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做饭
三家屯只有第六生产队有两头奶牛,还是公社的奶牛场维持不下去了,把仅剩下的几头奶牛分配给各个大队养着。
二道坎大队分到的这两头奶牛给了第六生产队,全队当宝贝一样伺候着,这两头奶牛产奶期一天能出六七十斤奶,一斤奶送到公社食品站是一分五,一天就有将近钱一块呐,而且是实实在在的现钱!
当然,送给国家一斤牛奶一分五,卖给个人就得三分了。就像鸡蛋卖给供销社一个是二分,要是从国家往回买,四五分钱一个还是有价无市,要是去黑市,一毛钱一个都正常。
所以,虽然现在生产队有奶牛了,可是屯子里的人没有一个去给孩子定牛奶喝的。
就是几个月的小婴儿没奶吃,政策和人情上都允许卖给他们几个月的牛奶,也没人去订。孩子们都是喝米汤、面糊糊,大人们没那个意识给孩子喝牛奶,更没那个现钱给孩子花。
一斤牛奶三分钱,一天至少定一斤,一年下来就是十多块钱。去年整个屯子很多人家干一年都没从生产队拿回来十块钱现钱,怎么可能舍得在孩子身上这么糟蹋钱。
小张叔叔给周晚晚定了一年的牛奶,说好了以后年年续订,让他们每天一大早送到家里去,很明确地告诉队里的人,是沈首长定的。
沈爷爷这个级别,有资格享受一天一斤牛奶的待遇,谁都说不出来什么。即使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牛奶是给周晚晚喝的,却找不出任何理由找麻烦。
小张叔叔这样说,当然就是明着给周阳兄妹几个撑腰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城里人来买孩子的事了,每天喝牛奶吃鸡蛋的生活更是被传得人尽得知。
随后沈首长就给周晚晚定了牛奶,这其中的回护不言而喻,谁以后再想惹这几个孩子都得掂量掂量,能惹得起沈首长不?
随后小张又去了一趟大队书记郑满仓的家,随便唠了几句家常就走了。
郑满仓却满头冷汗,跑到七队的地里转了一圈,特别在黑五类分子那一个区域停留了很久,随后加强黑五类分子及其家属监管力度和劳动强度的决定就下来了。
这天晚上,周家人谁都没回去家,都在地里夜战,连拖着一只发炎的胳膊路都走不稳的薛水芹也不例外。
小张叔叔走了,沈国栋把今天和昨天的字都学完了,想起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还没问周晚晚。
“囡囡,沈哥哥现在排第几?”别见了一堆姥姥家人,把他又给挤后边去了。
“第三。”
“排墩子前面?”沈国栋乐了,抱起周晚晚晃了晃,没白疼这小丫头,是个有良心的!
“跟墩子哥哥并列第三。”
“我比他先来的!”
“墩子哥哥比你大。”
“我还比小二大呢!”
“二哥比你来得早。”
“我比墩子来得早!”
“墩子哥哥比你大。”
……
沈国栋绕了好几圈,最后投降了,“以后谁都不许排我前边儿,墩子也不行!”
“嗯!”周晚晚笑眯眯地点头,“墩子哥哥对我那么好,把他排后面他多伤心呐!”
“小没良心的!我对你才是最好!”
……
解决完沈国栋的心理问题,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头碰头地研究菜谱。既然他们俩在家看家,当然得负责所有家务,别的还好说,做饭两个人是都不在行的。
沈国栋就不用说了,他来周家之前连厨房都没进过。周晚晚两世为人,却对做饭一窍不通。
前世,她家务做了不少,却真没摸过锅铲。小的时候不能做,长大了分了家,薛水芹怕她做饭偷吃,都是让她干别的活,基本不让她碰厨房的事,再加上有大哥的回护,她结婚之前就没做过饭。
结婚以后,就那一年多正常的家庭生活,做饭的事还都让赵宝生包了。他好像天生擅长这个,做得好又喜欢做,加上他比周晚晚年纪大得多,在生活上真的是很照顾她。
所以,周晚晚对做饭这件事,不比沈国栋好多少。
两个人研究了半天菜谱——当然是王瘸子留下来的书箱子里的,终于弄明白炒菜的先后顺序了,开始摩拳擦掌,准备炒个鸡蛋西红柿,再来个土豆炖豆角。
周晚晚拿着书一样一样地把需要的东西读出来,沈国栋负责准备。最后两个人把主料和配料盆盆碗碗地摆了一桌子,非常有成就感地吸了一口气,一时间豪情满怀,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成大厨了。
沈国栋把周晚晚的小板凳搬到厨房门口,撸起袖子准备炒他人生的第一盘菜。
“哎呀!这油咋还到处乱崩!囡囡快跑!”
“锅铲子,锅铲子!锅铲子在哪?!”
“鸡蛋糊巴了?咋这么快就糊巴了?上边儿的还没熟呢!”
“加多少水?一瓢够不够?啥?不用加水?!我都加进去了……”
一番手忙脚乱,周阳他们回来的时候饭桌上是拍黄瓜,切香肠和西红柿鸡蛋汤,那汤上还飘着一些可疑的黑色渣渣……
至于土豆炖豆角,已经变成一团黑色的可疑物体被挖坑深埋了。
沈国栋和周晚晚笑得特别灿烂地让几个人吃饭,再悄悄地替对方抹去脸上粘的黑灰……
周晨忍着笑问他俩:“吃什么饭?你俩只做菜没做饭呐!”
沈国栋和周晚晚对视一眼,欲哭无泪,他们只顾着忙活做菜,早忘了还得做饭这茬了……
周晨笑着去厨房,手脚麻利地做了一大锅疙瘩汤,从做到端上来,就用了十多分钟。
周晚晚和沈国栋对视一眼,他俩折腾了两个小时,就弄出来一锅糊巴汤……
周阳抱着妹妹安慰她:“囡囡真厉害,还知道给哥哥们做饭了,别人家的小孩儿三岁就知道哭,啥都不会干。”
周晚晚垂头丧气地吃饭,可我不是三岁啊……
拍黄瓜太咸,西红柿鸡蛋汤好像还忘了放盐,反正失败得非常彻底。
自己做的,怎么都得吃下去,周晚晚一声儿不敢吭,老老实实吃饭。
周晨一边安慰妹妹,一边笑,看来让小家伙参与做饭也有好处,至少她不挑食了。
下午,周晚晚睡醒的时候沈国栋正趴在她旁边看菜谱。这本菜谱周晚晚收录的都是最家常的菜,步骤写得非常细,就是给不会做饭的新手准备的。
“囡囡醒啦!”沈国栋在她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觉了,放下书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周晚晚刚睡醒,小脸透着柔柔的嫩粉,一个调皮的小发卷在头顶翘起来,雾蒙蒙的大眼睛朦朦胧胧地看着他,沈国栋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不敢去碰这个娇娇软软的小女孩儿。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要喝水不?尿尿不?吃西瓜不?”
周晚晚摇头,刚睡醒,浑身软软的,她一动都不想动。
沈国栋索性躺下来,跟周晚晚枕在一个枕头上,给她一个一个指书上的菜,“这个,清炒小白菜,我看很简单,要不晚上咱俩试试?还有这个香肠炒青椒,我看炒不糊就能吃。”
沈国栋看周晚晚还是没什么精神,开始哄她:“你不爱吃哪个?沈哥哥绝对不做!”小家伙爱吃的他现在也做不好,沈国栋索性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更能让她高兴。
果然,周晚晚来兴致了,翻开菜谱一页一页地找,指了好几样,告诉沈国栋,“这些都不爱吃。”
沈国栋直接把那几页撕下来扔掉,“咱家以后都不做这些菜,也不让小二做。”
周晚晚高兴了,摇晃着一脑袋小发卷笑得甜蜜极了。
沈国栋摸摸她的小脑袋,把她抱到腿上坐着,下巴抵着她的头,“再看看,还有没有不爱吃的。”
“咱俩一起挑。”做坏事要拉上个同盟,被揭穿的时候也能有个垫背的呀,周晚晚很热情地邀请沈国栋一起撕菜谱。
俩人挑挑拣拣,又撕了好几页,都觉得自己以后的人生又幸福了很多,满足地啃西瓜去了。
所以说,小孩子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多年以后,当沈国栋发现周晚晚挑食得厉害,不能再惯着她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那时候,连周晨都不打算帮他了,自己挖的坑自己填,你惯出来的毛病当然得你自己头痛去了。
俩人一边啃西瓜一边商量晚上的菜单,最后拍板,做清炒小白菜和切香肠。先挑战一个菜吧,就他俩这水平,一个做好了就不错了。
“趁小二不在家,咱俩把后园的兔子想办法解决了吧?”自从雪花没了,他们就再不吃兔子了。
上回在山上抓的两只兔子也被周阳放到了后园,还把装兔子的笼子藏到了高草里,就怕周晨看见难过。
沈国栋在周晨面前不提兔子,更不会吃兔子,可是后园子那两只总得处理掉。
“大哥早就拿走给赵五婶儿和响铃姐送去了。”惹周晨不高兴的东西,周阳怎么可能让它留在家里。
从这以后,没人再提起雪花,终兄妹五人一生,他们也没再吃过兔子肉。
第一四八章 刘二叔
下午,沈国栋给周晚晚表演他苦练的弹弓打瓶子,周晚晚就想起小李广花荣,俩人讨论了一番百步射香烛,射铜钱,最后没忍住,把那本《小李广花荣》的小人书找了出来,一起坐在秋千上看。
反正沈国栋今天的字已经学完了,不如给他点动力,教育要胡萝卜和大棒双管齐下才更有效果嘛。
周晚晚给自己想看小人书找了一堆借口,就开始心安理得地崇拜英雄好汉去了。
“你缩头缩脑在那老半天了,到底要干啥?!有事儿说话,没事儿离远点儿!”沈国栋忽然冲着大门口喊了一声。
老半天,大门边才磨磨蹭蹭地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十一二岁,瘦瘦的,有点胆怯地搓着衣角。
“有事儿?”沈国栋又摆出他面无表情的拽样子,吓得女孩儿更紧张了。
“姐姐,你迷路了吗?”周晚晚甜甜地问女孩子。
“没,没有,我就是来看看。”女孩儿越说声儿越小。
沈国栋和周晚晚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事儿好像不简单。
“来我们家看啥?谁让你随便看的?赶紧滚犊子!”沈国栋眼睛一瞪,女孩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我,我哥住这,我娘让我来看看……”女孩嗫嚅着说道,低着头不敢看沈国栋。
“我啥时候有你这样的虎逼妹子了?!”沈国栋抱起周晚晚,慢慢走向那个被他臊得满脸通红的女孩儿,已经确定这个女孩儿是新立屯侯家的人了。
“回去告诉你爹娘,我们家墩子跟你们老侯家没一点儿关系了!以后也别往我们家伸脖子,再来,我就打折你一条腿!”女孩儿被沈国栋吓得后退了两步,拔腿就跑。
沈国栋和周晚晚看着那个女孩儿一溜烟儿跑没影儿了,才回到院子里。
周晚晚笑着看沈国栋,眼睛里是暖暖的光。这个崇尚暴力的家伙,今天竟然没对那个小姑娘出手。真是太难得了。
沈国栋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整明白这丫头坏不坏呢,弄明白了该揍还得揍!”这小丫头太精了,什么都瞒不住她。
沈国栋不像周阳他们那样。把周晚晚保护起来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说什么这个小丫头都能懂。比谁都懂。
所以他所有的想法都会跟她说。
“嗯,整明白了再揍。”周晚晚煞有介事地点头。
沈国栋能在出手之前稍作考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凡事都得循序渐进。不能太急。
晚上家里人都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商量墩子的事。
“明天我再回去看看。”昨天墩子已经回去过一次,把话跟侯家人都说清楚了。
可是侯家人除了大骂他一顿,别的什么都没说,墩子就回来了。没想到今天就派二女儿过来看了。
“他们要是还不好好说话,就知道骂人,你就回来,别跟他们缠磨,他们现在在气头上,跟他们也说不清楚啥话。”周阳担心墩子被骂出火来。下手没个轻重。
“他们要揍你你就赶紧跑,他们屯子里亲戚屯邻啥地不老少,可别吃亏了。”周晨从侯雪芳那就看出来了,这个老侯家可不是善茬。
“要帮忙你就吱声。”依沈国栋的脾气,一百种对付他们的招儿都使出来了,可是墩子想自个解决,他们也就只能在旁边给点意见。
虽然住在一起,心里早就把彼此当做最亲密的家人,可是大家都没有试图去替别人做选择和决定。
墩子说要自己去解决这件事,他们就让他自己去解决。在他没开口前,绝不会插手。
这是对彼此最基本的尊重和信任。
就像当初周阳放不下对周春亮的亲情,大家什么都不说,更没有去逼他。直到他自己看明白了,主动放弃,他们才高高兴兴地搬出来开始新生活。
不是他们不着急,可是相对于自己的急切,他们更在乎的是周阳的感受。
任何一种感情,有这样的信任和尊重作为土壤。用这样的爱和付出来浇灌,都会蓬勃葳蕤繁花似锦。
几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在不知不觉间得到了很多人刻意求索多年而不得的东西,不是他们运气好,而是他们的心纯粹真诚,配得上这份美好。
商量好了正事儿,大家开始吃饭。沈国栋跟在周晨的屁股后面去看焖好的米饭。他现在一心学习厨艺,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观摩机会。
“这个小白菜……”饭桌上,周晨吃进去一口小白菜,说一半儿话就不说了。
沈国栋和周晚晚端着饭碗瞪着眼睛紧张地盯着他,像两只鼓着眼睛捧着松果的小松鼠。
“这个小白菜炒得还不错嘛!”看够了这俩家伙紧张的样子,周晨才把话说完。
沈国栋和周晚晚长出一口气,肩膀才慢慢放下来。周阳和墩子看着他们笑,一个夸菜好吃,一个给周晨夹菜,堵住他的嘴,别使坏了。
这盘小白菜炒得确实不错,油盐还算适量,虽然火候有点过了,可没炒糊,真是很大的进步。
周晚晚给沈国栋一小勺菜,笑眯眯地表扬他,新人最缺的就是信心和鼓励,为了让沈国栋以后多做家务,这个新人得好好培养着。
从此,沈国栋在通往超级大厨的路上一路狂奔,直到代替周晨,成为家里当仁不让的主厨。
刚吃完饭,刘二婶带着狗剩和春丫来了。
自从他们搬过来,刘二婶对他们多有照顾,送吃的,帮着收拾家里,甚至还跟周阳说过,兄弟俩都有事要忙,可以把周晚晚放到他们家里去,他们家有老人,可以帮着看孩子。
周阳当然不会用刘老奶看着妹妹,可是这份情他们是领的。所以跟刘二婶一家的关系也基本恢复了李秀华在世时的亲热。
春丫一直很喜欢周晚晚,可是家里人不让她来玩儿。今天她可得着机会了,来了就过去抱着周晚晚不撒手。
六岁的小丫头,长得也挺瘦,当然抱不动肉乎乎的周晚晚。只能小猫拖着大老鼠一样在炕上把她当玩具娃娃摆弄。
周晚晚努力忍受,反正刘二婶每次来都坐一小会儿,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走,这小丫头也折腾不了她多久。
沈国栋当然不高兴,可是小丫头使眼色不让他往前凑。他也只能一眼一眼地瞄着,不能有什么动作。
刘二婶今天来是跟他们商量过些天扒炕抹墙的事儿。刘二叔在用铡刀铡麦秆,准备抹墙的时候用,刘二婶就过来告诉他们一声儿,让他们别准备了,刘二叔都给他们铡出来了。
抹墙的时候在黄泥里掺一些铡碎了的麦秆,能让抹好的墙面不开裂,也更有粘合性,不掉墙皮。
因为看见桌上的炒小白菜,刘二婶就多说了几句做饭的事儿。坐得也比平时久一些。
就这么一会儿,刘二叔隔着障子就开始喊人了。
其实刘二叔这么喊人也不是第一次了,周阳他们刚搬来那几天,狗剩和春丫跑来玩儿,每次刚来一会儿都被刘二叔喊回去,即使隔着障子跟周阳他们遇上,刘二叔也是装作没看见他们,绝对不说一句话。
刘二婶儿赶紧带着春丫和狗剩回家。周阳和周晨送她出去,跟站在障子另一边的刘二叔打了个照面。
“阳子,小晨。你俩过来。”不知为什么,刘二叔今天竟然主动跟兄弟俩说话了。
就是他们刚搬来的那天,刘二叔也是过来帮他们修了一段障子,却一句话都没主动跟他们说。
周阳和周晨走过去。刘二婶也紧张地跟了过去。
窗户和门都开着,屋里的三个人早听见了院子里的动静,都趴到窗台上去看。
刘二叔一向把他们这几个从坏分子家庭出来的小孩儿当做毒蛇猛兽,不许刘二婶多接触,更不许狗剩和春丫来找他们玩儿,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主动找他们说话?
“阳子。小晨,我品你俩不少天了,你俩跟老周家那些坏分子不一样,还是能教育好的孩子,要不今天我也不跟你们说这些。
你俩能从老周家搬出来,证明你们还是很有决心跟黑五类坏分子家庭划清界限的。你奶那样,也不是你们几个孩子的错,但是阶级立场一定要坚定,时刻记住,对待阶级敌人一丝情面都不能讲,多亲该打到也得打倒!该批该斗更不能有一丝手软……”
刘二叔越说越激动,从跟阶级敌人划清界限说道站稳政治立场,从阶级斗争的残酷性讲到保持贫下中农的纯粹性,从时刻保持警惕不能让反革命分子有一丝喘息机会到忠于国家忠于党……
周阳全程保持微笑聆听,周晨竟然也没反驳一句,低着头做受教状。刘二婶和两个孩子更是老老实实站好,洗耳恭听。
沈国栋和墩子先是愣住,然后都无声地笑了。这个刘二叔,每天在自己家里早晚讲阶级斗争上政治课也就算了,竟然管到他们家来了。
沈国栋指了指自己的头,问周晚晚:脑子有病?
周晚晚摇头,刘二叔老实能干,对老娘孝顺,对妻子儿女关爱有加,他怎么会这样,周晚晚不想妄加评论,每个时代都有它的特性,她不能因为自己跳出来了就对别人指指点点,觉得高人一等。所以她什么都不说。
刘二叔讲得唾沫横飞情绪激动,见几个听众都很受教,非常满意地暂时给他们下课了。
周阳和周晨送走刘二婶回来,一进屋迎接他们的是几张揶揄的笑脸。
周阳摇头笑,什么也没说。周晨抱起周晚晚揉她的小卷毛,“再笑下回抱你一起去!”
“二哥,你不是不喜欢刘二叔吗?”其实周晨也不喜欢刘二婶,自从母亲去世,他们一家试图跟兄妹几个划清界限开始,周晨对他们家就有意见。
“是刘二叔不喜欢咱们。”周晨纠正妹妹,然后又笑了,脸颊上一个浅浅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的小酒窝,让他的笑多了一丝明朗和调皮。
“刘二叔那么不喜欢咱们,让刘二婶跟咱划清界限,刘二婶平时啥都听刘二叔的,就这事儿没听。刘二婶是真想对咱们好,咱得领情。”
周阳几个也点头,周晨说得很对,软弱的刘二婶在这件事上的坚持连他们都惊讶。
“谁都不看,就看刘二婶,咱也不能太伤刘二叔的脸,要不刘二婶的日子就难了。”周晨已经能放下成见,怀着感恩的心来看待这一家人了。
“刘二叔也没坏心,他是真这么想的,也是真想着能把咱们教育好。”周阳看人的标准一向是从最基本的出发点来,如果没坏心,即使办错事,或是让他不舒服,他也能站在别人的立场考虑,从不苛求。
“那以后,刘二叔还来啊?”墩子可是怕了这个革命意志坚定得不得了的刘二叔了。
“嗯,肯定得来。下回轮到你俩听训了。”周晨马上把墩子最害怕的事说了出来……
ps:第一四七章《做饭》,实际上是第一六七章,特此更正。
第一八零 骄傲
小张深吸一口气,又拿了一把刀,帮着马淑兰削土豆皮。
沈国昌推开门走了进来,“妈,克俭带着克贞过来玩儿了。”
沈国昌身后的郭克俭兄妹走上前跟梁晴打招呼:“梁阿姨好。我们来找国栋玩儿,真巧,你们一家也在。”
然后又礼貌地叫小张夫妇:“张叔叔好。马阿姨好。”
郭克俭今年十二岁,郭克贞今年六岁,两人是郭副县长的孩子,都穿着卡其布的裤子,厚绒衣里套着的衬衫领子洁白挺括,朴素又整洁,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
梁晴对兄妹俩笑逐颜开,夸了一番他们礼貌懂事,又把沈国慧手边的香蕉给两个孩子吃。
郭家兄妹推辞了一番,最后郭克俭让妹妹接了香蕉,把她留下来跟沈国慧玩儿,自己跟着沈国昌去客厅了。
沈国慧平时跟郭克贞就玩儿得来,今天又有好吃的,两人一人拿了一根香蕉,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香甜地吃了起来,又嘀嘀咕咕地说起小姑娘的话题,一会儿就高兴得咯咯直笑。
玩儿了一会儿,郭克贞才发现安安静静坐在小张夫妇身后的周晚晚。
“她是谁?”郭克贞好奇地盯着周晚晚的小卷毛和漂亮的红毛衣。
沈国慧趴在郭克贞的身上咬起了耳朵,“……农村来的……抢我的衣服……虱子……讨厌……”
“农村人啊!”郭克贞对周晚晚好奇中的羡慕马上变成鄙视,“别让她坐你们家沙发,烧得都是窟窿!还踩一地泥!饭也得藏起来!他们一顿能吃一盆!”
看来郭家有不少农村亲戚,郭克贞六岁就知道怎么防着农村人了。
两个小丫头找到了共同话题,开始在周晚晚面前肆无忌惮地大声谈论农村人的蠢笨肮脏讨人厌,越说越投机,越说越大声。
小张实在听不下去了,跟周晚晚商量:“咱们去接沈爷爷好不好?囡囡不想哥哥们吗?我们找他们玩儿去!”
周晚晚摇头,“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她当然不会跟两个小孩子计较,就是纵容他们的梁晴,周晚晚都是无视的。
她还没傻到因为别人缺乏教养和眼界而生气的地步,看着他们这样,她心里只觉得好笑。
“她有猕猴桃。”很显然,郭克贞的见识比梁晴这个大人都多,竟然认出了这个年代北方很难见到的猕猴桃,“猕猴桃可好吃了,我去省城的时候吃过一回。”
“那不是……”沈国慧指着那几个土豆刚要反驳郭克贞,就被梁晴给高声打断了。
“小马,把那几个桃子拿过来,给克贞和小慧洗了。家里来客人了,果盘和茶水得赶紧跟着就上来,要不让人家笑话。”梁晴脸上没什么表情,语速缓慢地拿着腔调,让人觉得有点怪异。
马淑兰张嘴要说什么,被小张一个眼神阻止了,他抢先对梁晴严肃地说道:“梁大姐,这猕猴桃是国栋用自己的钱托人从南方买回来的。他走之前嘱咐我了,是哄孩子的,不能随便动。”
小张把沈国栋“自己的钱”几个字咬得很重。沈国栋以前就有烈士子女补助,现在自己鼓捣着赚钱,已经完全不用沈首长的钱了,甚至还时不时地给沈首长送点稀罕东西。
可是这些说了估计梁晴也不会信,所以小张也就不浪费那个口舌了。
“拿几个土豆给她,一个农村孩子,见过什么猕猴桃,给她也是浪费好东西。”
梁晴还真是不信小张说的。什么沈国栋自己的钱,笑话!他能有什么钱?靠那点烈士子女补助,他能吃好的穿好的还养着一窝农村孩子?!
小张和马淑兰都没动。凡事都得有个度,他们不想招惹梁晴,是怕首长知道了影响身体,可也不能让她这么欺负人家一个三岁的孩子。
周晚晚的手在猕猴桃上轻轻摸了一下,笑着叫马淑兰:“马阿姨,我不吃猕猴桃,给两个小姐姐吃吧。”
马淑兰的眼圈一下就红了。这孩子,才三岁,就这么懂事……
“两个姐姐有香蕉,猕猴桃就是给你的,你自个吃吧。”马淑兰更加坚定了得维护周晚晚的决心。
沈国慧趁大人们不注意,蹬蹬蹬跑过来,抓起两个猕猴桃抱在怀里,又把其它的都推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就跑,“你去吃土豆吧!”
小张和马淑兰跑过来阻止的时候,地上的几个猕猴桃已经被踩坏了。沈国慧抱着两个猕猴桃跑到梁晴身边,挑衅地看着周晚晚。
梁晴轻轻地拍了一下沈国慧的头,“浪费!下次可不许糟蹋东西!”
沈爷爷他们傍晚才回来,尖锐的刹车声如一个信号,让留在屋里各怀心思的几个人都精神一振。
“小张!拿几条烟出来,招待一下驻军的同志们!”沈爷爷中气十足地站在大门外喊。
沈爷爷这个级别的军区首长,平时出行都是军队政治部保卫处派相关干部随行,可他嫌麻烦,每次回绥林都轻车简从。别说随行人员,就是警卫班和司机有时候都不肯带。
连在家门口站岗的卫兵,沈爷爷都直接打发到县委大院传达室待着去了,所以这个家里非常安静,沈爷爷有事就叫小张,根本想不到别人。
小张一个人身兼生活秘书、警卫员、司机、保健医生,每天被沈爷爷支使得团团转,偏偏还乐在其中。
不用出去,小张就猜到怎么回事了。一定是当地驻军看老首长出门一个警卫都没带,派人送他回来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小张轻车熟路地拿着烟出去,跟那个驻军的排长寒暄了一通,再友好地把他们送上军用卡车,看着他们开出县委大院,才回到屋里。
沈国栋几个人整个下午都在靶场摸爬滚打,几乎都变成灰扑扑一拍冒出一股灰的泥猴子了。
他们一进屋就找妹妹,找到了却都不敢抱,只能围着她傻笑。
“哎呦!小祖宗们呐!都别傻站着了!快点去洗洗!你们这么围着囡囡,也不怕呛着她!”马淑兰赶紧过来撵人。
几个人打打闹闹地去洗漱换衣服了。
靶场上玩儿得太疯了,现在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吵吵嚷嚷地一群半大小子,看得梁晴眉头皱得死紧。
沈爷爷用热毛巾擦了手脸,又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热茶,坐在沙发忽然笑了,老爷子啪啪地拍着沙发扶手感叹:“好小子!都是好小子呀!”
很显然,不止几个孩子玩儿得尽兴,沈爷爷出去一趟也很高兴。
沈国昌和沈国新都收起书本,规规矩矩地坐在沈爷爷下手。
沈爷爷看着这两个孙子有那么一瞬间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两个也是好孩子,学习好,不惹祸,品行端正,教养更是不错,可却总让他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俩作业都做完了?”沈爷爷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才问出一句。
“做完了,爷爷。回家把明天要学的新课预习一下就可以了。”沈国昌回答。
“嗯。好。”沈爷爷又喝了一口茶,再清了一次喉咙,“那你俩就去书房预习吧!反正还得等你爸一会儿,吃饭不着急。”
沈国昌带着沈国新去书房了,祖孙三人心里同时都松了一口气。
梁晴推了一下沈国慧,冲她使了个眼色。沈国慧磨磨蹭蹭走到沈爷爷跟前,指着周晚晚,“爷爷,她的衣服真好看。”
沈爷爷笑着点头,“可不是,真挺好看的!这丫头白,穿红的好看!”
周晚晚也点头,表示很同意沈爷爷的观点。
沈国慧回头看梁晴,梁晴没办法,只得自己走上前,给沈爷爷的茶杯里添了点水,“爸,那毛线你是从哪买的?我看着挺好,也想给国青和国慧织一件,就是找不着门路买这么好的毛线。”
“这个你问国栋去,谁知道他从哪弄来的。你看我这件毛背心,也是他弄来的毛线织的,还挺暖和!”沈爷爷笑眯眯地,也不知道听懂梁晴的话没有。
“这丫头讨国栋的喜欢,那小子整点啥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愿意给她。小慧,”沈爷爷摸了摸沈国慧的头发,“你国栋哥的好东西多着呢,你得跟他搞好关系,到时候就有好衣服穿了。”
沈国慧不说话了,她怕沈国栋,见了他就想跑,哪敢去找他要东西。
梁晴的手都攥白了,老爷子这也太偏心了!都是一样的孩子,竟然让自己家的孩子去讨好沈国栋才能得点东西!他们家孩子不是他亲孙子?是叫花子?!
沈国栋带着周阳几个嘻嘻哈哈地从楼上下来了,几个孩子都换了衣服,洗了头脸,在靶场折腾了一下午,丝毫不见疲累,反而眼睛发亮神采奕奕。
周晨和墩子穿得是沈国栋的衣服,周阳个子比沈国栋高,马淑兰给他找了小张的便装,竟然也不显得多大。
“都是好小伙子!”沈爷爷看着几个生机勃勃小树一样往上拔个子的孩子,眼里满满的都是骄傲。
沈国栋过就一把把周晚晚抱起来,“想沈哥哥了没?”
“想!”是真想,这一下午太难熬了。
“看!我就说她得想我吧!”沈国栋骄傲地回头跟大家显摆。
周晨坏笑,走上前来问周晚晚:“想大哥了没?”
“想!”
“想二哥了没?”
“想!”
“想墩子哥哥了没?”
“想!”
几个人一起看沈国栋,沈国栋瞪着眼睛看周晚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丫头啊,你最想谁呀?”沈爷爷看着几个孩子玩儿得高兴,笑得满面红光,也来凑热闹。
“最想沈爷爷!”这个答案谁也不敢不满意。
果然,沈爷爷哈哈大笑,沈国栋几个心里都平衡了,皆大欢喜。
梁晴看不下去了,把沈国慧拉出门去教训:“你学学!嘴甜点不就什么都有了!”
“我又不是农村来的要饭花子!嘴那么甜干什么?该是我的就得给我!那是我该得的!”沈国慧把今天梁晴跟她说的话学了个十成十,让梁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等母女二人回到客厅,沈爷爷正带着几个男孩子跟周晚晚玩儿猜弹壳。几个人把周晚晚坐的椅子围在中间,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还有惊叹,场面热闹极了。
第二零九章 插曲
沈国栋和小俞几番激烈交手,在放慢速度互相对峙评估了一番之后,两人的动作都忽然加快,双方拳脚相交,身形交错,看得周晚晚这个外行几乎眼花缭乱。
忽然,沈国栋与小俞手臂想抵,沈国栋一捋一挤,牵引着他被迫跟自己“打轮”。小俞被沈国栋压制着慢慢处于下风,忽然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
沈国栋趁机发力,一推一掷,小俞双脚腾空被摔飞出去两三米,而沈国栋则稳稳站在原地,安稳自若。
“好!”院子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叫好声,所有人都为这个十六岁就身手不凡的少年鼓掌叫好。
沈国栋稳稳地一个桩步收式,最后一个动作到位,脸上的专注锐气瞬间消失。他急急转头找了一圈,看到被爷爷抱在怀里的周晚晚,脸上马上露出秋日暖阳一般的灿烂笑容。
那一老一小都热烈地拍着手为他叫好,脸上是一模一样的不加掩饰的骄傲喜悦,让沈国栋一下就觉得今天这场胜利太值了!
看热闹的工作人员大都是二十几岁的军人,这场激烈的比赛看得他们也一样热血沸腾,一分出胜负,就蜂拥而上,把沈国栋抬了起来,欢呼着抛向空中。
沈国栋被抛上抛下了十几次才被放下来。沈爷爷几位老人也看得哈哈大笑。
大家围着他捶肩膀揉脑袋,亲亲热热地问东问西,好像一场比赛下来,沈国栋一下就成了他们的熟人,无形中亲近了不少。
小俞也过来笑着拍着沈国栋的肩膀,“好小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沈国栋被围了好一会儿,要不是顾忌他的身份,又有几位老将军在座,这些热血沸腾的大兵肯定又得拉着他比划比划。
沈国栋终于脱身,往沈爷爷这边笑嘻嘻地跑过来,小汪也跟在他身后,伸着大舌头跑前跑后地乐呵得不行。
刚才沈国栋被扔起来的时候,小汪也跑过去凑热闹。它在人群里挤着,看准了就寻个空隙拿爪子扑沈国栋一下。
沈国栋被扔到空中小汪就跟着站起来跳一跳,大兵们欢呼一声小汪也嗷呜着嚎一声,这一场闹腾下来,它玩儿得比谁都乐呵。
沈国栋跑过来,抢过周晚晚也不管头脸,先狠狠亲了两口,“走,跟沈哥哥洗脸去!”
一场比试下来,沈国栋满头满身的大汗,衬衫几乎都湿透了。
“放下!放下!”沈爷爷气得啪啪抽沈国栋的后脑勺,“我们爷俩还有事儿呢!你来捣什么乱!囡囡又没满身臭汗,跟你洗什么脸!”
沈国栋把满是汗珠的脑门往周晚晚的额头上一顶,笑嘻嘻地气沈爷爷,“你看,现在她也一脑门儿臭汗了吧!”
然后也不顾沈爷爷的叫骂,乐呵呵地抱着周晚晚就跑。小汪蹦蹦跳跳地跟着,它刚才的兴奋劲儿还没过去,走两步就跳一跳,摇头晃尾巴,所过之处扑花撞椅子,一片混乱。
等周晚晚和沈国栋收拾好再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三位老将军已经把茶换成了酒,聚在一起肝胆相照地举杯话当年了。
梁晴带着沈国慧和郭克贞坐在另一张小桌子边,陪着一个美丽的少妇说话,那少妇气质高雅衣着高档精美,五官和杨浩非常神似,任何人看一眼就能知道,他们俩肯定是母子。
杨浩的母亲叫吕心云,她看起来也就二十**岁的样子,举手投足从容优雅,一看就是教养良好又生活优裕,没有长时间的养尊处优培养不出来这样的气质。
杨浩还是坐在原来跟周晚晚下棋的椅子上,看见沈国栋抱着她出来,眼睛亮了一下,人却文丝未动。
他把一直放在面前的一个小包打开,从里面抓出一把巧克力糖,一颗一颗地把包巧克力的锡箔纸打开,将巧克力在桌子上的茶盘里慢慢堆了个金字塔的形状,认真而专注。
吕心云一直关注着杨浩的情况,看见他自娱自乐得挺高兴,竟然没像往常一样出去做客一会儿就烦了,更没自己直接回家,轻轻抿了一下鬓角,笑着跟梁晴说了几句话。
梁晴和沈国慧几个齐齐看向杨浩,梁晴赶紧开始夸奖杨浩漂亮聪明,懂礼貌又有教养,沈国慧和郭克贞也被这个漂亮又神秘的小男孩吸引,在梁晴的鼓励下过来“带着小弟弟玩儿”。
“走开。”她们俩刚要靠近杨浩,还没走到他近前,他头都没抬一下,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手上堆巧克力金字塔的动作一点儿没受影响。
沈国慧和郭克贞对视一眼,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了,也太没面子了!他们俩还能哄不住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儿?
“浩浩……啊呀!!”沈国慧的话还没说完,杨浩一杯茶水泼过来,她和郭克贞的鞋子一下都被淋湿了。
“你!”沈国慧从小受宠,哪受过这种委屈,气急之下就要去打杨浩。
杨浩拿起桌上的茶壶,啪一下就摔在沈国慧脚前,吓得她们两人尖叫着跳出老远。
梁晴和吕心云赶紧跑过来,各自去照看安抚自家的孩子。
“他泼我!”沈国慧尖叫着告状。
“她刚被狗舔完,一身狗味儿。”杨浩躲开母亲去摸他头的手,冷淡地看着哭哭啼啼又叫又跺脚的沈国慧和郭克贞,形状美好的眉头嫌弃地微微皱起。
吕心云长出一口气,充满歉意地跟梁晴三人解释,杨浩从小有哮喘病,对味道和灰尘特别敏感,平时家里人都特别注意这些,否则刺激到他,他就有可能发病。
而且这事儿也是事出有因,并不是杨浩故意淘气,梁晴赶紧表示没关系,然后安抚着沈国慧和郭克贞,哄着两个小女孩儿去换鞋了。
吕心云以为杨浩经过这么一折腾,肯定会马上要回家,可是她等了一会儿,发现儿子一点想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就又跟重新出来招待她的梁晴聊了起来。
儿子难得有耐心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又是环境非常好的沈参谋长这里,一点诱发他发病的危险都不会有,吕心云当然得积极配合。
周晚晚洗完脸出来就坐在小板凳上听沈国栋讲刚才跟小俞比试的经过。
讲到激动处,沈国栋还得站起来给她示范两下,小汪接着跑前跑后地围着沈国栋蹦蹦跳跳,沈国栋被它闹腾烦了就把它当对手摔来摔去。
小汪傻乎乎地以为沈国栋在跟它玩儿,蹦跶得更欢,一时间两人一狗玩儿得不亦乐乎,外人完全加入不进去。
沈爷爷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觉得自己跟前有这么几个总是乐呵呵的小家伙晃悠着,他的日子马上就过得有滋有味儿起来。
聊着聊着,沈爷爷忽然聊到他最近一直在研究的填字游戏来,让小张把他的书拿出来,指给两个老战友看,“你们不会玩儿!只能从最简单的来!”
沈爷爷马上变身老小孩儿,开始跟他的朋友们显摆自己的新玩具。
三个七十多岁的老将军瞬间变身发现新游戏的小朋友,开始头对头地研究那本以战争、枪械为主,中国地理、历史为辅的填字游戏。
沈爷爷好几次都被老战友稀奇古怪的问题给问住,没办法,只能把周晚晚招过去给他们解答。
周晚晚搬着小板凳坐在沈爷爷腿边,给几位老将军普及填字游戏,偶尔还得客串裁判,给他们莫名其妙的答案做裁决。
小汪自动自觉地趴在周晚晚脚边,无聊地拿爪子扒拉几下青草,或者拿嘴咬一咬,觉得周晚晚还是跟沈国栋玩儿的时候有意思,它也能掺和一下,这些喝酒的老头子脾气大嗓门高可就是坐着不动,真是太不好玩儿了。
沈国栋也没走,就坐在他们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郭克俭说着话,眼睛一直不离周晚晚和沈爷爷。
梁晴忍不住一眼一眼地看着沈爷爷这边的情况,当看到他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位老将军都哈哈哈大笑,沈爷爷把周晚晚抱过来使劲儿亲了一口,抱在怀里就不撒手了,最后被沈国栋硬是给抢走时,她脸上的表情彻底控制不住了,几乎扭曲起来。
“嫂子,时间也不早了,来接我的车可能也快到了,我得回去收拾收拾准备回省里了。”吕心云放下茶杯准备告辞。
她当然看得出来梁晴眼神里的妒恨,可这是沈参谋长的家事,她的教养不允许她随便打探,而且她对梁晴的观感并不好,要不是为了陪着儿子,她才不会在这听这么一个市侩庸俗的妇女说家长里短和那些小中层领导的八卦。
“那个农村丫头,从头到脚都是我们家老爷子给的!你看看!她身上哪样都比我们家那俩亲孙女好!一个土包子,再打扮以后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的命!老爷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就宝贝成那样!”
梁晴的情绪终于冲破了理智的控制,也不管吕心云尴尬的神色,抓住个人就开始滔滔不绝地抱怨。
吕心云几次想站起身来告辞,都被梁晴硬拉住,要不是顾忌沈参谋长的面子,她早就甩手离开了。
“国栋!你把那个谁,周晚晚,抱过来,我问问她上回给他们农村送去的衣裳,她怎么没穿呢?”
第二三六章 寻找
沈国栋几步蹿下河套,在周晚晚刚才洗手的水沟附近迅速找了一圈,除了几个湿乎乎的小脚印,什么都没有。
“你最后一次看见囡囡是在哪?她在干什么?说没说要到哪去?”沈国栋用让人眼晕的速度窜上河堤,一把拎起芽儿急切地追问。
芽儿被沈国栋吓得直结巴,“囡囡就,就,就在那边洗草莓,我,我在那边摘草莓,”芽儿的手都有点抖,来回指他们当时所在的地点,“我,我后来去那边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帮着赶猪……”
芽儿一句“上厕所”提醒了沈国栋,他把芽儿一放,推了她一把,“到你们小丫头上厕所的地方去找,快!在那附近也找找!你俩都去!”
沈国栋焦急得控制不住手劲儿,一把就把芽儿重重推到地上,又赶紧把她扯起来,重重往地上一顿,“赶紧地!”
叶儿被沈国栋的情绪感染,一句废话没有,撒腿就往跟人群相反的方向跑,离土坯场一二百米的地方有两块大石头围起来的一个小旮旯,隐秘又干净,是她告诉两个妹妹去上厕所的地方。
芽儿也顾不上被摔破皮的手掌,跟着叶儿就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呼唤周晚晚,“囡囡!囡囡!你出来呀!别吓唬我!”
李厚华和李金华也觉察出事情的不对劲儿,赶紧过来跟沈国栋询问情况,沈国栋却没时间跟他们解释,又往河套里跑。
李庆学和李庆生跟在他后面,也准备一起去找周晚晚,却被他拦住了,“你俩先别跟着,我去看看再说!”
沈国栋跳下河堤,站在河床底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冲一大片绵延几十里看不到头的高草和灌木大喊,“囡囡!你是在上厕所吗?跟沈哥哥挥一挥手!让我看见你!囡囡!动一动草也行!让我知道你在哪!”
沈国栋换着方向喊了一圈,狭长的河道一点动静没有。只有风偶尔吹过高草的沙沙声让他空欢喜一场。
沈国栋的手不受控制地抖着,心里的焦灼恐惧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吞噬。
他跳下大石头,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跪到地上。
沈国栋慢慢站起身。死死地攥住拳头,不能慌,不能乱,囡囡懂事安静,绝不会乱跑。一定是去哪儿玩儿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肯定的!
芽儿和叶儿也跑了回来,站在岸上带着哭腔儿在跟沈国栋报告,“没有!那边哪儿都没有!”
沈国栋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岸上齐齐站在那里的一群人,眼里暗沉沉一片,如风暴来临前黑色的大海,“李庆学、李庆生,你俩骑自行车回屯子。先找阳子和小二,看囡囡是不是回去找他们了。
如果没有,让他们骑自行车赶紧来河套。你俩一个带着家里人在屯子里找,看囡囡是不是在哪玩儿忘了回家!
一个去大队书记家播广播,把囡囡的样子说清楚,谁看见了马上给送回来!咱们重谢!要是让我知道谁敢把孩子给圈住不放,我捏死他全家!”
李庆学和李庆生听了这么一大串还有点愣神,他们反映的工夫,沈国栋几步从他面前几乎成九十度角的河堤下窜上来,狠狠推了他们一把。“快去,就按我的原话说!”
“重,重谢是多少?”李庆学一边跑去骑自行车,一边问道。
“要多少给多少!快去!”沈国栋几乎想踢死这个磨磨唧唧的李庆学!
“国栋你先别急。小孩子不懂事儿,说不定……”一直在远处和泥的李老头才听到消息赶过来,话刚说一半就被沈国栋厉声打断。
“闭嘴!你算什么姥爷!?囡囡是那不懂事儿的孩子吗?!她不会乱跑!你给我滚一边儿去别添乱!”
李老头被噎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背过气去,李厚华和李金华赶紧一边儿一个搀住他,“爹!您别生气,国栋这是太着急了。不是故意要气你。”
“爹呀!你就先别生气了!找孩子要紧!”李金华急得直跺脚。他年轻的时候在外面没少跑,对这件事要比别人重视很多。
他自己虽然单纯善良,却知道这个世界上的人能坏到什么程度。小外甥女那么漂亮可爱,即使才九岁,要真被人拐走,也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
孩子刚丢这半天时间是最关键的,能不能找到就看这几个小时了。越往后越没希望,过了一天,孩子都不知道被运走多远,转了几道手了,基本就找不着了。
“找!都赶紧沿着河套找啊!”李金华急得也带上了哭腔,这是他最亲近贴心的小妹的小女儿,他没护得了小妹,不能再把她的小女儿给弄丢了呀!
囡囡今天要是真丢了,他死都没脸去见小妹!
沈国栋一把揪住没头苍蝇一样往河套跑的李金华,“都给我站住!听我指挥!谁也不许乱跑!”
沈国栋整个人严肃锐利得如一把出鞘的刀,眼里似有狂涛巨浪,仔细去看,却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暗黑。
他没有如李金华一样喊叫,短促的几句话却把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那声音里的压迫感太强了,逼得所有人都不得不郑重对待。
“大舅,派你信得过的人,回屯子去找民兵连长,让他带所有的民兵把路给我堵上!这附近所有的路,无论大路小路,小毛毛道儿都不能放过!连只鸟都不许随便飞出去!”
沈国栋的眼里闪过一丝血光,声音却冷静无比,脑子飞速运转着。
现在他必须专注,无论心里多么慌乱焦急,他都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他现在必须拿出最理智最高效的方案来。
“再派人去我们大队,找郑满仓,就说我说的,让他有多少人叫多少人,也跟着去堵路!然后让他播广播,按我刚才说的,一直播。循环播,别停下!剩下的人带来找我!
再派一个人去我们家,看看囡囡是不是回家了!
然后,大舅、二舅。你俩一个人带一拨人搜河套,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别乱走,人都排成一排,俩人之间隔一米。仔细找,什么都不许放过,脚印、被压倒的草窝、摘下来的野花、囡囡身上带的东西,只要有一点痕迹都叫我过去,不许乱动,就在原地看着,等我过去看了再说!”
沈国栋手一挥,示意李厚华安排人。这里面都是他们队的社员,谁可靠稳重,谁办事能力强他都不了解。再着急他也不能越俎代庖,否则反而更耽误事。
李厚华迅速安排好人手,和李金华各带一队人马开始沿着河套仔细搜索起来。
沈国栋紧紧咬着牙跟,憋着一口气不敢松。冷静!冷静!现在绝不能胡思乱想,还有什么没想到的?必须想全面了,还落了什么没想到?
“国栋哥,我们干点什么?你让我们干点什么吧!我们一定好好干!”芽儿哭得满脸是泪,却不敢出声儿,抽泣着求沈国栋。
沈国栋猛然想起来,“你们回家。让你妈、你奶,家里所有的人出去雇人,一个人五块钱,越快越好。雇的人都来找我,听我安排!”
“一个人五块钱?”叶儿被这么多钱给吓着了,她在生产队干一个月能赚来五块钱就算不错了。
“对!五块钱!来得早再加一块钱!让他们快来!越快越好!”
沈国栋的脑子飞速转着,如果囡囡真是被人劫走了,那现在最紧要的是什么?是时间!必须抢时间,晚一分钟囡囡就多一分危险!
钱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他赚钱就是给囡囡花的,如果小丫头找不着了……
沈国栋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立时一阵剧痛满嘴血腥,他必须逼着自己清醒!
冷静!不能被脑子里的想法逼疯,囡囡不知道在哪儿等着他去救呢!他必须争分夺秒!现在没有时间胡思乱想!
叶儿和芽儿撒腿就往屯子里跑,没人告诉她们现在是在抢时间,她们却能感受到情况的紧急,几乎是发足狂奔。
刚跑出几百米,周阳骑着自行车迎面飞速而来,“阳子哥……”
叶儿刚说出几个字,周阳带着一阵凌厉的冷风从她们身边飞一样掠过去,没做丝毫停留。
两人刚目送周阳过去,墩子和周晨又绝尘而来,叶儿刚把芽儿拉到路边,自行车上的两个人就疾驶而过,快得芽儿几乎闭眼屏息躲过那阵疾风。
“怎么回事!?什么叫囡囡丢了?!囡囡好好的怎么会丢?!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周阳丢下自行车抓住沈国栋的衣领,对着他就是一顿狂吼。
沈国栋紧紧攥住周阳颤抖的手,死死咬住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李厚华这些外人,他能硬撑着不让自己崩溃,能逼着自己冷静,可是面对跟他一样焦灼的周阳,他的情绪几乎失控。
他也想狂吼发泄,也想找个人问问,好好地囡囡怎么会丢?!
可是现在不行。他们都必须冷静,必须全力以赴地找人。
“大哥!你放开!”周晨和墩子也赶到了,周晨不等墩子停下自行车,从后座上跳下来就扑倒两人中间,死死抱住周阳的胳膊。
“大哥!囡囡丢了!先找囡囡!先把囡囡找回来!”周晨冲周阳大喊着,几次把涌上来的眼泪逼下去,憋得眼里一片血红。
“都听我说!”沈国栋一把甩开周阳的手,深吸一口气,把声音里的哽咽逼下去,“囡囡丢了,先都给我闭嘴!什么都别问!现在地里藏不住人,带走囡囡的人最可能沿着河套跑,你们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去追!”
沈国栋抬手看表,“从囡囡丢到现在最多两个小时,要是走路,又抱着孩子,最多跑出去十里地。所以前面十里地你们慢点骑,仔细看着找,过了十里……”
沈国栋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下去,他又深吸一口气,使劲闭了一下眼睛,“过了十里就加快速度追,有岔路就停下打听一下,干岔河这一段近百里经过的公路就咱们这边,我让他们把路都堵上了,要跑也是往远了跑,你们追到天黑要是还没有,就回来吧……”
沈国栋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动了好几下,才把话接下去,“回来,回来以后,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周阳和墩子什么都来不及说,骑上自行车一个往东一个往西,飞快地走了。
ps:推荐好基友的书,《异兽进化史》
书号:3477930
作者:宝宝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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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一个妹子重生到远古时期从一个人类进化成土着的的故事,这是一篇兽人文……
第二九三点五章 愧疚(给gwp707294lyf的加更)
无论怎样,能保持现状总要比面对突发状况来得好。
有了缓冲时间,也能给以后留下更多余地。
周晚晚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深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吃早饭。
沈国栋把周阳上工之前留给妹妹的早饭都撤了下去,在桌上摆了一溜儿十几个白瓷小碟子,每个碟子里都放了两个小巧精致的小糕点,半透明的外皮,圆润软糯,五颜六色,非常可爱。
周晚晚一进来就看见这样一桌子东西,震惊得睁大了眼睛。
沈国栋对她的反应满意极了,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上翘,眼里的亮光愈盛,“糯米团团!高兴吧?!过来尝尝,看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周晚晚指着这一桌子有点担忧,“哪里来的?”这个年代,这种精致的东西基本没人敢做了,也没人敢像沈国栋这样十几种摆出来这么奢侈地吃。
在饭店点一碗七毛钱的肉丝炒面都可能被告发搞资本主义生活方式,他们这样,被人发现,说他们搞资本主义都是轻的。
沈国栋把周晚晚轻轻按到椅子上,先递给她一杯温温的蜂蜜水,“放心吧!绝对安全。我什么时候干过没把握的事?”
周晚晚喝一口水,等着他接着说。
沈国栋却不急着说了,而是指了指杯子让周晚晚先喝水。他从自己带来的提包里拿出一套青花茶具,一样样摆在桌子上,慢条斯理地汤壶温杯。
周晚晚看着那套样数不多却配套齐全的茶具在心里叹气,这些东西明显不是普通商店里能买来的,这些,在这个年代,也是犯忌讳的事。
可是她不能再问了。沈国栋明显是准备好了过来给她泡茶的,她不能一而再地扫他的兴。
而且,她也确实相信沈国栋,他这人就从来没守过规矩,却也从来没让自己犯过事儿。他确实是从来不干没把握的事。
沈国栋看周晚晚喝完早起的第一杯水了,才把一碟白色半透明外皮,透着嫣红色馅料的小点心放到她面前,“我猜你能最喜欢吃这个味道的。”
又把自己泡好的茶也放到周晚晚面前,“知道你不爱喝苦的,不过这个糯米团团太甜,喝点茶不容易腻,这两样配起来味道也不错!我试过了,很好吃,你试试,不喜欢咱们就换。”
周晚晚听话地吃了一口,眼睛一下就眯了起来,“有花香!”
沈国栋一直盯着她的反应,看她眼睛眯起来了,自己也跟着笑了,“猜猜是什么花?”
“玫瑰!”周晚晚又去喝了一口茶,“绿茶,不苦。”
沈国栋这才放松地靠到椅子上,满足地看着周晚晚吃点心喝茶,开始给她讲这些糕点的来历。
原来,他一直在暗暗打听好的糕点师傅。当然不是国营饭店或者副食品商店里做槽子糕和五仁月饼的师傅,而是能做出精致细巧糕点还能听他指挥又能完全保密的那种。
最后还真让他给找着一个,这位段师傅父亲在解放前是省城一家百年老字号糕点铺子的老师傅,解放以后在公私合营的时候被几个学徒告发,说他是资本家的走狗,剥削徒工,被枪毙了。
当时段师傅正跟父亲学手艺,因为是家传,怕泄露了配方和工艺,一直在家里学习没去铺子里上工,这才算躲过一劫。
可是他的成分却改不了,走狗反革命家的狗崽子,从此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批斗、游街、跪玻璃渣,大夏天的被强迫穿着棉袄棉裤,冬天穿着单衣被赶进林子里伐木头,不伐够数冻死也不许出来。
二十几年的折磨,全家就剩他一个人了,沈国栋找到他的时候他也重病不起,再不治疗,也没多长时间可熬了。
沈国栋仔细考察了他的手艺,又跟他深谈了一次,几天后,段师傅去世了。
三个月以后,二龙山干休所来了一位新的面点师傅,大家都叫他周师傅。
周师傅一来就给各位首长露了几手,然后就有了自己独立的操作间和特批的材料供给。
“家里一老一小越来越挑食,吃饭靠逼着哄着哪行?!总得想点办法。”沈国栋跟小张叔叔无可奈何地感慨,眼里却都是幸福满足的光芒。
“放心吧,走得都是正当程序,谁都查不出来什么。”沈国栋安慰周晚晚,“等我再找个会做菜的,就不用愁你和爷爷的吃饭问题了!”
“沈哥哥,你吃饭了吗?”杯子里的水汽熏得周晚晚的眼睛也跟着热热的,心里复杂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沈国栋愣了一下,然后更加放松地靠在椅子上,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不吃你这些东西,甜得发齁儿!”
那就是没吃了。
这些东西一看就是早上新做的,从二龙山到这儿,骑自行车总得一个小时,他一大早就到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又什么时候出发的。
“我去给你做个粥吧!”周晚晚放下杯子站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就会做这个,你可以配着大哥早上蒸的包子吃。”
上一次她进厨房,还是那年沈爷爷出事,为了给沈国栋减压,哄他高兴。想想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沈国栋把她又按回椅子上,“你是就会指挥我做这个吧!?”然后对着周晚晚瞪过来的大眼睛哈哈大笑,“你指挥得非常好!现在没你指挥我都不知道怎么熬粥了!”
“我帮你把牛奶喝了,再吃几个包子,以后再吃你指挥做的粥吧!”沈国栋揉了一下周晚晚的头,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跟她商量:
“吃完饭趁天还不热我们赶紧去钓鱼,我把给你定做的鱼竿拿回来了,中午我们吃清蒸鱼,我新学的,一点不腻,你肯定爱吃。”
沈国栋端着牛奶和包子过来陪周晚晚吃饭,又开始利诱她,“你看,你回来就得每天喝牛奶,我们回家多好!咱俩早上都不用忍这个又腥又腻的玩意儿!”
“那你不要喝了,我们偷偷倒掉好了。”周晚晚去拿他的杯子,“以后你不要替我喝牛奶了,不爱喝就不要忍着。”
沈国栋一下移开杯子,仔细去看周晚晚的脸,“不高兴了?倒掉不怕阳子心疼了?我一口就闷了,没什么忍不忍的。就是怕我不在你还得自己喝,怪难受的。”
周晚晚压抑住内心的愧疚和心酸,调皮地冲沈国栋眨眼睛,“那给小汪喝好了!它什么都吃!”
沈国栋一下就笑了,马上来精神了,冲一直躲在门口想进来又不敢,探头探脑老半天的小汪招手,“进来!吃!”
这两个字对小汪来说太有吸引力了,它嗖一下就蹿了进来,高兴得先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才兴高采烈地跑到沈国栋面前仰着头等着,舌头伸出来老长,大尾巴摇得周晚晚眼花缭乱。
沈国栋抱住它的头哄它,“不爱喝就捏住鼻子,忍忍就过去了啊!”
周晚晚看着跟小汪搏斗的沈国栋,心里愧疚难当。
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沈国栋事无巨细地照顾她,大事小事都提前替她安排好,她的一点点小委屈在他那里都被放大无数倍,包容她所有的小脾气,纵容她所有的任性挑剔,支持她全部的兴趣爱好,而她,却没能回报给他同等的重视和珍惜。
情感上,周晚晚把沈国栋放在跟所有哥哥一样的位置,生活上,却总是忽略他。
从小到大,她习惯了沈国栋是那个替她喝牛奶吃剩饭背黑锅收拾残局的人,却没真正在乎过,他也不爱喝牛奶,喝了她的糖水会被齁儿得清半天嗓子,吃饱了还是面不改色地吃掉她的剩饭。
这些都是小事,可她总是在这些小事里把别人的感受放在他前面,怕大哥觉得浪费,怕二哥担心她挑食,任何一个小小的原因都是让沈国栋去迁就她的正当理由。
她在大事上帮不上他任何忙,却连小事都要忽视他的感受。
如果不是发觉沈国栋对她感情上的变化,她可能会一直这样心安理得理所当然地接受他的照顾和付出……
周晚晚咬牙忍住愧疚的泪水,沈哥哥,我不能对你说对不起,我知道,你需要的不是这个。我也不能对你说不要对我这么好,我已经接受了你那么多那么多的好,需要我回报的时候,却要推开你,那样我会更加厌恶自己。
我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不要受到伤害,让你快乐,真正地重视你的感受,回报你的付出。
吃过早饭,沈国栋让周晚晚去把裙子换掉,又拿出一个宽沿儿大草帽往她头上一扣,“钓鱼去!”
小汪可怜兮兮地站在院子里,想跟着又不敢,它还在禁足呢……
沈国栋冲它吹了一声口哨,“傻站着干嘛?!走啊!”
小汪高兴得在原地直跳,可还是不敢跟着,一直冲周晚晚摇尾巴,等着她点头。
“它被禁足了。”周晚晚绘声绘色地给沈国栋讲小汪都干了什么好事儿。
沈国栋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觉得这绝对是个好机会,可以试着从这种小事儿上让小丫头习惯于挑战周晨的权威,对自己以后慢慢把她拉拢过来非常有利。
“今天破一次例!延后一天再罚它好了!”沈国栋商量周晚晚,“出去玩儿没它在旁边犯傻多没意思!”
周晚晚一下就笑了,冲小汪招手,“走吧!下不为例哦!”
沈国栋扛着渔具带着周晚晚和他又嫌弃又舍不得它真受委屈的傻狗,心满意足地钓鱼去了。
下不为例,等下不为例次数多了,就会变成行为惯例,那时候,他的好日子就来啦!
第三零七章 梦
周晚晚马上被沈国栋炙热的气息包围,他粗重的呼吸带着浓烈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迅猛激烈地碾压着她的嘴唇,瞬间夺走了她全部的呼吸。
周晚晚感觉自己像在狂风巨浪里完全失去控制的一叶小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包围着,操控着,抛上抛下,有种失重般的眩晕和无力。
沈国栋一只手托着周晚晚的头,把她紧紧桎梏在怀里,强壮有力的手臂钢条一样箍在她身上,霸道得不容她稍动分毫。
周晚晚只能被动地仰起头,承受着沈国栋狂-野-浓烈的亲吻,在他的迷-乱失控中心跳如鼓眩晕无措,嘴唇在他重重的吸-允-啃-噬中酥麻疼痛,几乎要失去知觉。
在周晚晚几乎以为沈国栋打算就这样把她吃进肚子里去时,他忽然放开了她的嘴唇,重重地一口咬在了她小巧的下巴上。
“啊!疼!”周晚晚下意识地叫了出来。
像被欺负狠了的小奶猫,自以为用尽全力的呼痛,却娇娇柔柔温软无力,让人听了只想更狠地欺负下去。
沈国栋被这这声娇-软-的轻呼刺激得眼睛都红了,手臂一紧,嘴唇重重地碾压过周晚晚的脖子,在上面又是重重地咬了一口。
“疼!沈哥哥!”周晚晚疼得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内心深处的慌乱恐惧再也压抑不住,随着眼泪全部涌了上来,瞬间就泪流满面。
沈国栋在酒精和**的刺激下反应慢了好几拍,等他发现周晚晚的眼泪时,她已经泣不成声。
“囡囡,别哭,乖,别哭。”沈国栋慌乱地哄着周晚晚,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吸-走-泪水。
周晚晚看着沈国栋温柔痛惜的眼睛,心里的慌乱稍稍平复,“沈哥哥,你放开我,压得我难受。”
沈国栋稍稍挪了一下身体,不再全身都压着周晚晚,却不肯放开她分毫,手臂又慢慢收紧,让她更紧地贴在自己身上,“看着瘦,抱起来这么软乎。”
周晚晚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要被他挤压干净,只能虚弱地求他,“沈哥哥……”
“嘘!”沈国栋认真地看着周晚晚,用一个快速的亲吻打断了她的话,温柔疼惜的目光深处酝酿着暴风骤雨般的疯狂,“别再叫了,乖,再叫我实在忍不住,把你吃进肚子里可怎么办?”
沈国栋又低头轻啄了一下周晚晚的脸颊,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深深吸气,“真想一口把你吞进去,你就哪儿都去不了了。”
周晚晚刚想张嘴说话,想到沈国栋刚刚的眼神,又咽了回去。
沈国栋却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一口含-住-了周晚晚的耳垂,炙热的呼吸一下喷到周晚晚的耳朵里。
牙齿在她小巧饱满的耳垂上由慢慢的摩擦变成几乎失控的啃-咬-,让周晚晚那半边身体如过电般炙热酥麻,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沈国栋的动作越来越大,手臂也开始在周晚晚的后背慢慢摩擦,整个人又狂-乱-起来。
周晚晚紧紧咬住嘴唇,控制着自己不能哭,不能再刺激沈国栋,更不能让这场混乱再继续下去。
沈国栋的手重重地抚-摸-过周晚晚的后背,所过之处一片火辣辣的疼痛。
酒精和**已经让他完全失去了控制自己力道的意识,也让他挣脱了平时束缚自己的一切理智,手顺应着身体的本-能-,向周晚晚的身前伸去。
在他手臂屈起的一瞬间,周晚晚终于重获自由的手也轻轻地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沈国栋趴在周晚晚身上安然睡去,世界终于安静下来,冬夜黎明前最寒冷的空气慢慢侵袭上来。
周晚晚失神地看了一会儿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极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身体,一点一点挪动着沈国栋,想把自己从他的身下抽出来。
可是不行。沈国栋的身体太沉了,对现在这个状态的周晚晚来说,简直难比撼动一座小山。
周晚晚深深吸气,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先喝了几口灵泉水,又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下,觉得抖得不那么厉害了,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才又一次挪动沈国栋。
休息了好几次,累了一身汗,周晚晚才重获自由。
她慌乱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缩在被子里紧紧裹紧自己,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先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想什么都没用,她必须先冷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晚晚的身体才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呼吸也渐渐平复一些,她又忽然跳下炕,拿了一床毯子去给穿着单薄衬衫睡在沙发上的沈国栋盖上。
再次回到自己房间,周晚晚强迫自己好好躺下,不断地说服自己,这是意外,沈国栋喝醉了,他以为自己在做梦,那就让它成为一个梦,只要你忘了,这件事就是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不能发生,发生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周晚晚闭上眼睛,捂着自己空荡荡冷冰冰的胸口,几乎能听到寒冷的风在里面呼啸而过,这样的一颗心,要怎么面对沈国栋的纯粹热烈?
如同封印在灵魂上的空间,那些深深刻入灵魂的伤痕她也一样解释不了,无能为力,只能去适应。
没有人不想幸福圆满心有所系,没有人不渴望爱人和被爱,她可能比沈国栋还渴望自己能爱他,能跟他美满幸福。
可是她已经失去这个能力了。
命运把慷慨与吝啬同时极致地放在她的身上,她没有办法反抗,能做的只有接受。
第二天早上,周晚晚在生物钟的帮助下醒了过来。她先静静地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客厅一片安静,沈国栋应该还在睡觉。
刚坐起来,头痛和眩晕几乎又把她击倒,周晚晚摸索着喝了一滴灵泉水,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慢慢恢复过来。
穿好衣服,无意间看到大衣柜上的镜子,周晚晚惊讶得目瞪口呆。
她现在的样子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嘴唇红肿破皮,有几处甚至还渗着血丝。嘴角,下巴,整个脖子几乎都是青紫色的痕迹。
下巴和脖子上还有几处明显的咬痕,牙印清晰,都变成了颜色更深的青黑色,一些边缘已经破皮红肿。
一只耳朵也肿了起来,上面有几个明显的牙印,肿胀的耳垂在晨光下几乎能看见里面青色的毛细血管。
周晚晚拿出药膏,一点一点地涂去这些痕迹,像是慢慢抹平昨夜的那场意外。
周晚晚收拾好开门出来,毫无准备地对上沈国栋急切又忐忑的目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挺直着脊背坐在沙发上。
看到周晚晚出来,沈国栋的脊背几乎挺成一杆标枪,紧紧盯住她的脸,想从她的表情中确认一些什么一样,急切锐利又期盼忐忑,让周晚晚有点不敢看她。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要不要回房间再睡一会儿?”周晚晚走到窗台下去摸摸暖气片,“有没有睡冷?你回来就趴到沙发上打呼噜,怎么都叫不起来,真应该趁那时候掐你几下,你肯定不会知道……”
沈国栋一言不发地看着周晚晚,忽然站起身向她走了过来,让她紧张得想落荒而逃,后面的半句话几乎说不下去。
“我回来就睡觉了?”沈国栋紧紧地盯着周晚晚的眼睛,越逼越近,几乎要贴到她的身上。
周晚晚紧紧靠着暖气片,上身慢慢向后仰去,这个忽然像野兽一样充满攻击性的沈国栋让她太有压力了。
“沈哥哥,你,你不睡觉就去做早饭吧,我上学要迟到了。”周晚晚轻轻推了沈国栋一下,“要不我们去喝豆腐脑怎么样?”
沈国栋的目光一直在周晚晚的脸上搜寻着什么,眉头越皱越紧,眼里满满都是疑惑不解,忽然伸手托住周晚晚的下巴低头仔细去看她的脖子。
周晚晚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儿,一动不敢动地让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刮过自己的脖子,所过之处如被火烤过,炙热一片。
“沈哥哥!你怎么了?!”周晚晚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在沈国栋的手上拍了一下,“是酒还没醒吗?”
沈国栋慢慢放下周晚晚的下巴,眼里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伸手使劲揉了一下自己的脸,“不是酒没醒,是做了个特别真实的梦,跟真的一样……”
周晚晚不敢跟他再提梦的事,推着他走开一点,赶紧从他身边躲开,“我今天得早点去学校,数学卷子好像少发了一张,不知道老师那还有没有,要是没有就麻烦了。”
她有点慌乱地朝门口走去,不住嘴地说着数学卷子,“那张题好像挺多的,我要是一个早读课做不完,上午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老师就讲了,真……啊!沈哥哥!你干什么?!”
周晚晚忽然被沈国栋一把拉了过去,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你耳朵后面是怎么搞的?是不是我昨天亲的?”
第三零八章 必须
沈国栋的眼里闪着兴奋笃定的光芒,控制不住地咧开嘴笑了出来,“我昨天亲你了!”
周晚晚下意识地去摸耳朵后面,那里她好像真的没有擦药。
沈国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把周晚晚抱上来一点,又去看她她耳朵后面的那块青紫,“疼不疼?乖,把手放下,别摸了,给你上点药。”
沈国栋说要给周晚晚上点药,却不肯放开她,把人紧紧抱在自己的胸口,生平第一次,沈国栋有点紧张,还有点害羞,“我,我昨天喝醉了,手重,啊,不是,嘴重……”
说到这,沈国栋的脸轰地一下红了起来,停顿了半天,目光闪闪地看着周晚晚,“我下回肯定轻点,你别害怕。”
“沈哥哥,你放我下来,我们谈谈。”跟沈国栋相比,周晚晚的脸却白得有些透明。
沈国栋不放,反而抱得更紧了一些,“我,我昨天有没有跟你说我喜欢你?我记得是说了,可是……记得的东西好像又不太准。”
沈国栋的目光又扫了一遍周晚晚的脖子,想想梦里的情形,有点不太敢看周晚晚的眼睛。
“沈哥哥,你先放我下来。”周晚晚也不敢看沈国栋的眼睛。
想了想,沈国栋一转身把周晚晚放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自己单腿半跪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周晚晚几乎是从沙发上惊跳了下来,沈国栋不明白他现在这个姿势代表着什么,她在心理上却接受不了。
沈国栋一把把周晚晚给拉了回去,她几乎是剧烈地挣扎着不肯坐在那里,沈国栋实在没办法,只能抱着她一起坐下,“好了,好了,别折腾了,放下你又不老实,就这么待着吧!”
周晚晚又挣扎,“我们都坐下好好说话。”
沈国栋两下就制住她乱动的手脚,“你听话,再不老实我亲你了!”
周晚晚不敢动了。
沈国栋看着她笑,眼里的光璀璨耀眼,炙热得周晚晚只能垂下眼睛躲避。
沈国栋的头慢慢低了下去,吓得周晚晚向后一躲,却被他托住脖子牢牢地固定住,额头轻轻地放到了她的额头上。
像他们经常做的那样,沈国栋的鼻尖轻轻蹭着周晚晚的,眼里暖意融融,温柔又宠溺。
“囡囡,对不起。我本来计划着要在一个非常特殊的能让你特别高兴的场合告诉你,我喜欢你。更没想到会是在,在那么不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亲你。对不起,我把我们这么重要的第一次给搞砸了。”
“沈哥哥,我们……”周晚晚觉得自己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让她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们重新来一次好不好?!”沈国栋忽然眼睛一亮,兴奋地看着周晚晚,“就当我昨天晚上没说过,我再重新说一次,你以后只记得这一次,好不好?!”
沈国栋觉得自己的想法太好了,高兴得在周晚晚的脸上用力亲了一下,亲完一愣,忽然又笑了起来,“这个也不算!我们都重新来!不亲这里就不算。”
沈国栋的手指轻轻抚上周晚晚的唇瓣,温柔地摩擦了几下,目光在上面流连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睛,声音有点沙哑,却满满都是深情,“下次沈哥哥一定轻一点,不会吓到我的小囡囡。”
“沈哥哥,我们不能有下一次。”周晚晚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我们,我们这样不行。”
沈国栋被周晚晚的眼泪给吓了一跳,赶紧手忙脚乱地给她擦,又跟她道歉:
“囡囡乖,别怕啊,是沈哥哥不好,吓到你了是不是?沈哥哥也打算慢慢跟你说,让你慢慢接受的,没想到喝多了犯浑,你别哭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别哭了,别哭了……”
“沈哥哥,我对你不是你喜欢我的那种喜欢。”周晚晚的眼泪随着这句话说出来,忽然就停了,眼里像干涸的枯井,透出满满的苍凉。
“沈哥哥,我对你的喜欢,跟对大哥、二哥一样,不可能变成你对我的那种喜欢。对不起。”周晚晚说完这句话,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想从沈国栋的身上下来,却连从他手里抽出胳膊的力气都没有。
沈国栋却忽然笑了,“小傻瓜,这有什么好哭的?你吓死我了!”
周晚晚看着沈国栋愣住了。
“你这么小,不是这种喜欢也很正常啊,我们慢慢来,不着急,快别哭了。”沈国栋轻笑着又去碰了碰周晚晚的鼻尖儿:
“我都这么大了,知道对你的喜欢不是哥哥喜欢妹妹那种,也吓了一跳,你转不过弯儿来太正常了。
我们慢慢来,你看,我大你十岁呢,你就是到了我这个年纪才想明白也没关系,一辈子那么长呢,这么大的事儿,总得给你时间好好想明白,是不是。
是沈哥哥不好,一点准备都没给你,就这么突然地吓你,还,还没轻没重地……亲你,对不起。”
“沈哥哥,你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那天在家里,你忽然说要回单位出差我就知道了。”
沈国栋一下就愣住了,“你那么早就知道了?你,你怎么这么聪明?怎么什么都懂?”
“沈哥哥,你喜欢我多久,我就问了自己多久,如果可以喜欢你,我会比任何人都幸福,可是我不能。不是你不好,也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能。”
周晚晚慢慢推开沈国栋的胳膊,想从他身上离开,却被他更紧地抱住,“什么叫你不能?你这么小,知道什么能不能的?我们过几年再谈这个问题,现在你就好好上学,不要胡思乱想了。”
“沈哥哥,你不要总拿我小当理由,你刚才也说了,我什么都懂。”
沈国栋看着脸色平静眼里却复杂得他几乎看不懂的周晚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她。
周晚晚拍拍他的胳膊,“先放我下来。”
沈国栋不肯,反而抱得更紧。他忽然有种感觉,今天他要是放手了,他就永远失去他的小丫头了。
“沈哥哥,放我下来,我们好好说话。”周晚晚又拍了一下沈国栋的胳膊。
“我不会放手的。”沈国栋目光炯炯地看着周晚晚,“你不会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周晚晚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囡囡,你懂得再多,也还是个小孩子,以后你长大了,想法肯定会变的,我们再等几年,先不说这件事了好不好?”
“沈哥哥,你对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喜欢呢?是喜欢妹妹那种?还是喜欢一个女人那种?如果是喜欢一个女人那种,你为什么不能把我当大人来对待?我认真地试过了,可是不行,我比谁都希望可以喜欢你,可是就是不行……”
沈国栋太了解周晚晚了,她说试过了,不行,那肯定就是不行了。
沈国栋焦躁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抱着周晚晚在屋里来回踱步,无论她怎么说,就是不放下她。
他不能放手,他的直觉感受到了几乎是今生最大的危险信号,他绝对不能放手!
“你怎么试的?”沈国栋忽然停了下来,盯着周晚晚,“就在心里问自己,你喜不喜欢沈国栋,然后自己说不行,不喜欢。就算试过了?”
“我们每天生活在一起,每一分钟的相处都在告诉我,我对你的喜欢只有妹妹喜欢哥哥那种,不是你喜欢我那种。”
沈国栋又焦躁地走了两圈,再次停下来,“那根本不算!那只是你一个人在试,我根本没参与!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就这么偷摸儿决定了,我不同意!不算!”
“我自己的感觉,不用你参与我也能确定。”
“再试一次!我们两个人一起试!必须试!”沈国栋忽然强硬起来。
“试了也一定是不行!”周晚晚内心的绝望几乎要把她逼疯,“到时候你怎么办?明知道不行,明知道最后你会更难受,为什么还要去试?我不试!”
“必须试!”沈国栋生平第一次对周晚晚这样严肃强硬,“必须!”
沈国栋棱角分明的脸上线条越来越硬,眼里的强势压迫得周晚晚的呼吸都困难起来。
“你以为我们过家家一样住在一起吃吃饭说说话就是跟我试过了?以为我抱抱你逗逗你就是我喜欢你了?你根本就没给我机会让我喜欢你!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一个人做的决定不算!我不接受!”
“我早就知道你对我是哪种喜欢!”周晚晚气得去推石头一样顽固的沈国栋。
“明知道不行,明知道试也白试,你为什么非要让自己难受!?我们试了以后,你投入更多的感情,我还是不能喜欢你,你怎么办?”
“你知道个屁!”沈国栋也被周晚晚的顽固气得直喘粗气,“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对你是哪种喜欢!”
沈国栋把周晚晚放到地上,她还没得及站稳,就被他一把拉到怀里,强壮的手臂在她腰上牢牢一箍,让她整个人都紧紧地贴在了他的怀里。
周晚晚瞪着眼睛看着沈国栋,他却眼睛一眯,箍在她腰上的手臂一提,轻而易举地把她抱了起来。
沈国栋的另一只手固定在周晚晚的脑后,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把嘴唇凑到她的耳边,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声音低哑,“这才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喜欢!”
周晚晚一愣,这才发觉沈国栋下面一直抵在她身上的炙热硬-挺-,她的脸腾一下就红透了,“你!”
沈国栋牢牢制住周晚晚小猫一样的挣扎,把嘴唇凑到她耳后的那块青紫,重重地吻了一下,“现在知道我对你是哪种喜欢了?”
周晚晚的脸越来越红,沈国栋抵着她的地方也越来越热,越来越硬,像马上要冲出牢笼的野兽。
“你根本就不知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你拿什么来判断你不喜欢?”沈国栋牢牢地抱着周晚晚,盯着她的眼睛。
“我不管你是根据什么来认定你不喜欢的,你也不用跟我说什么怕我难受,你不是说你比谁都希望自己喜欢我吗?那就跟我试!”
周晚晚摇头,“我……”
“你不敢试,怕试了还是不喜欢我,我会难受,对不对?”沈国栋看着周晚晚的眼神深邃强硬,“那你知道什么最让我难受吗?不是你跟我试了之后还不喜欢我,而是你试都不肯跟我试!”
周晚晚干涸的眼睛慢慢涌上泪水,“我怕……”
“你也希望能喜欢我,希望我们能在一起对不对?”沈国栋打断她的话,轻柔地诱哄。
周晚晚轻轻点头,“可是我知道……”
“小傻瓜,你什么都不知道!”沈国栋忽然温柔地笑了,包容宠溺地看着周晚晚,“你也什么都不用知道,你只要相信沈哥哥就好了。你相信沈哥哥吗?”
周晚晚乖乖点头,“相信。”
“那就跟我试试,好不好?”沈国栋热切而紧张地看着周晚晚,仿佛她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决定的是比他的生死还重要的事。
“沈哥哥,我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你。”周晚晚慢慢抬起眼睛,“如果……”
“嘘!”沈国栋打断周晚晚后面的话,眼里的狂喜仿佛已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物,“没有如果。你不用努力,你只要给我机会,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
第三零九章 霸道
“那你说我们试多长时间?”沈国栋在周晚晚的桌子边来回踱步,自从今天早上周晚晚点头,他一整天基本就没坐下过,恨不得跑学校去把校长劫持了让他宣布全校放假,好让坚持要上学的小丫头回家。
可真回来了他又不敢轻举妄动了。中午得好好吃饭,吃了饭午觉睡不好更不行。晚上周晚晚放学他正在厨房绞尽脑汁地忙活着争取好好表现一把呢,这一拖就拖到了晚上。
好容易吃完晚饭了,周晚晚又拿出一堆卷子和作业,下周就要去陵安文化课考试了,他更不敢捣乱了。
沈国栋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简直是暗无天日了。
这个问题他想了一天,试多长时间都不合适,只能是一辈子!
沈国栋觉得自己就像一头饿狼,周晚晚就是那只他好容易叼到嘴里的小羊羔,牙崩掉了它都不会撒嘴。
他早就打算好了,只要周晚晚不问,他就装糊涂,能拖多久是多久,实在拖不过去了再想别的办法。
可是看着周晚晚稚嫩的小脸,依赖信任的眼睛,他又开始愧疚。
小丫头还是个孩子呢,他今天早上那样欺负她,本来就是不地道,如果在这件事上还忽悠她,真是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了。
“一年?”周晚晚把草稿纸翻过来,用背面演算,对沈国栋的矛盾和心虚装作没看见。
“那不行!到你大学毕业吧?那也不行!还是太小了!到我这么大吧?十年,怎么样?那时候估计你也就是刚懂事儿。”沈国栋小心翼翼地观察周晚晚的反应。
周晚晚把演算结果填到试卷上,眉毛都没动一下,“好啊。”
沈国栋瞪着周晚晚好半天没说话,“囡囡,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了。我不会让你反悔的。”
“嗯,不反悔。”周晚晚一边做题一边点头。
“囡囡,”沈国栋把周晚晚的椅子转了个方向,蹲到她身前,“你知道十年是多长时间吗?”
周晚晚把笔放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到时候你就是老头子了。”
沈国栋一下笑了出来,去捏她的鼻子,“嫌我老也晚啦!”
周晚晚拍掉他的手,指了指桌子上的作业,“今天要做完这些。”
沈国栋不敢再纠缠了,却还是有点不放心,“刚才说的,你真的没意见吗?”
周晚晚叹口气,无奈地看着沈国栋,“我有意见你允许吗?”
这件事上是绝对不允许的。沈国栋闭嘴了,不再问了,再问就是给自己挖坑了。
周晚晚在心里笑,沈国栋的性格跟小汪太像了,要想干什么,那是绝对上天入地无所不用其极地得干成的。
这种性格,放在一般人身上,可以叫做倔强一根筋,放在他这种能上天能入地比一般人有能力的人身上,就可以叫做霸道了。
从点头答应他试一试的那一刻起,周晚晚就知道,她跟沈国栋可能要纠缠很久很久了。
这辈子,只要他不放弃,他们俩就得一直绑在一起,他不会允许她中途退出的。
她也没打算中途退出。她愿意去尝试喜欢上沈国栋,虽然至今为止她依然觉得这不可能,但她还是愿意去努力一试。
这个过程,需要的时间肯定不会短,十年的时间还是在周晚晚的预测之中的。
十年以后会怎么样?那就十年以后再说吧!
十天前她都想不到自己会跟沈国栋变成恋人关系,谁能把握得了十年以后的事呢。
沈国栋也不跟周晚晚提十年以后怎么样,十年的时间足够他把小丫头娶回家了,那时候想的就应该是怎么过好他们的小日子了!他脑袋被驴踢了才会去操心这个。
现在他要操心的,呃,是怎么再正式地,郑重地,表白。
一想到这个,沈国栋的脸就有点热,不表白,他想干点什么也下不去手啊!
总有点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他得先给自己折腾出个正式的名分来!
周晚晚早早睡下,沈国栋百爪挠心地回自己房间,去研究他那个既要给周晚晚惊喜又得让她终生难忘的表白了。
睡到半夜,周晚晚被全身的肌肉酸痛叫醒,她发烧了。
最近心理负担太大了,又要准备一系列的考试,昨天晚上又被那样一番折腾,周晚晚早有心理准备,这场病她躲不过去。
心理上的压力积压久了,身体必然会做出反应。
自从六岁那年,她生过那一场大病以后,郭老先生就反复告诫,这孩子心思太重,如果不能让她少想,就尽量让她少看吧!
所以这些年周阳几个简直想把她隔绝在真空罩里养着。可惜,再多的保护很多事也是隔绝不了的。
比如说长大。比如说内贼沈国栋。
周晚晚现在不能病,连续几场考试在等着,她这一病,没个一周好不了,而且,她也不想让沈国栋内疚。
她在什么情况下会生病,沈国栋太清楚了,她只要一病,他肯定马上就能知道与自己有关。
这件事归根结底是周晚晚自己心理上的问题,她不能让沈国栋也跟着她一起去承受这些。
而且,他们的关系刚刚开始,她不想在一开头就给沈国栋留下这样的阴影。
就让他一直都做那个霸道得不可理喻的强盗一样的沈国栋好了,痞痞地坏笑比小心翼翼地愧疚更适合他。
周晚晚喝了一滴灵液,又吃了一点安眠药,让自己尽快睡去。她现在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而不是于事无补的胡思乱想。
虽然这样压制着病情以后反弹起来会更厉害,她也只能暂时先这样了。
“沈哥哥,我语文不需要补课了,今天我把咱们家的自行车推回来吧。”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周晚晚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闫静芬这个人虽然没有任何威胁性,却很恶心人,她不想让她每天来家里烦人了。
“我让人给他们家送了点儿大豆油过去,又帮她亲戚买了几百斤平价粮,也没亏着她。”沈国栋就怕周晚晚觉得欠了老师的人情心里有负担,“你在学校该怎么样怎么样。”
周晚晚不说闫静芬了,她吃了饭得赶紧去上课了。
沈国栋却抱着她不让走,盯着她的嘴唇低低地问,“前天晚上我怎么亲你的?亲疼了吗?”问完他自己先脸红了。
第三五二章 冷静
“晚晚,咱们赶紧回宿舍吧!外面不安全!”莫琪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越来越害怕。
“琪琪,今天的事别往外说。”周晚晚站起来,认真地叮嘱莫琪琪,“你能想明白,别人也能,你跟我和秋雅走得近,说不定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所以别乱说话,小心祸从口出。”
“晚晚,要不你请几天假回家吧!”盛夏七月,莫琪琪的手凉得像冰块,“就说你吓着了,实在不行修一年学也行。”
莫琪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周晚晚用余光扫一眼已经上了一辆吉普车的刘卫东一行人,那个提着包的骑车人也去教学楼前推他的自行车了。
周晚晚对莫琪琪点点头,“你快回去上课吧,我去找我哥商量一下,晚上回宿舍咱们再说。”
“我跟你去!”莫琪琪紧紧抓住周晚晚的手,急得又要哭,“你不知道,我们班和秋雅他们班都被看起来了,谁都不让出入,我是秋雅跳楼前偷偷上厕所才躲过去的!现在你自己在外面跑太危险了!他们,他们……”
莫琪琪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根本不明白这里面的复杂凶险,却能感觉到周晚晚有危险。虽然她自己也害怕得手脚冰凉全身发抖,可是这种时候她绝不会让她的朋友一个人面对危险。
周晚晚一直干涸的眼睛忽然就湿润了起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抓住莫琪琪就往宿舍走,“你快回宿舍,谁问你你都说忽然不舒服要回宿舍躺着。碰见我跟我一起看了一会儿热闹就觉得不舒服,又回去睡觉了,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也没跟我说什么话!”
周晚晚看着一脸焦急的莫琪琪,咬咬牙,冷静地看着她,“琪琪,你知道我现在可能有危险对不对?我得赶紧找人去商量一下。我顾不上你。你得自己保护好自己。这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晚晚……我。我……”莫琪琪急得直跺脚,“我太没用了!什么都帮不了你!”
周晚晚想上去抱住莫琪琪,可是她的连衣裙上一块块都是宋秋雅的血。手上也是,莫琪琪和她紧紧相握的手已经沾上血迹,她不能让她的朋友再被自己连累了。
“琪琪,你今天为我做的一切我会记一辈子的!”周晚晚紧紧握住莫琪琪的手。想把自己的感动传递给她,“我们是朋友。我不跟你说客气的话,你就记住,保护好自己,我已经失去一个朋友了。你不能再有危险!”
“晚晚,我陪你去!我把你送到你哥那就回来,”莫琪琪也用力回握着周晚晚的手。“我不能让你自己在外面跑!”
周晚晚看一眼已经骑上自行车走了一段的拎包人,挣开莫琪琪的手。严肃地看着她,“琪琪,你要真想帮我的忙,就回宿舍去,按我说的做,这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莫琪琪看着周晚晚满脸的萧杀坚决,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只能重重地点头,“晚晚,我就在宿舍等着,你有事就打电话回来,我肯定马上去帮你!”
周晚晚也对莫琪琪重重地点头,转身追着那个骑车人而去。
可是她还是出来晚了,那个骑车人已经消失在校门口的马路上了。
周晚晚顺着他走的方向一路找过去,果然在四五百米外的一个树丛里找到了他拎在手上的那个包。
周晚晚躲在树丛里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外面看不见自己,闪身进了空间。
那个包里是五件男士短袖衬衫,都沾着还没干涸的鲜血。这个人刚才应该是给那些人送干净衣服,又负责把换下来的血衣拿走丢掉。
周晚晚深吸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是秋雅的血,她不能让她的血就这样白流,她必须弄明白真相,还秋雅一个公道!
可是看着鲜血淋漓的几件衣服,周晚晚的手还是抖得不成样子。她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发抖,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
秋雅是那么纯粹美好的女孩子,那么漂亮,善良,通透,多才多艺,美好得配得上这个世界上任何珍贵的东西,值得所有人的珍惜对待。
可是现在,她一切的美好都成为被践踏的理由,她被人凌辱,被像垃圾一样扔下楼,摔得血肉模糊。
那些人甚至还要侮辱她的名誉,连尸体都不许亲人看一眼。
周晚晚心里的恨意让她全身剧烈地发抖,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抱紧自己失声痛哭。
她控制着自己不要去想如果她当时怎样做,秋雅是不是就会躲过这一劫。
她,叶红茹,宋秋雅,她们都没有错,她们要承受这些的唯一理由就是长得漂亮,这一切都不是她们的错,她不能怪自己!
全陵安肯定还有跟她们一样的女孩子,她们只是因为漂亮就得遭受这些畜生的凌辱,她们都是一样无辜,也一样渴望着有一天能还她们一个公道。
所以,周晚晚,你不能让自己沉迷在自责里,你要为所有和秋雅、叶红茹还有你自己一样的女孩子讨一个公道!
让真正作恶的人付出代价!
周晚晚反复对自己说着,她必须快些振作起来,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几个小时以后,周晚晚拿着手里的化验单目光冰冷,面无表情。
果然不出所料,这些衣服上的血迹都是秋雅的,都是喷溅的痕迹,是秋雅大动脉被割断后喷到他们身上的。
秋雅的死他们谁都逃不了干系!
周晚晚的目光越来越冷,她把手绢里的烟头一个个拿出来化验,记录下这些人的dna数据。
做这些的时候,她的手稳稳的,再没有抖一下。
然后她又把自己清洗干净。吃了能量补充剂和灵泉水,在空间里静静地躺了一会儿。
她必须养精蓄锐,还有很多事要她去做。
晚上宿舍熄灯前夕,周晚晚才回去。
“晚晚!你可回来了!”她一进屋,就被莫琪琪拉了出去,向秀清和刘芳也紧随其后。
“晚晚,你赶紧走。”走到宿舍外面僻静的一角。向秀清阻止莫琪琪焦急的慰问。挑最重要的话说,“下午校革委会的刘干事又来找你了,让你准备明天去领奖。你绝对不能去!你现在就去找郭克俭。让他送你回家,一分钟都别在陵安待了!”
向秀清怕周晚晚年纪小听不明白这其中的凶险,直接告诉她后果,“你要是现在不走。明天就走不了了!秋雅的事就得发生在你身上!”
今天一早,宋秋雅和周晚晚同时被通知去革委会。宋秋雅去了之后惨死,周晚晚阴差阳错躲过一劫。可是他们竟然还叫她去,这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对她图谋不轨了。
“晚晚,你还不知道吧?”莫琪琪这一天的眼泪就没干过。“秋雅她爸也在办公楼跳楼了!他们不让他见秋雅,不知道谁告诉了他事情的经过,他偷偷跑到八号楼去看秋雅了。然后就拿了把刀闯进邱主任的办公室,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跳楼了!”
周晚晚重重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才支撑住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晚,你要是没地方去,我送你去医院,我爹他们住院的时候,我认识一个清洁工,她让我哥晚上住过她放清洁工具的房间,那里面有一张床,是她睡午觉用的,晚上没人住。”
刘芳的手也在发抖,却努力安慰周晚晚,“你别怕,我送你去,我陪你在那待着,明天一早再送你坐上车回家。我陪着你!你别怕!”
周晚晚看着面前三个自己吓得不行还努力安慰她不顾自身安危要帮助她的女孩子,身体里慢慢恢复了力量,竟然能冲她们安抚地笑一下了。
“你们不用担心,我今天去找过家里人了,明天有人陪我去领奖,学校里也不会再有人找我了,一切都解决了,过了明天就好了。”
向秀清还是不放心,刚要再劝周晚晚,宿管老师在门里叫他们,“你们几个,哪个寝的?要锁门了,快进来吧!”
他们只能先进去。
宿管老师看到周晚晚,一下睁大了眼睛,让向秀清几个先回去,把周晚晚拉进了传达室。
“你怎么还在学校?!快点回家去!你哥呢?平时一个个地跑过来,怎么关键时候一个都没了?!赶紧地!别在宿舍待着了!快点回家!”
宿管老师看着懵懂的周晚晚,狠狠地叹了一口气,“你太小了,很多事都不懂,快点给你哪个哥打电话!让他们赶紧来接你!这学校里的事你不明白!听老师的话!赶紧走!”
“老师,我打电话了,我哥明天就来,您放心。”周晚晚感激地给宿管老师鞠了一躬,这种时候,能对她说这样的话,这位老师要冒多大的风险她太明白了。
“老师,您放心,我肯定没事。”周晚晚又跟宿管老师保证了一句,在她深深担忧的叮嘱中离开了传达室。
“你哥来之前你别离开宿舍了,谁来找你都不能跟着走!千万别离开宿舍!”
宿管老师的话周晚晚注定是不能听了。回到宿舍,她又跟向秀清几个保证了一番,睁着眼睛等到午夜。
周晚晚先无声无息地在屋里喷了几下手里的喷剂,让宿舍里的人深度睡眠到天亮,才起床,从窗户跳了出去。
午夜的学校一片昏暗,路灯隔好远才亮一盏,天空黑得一丝光亮都没有,乌云浓重地压了下来,马上要有一场暴风雨来临了。
风越来越大,所有的树木都疯狂地张牙舞爪地晃动着,空气里是呛人的泥土和灰尘垃圾的腥味儿。
周晚晚从来不知道,这个味道竟然跟鲜血的味道那么相像。
周晚晚脚步沉稳,径直向停放宋秋雅尸体的八号楼走去。
八号楼在学校的西南角,掩映在一片无人休整的树林、杂乱的灌木和疯长的藤蔓之中,是全校最偏僻最阴森的一个地方。
据说八号楼原来是日本军队羁押审讯犯人的地方,还有人说日本人当初曾经在那里拿活人做过试验。所以总有人在晚上看到它的某一个窗口有人挣扎求救的影子。
建校以后。除了红色革命以前生物系的学生在那边做实验,学校几乎就没用过这栋三层的水泥建筑。
六六年以后,生物实验被叫停不能做了,八号楼却又有了新的功能——停尸。
这些年学校无论是在批斗会上批斗死的反革命,还是在武斗中被打死的革命悍将,还有更多的不明不白不知道什么原因死去的人,死后都停在八号楼。
前世。周晚晚来陵安师专上学时已经是七八年了。那时候学校里有关八号楼还有一个传说,说红色革命那十年,八号楼隔几年就会停放一具漂亮女生的尸体。是冤魂索命,那些女生是被找上的祭品。
前世的周晚晚单纯懵懂,跟许许多多不明真相的同学一样,只把这件事当成恐怖故事来听。从未上心。
现在想来,这其实不是一个传说。而是事实。只是不是冤魂索命,而是人性丑恶,比鬼魂还残忍可怕。
周晚晚冷静地穿过通往八号楼的阴森小道,路两边是被狂风吹得疯狂乱舞的树木和荒草。像黑夜里的魔鬼带着阴风和浑身的血腥在周晚晚身前身后张牙舞爪。
见识了人性中最黑暗血腥的一面,就不会害怕任何妖魔鬼怪了。因为人永远比那些东西可怕。
周晚晚来到八号楼前,看着传达室里的灯光和一个人影默默等待。果然。过了一会儿,又一个拎着热水瓶的人走了进来。
两个人倒上热水。在桌子边下起了象棋。
周晚晚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过来,才警惕地靠近传达室。
八号楼空置已久,传达室更是早就没有人。今天会有人来看守,而且还是两个人,唯一的解释就是今天宋秋雅停放在这,而她的父亲白天闯了进来,明白了女儿惨死的真相。
周晚晚在黑暗中冲半开的窗户喷了两下手里的东西,半分钟以后,两个人无声无息地趴在了桌子上。
周晚晚拿出一盏跟矿工灯类似的强力照明灯戴在头上,沿着八号楼宽大空旷的楼梯走上二楼。
一楼一大半的房间被打通,是学校学习红色歌曲和戏曲的基地,后来又拿来教教工跳忠字舞,是学校革委会花了大力气弄的面子工程,照片还上过专区党报。
这些年虽然基本没用过,却每周定期有人打扫,决不会允许在那里停放尸体。
而另一小半是一个小型的红宝书和*主席纪念章展览馆,是圣地一样的存在,更不会把宋秋雅的尸体放在那。
周晚晚沿着楼梯走上二楼,一股灰尘和不知名的药水味儿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股什么东西长期腐烂发霉的味道,整个二楼像一个刚从墓地里挖出来的巨大棺材。
二楼的走廊阴森寂静,周晚晚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几乎同时响起好几个长短不一的回音。她每走一步,都像身后跟着好几个人的脚步声。
窗外大树的影子从窗户里挤进来,在走廊的墙上投下奇形怪状不断扭曲变幻的巨大影子,让吹着莫名冷风的走廊像一个随时都会有恶魔扑过来的魔窟。
周晚晚一间一间地推开二楼的门,吱呀呀的开门声像一声声呻-吟-和叹息,在森冷空荡的空间一声接一声地回响。
终于,当她推开第六个房门,一眼就看见了孤零零地躺在屋子中央桌子上的宋秋雅。
ps:推书~
作者:媚眼空空
简介:陆淑怡重生了。
十二岁的她看着母亲再次躺在病榻上。
生死一线间,她想,她是不是该做点什么了……
第三六二点五章 人情债
郭克俭跟周晚晚告别的时候才告诉她,他又调回矿务总局了,在宣传科当副科长。
二十五岁的挂着正科级别的副科长,就等着半年后老科长退休,他就是全陵安矿务局最年轻的科长。
郭克俭又一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所有了解他不了解他的人都认为他这次至少也得在海州矿熬个三五年,他却只用一年就回来了,而且连升三级。
“你保密工作做得挺好的,上次怎么没说?要不然这次怎么也得我请你吃饭,算是给你接风,庆祝一下。”周晚晚看着手里的一大盒打糕有点不好意思,“忽然觉得我这个秋风打得特别不是时候。”
“不是我故意保密,是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没定下来。”郭克俭指了指身后的矿务总局大楼,“你想给我接风,随时可以。”
“可我不是随时可以了,考完试我大哥结婚,都连在一起呢。要不你回去参加婚礼的时候我给你开个小灶好了。”
郭克俭非常喜欢这个提议,“给我多来点炸小鱼,每次在你们家吃饭我都抢不过墩子和沈国栋!”
提起家里的几个哥哥,周晚晚总是会比平常愿意说话一些,“你根本别指望跟他们俩抢吃的,我二哥每次都是给他们俩分好,一人一个盘子,要不到最后准得抢起来。只是有客人他们仨不好意思这么干罢了。”
“那下次你也单独给我一盘好了,总不能让我每次都挨他们俩欺负吧?”
“这个你得跟我二哥搞好关系,找我一点儿用没有!”周晚晚跟郭克俭随便摆摆手就走了,“我走了,莫琪琪等我回去一起上自习呢。”
郭克俭也随意地跟她摆摆手,“我给你的电话号码都还在吧?两个都没变。”
周晚晚点点头,转身轻快地走了。
郭克俭目送她轻盈窈窕的身影在远处消失,才把一直攥在手里的两颗巧克力糖拿出来。
剥开一颗放到嘴里,微苦过后的甜美是那么的珍贵而让人欲罢不能。
周晚晚回学校的第三天又一次见到了卢巧英,她甜美的笑容里有一点羞涩。更多的是喜悦,“我九月八号结婚,想请周晨来参加婚礼。”
周晚晚赶紧道喜,表示一定会把话带到。
卢巧英走后周晚晚赶紧打电话给周晨。“她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你?”
周晨沉默了一下才告诉妹妹,“你看到她哭着跑出去那次,其实之前她还去了一趟我宿舍,莫名其妙地跟我哭了一通。”弄得霍老头现在还没事儿就调侃,说他欺骗妇女。耍流氓。
卢巧英是不好意思直接找周晨。周晚晚能理解。不过她为什么非要请周晨去?这种关系不是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比较好吗?
“她要结婚的对象是我介绍的。”周晨很平静地说道。
周晚晚简直要膜拜周晨了,他是怎么做到给人家介绍对象还没被人拿刀追杀,而且还成功了的?
“二哥,你是怎么做到的?你跟巧英姐姐说了什么?”一个女孩子能失控到崩溃痛哭,一定是对他有很深的感情吧?周晨到底是怎么让她那么快就放下的?
“什么都没说。只是让她看到更好的生活,更大的希望。”人性自私,爱一个人,更多的是爱他能带给自己的感觉和生活,如果有更好的,当然就很容易放下了。
周晨不想在妹妹还没接触感情的时候给她灌输这些负面影响。
可是也不想让她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稍稍跟她说一点,她能理解多少,或者她会往哪个方向去想,那就是她自己的心境和经历来决定的事了。
那沈国栋需要的是什么呢?周晚晚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下想。无论他需要的是什么,他现在能在她身上找到,而她也愿意给,这就足够了。
考试前一周,师专整个校园忽然停电。而且学校通知,这次停电要持续一段时间。据说是供电站的设备忽然崩溃,谁都不知道要什么时候能修好。
正在准备考试的美术班全体都要疯了。他们可不止是要背书做题,专业课要画图,要交毕业作品,不是点一根蜡烛或者打个手电筒就能行的。
郝老师大费周折。弄来了一台不知道是哪年的老旧发电机,试图给画室通上电,可惜折腾了半天都没成功。
全城停电,各单位的发电机都满负荷运转,师专唯二的两台还被陵安医院借走了,现在想要回来一台根本不可能。谁能急得过重症病人?
当导员赵老师通知大家,可以去矿务局大楼里上自习的时候,全班同学几乎都在心里想起了那句歌词,“你是人民的大救星”!
矿务局为了保障生产跟陵安城里不属于一个供电系统,这是从日本人当初开矿时就留下来的规矩。
现在国家正是能源紧缺的时候,整个煤矿停电一天要损失多少那简直不能想象。
所以即使是跟矿务局大楼和它的家属区仅隔着一条马路,这边漆黑一片,那边灯火通明,也谁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当赵老师带着七五美术班二十六名同学走进矿务局大楼的时候,负责接待他们的办事员很热情地把全班同学领进了一楼大会议室。
这位姓马的办事员表示,大会议室整个晚上都给他们使用,门卫那边有热水供应,指明了男女厕所的位置,就礼貌地退了出去。
赵老师反复跟大家强调了纪律,除了上厕所不许在楼里乱走,爱护桌椅,不许喧哗,等等,等等。
考试在即,大家顾不上对新环境的好奇,很快进入学习状态。
赵老师在屋里转了一圈,跟周晚晚使了个眼色,走了出去。
周晚晚跟到走廊,赵老师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的这个腼腆内向的学生,非常欣慰,“周晚晚同学,虽然你不愿意让大家知道,但我还是得代表咱们全班感谢你。”
周晚晚隐约猜到了什么,果然,赵老师接下来的话把她的猜测证实了,“你为了咱们全班来找你哥哥帮忙,这是非常值得表扬的集体主义精神,老师为你感到骄傲。”
周晚晚正找不到话来应对,郭克俭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郭科长,真是麻烦您了,我代表我们全班同学感谢您和周晚晚同学。”赵老师热情地迎上去跟郭克俭握手寒暄起来。
郭克俭非常老练地应对,热情有礼,又带了一点距离感,分寸把握得非常好,让赵老师表达了谢意之后就赶紧走了。
“会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周晚晚这时候再推辞客气也晚了,而且也显得太生硬疏离,她只能不见外地接受了郭克俭的帮助。
赵老师确实应该代表全班同学来谢谢她,这么大的人情,她得替全班同学还了。
郭克俭故作惊讶地看看周晚晚,“这是谁家的孩子呀!怎么忽然聪明通透起来了?肯定不是那个别扭又不识好人心的周囡囡!”
周晚晚笑,“请我吃点心我就告诉你。”
郭克俭看了看手里拎着的饭盒,故作懊恼,“你这么聪明,你大哥是怎么把你养大的?肯定长了不少白头发!”
“我别扭又不识好人心,不聪明点儿还拿什么混下去?”
到了郭克俭的办公室,他打开饭盒,里面是新蒸好的虾饺,还是热的,“没你们家的虾仁儿大,不过都是河虾,味道应该差不太多。”
周晚晚咬了一口,味道当然不一样,跟空间里养出的虾一定是有距离的,可是看着那豆粒大小的小虾仁,她一连吃进去三个才笑着对郭克俭点头,“我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虾饺了。”
郭克俭暗暗松了一口气,把剥虾仁剥得发红的手指放到了桌子下面。
“你放心吧,这事儿我跟领导打好招呼了,而且你们那个郝老师特别会来事儿,一溜烟儿地去准备锦旗、感谢信了,到时候领导只能给我增加印象分,要细说我还赚着了呢。”
周晚晚点头,郭克俭在这方面是八面玲珑,一定会处理好的。
第二天郭克俭再叫周晚晚去吃点心的时候,她已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怎么还人情了。
债多了不愁人,走一步算一步吧。
可是看到郭克俭办公室里的莫琪琪三个,周晚晚觉得自己的头还是大了一圈儿。
“晚晚,原来郭大哥在这儿上班啊!他让我们一起来吃点心!等我们考完试再请他吃顿好的!”
周晚晚点头,一顿好的肯定还不完这个大人情了。
“别算计了,一顿蒸饺肯定吃不穷我,你不是也说我工资挺高的?”莫琪琪几个先吃完去上自习了,周晚晚留下来收拾善后,郭克俭好笑地看着周晚晚。
周晚晚叹气,“是你别算计了,你就直接说吧,还看上我们家什么了?肯定不止一道炸小鱼。”
郭克俭这些年从没这么肆意地笑过,几乎是笑趴到了桌子上,“你怎么这么好玩儿!以前你对我绷着脸,一张嘴说话就跟小刀子似的,那时候我可真没看出来你这么有意思!”
周晚晚没说话,有意思能抵人情债吗?
第四三七章 空间
周晚晚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应该是有人抱着自己,可四肢和脖子好似不是自己的,控制不住地软软垂下来,她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却完全提不起力气。耳边有模糊的说话声,但她听不清楚,感官和身体都变得异常迟钝,那种无力感让她什么都不想做,不想想,身体好似已经自己做好了选择,就这么沉睡过去吧,陷入黑甜梦乡,那种舒适甜美太吸引人了,甚至让她有隐隐的欣喜。只要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就能得到。睡吧,睡吧……
睡觉!!
周晚晚心里猛然一惊,已经模糊的意识随之清醒。她怎么会想睡觉?!作为一缕无所依凭的魂魄,她已经有几十年没有睡过觉了。现在,她竟然有了想睡觉的感觉,也就是说,她拥有了身体?!空间升到满级的奖励是真的!空间真的让她回到过去了!瞬间,眩晕之前的记忆迅速回笼。
是的,周晚晚有一个空间。刚开始,她从没想过半生苦难不断的自己有一天会拥有这样的幸运。可是随着这个随身空间慢慢地改善自己和周围人的生活,她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个变化对她来说,就只能用灾难来形容了。
周晚晚出生在1961年,母亲在她三个月的时候因为在生产队劳动间歇跑回家给她喂了一次奶而被告发,说她在人民公社建设中藏私心,被拉到公社的斗私批修大会上批斗,又被罚去挖护路树的树坑,结果因为产后失调和长期的营养不良而晕倒在路旁的壕沟里,冰雪初融的东北,壕沟里一半雪水一半冰,等母亲被发现,已经断气多时,手脚都结了冰碴……
周晚晚六岁前主要是二哥带着,六岁那年的夏天,大姑家的二表哥因为倒卖三斤六两粮票被捕,在奶奶和大姑的逼迫和诱哄下,二哥去代二表哥顶了罪。谁都没想到,倒卖三斤六两粮票就被判了无期徒刑。
也许最没想到的是二哥吧,据大哥一次酒醉后回忆,当时奶奶和大姑指天指地地向他们兄弟保证,他们已经托了关系,最多就关几个月。如果二表哥被定罪,就会失去国营商店售货员的工作,为了保住全家这一代唯一一个吃“供应粮”的,就让二哥去顶罪,说是他们年龄差不多,咬死了那粮票就是他倒卖的,谁都不会深究。
确实没有人深究,二哥很顺利而迅速地被判了无期徒刑。他才十五岁,周晚晚猜测,二哥一定是后悔了,也害怕了,所以他在押解途中跑了,没跑出一百米,被就地枪决……
在那以后的日子,周晚晚跟着大哥长大。直到她十七岁那年国家恢复了高考,她为了能跟已经回城的赵宝生结婚,连考三年。为了支持她高考,大哥在这三年里拖着严重风湿的双腿包揽了全部家务,无论农活怎么累,也无论继母怎么撒泼说风凉话,他都没有让家务活耽误妹妹一点学习时间。终于,周晚晚在1979年考上了兴化地区的一所师范专科学校,也与赵宝生顺利结婚。
毕业后,周晚晚被分配到兴化地区下属的陵安县一所中专做美术老师,她以为她终于可以报答大哥的养育之恩了。可大哥的身体却迅速地垮了下来。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年少时在农田基建工地的潮凉寒冻,让大哥得了非常严重的贫血和风湿病,最终导致器官衰竭,很快就去世了。
当时周晚晚几乎崩溃,她的大哥呀,那个为了弟妹自己一顿饱饭都没吃过的大哥,那个累死累活赚的每一分钱都花在妹妹身上的大哥,那个怕她受委屈,三十多了还不肯结婚的大哥呀,在她刚刚有能力报答他的时候就这么走了……
在办完大哥的葬礼后,周晚晚不顾全家人的反对请了一年病假,去了南方一个她只曾经在画报上看过一眼的偏远庵堂。那个庵堂因为太过偏远,又建在深山中,在那场轰轰烈烈的红色浪潮中幸存了下来,被第一批国外回来寻根的华侨找到,并报道了出来。
大哥去世后周晚晚觉得自己活着的支柱垮了,以前她曾经觉得她与赵宝生的爱情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大哥走后,她才明白,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将一颗心全都掏给她的大哥。在庵里,十几个居士,周晚晚是做功课最认真最虔诚的一个,她甚至计划要剃度皈依。一年后,当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俺里唯一的老尼姑时,老尼姑送给了她一个只有一颗菩提子的手链,并告诉她,一年后,如果她还想皈依,再来。
周晚晚带着菩提子手链回去了,回程的路上发生了一场小车祸,她的血滴在了菩提子上,从此,她拥有了一个随身空间。
刚开始,这个空间还只是初级阶段,只有一块几亩大的农田,几种牲畜,和一处泉水,但空间里的东西生长速度却是外面的几十倍,出产的东西也比外面的味道好很多,同时还具有治疗疾病调理身体的功能。特别是那处泉水,滋养身体的效果非常显著,对周晚晚身边出现的一些疾病的治疗效果比药物还要好,小病几乎是水到病除,甚至周晚晚公公已到晚期的胃癌,在周晚晚偷偷给他喝过几周灵泉水后,都痊愈了。
周晚晚马上将空间的存在告诉了赵宝生。在她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大哥已经离开了,现在她只剩爱人了,最亲近的人之间怎么能存在秘密呢。她当然要与丈夫有福同享。
在经过最初的惊讶、害怕、窃喜等一系列情绪以后,他们开始利用空间改善生活、调理身体。很短的时间内,他们的生活变得健康、富足。
自己生活好了,怎么能让父母受苦呢,赵宝生开始跟周晚晚商量把空间的事告诉家人。周晚晚同意了,都是一家人,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这个决定,让周晚晚的以后的人生如卷入决堤的洪水,陷入危险重重之中,直至灭顶。
公婆知道了,大姑姐和小姑子当然也会知道,然后,不可控制的,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先后得到了消息,周晚晚的生活变得一片混乱,身体和精神开始承受不住。
可是她不知道,人心不足,后面还有更多的不堪在等着她。
首先是大姑姐赵宝华试图绑架周晚晚抢夺空间,她躲入空间逃过一劫。也正是因为这次不成功的绑架,赵宝生得知周晚晚进入和移出空间的地点不能移动,只能是在同一地点。所以,在赵宝生趁她不备拿走菩提子手链,在试过各种方式都不得其门而入后,他们一家人将周晚晚关进一间小屋,威胁她交出空间,否则就关她一辈子。
周晚晚对赵宝生彻底死心,遁入空间不再出来,直到一年后,空间升级,拥有了矿产区和工业区,在工业区能制造出斧头的那一天周晚晚走出空间,试图用斧头砸开窗户逃跑,可惜,她在那一世终究没能活着走出那个房间,就倒在了赵宝生的木棍之下。
死去的周晚晚离开身体,作为一缕魂魄飘荡在世间,她终于能走出那个禁锢她身体的房间,也能自由地去看这个世界了。她看着赵宝生虐待她的尸体,看着赵家人抢夺她的手链,手链却在离开她身体的一瞬间消失无踪,同时她的灵魂上出现了那枚菩提子的结印,从此,空间与周晚晚的灵魂结契,不失不灭,永世相随。
当周晚晚从与空间结契的震荡中清醒过来,赵家一家人的争夺已经接近尾声。赵宝生的大姐赵宝荣相继杀了弟弟,母亲,妹妹之后终于将周晚晚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抢到手。周晚晚不想再看赵宝荣对她的尸体做什么,她只想离开这肮脏的地方。
周晚晚想起了给她菩提子的老尼姑,她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她解答,可是当她回到那座深山里的庵堂,那里已经人去俺空。庵里佛堂的供桌上,厚厚的积灰上写着八个字:莫失本心,莫忘来处。在周晚晚看完的瞬间,字迹消失无踪。
从此,周晚晚就飘荡在世间,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看到的越多,她越遗憾,这么丰富的物质,这么自由的精神,大哥永远也看不到永远也享受不到了。如果能让大哥活着,让大哥好好地活到这个时候,让他看一看这个越来越美好的世界,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随着空间级数的增加,它的面积越来越大,功能也越来越多。农牧区已经扩展到望不到边际,矿产区已经能不限量地开采出地球上存在的任何金属、宝石,工业区也能根据主人设置的产品外观、性能等条件来生产出任何产品。最让周晚晚惊喜的是,在空间达到五十级的时候,在灵泉之外,又出现了一处灵液,其治疗功能是灵泉水的百倍,是真正的绝世灵药。只可惜产量很少,一年只有几滴。
周晚晚觉得她对空间的开发已经很全面,可空间还是不停地让她做任务、升级,当她升到八十级(满级一百级),空间的物种已经达到饱和,功能也很久没有再增加,她不知道自己一直要升级空间的意义何在,正想放弃时,她得到一个提示,升到满级,空间有大奖——帮助空间主人完成一个心愿,任何心愿都可以。
周晚晚如获至宝,刚得到空间时她都没有这么高兴。她想回到小时候,想让自己和哥哥们的人生从新开始,再没有遗憾和苦难,让哥哥们幸福美满地渡过一生。
从此,周晚晚的的脑子里就只剩下做任务、升级空间了。她不再去关注曾经错待、迫害过他们兄妹的人,不再去任何名山大川游玩,不再沉迷外面世界里层出不穷的新鲜玩意儿,她将所有精力都放在空间升级上,除了空间作为任务要求的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她不曾再跨出空间一步,终于在时间跨入二十一世纪很久以后的一天,她完成了空间升级的所有工作,得到了这个她热切期盼的奖励。
她,周晚晚,带着前世对哥哥们愧疚与遗憾,带着对所有逼迫虐待他们兄妹的人的刻骨仇恨,带着对新生活的向往,回来了!
第四八零章 山盟(一)
周晚晚穿了件蓝白条纹的海魂衫,白色的裙角轻盈地拂过在雪白修长的小腿,莹白小巧的脚踩在深色的地板上,看得沈国栋的眼睛怎么都挪不开。
他想着昨晚这两条修长雪白的腿缠在自己腰上,他抱着满身粉红娇喘连连的小丫头,海棠滴露,雨染花浓,一汪春水般柔软荡漾,他恨不得一头扎下去再也不出来……
“好了,你去换衣服,今天咱们穿情侣装!”周晚晚把衣服放到沈国栋怀里,推他去旁边的起居室。
沈国栋顺势一拉,把她轻轻搂住,声音沉了下去,“真的不在家休息吗?昨天晚上还累得直哭鼻子,要是知道你不累,我……”
周晚晚踮起脚尖一把捂住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大白天的他是什么都能拿出来说的,她却听不下去了。任他说下去,他是绝对不知道什么是含蓄的,“快去换衣服!你再磨蹭今天又不能出去玩儿了!”
他们在这片安静的海滩待了好几天,不打电话叫别墅区的工作人员,除了螃蟹和海鸥是什么都看不见的。这样纯粹的二人世界不能说不好,可是过久了还是有点单调的。
沈国栋显然不这么想,这里简直就是他的天堂,如果让他选,他是整个假期都不肯出去一步的。
什么人都没有,他可以随时随地放心地想亲亲就亲亲,想抱抱就抱抱,就是想再进一步,把小丫头哄晕乎了也可能得逞,至少他是已经看到希望了。外面的风土人情对他来说真是一点吸引力没有。
出于同样的原因,周晚晚是一定要带他出去走走的,否则,两人再这么腻歪下去,她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被他哄晕乎了……
沈国栋慢悠悠地脱衣服,一边脱一边很隐讳地显摆他健硕的胸膛,流畅的肌肉,周晚晚却不给他机会,转身就出去,“穿完出来,我给你换个发型。”
沈国栋很受打击,低头看看自己线条分明的腹肌,不够有吸引力?小丫头的素描本上明明就有好多张他赤膊锻炼的样子嘛!
穿好跟周晚晚同款的蓝白海魂衫,蓝色的裤子,再换上跟她一样的白色回力鞋,沈国栋又得瑟上了,“别人一看咱俩的衣服就知道是夫妻!”他是恨不得在他俩身上写上夫妻两个字的。
周晚晚把他拉到椅子上坐下,把他的头发打乱,额发很随意地垂到额头上,用发胶抓了几个自然的纹理,又修了一下过于严肃的鬓角和周围的轮廓,让整个发型看起来更轻薄有层次。
沈国栋脸上的线条太过分明,身材又挺拔高大,整个人硬朗得像块刀削斧劈出来的黑色岩石,根本就没有一点平易近人的气质,想让他走青春阳光路线是不现实的,周晚晚只能尽力让他柔和那么一点点。
“好啦!沈叔叔!”周晚晚笑着拍拍沈国栋的头,“现在我们出去,全世界的人都会知道你是我的沈哥哥了!”
自从那次被叫成她叔叔以后,沈国栋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在意他在外貌上跟周晚晚的相配度的。
从来不在乎外表的人,竟然让人从香港那边买回来不少运动休闲的衣服,平时跟周晚晚出门,会很认真地挑衣服的颜色,还去请教过周晨这方面的事。
所以周晚晚要跟他出门,怎么也不能再让他为了这事儿不舒服。
沈国栋在镜子前照了照自己,又把周晚晚拉过来一起照,很满意两人现在的样子,非要折腾着照张合影才肯出门。
一张合影照成了一打合影,他们的新婚时光,这样娇花一样在他怀里绽放的小妻子,他是留下多少纪念都不觉得够的。
从别墅区开车几公里就是北戴河景区的公共海滩,六月初正是游人如织的时候,他们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这里不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他们要去附近一个叫棠曲的小镇,今天是小镇的集市,旁边还有一座娘娘山,据别墅区的工作人员介绍,山上的海娘娘庙保佑姻缘和送子都很灵的,在红色革命那十年都有人偷偷来拜,现在更是香火不断。
周晚晚看沈国栋听人家说就一副认真又虔诚的样子,把“海娘娘保佑出海平安就好了,还搞副业”的想法压了下去。
从景区开车半个小时就到棠曲,其实它就在景区的边缘,以后北戴河旅游业迅速发展,棠曲应该会慢慢成为景区的中心区域。
可现在它还是一个即使夹在人群中慢行,从头走到尾也用不上二十分钟的普通海边小镇。
青石板的狭窄小街,低低暗暗的街边房子,房檐上挂着腊鱼和渔篓,戴着斗笠赤着脚的渔民皮肤粗黑,笑起来却牙齿却雪白眼睛明亮。
集市以当地居民的生活为中心,自家制的鱼干和淡菜,新鲜的海鱼和贝克,织网的白色尼龙线和粗粗的缆绳,颧骨上被海风吹出两块红团团的小孩子举着一块年糕咬得喷儿香,妈妈把背他的背篓放在街边休息,他就拿出海螺做的哨子吹得欢快。
这些都是关外内陆见不到的东西,跟他们俩人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新鲜而有趣,连对出门不太热衷的沈国栋都看得津津有味。
镇子小,集市上大多是本地人,还有一些人是来娘娘山拜拜,被这样平淡又充实的人间烟火吸引,混在人群里什么都不买也乐呵呵地看什么都新鲜,也有一小部分是对生活品质要求高,从景区或者市区过来买当地特产的。
八十年代初的中国,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都在不断地探索着全新的领域和可能,热情洋溢地看向前方,满怀希望,生机勃勃。
沈国栋拉着周晚晚的手,陪她看一个老阿婆织网,瘦骨嶙峋的双手,灵活自如地在梭子和渔线之间穿梭,嘴上小声哼着模糊的渔歌,悠扬婉转,阳光照在她银白的头发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
两人看着看着,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心中安稳温柔,握紧彼此的手,踏实笃定。
“我们去娘娘山,不求她保佑,只让她看看我们俩。”
“看我们俩什么?”
“看看我们俩有多幸福,她以后保佑别人的时候,也好有个例子。”
……
第四九八章 利益
周晨进门的时候,小汪没有像平时一样跑过去欢迎他,而是老老实实趴在门口的地板上,两只前爪上各放了一大块牛肉干,它心神不宁地盯着,只能看,不能吃。
“呦!你这是又闯什么祸了?”周晨幸灾乐祸,揉了揉它的大脑袋,帮它把牛肉干摆摆正,很感兴趣地欣赏了一下小汪一脸煎熬的样子才满意地进门。
雅雅跑过来,拉着小舅舅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小舅舅……”小眼神儿又是信任又是期待,这个娇撒得非常有技术含量。
周晨把她抱起来,捏捏她的小鼻子,“别装了,你俩每天都能淘出新花样儿!今天又干嘛了?”
雅雅被拆穿也不气馁,从小舅舅身上下来,蹲在门口陪小汪,“我在这儿等墩子舅舅!”墩子舅舅比小舅舅好忽悠多了!
周晨拍拍她的头,“祝你成功!加油!”然后慢悠悠地踱进屋里。
周晚晚看见周晨进来,眼神儿比雅雅还可怜,比她闺女货真价实多了,“二哥,我要被这两个家伙折磨崩溃了!”
周晨笑,“沈国栋呢?”
周晚晚摇头,“加上他更乱!”
其实这事儿还是沈国栋惹出来的,刘大爷——八哥被小汪打劫那位倔老头——最近几天每天来家里告状一次,内容只有一个,小汪每天都去吓唬他新买的宝贝八哥,都给吓炸毛儿了。
周晚晚一开始教育小汪,不许淘气,刘大爷和他的八哥不是它的玩具,不能每天去逗人家。
小汪是没有恶意的,它只是觉得那一人一鸟很好玩儿。
沈国栋在这件事上难得地跟小汪统一战线,他也觉得刘大爷翘着胡子瞪眼睛的样子很好玩儿。
他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小汪,每天没事儿就去吓唬人家,今天刘大爷来告状,说他的八哥已经蔫吧了,怎么赶都不出笼子,就怕小汪扑它。
周晚晚这才发现必须严肃对待这件事,可是她才刚开始罚小汪,雅雅就缠着她不放,又是求情又是撒娇,现在已经开始搬救兵了。
可惜,墩子也让雅雅失望了,“你妈妈是我妹妹,谁惹你不高兴了,你十一哥和十二哥会帮着你还是他?”
雅雅很识时务地不对别人抱有幻想,开始自力更生,“妈妈,我能用小红花给小汪换一块牛肉干吗?”
她表现好了会得一朵小红花,五朵小红花能换一颗巧克力。
“可是你昨天把小红花都拿来换子舒哥哥在家里住一天了,现在还欠我两朵呢。”周晚晚笑眯眯地看雅雅着急。
林子舒回来的时候,雅雅正蹲在门口跟小汪一起发愁,他问明白了原因,抱着雅雅进来,“妈妈,表现好就能有小红花吗?我一朵都没有,是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
明知道这孩子又在装可怜,周晚晚还是忍不住心疼他。
雅雅看着哥哥的一堆小红花两眼放光,“哥哥,你给小汪换两块牛肉干好不好?”
林子舒考虑得更长远一些,“可以用这些给雅雅换一个愿望吗?”
雅雅赶紧点头,“我希望小汪不埃罚。”
周晚晚冲一唱一和的两个孩子眨眼睛,“小红花只能换巧克力,别的都不行。”
两人一下愣住。
周晚晚努力压住上翘的嘴角,欺负小孩子什么的,真的很有意思啊!
雅雅一向韧性十足,为了救她的好朋友,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跟沈爷爷搬救兵去了。
沈爷爷听了哈哈大笑,趁机谈条件,“你和小汪来陪太爷爷住一段时间吧,在家里总挨欺负!”
雅雅煞有介事地叹气,“小汪埃罚呢,出不了门。”
沈爷爷给周晚晚打电话的时候还在骄傲地笑,“这孩子得有多聪明,她就能把求人变成人求她!”
周晚晚放下电话冲雅雅笑得温柔极了,“沈雅小朋友,来,妈妈今天教你两个词,一个叫阳奉阴违,一个叫县官不如现管!”
沈雅小朋友凌乱了……
林兆恒在大陆待了几天就要把林子舒带回去,一家人都非常担心,雅雅察觉到林子舒要走,说得最多的就是“哥哥不走”!
非常严肃执着,一看就是小牛脾气来了。
周晚晚甚至准备提前放暑假,把雅雅带回向阳屯,好转移她在林子舒身上的注意力。
可谁都不知道林子舒跟雅雅说了什么,到他走的时候,雅雅虽然舍不得,却很乖巧地送哥哥上车,竟然一点儿都没闹。
“哥哥跟你许诺了什么?”周晚晚拍拍雅雅的小屁股。
雅雅闭紧嘴巴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然后又忍不住笑,“这是我和哥哥的秘密!”一副很神秘又很期待的样子。
周晚晚和沈国栋相视一笑,这个小家伙这样无忧无虑不管不顾地认了个哥哥,林家因此睡不着觉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呢。
至少林子舒的继母和姑姑是心神不宁了。
沈国栋转了几个弯儿把林子娢对雅雅说的话透漏给了林兆恒,不知道林兆恒做了什么决定,在那以后,他在大陆出席的所有公开场合,都只带林子舒一个人,林浩然再没出现在他身边。
苏悦马上就坐不住了,林玛丽又一次给她做了马前卒,苦口婆心地告诫林子舒,“自己家弟弟妹妹才是你的亲人,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巴结你,看我们林家有钱才凑过来,你可别让人几句好话就给哄住了。”
不得不说雅雅和林子舒在行事为人上真的有很多共同之处,两个孩子能相处得这么好并非偶然,在本质上他们真的是一类人,凡事都喜欢用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解决,一点都不肯废话。
林子舒让林家豪的生物实验室在最短的时间内出现了重大财务漏洞,直接影响了实验室的运转,甚至要危及到林家豪在学术界的声誉,而直接原因就是作为财务总监的苏悦签错了一份合同。
在英国,米德尔顿家的势力绝对能够碾压林家,林子舒想对他们做点手脚真的非常容易。
无论这件事是真是假,苏悦都得马上赶回英国去处理,再没有精力留在大陆直接或者间接对林子舒指手画脚。
擒贼先擒王,苏悦走了,林玛丽也消停了。
“林兆恒又开始调查林子舒当年被绑架和催眠的事了。这次力度很大,”在林子舒开口说话之前,林兆恒已经基本放弃调查当年的事了,“米德尔顿家也开始大力调查这件事,这次终于找对了方向。”
周晚晚的能源公司现在已经开始跟欧洲几个大国的跨国公司做生意,沈国栋要调查这些内幕并不难。
这对林子舒来说是一件好事。可这样一波三折的过程还是让人唏嘘不已。
而且这件事本就扑溯迷离,经过这么多年再去调查,真相很可能永远被掩埋了。
知道内幕的人都明白,如果林子舒一直是一个对家族没有一点用处的孩子,即使受到很多很多不公平待遇,为了家族的声誉和延续,林兆恒也不会为他讨回公道。
林兆恒是他的爷爷,更是林家的掌舵人,他甚至会把这件事压下来,连透漏给米德尔顿家都不肯。
在林子舒开口之前,他被绑架催眠的很多内幕林兆恒都隐瞒着米德尔顿家的所有人。
所以,在回新加坡之前,林子舒才会说,“妈妈,我会快点长大,再也不离开你和妹妹。”
所以,周晚晚才会默许他叫自己妈妈,默许他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无论在别人眼里他拥有多少让人羡慕的东西,其实,他只是一个缺爱的孩子。
作者的话:跟大家打个招呼,这个月十号左右会完结。
后记:再见
完结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以前兴致勃勃地计划“等我写完”要去做的事,竟然一件都提不起兴趣。
当然了,明前茶上市,这个还是不能错过的……
15年6月9号发文,16年4月10号正式完结,整整十个月,姣姣这辈子还没为一件事坚持过这么长时间。
当年高考都没努力这么久。
唉!年少轻狂啊……
不过,现在想想,也没后悔,哈哈!
心里有点乱,原谅姣姣的胡言乱语。
回头看看这一百七十多万字,姣姣自己都有点崇拜自己。
对网络小说动辄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大部头来说,这一百多万字肯定不够看,可是姣姣在此之前写过最多的字是大学毕业论文,跟自己比,这已经很厉害了。
嗯,时刻肯定自己,这真是个好习惯……
当初动笔的时候,看看自己准备的资料,姣姣很有信心地认为至少得写个三五百万字,跟编辑沟通,本着谦虚谨慎的原则,才定了个一百多万……
这要从写这篇文的初衷说起。
姣姣的本职工作就是写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接到任务,单位要整理编纂一份大型历史文献,估计是惩罚姣姣抓阄的时候心不在焉,抓到了六、七十年代这段。
现在想想,那句挺流行的话还真对,有些人遇到了是幸福,遇不到是幸运,其实有些事也是这样。
对那段时期了解得越深,姣姣的心里越不能平静。
任务完成上交,姣姣却还是忍不住更深入地去查资料,采访亲历那段历史的老人,知道得越多越放不下。
在我们眼里纯朴到有些土气的老人,拿出珍藏的老照片,烫着卷发抹着口红,在工厂的大门前摆出潇洒时髦的姿势,最显眼的背景是那块巨大的厂牌。
让他们讲讲当年的事,开头一般都是“我十八岁进厂……”。
他们是真真正正地为自己的工作和青春骄傲过的一代,非常幸福。
当然,那个时期更多的还是困苦。
远远比历史教科书上鲜活深刻的血与泪。
那真的是一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年代。
至少让姣姣有冲动到一定要为此写点什么的地步。
写点能让更多的人看到,哪怕了解那么一点点,也比那篇写完了就放到资料室里接灰的工作文章有价值。
姣姣退了又退,妥协删减改动了无数东西,才有了这篇小说。
所以写完也找不到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还是觉得意犹未尽,很多话根本没有说出来。
当然了,最大的原因还是姣姣笔力有限,把当初信誓旦旦的一部正剧写成了小白狗血文……
翻翻当初找的那一大堆资料,姣姣觉得下本书还是得写这个题材。
咳!大家别走,这真的不是广告……
嗯,还是接着说下本书好了……
下本姣姣还是要写这个年代的事,不过要换地图,转战城市和工厂,从六零年那场******写起。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狄更斯一百年前说的话,完全可以拿来形容这段历史。
那个时代有最纯粹的热血和忠诚,有最澎湃的激情和梦想,有最淳朴的善良和温暖,当然也有最泯灭人性的苟且和肮脏。
那是我们这群习惯了凡事调侃和旁观的八零后、九零后完全不熟悉的东西,当做一场民俗游吧,我们再一起去体验一次。
说得好严肃沉重……
不过能看完这本的姑娘应该都不会被姣姣忽悠住,以姣姣的尿性,计划得再严肃正经,写出来也只能是一篇小白狗血文,外加甜得发齁……
本性难移,而且水平有限,大家根本也没指望姣姣能一下改变作风,对吧?
下面真的是广告了。
新文五月九号发,期待大家来捧场~
名字还没跟编辑商量好,不要删《田园》的收藏,在作品信息页“作者还写过”那里就能看到新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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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未来的一个月,姣姣休息几天就发奋存稿。
《田园》一个字存稿都没有,写到后面倦怠期,姣姣的信用值都要跌倒马里亚纳海沟去了……
真是没脸提这事儿……
不过还是请大家心疼一下姣姣,原谅后期的偷懒吧……
每天下班码七八千字,想想就知道多不容易坚持了。姣姣前面六七个月每个月都写二十多万字,坚持了半年多,也算很努力了。
后期搞成这样最主要的就是新人没经验,不知道存稿的重要性。
所以下一本,一定得保持二十万的存稿才行。就可以很任性地加更什么的了~
加油!
好了,最后很老套却很真诚地感谢大家这十个月的陪伴和支持。
姣姣深深鞠躬。
真的,大家的留言姣姣每一条都仔细看过了,虽然有点害羞,不太跟大家互动,但真的是每一条能看到的都去认真看了。
再次深深鞠躬。
那么,我们就五月九号再见吧~
PS:答应的免费番外姣姣没忘,肯定会写的,至于什么时候写,等姣姣看过桃花喝过明前新茶放完风筝撮完一直垂涎的那几家店再刷完存着的电影吧……
十个月没好好玩儿过的孩纸真的很可怜啊……
诶?你说花都开完了?姣姣在北方,今天出门还穿小棉袄,桃花只开了三两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