头,砸木桩,脏活累活先进不干谁干?群众的眼睛都盯着先进呢,让她想偷懒都不成!干完干岔河还有柳河,还有老黑河,够她干个十年八年的!”
周晨:“好主意!话说你真让二赖子天天去老周家打秋风了?老周头太又气尿裤子了?”
墩子:“姣姣不让剧透……”
沈国栋:“没事儿!她扫地呢!职业病!且得扫一会儿呢!”
周阳:“外面怎么那么吵?”
某跟班:“听说咱们开会,来了一群被咱们虐的极品,有求生的,有求死的,可热闹了!”
周阳:“啥求生、求死?”
某跟班:“求生的是还不认命,想求情;求死的是觉得生不如死,想让咱们给个痛快的!”
周阳:“我带囡囡从后门走吧。”
沈国栋:“墩子!小二!小汪!某某!某某某!找乐子去呀!呦吼!!”
……
姣姣苦逼打扫中……
姣姣碎碎念中:“怎么都走了呢!我还没说完呀没说完……明天四更啊~我得回去写稿子呀~~有没有人啊……谁选这么大的场地呀,我得扫到什么时候啊……喂!有没有人啊……”
上架动员大会圆满结束。
2015/7/23
作者的话:明天上架,有四更哦!分别在八点、十二点、十九点和二十二点!
上架后如无通知,保持每天两更,还是在每天上午八点,晚上七点。
第五十八章 生意经
兄妹三人收拾好心情,又高高兴兴轻轻松松地上路了。到了上次的人字路口,周晚晚看了下空间里的表,才下午一点半,离上次跟卡车司机约好的下午三点还有不少时间。
周晨把早准备好的一个草窝子拿出来,抓了四条大鱼放进去,又抓出一只兔子放在一起,这是准备卖给别人试探价格的。其他的鱼和兔子放在平板车上,推到稍远一点的地方,用草帘子盖了起来。
有了上次卖鱼的经验,周晨驾轻就熟地冲着过路的卡车挥舞着手里的一条大鱼,很幸运的,路过的第一辆卡车就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沾满机油的蓝色劳动布工作服的中年人,他也和上次那个卡车司机一样,下车就直接奔着鱼来了,“小孩儿,你这鱼是卖的?”得到周晨肯定的答复又赶紧问:“你有多少?咋卖?”
周晨带他看草窝子里那四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让他先给出价。“我这里每条鱼都超过二斤,都够做席面大菜的,你给多少钱一斤?”
“呦!你这小孩还挺懂行市,不是第一次卖鱼了吧?”中年人看着周晨笑了,这个年纪的人,都应该是有自己的孩子了,估计这个司机的孩子跟周晨差不多大,看见他这样精明熟练地做生意,马上心生喜欢,“我就跟你说实在地,你这么大的鱼在咱兴化地区都少见,拿到城里那可是紧俏货,跟猪肉一个价都有人抢着买。可这里不是城里不是!给你五毛钱一斤咋样?”周晚晚记得,前些天去乡食品站,上面写着猪肉七毛六一斤,在这个年代,物资统一供应,几乎全国价格统一,十年八年不变一点。
当然,这个司机说的是有肉票、鱼票的价格。像这么大的鱼,在黑市上是能卖到平价鱼几倍的价格。
看周晨没说话,中年司机有点着急,“我是真没忽悠你,我在这条路上跑了七八年了,东西也没少买,给你这个价绝对公道,你在这卖不出比这个更高的价了。”
“叔叔,我们还有一只兔子,你要吗?”周晨没接卖鱼的话茬,问起了兔子。周晚晚在心里赞叹,她二哥的学习能力还真是强,很快学会举一反三还会迂回、捆绑销售了。
中年司机拎起那只大兔子看了看,“这兔子可真肥!你哪儿弄的?”不怪他问,这个时候,野地里哪还能见着兔子的影儿啊,估计都快被饿绝种了。至于家养的,那更不可能,先不说过去三年的饥饿让谁家都留不下兔子,就是现在,大家也都是勉强维持在饿不死的状态,哪能有东西给一只兔子吃,更别提还养得这么胖了
“山里抓的。”周晨一语带过,接着问兔子的事,“叔叔你看看,这兔子能要吗?”
“要!这么肥的兔子,真是少见!”中年司机痛快地答应着,“现在国家收生猪也就三、四毛钱一斤,这兔子我给你四毛咋样?”
周晨回头看周阳,周阳点了点头。
“行,那你就都拿走吧。”周晨痛快地答应。
中年司机马上回车里拿称,又拿装鱼的盆,看来也是总在路上买东西的,早有准备了。
“以后你们再有啥要卖的,就在路上堵我,我保证给你们个公道价!”中年司机没用周晨问,就主动说起了以后长期做买卖的事。“看见我的车牌号没?记住了,我一周缝双就这个点路过杨树沟,缝单上午九点左右到这。记住了啊。”
周晨笑着点头,“记住了,以后我要卖啥就在这边等着叔叔。”
最后一称,五条鱼,十三斤三两,六块六毛五分钱;兔子六斤半,两块六毛钱,一共九块两毛五分钱。中年司机一分不差地把钱数给他们,别看那零头的五分钱,对孩子来说可是很重要的,一分钱能买一块最普通的糖块,五分钱就是五块糖呢。
客气地送走中年卡车司机,兄妹三人一人数了一遍钱,欢欢喜喜地去护路林后面的一个背阴的地方休息。
它们刚才问过时间了,才一点五十,离上次那个司机说的三点还得一个多小时呢,他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再去路边等。
周晨想了想,又把钱拿了出来,这次他们收了一张五元钱,四张一元钱,一张两毛钱,和五张一分钱。他把钱放到周晚晚面前,开始教她认钱,元、角、分,面额、换算,教得非常认真仔细。周晚晚很认真地学,争取让两个哥哥从现在开始相信,她是个能认钱、会花钱的小孩了。
很快,周晚晚就学会了周晨教的全部知识,无论是认识面额还是换算,都做得很对,又得到了两个哥哥的毫无保留的欢喜和夸奖,周晚晚觉得自己这个伪小孩做得还真是成功啊。
“囡囡以前没见过兔子啊,今天咋一下就知道那是兔子呢?”周晚晚乐极生悲了。她该怎么给她二哥解释这个问题?
“这不是兔子吗?”周晚晚决定做个不讲道理胡搅蛮缠的小孩。
“是兔子呀。”周晨点头。
“那它就是兔子啊!”周晚晚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周晨。
“可你以前没见过兔子,怎么就知道它是兔子呢?”周晨还是不明白。
“它本来就是兔子呀。”
“你怎么知道它是兔子?”
“它不是兔子吗?”
“是兔子呀。”
……
轮到周晨悲剧了,被周晚晚绕出一脑袋蚊香线的周晨最后彻底糊涂了。
周阳在旁边也听糊涂了,可他一向没周晨想得那么多,也很会把事情简单化,“囡囡是听别人说过,然后就记住了吧?赵小三儿告诉你的?他家前几年可是养过好几只兔子呢。”
周晚晚顺着她大哥给她找好的理由点点头。看来做人还是简单点好,不想那么多,也就没那么多烦恼。
兄妹三人没有表,也不知道上次的卡车司机什么时候会过来,在阴凉的地方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路边等了。
周阳看看中午炙热的太阳,又看看树影根本遮不住的白花花的公路,还有路过的车辆扬起的尘土,很坚决地让弟弟带着妹妹在这边待着,他去路边等。
周阳一向是个很随和的人,可他要真坚持什么事的时候,基本是没有转圜余地的,所以,最后周晨和周晚晚还是被留在树荫下享受阴凉,周阳一个人去路边了。
第五十九章 无憾
两人隔一小会儿就去给周阳送点水,或者是周晚晚看到一朵花很好看要送给大哥,或是周晨给妹妹编了个手链得给大哥看看,或是周晚晚要拿自己的小手绢给大哥擦擦汗,或是周晨找到一片大叶子可以当扇子得给大哥送去……反正,自从周阳去了公路边,这俩小家伙就没一刻消停,找各种理由去路边,一去就不愿意离开,总得周阳赶人了才磨磨蹭蹭地回来,一会儿找丁点儿大的事儿又过去了。
周阳看弟弟妹妹又一次笑眯眯地过来了,很无奈地赶他们回去,“这么热你俩可别折腾了,快找凉快地方呆着去。”他当然知道弟弟妹妹是关心自己,笑着安慰他们:“这点儿太阳算啥,大哥铲地、割麦子的时候比这热多了,一天也喝不着几口水,还得跟上打头的(生产队干活最好最快的人,让他在最前面做示范,其它人跟着他干。),不也没事儿。”
周阳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周晚晚就想起她大哥前世受的苦了,眼睛一下就红了,眼泪强忍着才没掉下来,“大哥,我不走,我陪你。”
周晨也沉默地站在周阳身边不动了。
看着弟弟妹妹的样子,周阳也不赶他们了,吩咐周晨去给妹妹用树枝做个遮阳的凉帽,又找了几片大叶子给她扇风,然后抱过来眼泪汪汪的周晚晚,安慰地亲了亲她的小脑门,“囡囡陪大哥在这等着啊,咱卖了钱还去吃油条,好不好?”
一听吃油条,没走开几步的周晨就笑了。周晚晚听着她二哥噗嗤噗嗤地忍都忍不住的笑声,嘴角抽搐了几下,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狠狠地瞪过去几眼。
周阳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吃油条的事,这对他哄妹妹高兴一点帮助都没有。周阳不好意思地对周晚晚笑:“大哥再也不提吃油条了,囡囡牙长齐之前咱再也不吃油条了,好不好?”周晨在旁边听着,噗嗤又笑了出来。
周晚晚气呼呼地给了她大哥一个后脑勺。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阳用目光向周晨求助,这是咋回事?他说错什么了?
周晨无声地抖动肩膀,笑得直打跌。
周阳看弟弟帮不了自己,只能自己想办法哄妹妹了:“囡囡不生气了啊,牙很快就长出来了,到时候就什么都能吃了。”
周晚晚觉得她大哥绝对是故意的!所谓的神补刀就是他这样的,带着一脸善良老实不断去揭别人的短。
周阳:“……”
吵吵架,斗斗嘴,闹点小别扭,时间过得就很快了。兄妹三人刚解决完内部矛盾,上次那个司机的车就到了。
第二次见面,双方终于互通姓名了,司机叫高建军,隶属省运输公司。看见这次的大鱼,高建军乐坏了。
高建军不仅做了自我介绍,还给了周晚晚一把大白兔奶糖。大白兔奶糖对于当时的孩子来说简直就如后世的顶级瑞士纯手工巧克力一样稀有珍贵,作为回报,周晚晚给了高叔叔一个甜丝丝软乎乎露出十颗小白牙的微笑,但还是不让他抱。
对于高建军要抱周晚晚的要求,周阳拒绝得很坚决,“我妹妹怕生。”虽然谁都没从周晚晚露出十颗牙齿的笑容里看出怕生来,但人家兄妹都表示得这么明确了,高建军跃跃欲试的手也只能缩回来。
漂亮娃娃不给抱,高建军只能专心做生意了。鱼还剩下十六条,三十六斤二两,五毛钱一斤,卖了十八块一毛钱,兔子七斤整,四毛五一斤,卖了三块一毛五,这次总共卖了二十一块两毛五分钱。
高建军大方地表示,给他们凑个整,算二十一块五毛得了。这次周晨没收,而且零头的两毛五也抹去了,“……高叔叔给我妹妹的糖我们有钱也买不着,绝不能再占高叔叔的便宜了。”
高建军拍了拍周晨的肩膀,笑着答应了下来。双方都知道,来日方长,这点零头的分分角角没必要这么计较,大家现在只是表个态度,以便日后常来常往。
高建军高高兴兴地开车走了。周晨拿着那二十一块钱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又看,“大哥,咱现在攒了三十二块零三分钱,咱有整整三张大团结了!”
周阳也激动地用力点了点头,“够咱囡囡上三年学了!”
“大哥,还是你拿着吧,这么多钱我怕丢了可咋办。”周晨把今天的钱递给周阳,两张十块的纸币在他手里捏得都有些皱了。
“你拿着吧,你拿着比我保险。”周阳的眼睛里有坚定自信的光芒,“咱以后还能赚更多的钱呢,这点不算啥!”
周晨迎着周阳的目光,脸上慢慢也带上了自信的笑容,“咱以后一定能赚更多的钱!”然后去揉了揉周晚晚的脑袋,问她:“囡囡,二哥帮你拿着学费,你放心不?”
“放心!”周晚晚大力地点头,“大哥、二哥娶媳妇的钱也让你帮拿着!”
周阳和周晨红着脸对视了一眼,周阳无奈地捏了一下周晚晚的小鼻子,周晨却恨恨地找到了泄愤对象:“一定是赵小三儿带坏了咱家囡囡!看我回去不找这小子算账!以后不能让他找咱囡囡玩儿了!”
周晚晚在心里替赵小三儿念了一声佛,希望他自求多福吧!不管是不是殃及无辜,只要两个哥哥不拿吃油条的事来笑话自己就行了。
虽然周晚晚极力避免两个哥哥再提吃油条的事,最后三个人还是去乡食品站了。没办法,整个镇上就供销社的糖块和食品站的油条能给周晚晚打牙祭了,糖块上次买的还没吃完,两个哥哥要宠妹妹,唯一的选择就是去给她买油条。
为了不再惹周晚晚不高兴,当然,也是为了避免食品站里的人看见她再要抱要捏,周阳让周晨一个人去买,他们两个在外面等着。
可惜,这次他们没有上次那样的好运气,食品站今天不卖油条。确切地说,月中了,这个月都不会再有油条卖了。
没吃到油条,回来的一路兄妹三人的情绪也一点都没受到影响。周阳兄弟极力把自己的兴奋藏起来,可毕竟只有十几岁,尽管言语上什么都没提,行为上却比平时跳脱很多。周晚晚看着两个哥哥高兴的样子也很开心,她知道,他们这是因为自己能赚钱的缘故。
上一次赚钱,他们也很高兴,但那高兴里有不确定的忐忑和对未来能否再赚到钱的怀疑,所以高兴也是有保留的。这次就不一样了,他们确认了销路,知道不止一个人肯买他们的鱼;了解了市场,知道只要他们有东西,就一定能卖个好价钱;他们甚至还有了一辆特别实用的小推车。兄弟俩对自己赚钱的事有了实在感和确定感,对未来有了更大的信心。
这是他们在母亲去世后,经历了那么多困苦与失去后,第一次觉得自己能把握自己的生活,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未来。这对周阳兄弟俩来说太重要了。
一向安静懂事的周晨今天甚至恢复了一些十一岁小男孩该有的淘气,像所有得到新鲜玩具的小孩子一样,他把这辆平板车的功能开发了个彻彻底底。一会儿拉,一会儿推,甚至被他发现了下坡的车闸、能拉伸的把手和这辆车的可折叠功能。
最后,实在受不了他的缠磨,周阳只能推着他和周晚晚走了一段。其实周晨的本意是推着大哥和妹妹走,但周阳不放心,怕两个人太沉累着他,先自己推了他俩一段,发现非常轻松,毫不费力,也就放心地坐上车,让弟弟推着他和妹妹走了一段。
周晨得偿所愿,很开心地跟周阳讨论:“大哥,我看这车推两头猪都没问题,等到年底交任务猪,就不用弄个架子车好几个人在大雪里费那么大劲推了。”
周晚晚被周阳抱着坐在车上,一脑门黑线。她和大哥还坐车上呢,你现在讨论推两头猪的问题,合适吗?
周阳可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不过他也不同意弟弟的提议,“小二,我想了一下,这么好的车,你说咋就有人不要了呢?”
“是不是和上次的小铁箱子一样,是一个人放那里的?”周晨也觉得这事儿很蹊跷。
“那个箱子人家说不要了,咱拿来也没啥,这车这么好,万一人家还要,回来找了,可咋办?”周阳作为一个老实孩子,是绝对接受不了占别人便宜,甚至是偷别人东西这种事的。
“这车看样子都扔了好几年了,肯定是不要了。要不这么长时间咋不回来拿?”周晨可不同意把车放回去,“咱就是不用它,到时候也是被别人捡走了。”
“我也觉得这车的主人再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可就怕万一。”周阳也不舍得这么好的车让别人捡去,“要不你看这样行不,咱用完就把车放回原来的地方,好好藏好,下次用再去拿,这样万一人家回来找,也能找找,他要是不回来,咱就用着。”
周晨考虑了一下,觉得暂时这样也可行,“那可得藏好了,那边虽然去的人少,可也不是没人去,不能便宜别人了。”
“行,咱一会儿先回河套藏车,藏好了再回家。”周阳点头答应弟弟,“你来抱着囡囡,我推你一会儿吧。”
周晚晚笑眯眯地向她二哥伸出小胳膊,快过来,轮到你当肥猪了!
兄妹三人回到河套已经下午四点多了,周阳观察了一下地形,原来藏车的地方都是松软的沙土,车原来也是在这里埋着的,只是不深,可能下雨一冲,就被冲出来一部分,才被它们发现。他们决定还在原地挖个坑,把车深埋起来,再在上面放几块大石头。这样车主人回来能找到,别人却不会注意这个地方。
说干就干,周阳找了个粗树枝就开始挖坑,好在是疏松的沙土地,很省力,而且这辆车折叠起来体积非常小,也不用挖多大的坑。
周晨却不去帮周阳挖坑,他把车翻过来,在底下的金属横梁上用锤子和一个铁钉在敲敲打打。周晚晚好奇地走过去看,周晨好像是在刻字。
“把咱仨的名字刻在这个不容易被发现的旮旯,万一被别人捡去了,咱还能要回来。”周晨给妹妹解释,“这车以后就是咱的了,除非车的主人回来找,要不谁都别想拿走。”
“为啥刻咱仨的名字,刻一个人的名字不行吗?”刻三个人的名字多费劲啊。
“万一遇上个不讲理的,说他亲戚家的车,他亲戚也叫周阳、周晨啥地咋办?”
周晚晚对周晨这小孩缜密的心思真是佩服至极,你真的只有十一岁吗?你该不会也是穿回来的吧?
周阳和周晨在忙活着藏车,周晚晚开始考虑他们三个人的晚餐问题。回去喝周家的菜叶子糊糊?根本吃不饱。再吃一顿烤鱼?早上已经吃过了,再好的东西一直吃也烦呐。那就吃烤兔子吧,那个拿回周家的兔子是指望不上的,回去受气之前,得让大哥、二哥吃饱肚子。
所以,当周阳兄弟俩刚藏好车,周晚晚小手往他们旁边的草丛一指,“兔子!”兄弟俩这回丝毫没有犹豫,一个箭步就扑过去了。
那只刚被从空间放出来,地形还没观察完的胖兔子就这样被拎着耳朵抓住了。
周晚晚拍着小手笑,“耶!烤兔子吃!”
周阳兄弟俩对这个意外收获也很兴奋,妹妹说要烤了吃,那就烤了吃!
周阳去捡树枝、挖坑、垒石头,周晨去水边用他的瑞士军刀收拾兔子。
怕周晚晚看见给兔子剥皮、开膛会害怕,周晨把她支到周阳身边帮忙,周阳也一直用身体挡着妹妹的视线,在兔子肉烤熟之前绝不能让她看见那血淋淋的样子。
周晚晚知道两个哥哥的想法,自己也很注意地不往水边看。她这一世,身体和灵魂永远不能完全契合,无论是身体出现创伤还是精神受到刺激,都可能让这种不契合扩大,造成灵肉暂时或者永久的分离。
所以,周晚晚一辈子都要尽量避免受伤、生病、惊吓、抑郁,等等意外情况,因为一旦情况严重,她就可能失去来之不易的这一世,再次做回那个无力改变任何东西的孤魂。
世事岂能尽如人意,周晚晚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遗憾。只要她能陪在两个哥哥身边,别说这样的一点小麻烦,就是让她像童话里那个小美人鱼一样,每一分钟都要忍受着走在刀尖上的痛苦,她也甘之如饴。
有时候不只爱情能让人不顾一切,亲情更能给我们无穷无尽地面对任何困难的勇气和力量。而且,事实证明,到最后,往往是亲情更值得我们这么做。
周阳为了吸引妹妹的注意力,一边干活一边给她讲解,为什么要挖一个坑来生火,石头要根据风向来摆出出风口和入风口,树枝烧到什么火候开始烤肉比较好,最后还让她好好数一下用来串肉串的树枝。周晚晚跟周阳在这边玩儿的不亦乐乎,余光看见水边的周晨冲周阳打了手势。周阳弄好手里生着的火,过来抱起周晚晚转身去另一边,“我们再去采点水芹菜配着肉吃,好不好?”
周晚晚配合地转过头,不去看拿着剥了皮红通通的兔子去火边烤的周晨,“还要采点水葱和小头蒜,二哥喜欢吃。”
“好,还要给你二哥采点水葱和小头蒜!采一大把够不够?”
……
兄妹俩拿着洗净的野菜回来时,周晨手里的肉已经烤到八九成熟了,焦香诱人,吱吱地冒着油,一点都想象不出不久前它还是血淋淋一团的样子。
这只兔子肥美鲜嫩,再配上新鲜的野菜,周晚晚这个前世今生都不太喜欢吃肉食的人都胃口大开,吃了好几块。
吃完肉,兄弟俩把河套里他们去过的地方都仔细收拾好,力求不留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又去仔细检查了一下埋平板车的地方,才带着周晚晚回家。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天边的彩霞明丽多彩,金色的阳光照在三张吃饱喝足兴高采烈的脸上,特别的温暖。
因为拿着兔子,虽然用草窝子装起来,又像上次拿小箱子一样塞到一捆金达莱枝子里,三个人还是很小心地绕过南山,从稍微偏一点的田间小路走回屯子。
走到屯东头的公路上时,兄妹三人被沈国栋带着一群十多岁的男孩子截住了。
沈国栋身后的一群孩子和周家兄弟彼此都认识,看他们的样子,也没什么恶意,好像看热闹的意思居多。
为首的沈国栋好像也没什么恶意的样子,手里拿着一个弹弓一甩一甩地玩着,还像上次看见他一样,眼睛都懒得正眼看人,拿下巴点了点周晨,“听说你弹弓打得最好?咱俩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