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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大明首席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索肥丫     签到大明首席昏君txt下载     签到大明首席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60、姑苏到客船

    吴落雁还很茶地抢了命名权:“太湖碧螺茶,好名字。”

    朱厚照只能向乾隆抱歉,大明不颓,有没有大清都是另一回事。

    “不如叫碧螺春吧,茶叶都是春头摘炒,春意盎然。”

    一说到好吃的,“大松鼠”的喉头又响了,肚子还咕嘟叫了起来,打断了一船人的思绪。

    哪里像是现战,纯看烟火表演呢。

    还真是单方面吊打的表演,有了弹簧弩机,射程已经超过了两百米,快赶上攻城凿了,那可是床弩。

    射程远了,火蒺藜的装药就变多了,在这样的火力压制下,别说够不着,水盗们连抬头都是错的。

    兜头兜脸的火蒺藜砸下来,中两发便能将甲板以上的一切清空,三发就能将一条苍山船炸翻炸沉,直接解体,连火都点不起来。

    很快水面上就飘满了木片,断成一截截,随波飘荡。

    也不用补刀了,没活口。

    这是无差别轰炸,不长眼,没轻重。

    就连工春和徐经他们也捞到了练手的机会,飞艇升空,从空中扔火蒺藜。

    反正也走漏不了消息,正好试验一下轰炸抛线,开启弹道学的研究。

    要不王廷相怎么想赖着不走,多好的实验条件啊。

    打了水盗一个措手不及,水盗们压根就想不到落了帆的船还能如梭狂飚,来不及跑路,没一会就被清空了。

    只能拖尾还在外围的水盗船有时间反应,急忙转帆掉船头,仓惶逃遁。

    也跑不掉,御营战舟开始升帆,多一倍的速度,用不了多少时间,迟早能追上,连晚饭也耽误不了。

    朱厚照向赵林吩咐:“传旗语,逃往苏州的不打,在后面辍着,看看他们往哪跑。”

    赵林可是朱厚照的传令兵,还是天玄卫的一员,正宗的武太监,得令就爬上了桅杆挥旗。

    气艇没下来,追着海盗扔炸弹,打得上瘾,都快撒手没了。

    作战,不可能系缆绳,万一炸着自己乐子就大了。

    记杨慎一功,工春被他调教得不错,进步很快。

    吴落雁却对朱厚照的谋算看不明,刨根问底:“为什么放过苏州方向的水盗?”

    吴德妃武德是充沛了,文德还欠些,得加强,换成胡继都不会问这个,更别谈王守仁他们了。

    女票,忍了,朱厚照耐心解释:“没内应的话水盗是如何摸清货船何时进出的,今天咱们这十几路他们都堵不住,为何偏偏能拣出林知府的货源拦截,广撒网布眼线可没那么容易,一定是家里进了老鼠才做得到耳目聪明。”

    可惜吴落雁的冰雪劲没用对地方,去了疑,她的注意力又转向了,跟许自珍张罗起晚饭来。

    得换个地方,虽然白鱼是提前打的,可眼前是修罗场,腥味太大,哪里能下咽。

    日月号启锚,不管飞艇了,下来让别的战舟拖着走,也能当小艇使,也像公园游船一样有脚蹬推进,用不着挂心。

    朱厚照可以一边行船一边品尝清蒸太湖白鱼,配上无边风光,一个字,绝。

    还能赶上抓老鼠呢。

    作战胡继还行,说到抓舌头玩弄人心鬼蜮胡继就来不了,不是聪明劲能补上的。

    得老谋深算外加浸淫阴险,没点城府下不去手。

    朱厚照也是有了满脑子史料和系统加持,才有把握与这些满肚子阴损的老阴吡掰手腕。

    十分惬意地用了顿湖鲜宴,看着马一龙清光碗里的鱼汁拌饭,朱厚照那叫一个舒心。

    有好吃的,马一龙哄也不用哄,也不烦人,小嘴啧得吧唧响,连着朱厚照却被带起了食欲,多干了半碗饭。

    八岁的小不了在饭桌上一点也没有牛皮糖样,让朱厚照对许自珍的教子大法心向往之。

    冲吴落雁丢了个眼色,示意她学着点,以后得有个娘样。

    也不知吴大丫是会错了意还是明白了,还回来一个比太湖白鱼的眼珠子还白的白眼。

    明白了,是“你倒是先生出来才能教啊”的意思,赶紧的,上乾坤大挪移。

    前头那条老鼠鱼是个好目标,压根就不知道日月号在后头跟着,东绕西弯地兜了老大一圈,才转上了去苏州的水道。

    也正常,大快了,后头的水盗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里面的船覆灭了。

    以水盗的见识也推算不出子丑寅卯,只知道撒丫了跑。

    等到他们找不着尾巴,认为安全了,当然便会回巢。

    冲在前面的是作战的水盗,落在后面的无疑就是放风传讯监视回报的耳目。

    这样的角色一定能跟背后的主子接上头,因为现在是大明朝,没法拿出手机发短信或喂一下。

    他们只能冒险回去接头,才能将天翻地覆的重大消息送回去。

    这样就露出了马脚,给朱厚照指了路。

    算对了,在兜转了数个时辰之后,这般漏网的水盗船终于驶入了苏州河道。

    此时朱厚照眼皮子都快撑不开了,马一龙早就窝进了许自珍的怀里睡得香甜。

    今天坐了一整日的船,人很乏,精力一向过剩的吴落雁都靠到朱厚照身上打起了小鼾。

    可就在这时,提神的事情来了,还带上了火气。

    水盗的船最终靠在了寒山寺的码上,就只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探头,等了好一会,见没动静,才飞步朝寺里跑去。

    似乎是约好了的,不用敲门寺里就打开了一道缝,让其闪身而入,在院头门微弱的灯笼映照下,这一幕显得鬼魅异常。

    若非有望远镜,还看不到呢。

    日月号动了,向贼船靠了过去。

    没等贼船上的水盗回神,钱安带着暗影卫出手了,夜风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咻咻声和嘎呀吻,是弹丸划破夜幕和弹弓拉伸的余音。

    全覆盖,整条苍山船团灭,打成了筛子,一声惊呼示警也来不及。

    倒是船靠了岸能闻到浓浓的腥味,还有暗影卫跳帮向寒山寺摸去的浅浅脚步声。

    暗影卫做这些拿手,将寒山寺堵严实,一只苍蝇也别想跑。

    站在船头,朱厚照与金沙僧对视一眼,神色寒冷:“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可惜佛门清净地藏污纳垢,到的竟是贼船。”

    金沙僧宜佛号,“阿弥陀佛”里头带着愤恨,佛都有火:“此地己非佛土,请陛下放手净化吧!”

361、寒山半夜钟

    本以为苏州打卡的第一站就要大开杀戒,可很快钱安就将刚才入寺的舌头押出来了,还有三个大和尚。

    “陛下,将士们翻了进去,寺里的僧众没反抗,大都在睡觉,小的就只抓了接头的三人和住持出来。”

    穿着大红袈裟被五花大绑的那位一听到钱安禀告,再看到朱厚照身边的金沙僧,顿时便泄了气。

    认得,熟人。

    金沙僧管着慈济会,喏大名头,赁大盘子,早就轰动四方,不认识江南的这些寺院主持才怪。

    也正因此让金沙僧气不打一处来,连佛号都不宣了,指着那住持破口便骂:“糊涂,为何要做这等事,佛门清净地都染了腌臜。”

    住持低下了头,似有说不尽的委屈:“那些施主都是大力出资重建寒山寺的善翁,而且老衲只容许他们借用佛地,从不允许他们做别的勾当。”

    金沙僧变成了怒目金刚,指着那个舌头厉声喝道:“他是水盗,想想有多少冤魂沉在太湖底!”

    要不是朱厚照抓住金沙僧的手,怕是当头棒喝就敲在住持的光头上了。

    住持的头是彻底地耷拉下去了,压根不敢看金沙僧,只低声回答:“这两个比丘僧,他们俗家一个姓陆,一个姓谢。”

    出家当和尚并不易,得有师傅收才行,还得经过考察才能授戒,成为沙弥,就像工春之于金沙僧。

    而抓住的这两人,无疑就是寒山寺的住持在为陆家和谢家捐资重修寒山寺开的方便之门。

    寒山寺在张士诚抵抗朱元璋时毁于战火,到永乐年间才开始陆续重建,一直到了嘉靖末年文征明死前还在增修,唐伯虎、文征明等人还留下了题碑。

    这么大的工程,没有大金主是搞不起来的。

    朱厚照一听就来了兴趣,试着猜度:“余姚谢氏?平湖陆家?”

    住持筛糠起来,但还是强迫自己回答:“是。”

    松开金沙僧的手,还拍了拍手背安抚,朱厚照笑了:“明白了。”

    如果以宋素卿为倭寇之乱的启点的话,那么海盗洗劫余姚谢氏庄园就是倭寇之乱的激发。

    余姚谢氏赖掉了海商许氏兄弟的账,还威胁要报官,许氏兄弟忍无可忍,血洗了双屿港谢氏庄园。

    之后海商便转商为寇,而嘉靖也派朱纨大军镇压,倭寇之乱摆上了台面。

    以此倒推,这就是一场分脏不均的内乱,嘉靖吃了太狠了,下面做事的没活路只能造反。

    双方由暗地里的合作变成了明面的攻杀,动了刀子。

    这个余姚谢氏,就是谢迁的谢氏,而平湖陆家,就是兴王府的白手套。

    寒山寺就是陆家、谢家的海贸中转点。

    钱安摸清楚了,寒山寺里既没有大量的贼寇,也没有朱厚照想找到“背景人物”,这里只是一个集散货仓。

    不管是水盗劫来的货物,还是从江南水网四面八方汇集来的“走私”物品,都在这里集散分发。

    想来也是,寸土寸金的苏州如果要找一处货仓的话,还真没有比寒山寺更合适的地方。

    够大,在水关之外运河边,虽然不属于官方却也是个半官方的场所。

    有了这层皮子遮掩能在别人眼皮底下瞒天过海,装船便可沿发达的江南水网运往各处。

    走私海货的货仓怎么也得隐蔽,掩人耳目。

    关键是还得对口,对外贸易就得通外语啊,寒山寺有传承。

    寒山圆寂后拾得便东渡扶桑,在东瀛闯下了喏大名声,甚至还在当地也建了座寒山寺。

    倭寇怎么来的,破产失业的东瀛武士很便宜,雇佣军就有了。

    用后世的话来讲,寒山寺属于有海外关系的丛林佛寺,相当于驻大明办事处。

    林庭㭿被谁针对一目了然。

    福建商帮与江浙海商抢生意,自然就会被他们压制,作为地头蛇的平湖陆家和余姚谢家利用水盗封锁福建商帮的货源。

    而陆家、谢家安排在寒山寺里的比丘僧,就是勾连水盗、官员、海商的调度人。

    确实是顶好的安排,用寒山寺僧人的名义行事,与扬州的琼花观有异曲同工之妙。

    怪不得林庭㭿怎么也找不出针对他的人呢,关键角色不在官场上。

    僧人能很方便地与各色达官贵人勾通,将收到的消息桥接给水盗,给林庭㭿织一张大网,越挣扎,网收得越紧。

    朱厚照指着寒山寺的寺门:“老禅师,既然到了这名刹,不入门一游就太可惜了,走吧。”

    他还示意钱安释放了被捆绑起来的主持,让他当“导游”。

    一行人入了寒山寺,暗影卫早就点亮了各处的灯笼,让清晨时分的寺院灯火通明。

    寺中不缺幽树,又有运河上吹来的凉风,加上半夜寂静,倒是将仲夏的热意一扫而空。

    这个时分夜游,还真有几分空门无念之感。

    还好,唐钟还在,还没被抢去东瀛。

    朱厚照指着这口两丈多高的大钟命钱安:“敲钟,一百零八下。”

    下完令,朱厚照转头朝金沙僧和寒山寺主持眨眼睛:“夜半钟声到客船,好不容易到了寒山寺,怎么都得学一学张继的风范,何况钟声好啊,断烦恼,长智慧,增福寿。”

    藏在人丛里的唐伯虎脸抽抽,这大半夜的,真要敲,不是将整个苏州城的人都惊醒?增福寿?夭寿就真。

    他忙出口相劝:“皇上,刚过三更呢。”

    朱厚照不管:“三更好啊,是时候将这座城从迷梦中唤起来了。”

    吴落雁看热闹不怕事大,拍手称快:“好啊好啊,臣妾先来。”

    还真来,抢第一波,拉着起夜尿尿还迷糊着的马一龙撞钟玩,只三下,寓意福䘵寿齐全。

    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悠扬洞远,一下子将静夜搅了个翻腾。

    寺里的僧众都被惊醒了,睡眼惺忪僧衣不整地跑出来一看,嚯,主持大钟旁念佛号呢,那没事了。

    【叮,惊世骇俗,昏庸度+10】

    钟声一响,过了半个时辰,一个老不休领着个中年官员就进来了。

    不用说,林瀚呗。

    也不照常见礼,见着了朱厚照还少见多怪:“陛下,这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朱厚照又亮大白牙了:“这不是怕您年纪大了要起夜嘛,索性就敲钟帮帮忙。”

362、晨鸣通梗阻

    林瀚是故意用这样的调调与朱厚照相处,显得亲切,因为前时见识过皇上的秉性。

    朱厚照也觉得跟林瀚开玩笑顶顶有趣。

    可一老一少的做派却吓坏了林庭㭿,只以为老爹老人痴呆了,那可是皇帝!

    脸色煞白的林庭㭿急忙屈膝见礼告罪,却被朱厚照伸出的一只脚挡在了半路:“可别怨朕脚臭,是你自己想跪的,连朝见都没跪礼了。”

    林瀚失笑,揪起了林庭㭿的衣领,将他提溜起来。

    其实哪有这个力气,只是装腔作势罢了,是林庭㭿自己挣扎起来的。

    马一龙见状有感悟,这位叔叔跟他一般样。

    这小子跑到朱厚照身边扯衣袖:“师父,这位叔叔是不是不乖了?”

    他也被朱厚照拎来拎去,与林瀚的做法如出一辙。

    马性鲁想喝止又不敢,堂堂知府被小儿鄙视,得罪大了去了,可要斥责么,自家小子又是皇上惯的。

    倒是林瀚老成精懂解局,逗弄了一下马一龙的茸毛顶:“对,他不乖,就挨罚了。”

    “那罚过了就要给点好吃的想回来,给!”

    马一龙的小手里不知从哪里弄出了根棒棒糖,给林庭㭿递了过去。

    他想着自己与林庭㭿同病相怜,便应结好。

    这个动作惹得一众人忍俊不禁,林庭㭿哭笑不得,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朱厚照给马一龙撸撸头:“你吃吧,林叔叔那里师父另外给。”

    那就不客气了,马一龙扒开棒棒糖的纸衣,有滋有味地舔吸起来,啧啧作响。

    一觉起来刚好有些饿,得补一补。

    其实徒弟不提醒朱厚照也打算给些赏。

    “朕到寒山寺聆钟声,得福报,不能不感谢这方水土,这样吧,苏州的税赋从秋粮起就改征淮山,以当前梗米的两倍计。”

    【叮,横征暴敛,昏庸度+10】

    林庭㭿呆愣住了,接受不能,这叫赏?罚还差不多。

    翻倍征粮,林庭㭿这个知府就当到了头,这帮吴地赤佬不造反才怪。

    为什么林庭㭿的知府难当,他是个正人。

    也确实对苏州百姓沉重的粮赋起了怜悯之心,可让林庭㭿跟着那些人一起偷漏粮赋他做不来。

    林庭㭿只能一面拼命地上书请减赋,该征的粮赋他也不敢马虎。

    另一面他拉来了福建商帮,想着在海贸里分一杯羹,反哺百姓。

    想法不错,可有些天真,这样就得罪了江南士绅,将手伸进了别人的钱袋,不剁他的手才怪。

    上去的奏疏泥牛入海,这边苏州官绅民众开始杯葛他这个知府。

    你个知府征粮这么下力气,让百姓怎么活?

    苏州的税赋占了全国四分之一强,除了这里富庶,还是受到朱元璋惩罚的结果。

    当年苏州地面与张士诚一心抵抗朱元璋,可谓玉石俱焚。

    攻下苏州后,朱元璋就定下了特别的规矩,以解心头之恨。

    由此,苏州粮赋是别的地方十倍,成了这片土地发展的肠梗阻。

    若非苏州商业发达,土地又高产,是断断撑不过这波打击的。

    苏州的贸易因此而畸形兴盛,因为不这么搞交不起税赋。

    后来不管哪一任苏州官员都不敢实打实地清减税赋,这是太祖定下的成例,永不更替。

    所有的南派官员,别看嘴上喊得山响,可手上却只敢抬一抬给士绅们漏些,绝对不敢对苏州粮赋动真格。

    反正在他们眼中民不是百姓,减缓了士绅的压力就行。

    而林庭㭿这个书呆子不懂,又有福建客家人敢想敢干的秉性,他想着一面请减赋,一面撞开海贸垄断的大网,不管是本地人还是福建商帮都有好处,损害的只有那些豪室。

    这些操作百姓是不知道的,他们只会被鼓动起来,与“煎迫催赋”的外地人作对。

    真是为虎作伥,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但也不能怪百姓,毕竟民智未开。

    想解开这个扣结,必须有一个两全的办法,既减轻百姓的压力,又能从海贸捞钱。

    当然豪绅是肯定要受损的,但不能损全部,得拉一帮打一帮。

    将底层从事商贸生产的新兴士绅拉过来,打那些没有贡献光吸血的寄生虫。

    打通这个肠梗阻,得开个专攻且守底的方子。

    林庭㭿武不能杀人,文又算不过一帮老狐狸,吃了瘪都不知道谁搞他。

    就在林庭㭿发愣之时,突然感觉腿弯吃痛,然后吧唧一下立不住就跪了下去。

    他转头望去,彻底不会了,是林瀚踢倒了他。

    拉也是他,打也是他,这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呢?

    不过林庭㭿是孝子,再怎么不讲理也是老爹,咬牙忍着吧!

    林瀚自己也跪下了,包括本地人唐伯虎,金沙僧和马性鲁两口子,还有被金沙僧按倒的寒山寺主持。

    唐伯虎已经泣零作声,只顾一个接一个的给朱厚照磕头,让林庭㭿与马一龙莫明其妙。

    马一龙一边舔吸棒棒糖一边仰脸发问:“师父,啧,是不是他们,唢,又不乖了?”

    朱厚照摇头,林瀚和金沙僧几乎同时出声。

    “谢陛下体恤苏州百姓。”

    “陛下慈悲。”

    朱厚照坦然地受了这一礼,却矢口否认:“朕不关心苏州百姓,也不慈悲,朕只是觉得苏州粮赋收不上来,又阻碍了朕收集人气炼丹镇疫,所以朕才给他们指条明路,而且这么做还不违背太祖训示。”

    行完礼,金沙僧起立,还顺手拉起了林瀚,笑而不语。

    他知道朱厚照爱矫情,也不说破。

    倒是自以为很通时务的寒山寺主持和不通时务的林庭㭿一脸忿然。

    林瀚解开了谜底:“旱年种淮山的收成是梗米的十倍有奇。”

    林瀚说透了,金沙僧也有表示:“一应种苗,皆由慈济会无偿提供。”

    寒山寺主持像被雷劈了,又打了个冷颤,沉声宣佛号:“阿弥陀佛,贫僧罪过。”

    他转身又伏于地,转向金沙僧叩首:“会首,贫僧犯了嗔痴,前时赈济,是贫僧指使比丘们颠倒种苗和口粮,自作聪明坏了大事,请会首责罚。”

    一时间冷了场,马性鲁的眼已经通红,牙关咬得咯吱作响。

    唐伯虎也愣住了,不如如何是好,索性以膝跪走,噔噔噔来到马性鲁面头,纳头便拜。

    给朱厚照出了个天大的难题。

363、清粥净余肠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非主持扭曲了慈济会的做法,马性鲁的老父不用死。

    唐伯虎愿意为苏州的百姓承下寒山寺住持的恩怨,想请马性鲁抬抬手。

    六如居士不是乱叫的,唐伯虎后来就在寒山寺寄籍,只不过在家修行罢了。

    他对住持有了解,毕竟主持不纯为一己之私,也有为苏州百姓考虑,只不过被人蒙骗罢了。

    但唐伯虎说不出口,便也只能以行动表达。

    朱厚照也明悟唐伯虎的想法,但两头都不方便说话。

    住持的想法和做法很明晰,他不知道山药高产,苏州府的粮赋又高,如果吃了粟米种山药,那来年百姓就没法活了。

    朱厚照只能无力摇头感叹:“你们啊,全忒么笨蛋,都没弄明白真正的问题出在哪。”

    许自珍比马性鲁更明事理,牵拉了一下夫君,细声提醒:“公公是求仁得仁,若没有慈济会,事情还那样。”

    马性鲁长驱一震,虎目含泪,摆了摆手:“伯虎,吾不怨。”

    啪,一声震响,朱厚照两步上前给了寒山寺主持一个耳刮子。

    打完还得骂:“他们不怨,朕不能不罚,这是朕替弟子出的手,一龙的爷爷就因为让食饿死,或许你想一死了之,但朕告诉你,没门!犯下的错,必须赎罪,弥补回来。”

    也没真打,要是朱厚照用尽了力气,主持脖子被打折都可能。

    只是做个样子,在住持的脸上留下个红肿的手印,让马性鲁和唐伯虎都有台阶可下。

    寒山寺主持被打懵了,也被打醒了。

    又向朱厚照叩首:“请陛下责罚,贫僧无悔无怨。”

    朱厚照划指一圈:“寒山寺周边寄在寺产中的田地有多少?”

    主持这回不闪烁了,直截了当地答出:“近三万亩。”

    寒山寺是天下闻名的大寺,有这等田产规模很正常。

    朱厚照望向许自珍,给了个眼神示意:“这些田产全拿出来,给左近的灾民耕种,原先的产出是怎么分的?”

    住持又应声:“三七开,寺里留下三成,原来的田产得七成。”

    朱厚照点头:“他们的捐赠也没真金白银吧?就是拿着田产寄籍对不对?”

    “是。”主持很利落。

    使劲地蹬了蹬脚下的石板,蹬出了网状的裂痕,朱厚照咬牙切齿:“说是做善事,还不是拿老子的利益出来慷他人之慨,你们倒好,还对那些损公肥私之辈感恩戴德,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账还是会赖回到百姓身上,畜生。”

    骂的明显不是住持,住持却屁滚尿流,筛糠不已。

    主持是怕朱厚照迁怒,如果皇上将这股怒气撒在佛众身上那就麻烦了,又是一轮灭佛烈火。

    怕什么来什么,朱厚照还真打算这么干,他看向金沙僧:“老禅师,朕想颁令,天下间的佛寺道观积产全部设限,你看如何?”

    金沙僧不悲戚,却反问了问题:“陛下以何为限?”

    朱厚照想了想,拿出了办法:“不是有度牒嘛,按朝廷颁的度牒为限,僧人最高许十亩良田,超过的全部要拿出来给贫民耕种,不许收息,那十亩还是照着三七分,朝廷仍按原来的标准收税赋。”

    【叮,灭佛毁道,昏庸度+10】

    朱元璋是和尚出身,帮着朱棣出谋划策定鼎的道衍也是和尚,所以明初时对寺庙是有优惠的,赐田免税,豁免徭役。

    这就造成了大量的假和尚,与地方官员沆瀣一气,虚领度牒,扩大寺产规模。

    因为度牒与赐田数额挂勾。

    然后士绅们又将自己的田产挂在寺院账上,通过这个办法逃避税赋,双方结盟。

    朱厚照这个政策一出,相当于重新厘定度牒的数量和真假,那这盘假账就做不下去了。

    寒山寺主持瘫伏在地,面若死灰,是他肆意妄为,给佛门带来了灾难。

    可金沙僧不这么看,反而出言安慰:“真若一心向佛,慈悲为怀,可以进慈济会做事,通过慈济会考核,三年后方可入寺为僧,老衲愿向陛下讨这点审核度牒的权柄,想来陛下也不惜。”

    金沙僧一边说一边看向朱厚照,见后者点头,他脸带微笑,似佛拈花。

    “看,做善事的途径多许多,何必执着于一条道,反而被人利用呢?”

    住持听闻浑身一震,又掉过头来朝朱厚照不断磕头:“谢陛下隆恩。”

    这样堵住了士绅与佛道勾结的路子,不是一心向善嘛,倒是真做善事呀,做完了做好了善事才能出家。

    还能斩了那些伸向寺院的触手,那些人以慈善为名,吃得满嘴流油,拉了那么多屎,埋了这么多雷,朱厚照可不想轻易地放过他们。

    不可能马上杀个人头滚滚,但先割他们点肉让他们痛一痛还是能做到的,谁让他们向寺院捐了田产呢,白纸黑字,赖不掉。

    当然假慈善们也一定怀恨在心,可他们没法明着说。

    朱厚照和金沙僧合作,留了条路子,慈济会属于皇产,名正言顺。

    从此和尚道士的考核权就离了士大夫之手,得老老实实从事慈善事业了。

    因为慈济会的考核可不看人怎么说,功德多少,业绩如何可全靠账册来体现,得真金白银称粮丈地,做不得假。

    算是解决了心腹大患,朱厚照胃口都来了。

    “起来吧,忙了一整个晚上,肚子也饿了,咱们去香积厨搞点早餐,就清粥咸菜吧,清清肠胃。”

    不说还好,一说马一龙的小肚肚立马就咕咕叫,棒棒糖虽然香,可也不饱腹。

    他拉着朱厚照的手一顿猛摇:“师父,干嘛喝清粥,用准山煮肉脯粥不香吗?再配上点雪菜,咕嘟……”

    说着这小子不自觉都就吞咽了口水,真是饿了。

    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晨风荡荡,腹中空空。

    朱厚照刮了刮马一龙的鼻头:“好,就给一龙熬肉粥,不过师父这些大人喝清粥,主要是没胃口,食不下咽,很多人可没肉糜吃呢。”

    “懂了,何不食肉糜要不得,民间积苦,师父是与民同难,那一龙也跟师父喝清粥吧。”

    孩童无忌不逛,看了一圈,朱厚照感慨良多。

    拿林庭㭿和马性鲁作伐:“唉,有些人读了那么多书,连小孩都不如。”

364、如何开脑窍

    林庭㭿有些冤,可又不全无辜,谁让他看不明白如此简单的伎俩。

    林瀚有了倚老卖老的机会:“看,为父说你误会了陛下,你还不认,明白了吧?”

    林庭㭿觉得碗里的清粥喝不下去,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是您老先干的么?

    林瀚还不放过,不断地吐出什么“君子慎独”,什么“卑以自牧”之类,带着马一龙也来凑热闹,问这问哪,让早餐的气氛都活泛了许多。

    朱厚照呼噜噜吃得香甜,说是清粥就是清粥,可味道不差,用淮山粉煮出来的糊粥,放足了调味料,一点都不耽误。

    听闻林家父子叨叨,他也想起来得为自家祖宗积点德。

    朱厚照碗一倾筷子一扒拉就清了底,放下来交待林庭㭿:“利瞻,开衙后出布告,向各县散发,就说太祖留下嘱托,苏州军民若百年不反,念在改过自新的份上,改征淮山为税赋,淮山出自凤阳,种淮山就当向太祖上贡认错了。”

    这样苏州人也可以将憋在心里的这口郁气呼出去。

    为什么要为朱元璋脸上贴金?防止那些官绅冒领功劳。

    他们总不成说改税赋是他们促成的吧,除非通阴阳,能去阴间向朱元璋请命。

    如果说这条政策是朱厚照下的又不同,百姓接触不到朝皇帝,还不是官绅们说什么是什么。

    谢家陆家一伙其实就是利用信息差鼓动苏州的民怨达成了他们的谋算。

    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百姓们看不到朝廷的邸报,征税赋的权柄又被捏在士绅手中,被人拿了短,当然听人话。

    想要破除这个困境,得将这股民怨泄掉,那官民冲突就去了大半。

    但这样只能解决一时之急,不能久远。

    根子是政令不达,也与当前皇权不下乡的做法有关,三老乡治,话柄长在士绅的嘴里。

    争取一部分士绅能解决一些问题,想彻底根治还得从舆论着手。

    朱厚照得把喉舌抢回来,抓在自己手里。

    但那种印一报纸解决问题的想法要不得,因为百姓不识字,就算新闻报纸弄出来了也看不懂,还是由掌握知识的士绅解读,嘴不歪才见鬼。

    所以朱厚照又有事可以发派了:“利瞻,尝够了被隔绝的滋味了吗?”

    林庭㭿是彻底无法下咽了,最后一口粥堵在嗓子眼里,明明是稀的,却干巴得慌。

    为免失仪,强行地咽下,清了清嗓子,林庭㭿才出声,却也像哭腔。

    “陛下,臣体会太深了,却苦于分身乏术束手无策。”

    没办法呀,那就好,朱厚照丢给唐伯虎一个眼色:“朕有办法开民智通脑窍,但须在苏州试行,或许会引来非议。”

    不等儿子回应,林瀚就抢了先:“皇上且放心,要不是皇上搭救他这个知府都当不下去,给他一万个胆他也不敢不答应,若是执行不利,老夫自会教训于他。”

    得,太上知府发话,林庭㭿有嘴也不敢说不。

    唐伯虎也不敢让朱厚照来说,赶忙接上话:“林大人,此事不须官府施行,却需官府开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庭㭿还想斟酌一下,太上知府又发话了:“想什么想,你本来就瞎了一只眼,连走私海贸都干了,还差这个。”

    嘴里苦,林庭㭿没法说,只得点头认了。

    唐伯虎也没让他真为难,说得仔细:“林大人的苦楚在于官府令策无法下达民间,让官府来做这件事人手不够,也做不好,伯虎这里有一策。”

    停住了,不是例行的卖关子,只是唐伯虎口干而已。

    林庭㭿却说出了“伯虎兄请,利瞻愿闻其详”。

    林瀚还抢戏:“这就对了嘛,说起来要不是梁储坏事,你们本来应是一科同年,合该亲近,梁储那小子,还有李杰,当年老夫就瞧不上他们……”

    唐伯虎忙续上,不敢再给林瀚絮叨了:“不敢!可在士子中集社,定期印发一本时令册解读政令,也允许士子投稿发阐,取其优者登录,社中学子负责向民间宣讲官府政令,如此则上下通畅,再也不虞从中作梗。”

    “这不就是把邸报开放一部分出来,再结个民间的社子传扬嘛,老夫看可行。”

    林瀚是老官僚,门清。

    这是朱厚照跟唐伯虎商议过的事情,无锡的印社除了印书,还可以承载这项功能。

    出旬刊,通过旬刊来拉人头,当然也利用这个办法组建信息网,天玄卫就有了用武之地。

    反正这年头的读书人也爱发议论,莫谈国事是不可能的。

    与其让他们在乡里当书呆子,不如引导一下,给他们一个组织,这样不但能拉拢一批思想开明的读书人,还能给士绅下眼药。

    有知识有文化的童生秀才是一块阵地,不去占就被士绅占了去。

    总会有一些骨头硬的读书人跟士绅谈不到一块,而这部分人培养好了就是预备役官员,也能成长为干才。

    朱厚照可以出来总结一下了,直接定了调:“集社就称日月社,这本时令册就叫《千百度》吧,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朝廷无法与人间烟火对接,曲高和寡,补上这一节,也能聪明耳目。”

    【叮,君臣离心,昏庸度+10】

    还有一截没说,朱厚照打算发钱发钱推广日月社,以就稿费的形式,进一步可以用民情反馈的办法。

    这样日月社就成了一个遍布大明的新闻机构,能及时地传播朱厚照的意图。

    这些社员,虽然不是记者,却也发挥着记者的功能。

    有他们在,开民智上传下达就变成轻松了不少。

    不说林瀚也猜出来了,还大嘴巴往外喷:“稿子的润笔还能贴补学业,好,很好,如此能一清士林之风,免得那些铜臭味沾染了进来。”

    咂摸完了,林瀚的老毛病又犯了:“陛下,此事大善,为什么不由朝廷出面来办呢?”

    唐伯虎想糊弄过去,迭声道:“日月堂也在陛下的掌握之下,皇家与朝廷是一样的。”

    朱厚照却没那么多顾忌,而是直接点明:“林参议,不好听的话官员们愿意往上递稿子吗?”

    林瀚:“……”。

    还是马一龙帮老爷子化解了尴尬:“林爷爷,告状不能当面。”

365、顽执一念休

    几岁小孩都懂不能当面告状,可有些几十岁的人却迈不过这个坎。

    也是个早晨,北京紫禁城的宫门刚刚打开,一个中年男子便顺着送菜的车流进了内用监。

    也没多久,那些时间比金子贵的生意人还没出来,这个中年汉子就疾步走出宫门,闪着身子穿过人流,转弯向南,奔着东长安街方向赶。

    步履匆匆,心神晃荡,中年汉子浑没注意身后掇了两个不显眼的人。

    等过了长安街转进了胡同,中年汉子就被一个壮汉拦住了去路。

    这时他身后又跟上一个身影,原来是抄道围截。

    中年汉子自思不妙,却又不敢动手,呆立不动,脸上的神色更局促了。

    前头的壮汉近前,似是问路:“老哥哥刚从宫里出来,走得这么急,这是要去哪?”

    中年汉子只得憋出生硬的笑脸:“兄弟面生,不知有何抬举?”

    后面那人靠了上来,一把掐住了中年汉子的锁骨:“王玺王管事,您的架子可真大,让弟兄们好找哇。”

    被锁琵琶骨,王玺顿时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但嘴上还能说话:“唉哟,疼,疼,快放开,我可以识好几个宫里的公公,还领了他们的差事帮忙传话,误了事你们可吃罪不起。”

    前后两壮汉对视一眼,又观瞧了左右,齐齐点头,由前面的壮汉压着噪音发问。

    “是尚膳监的刘海刘公公吧?”

    王玺身形猛的一颤,拿着他的壮汉感觉到了,也附到王玺耳边:“巧了,咱哥俩正好也是为刘公公的事而来,跟咱们走一趟吧!”

    说罢后面的壮汉就松开了王玺的锁骨,但手始终不离其肩,转拿为推,兜了个方向往北而去。

    出了胡同,王玺刚想扯嗓子,后面的壮汉就提醒了:“别想喊,一喊你死得更快,也别想跑,前面领路的那位兄弟人称飞夜又,你跑不过他的索命追魂。”

    王玺顿时泄了气,任由后头的壮汉挟着,向着东北方向折转,没多久就进了条幽寂的巷子,连头顶三伏天的炎阳都化不开这里的森冷。

    东厂北镇抚司衙门,一向号称吃人不吐骨头,跟阴间区别不大。

    到了这里王玺就走不动了,以前送信来过,只不过前时是笑脸相迎,今日是刑枷待候。

    两壮汉一人拽一也胳膊,就把王玺架进了北镇抚司,座在了老虎凳上,还仔细地绑好了皮带。

    这时正主露头了,丘聚那张阴湿湿的脸出现在王玺面前。

    两东厂番子见着丘聚狗脸转相,腰背也弯了下来,就差伸舌头了。

    “督主,人刚提回来,还没来得及审问,要不您老先上外头喝杯凉露润一润嗓子?”

    丘聚摆摆手,没理会两头走狗,而是阴测测地盯着王玺:“现在说能免了一顿打,老实交待可以活命。”

    王玺张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还是心存侥幸。

    旁边的两条恶狗可算是等着了,捋袖呲牙。

    “哟,王管事还做着富贵梦呐。”

    “也是,把幽居的那位救出来,老太爷封了侯,到时王管事可就成了侯府管家,小的还得请您担待。”

    嘴上说着,手上却也不闲,拿了块铁板往王玺脚掌上一扇,王玺就呼天怆地大叫起来。

    “我说,我说,别打了,我说……”

    原来郑旺被刘瑾控制住了,却也不能放在显眼的地方,刘瑾将其藏到了皇庄里。

    拜朱厚照所赐,宫里的太监都被轮流发配到皇庄去种地,好巧不巧,里面有个有心人见着了郑旺。

    这个人是以前郑旺老相识刘山的堂弟刘海,以前见过郑旺,认了出来。

    刘海也像堂兄一样进宫做了太监,而此事只有高凤知道。

    宫里的太监裁减,高凤以为安全了,便没了顾忌,离开皇官去了西北。

    弘治年间刘山帮郑旺喊冤,妖言案爆发,刘山被孝宗处死,线就断了。

    刘海那时是既恨又怕,刘山没告诉刘海此事,也没牵连堂弟,让刘海躲过了一劫。

    眼下再见到郑旺,刘海心中又燃起了火苗,他既想摆脱眼前的窘境,又想为刘山翻案。

    刘瑾以为郑旺在皇庄里很安全,不小心就松了根弦。

    他也忙,不可能将郑旺栓裤腰带上,下面的人办事,再认真地会打折扣,一来二去,就给刘海找着了机会。

    一天,趁着刘瑾的手下偷偷溜出去喝酒,刘海与郑旺搭上了话。

    “郑老哥,还想搭救你闺女不?”

    浑浑噩噩的郑旺闻言马上变得疯狂:“玉女,还我玉女。”

    玉女是郑金莲的乳名,刘山替郑旺查郑金莲的下落时,就凭着乳名和郑金莲耳垂的红痣以及她被高通政收养这三个线索找到的。

    这位高通政,后来还掺和了给孝宗投药。

    郑旺是后军督都府武成中卫的余丁,也就是卫所军士的后代,没入伍,却挂着军户。

    谋生困难,老婆难产而死,受此打击,郑旺半疯半癫,靠着四邻接济以及给谭景清打短工免强活命。

    刘山和王玺都是郑旺的邻居,而谭景清包圆了后军督都府的营役,几路人马就这么牵连上了。

    郑旺艰难地将郑金莲养到六岁,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将女儿送给了高通政家。

    于是一系列的风波就引了出来。

    或许孝宗也是看着郑旺可怜,人又不清醒,才没有杀之灭口吧。

    又经过了几波打击,郑旺其实已经完全疯了,心中就只剩下找回女儿的执念。

    刘海这么一刺激,郑旺的疯病又发作,差点没把刘海掐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刘海才将将安抚住郑旺,并从其搀杂不清的话语里问出了线索。

    这些东西刘山死后也没人知道,如果没有佐证,很难取信于朱厚照。

    线索有了也难办,刘海和郑旺都在皇庄里,接触不到外头。

    可偏偏有王玺这个跑腿存在。

    王玺跟着谭景清混,还混得不错,三教九流人面广,认识不少人。

    刘海也瞄上了他。

    利用给家里捎东西的机会,刘海将一张条子放在了瓜菜里,托人送到了王玺家。

    王玺的心眼细,果然发现了,觉得天上掉下来一场大富贵,也下了水。

    此时张太后让谭景清寻找郑旺的线索,王玺的异动轻易便被发觉。

366、毒蛇生双头

    谭景清是一条狡猾的毒蛇,长出了第二个头。

    他看着张家情势不太妙,产生了跳船的念想。

    于是谭景清控制住了想方设法找门路勾搭钱宁的王玺,打算给朱厚照纳个投名状。

    这便是围剿长芦庄园时朱厚照觉得不对劲的原因,谭景清就没打算找事。

    他也没料到朱厚照行事会这么莽,不问清口皂白直接就抽刀子,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送了谭景清去阎王爷那。

    蛇头一死,蛇窝就散了,王玺因此躲过了一劫,打着奇货可居算盘的谭景清并没有向太后上报王玺的事。

    张太后收到了谭景清身亡的消息还吓得手脚冰凉,在她看来,朱厚照开始动真格了。

    于是太后一党也老实了一段日子,他们要观风向,弄清楚到底朱厚照知道了多少,又涉入多深。

    这时刘瑾又作死了,他觉得光看不过瘾,还上手抽了两杆子。

    刘瑾跟丘聚谈不来,趁机组建了内行厂,并借着谭景清身死的机会大肆出动,找那此喽啰的麻烦,顺带刮钱。

    以为这样既可以恶心张太后,又能锻炼队伍,还可以压制丘聚。

    这回张家那俩棒槌有意思了,不但没有伸手救援,反而在岸上看戏,还时不时踹两脚,一点都没有拉一把的迹像。

    朱厚照让他们赚上快钱,以前费劲巴拉的慢钱就没意思了,累。

    跟班没了,跟班的小弟还得花钱养,事又多,何必呢?

    张氏兄弟就是这么翻脸不认人拔那啥无情的,只认钱。

    没了保护伞,谭景清的手下被刘瑾折腾得鸡飞狗跳东奔西跑,没个安生。

    打草惊了蛇,王玺在脱身后蜇伏了一段,风头太紧,等一等吧。

    可他们这些帮闲等不起,得吃饭呐。

    恰好又逢京营被裁汰出来十几万人,京中的劳动力市场一下就是跌到了地板,人力不值钱了。

    如果他们愿意跟站王琼去河南还好,可京城里的都是大爷,哪吃得了这个苦。

    阎王不要,判官不收,这些孤魂野鬼可算是饿晕了。

    正好,丘聚在跟刘瑾暗暗别苗头,眼看着内行厂越发的兴旺,丘聚看着眼热,心里就不舒坦。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内行厂为难谭景清的手下,丘聚就趁低吸纳,将这群人一发收编了。

    投靠了新主子,不得纳投名状?

    正好丘聚又对以前谭景清敛财的手段感兴趣,刘瑾是致富了,可丘聚也就跟着喝了口汤尾。

    丘聚向这些渣滓打听,不小心就摸到了王玺这条线。

    谭景清不可能告诉手下底细,可让人办事也没法全瞒过,几条线索一凑,事情就明朗起来。

    王玺跟郑旺妖言案有关,甚至还握住了很关键的证据。

    这是场大富贵,丘聚也第一时间得出了判断。

    弄好了,不但可以在皇上跟前讨到好,甚至还有可能与太后那一党做交换。

    丘聚发现刘瑾抖起来皆因财力雄厚,而张家兄弟更是连这点钱都看不上了,对比之下,丘聚就有了怨念,打起了歪行的主意,也长出了一口新的毒牙。

    他没打算立即跟太后那边联络,而是想将决定性的东西控制在手上,然后看哪边给的价钱高就卖给哪边。

    所以王玺忍不住行动时,丘聚就截住了这个口舌,想着待价而沽。

    但真问出东西来时,丘聚又吓怕了。

    以前刘瑾操作郑旺的事都防着丘聚,丘聚并不清楚到底细,现在一看,嚯,别说是搂钱了,分分钟要被灭口。

    可这个烫手的案子就摆在眼前,不利用一下丘聚也不甘心,他思来想去,觉得用来打击刘瑾是好招,但不能自己亲自出面。

    甚至于王玺这条线也不能动,必须消灭掉。

    丘聚朝两只狗腿子丢了个眼色,手指一掐,就转身出了刑狱。

    没一会,两位狗腿子就屁颠颠地来复命了:“督主,那人已经闭上了嘴。”

    王玺想搏一场富贵,却落了个枉死魂消。

    丘聚还不满意,厉色一瞪:“他闭上了嘴不要紧,关键是你们的嘴。”

    狗腿子心里虚,狡兔死,走狗不就烹了嘛。

    不行,得想辄!

    那个心思最活泛的马上就想到这盘屎得端到别人的地头去。

    他三角眼一眯,就有了条毒计:“督主,要不将王玺的尸首丢到西厂去,来一出以死鸣冤?”

    号称飞夜叉的也不肯落后:“督主您放心,刚才是小的动的手,做得很仔细,没伤口,马上灌砒霜的话仵作也验不出来,只当是服毒自尽。”

    丘聚想了想摇头:“不,不能扔西厂,找老谷麻烦不顶用,你们这样……”

    他招了招手,让两个狗腿子附耳过来,交待了一番。

    没多久,一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马车就驶出了北镇抚司衙门,绕了京城老大一圈,最后停在了刑部衙门前。

    马车上早就没了人,只剩下一个车夫耷拉着脑袋,好像睡觉了。

    丘聚的狗腿子早就跳了车,只余王玺的尸身坐着驾乘。

    那两都是老把式,有的是伪造现场的手段,车前的那匹老马还很听使唤,一丝也没差。

    一辆马车就堵在刑部衙门前,也实在不像话,没一会刑部的衙役就过来赶人了。

    可不赶还好,一赶就赶出了事。

    车夫没回应,被衙役一推就倒,嘴角流着黑血,胸前的状子也掉了出来。

    这事大,又是众目睽睽,衙役也不知该如何办,只能向上官禀报。

    刑部的新任尚书屠勋是刘瑾提拔的,可他又不是刘瑾的人,而是南党,浙江平湖人,不用说背后有平湖陆家的影子。

    前次郑旺案发时屠勋就旁观了,却未牵连到刑部,屠勋也略有所闻,知道些边角。

    他深知此事不可多问,也不可不问。

    与陆家的眼线交换了意见,兴王府也想借此做做文章,为难一下朱厚照,好为他们的窘境解套。

    屠勋再与两位待郎一议,达成共识,这桩撞上门来的案子不能压,只能往上交。

    丘聚这一手很毒,一下子把好几方都拉下了水。

    然后屠勋在朝会时把案子一捅,事情就这么翻了天。

    整个朝堂都炸了,李东阳差一点吐血,前时孝宗好不容易把事情消弥,没想到过几年又翻了出来。

367、血吻难救赎

    李东阳只能在朝堂上胡搅蛮缠争取时间。

    他的理由很简单,孝宗已经给郑旺妖言案定调,无需再行翻查,饶郑旺不死是孝宗慈悲,不要坏了先皇的垂范。

    至于王玺,因谭景清之死走投无路,心怀怨望之下妖言惑众,其人已经身死,就不要再挑起事端。

    张太后却下了狠手,梁储硬压着刑部抓人,王玺的状纸上写清楚了首告和人证的下落。

    梁储照着李东阳的理由往下说,既然已经定案,王玺还要生事,其性质就是为泄私愤颠覆朝廷,涂抹宗室。

    王玺已死可以不追究,但郑旺和刘海蛊惑王玺,罪该万死。

    说得很有道理,郑旺和刘海不说,王玺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谁也不敢认,郑旺和刘海就这么被刑部关进了大狱里。

    交锋还在继续,事发后张太后找遍了皇宫,却查不到郑金莲的踪迹。

    王玺的状子上有郑金莲的特征,不可能出岔子,说明已经有人捷足先登。

    张太后想起了宫人的裁汰,以及高凤、黄伟等人的下场,恐慌了。

    很长一段时间张太后都在吃瘪,让她形成了木草皆兵的条件反射。

    张太后理解成朱厚照知道了内幕,先下了手,连自己的生母和亲信都灭了。

    是的,几人在张太后眼中已经成了死人,她不认为朱厚照会送郑金莲出宫,而是斩断了根。

    以己度人嘛。

    郑旺在刘瑾手上,又冒了出来,不会一时疏忽,必定是刘瑾听了朱厚照的吩咐将郑旺等人抛出,倒逼于她。

    张太后不寒而栗,这个小崽子连至亲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必须快刀斩乱麻,立即处死郑旺和刘海,不能扯到她身上!

    虽然她可以用太后的名份当盾牌,可朱厚照可以肉体消灭,名份算个啥,挡不住毒药、刺杀。

    既然孝宗已经明断,郑旺和刘海都没有赎罪的余地,朝议通过了。

    李东阳受王钟英所托去刑部大牢里探看疯癫无状的郑旺。

    郑旺已经不通人事,时而大哭,时而傻笑,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玉女乖玉女乖”,还拿了垫睡的烂草席包卷衣服,当成襁褓抱着哄。

    等疯劲一起,郑旺还咬破指头,将血滴到“襁褓”上,似乎在在哺乳。

    嘴里还哦哦作声:“玉女乖,先喝点粥水,娘很快就回到,到时就有奶了”。

    这把声音很轻柔,听在李东阳耳中却阴森无比,再加上牢房里腥臭难堪满地血污,让李东阳避之不及。

    摇摇头转身离去,李东阳放弃了营救的打算,救出来也没意义。

    回复了王钟英,告知了情形,李首辅便在朝堂中闭上了嘴巴。

    一死对郑旺来说或许是个解脱,也能帮朱厚照摆脱要胁。

    这一回刘瑾不但没跳出来反对,还胁助快速通关。

    一开始刘瑾也担心,郑旺是他护身的盾牌,脱了手,掉到了众人眼前,要被砸碎,刘瑾也惶恐。

    但张太后的反应让刘瑾诧异,皇上兴许布置了后招,使得太后一党慌了神,没头没尾。

    抓住了皇上的把柄应该好好利用,太后不但没这么干,反而要灭口,这就很不寻常。

    再想到朱厚照一直神机妙算,又将权柄和钱财都托到了自己手中,宠信有加,刘瑾安了。

    他干脆顺水推舟,不是要灭口嘛,咱家帮你递刀子,反正到时皇上要恨也是恨太后,跟刘瑾没啥关系。

    倒是促成此事,刘瑾还能跟太后缓一缓,大家好准备下一波你死我活。

    所以刘瑾不但没拦,还帮忙批了红。

    照理勾决犯人应该一来一回跑个流程等朱厚照批复,可刘瑾狐假虎威,拿着朱厚照的圣旨一言而决,无人敢置喙。

    都猜错了,一错到底。

    各方都希望郑旺早死,他也就不能不死,不死太多人睡不着。

    于是郑旺和刘海不但比历史上死得更早,连转至大理寺堪核都没有。

    又一天清晨,郑旺在用过了丰盛的早餐后,给“玉女”喂血奶,喂着喂着便没了声息,可他怀里的那卷烂草席却抱得稳稳的。

    一直在牢门外盯着的钱宁看到了流淌在地上的黑血,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老爷子,小的代皇上来送您,您安心地去吧。”

    案发了,钱宁终于想起了那个通过戏班子送出皇宫的妇人,他的心很细,注意到了郑金莲耳垂长着的那颗大红痣。

    但此事没人知道,钱宁在出了一身冷汗后也只能让它烂在肚子里,就连臧贤也不打算知会。

    钱宁向刘瑾和丘聚请求为郑旺敛葬。

    这一次刘瑾没有给钱宁难堪,反而高看了一眼,赞叹道:“福宁儿,难得你通了一次心窍,咱家甚慰,去操持吧,规格不能低了,不够钱由咱家出。”

    怎么可能,钱宁让日月银行的掌柜们清清楚楚地做了账,一分钱都没沾刘瑾的,这个功德可不能让了出去。

    虽然不能风光大葬,钱宁替朱厚照当了回孝子贤孙,这是钱宁以后的晋身之资。

    朱厚照正在逗马一龙玩,想着从哪搞到升级的最后一份昏庸度,耳边就响了。

    【叮,血肉相残,昏庸度+10,获得昏君的再造技能包:斩断困锁成威赫。作为一名昏君,怎能接受别人的要胁?从此你心狠手辣的形象会让对手颤抖。】

    【叮,昏庸度满级,系统自动升级为彪炳史册的昏君,功德无量,欲意千古扬名,就必须留下些别人难以抹去的痕迹,做下洞穿历史的大功业。】

    【系统下一次升级需积满10000点昏庸度,积分区间增至100点,难度按比例扩增。】

    【下一次升级目标为登峰造极的昏君,达成九五至尊成就,之前须进行涅槃,加油,昏君的最高成就近在眼前。】

    后面的提示没空管,朱厚照已经心乱如麻。

    他也曾对郑旺有过怨怼,但真的收到外公的死迅,朱厚照也难过。

    哪怕是最坏的坏蛋也多少有些人性,郑金莲给他带来了心理抚慰,必然会爱屋及乌。

    可这一回人性被彻底斩断了。

    郑金莲已经改嫁,郑旺一死,笼罩在朱厚照头上的阴影便烟消云散。

    但他一点都没有轻松,而是彻底黑化,昏君,就不能有人味,这便是系统所谓的威赫吧。

368、遗臭延万年

    郑旺的命运早在朱厚照咬着牙干掉谭景清时就定下了,但朱厚照一直刻意地忽略。

    所以他心中的悲怆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不是自己动的手,只要以后将动手的这些人挨个掐了,朱厚照就可以自我安慰复仇了。

    他已经将昏君的心肠练了出来。

    所以等朱厚照整理好情绪,开始盘点升级的收获时,一下就手痒了。

    系统摆明了告诉他以后小打小闹没赏钱了,得干大事。

    还得是能在史书上重重写一笔的事情,才能把昏君的日子过下去。

    也没有回头路,转回头不但不得好死,连附庸都没有。

    人性已经随着郑旺埋了,哪怕满天下嚷嚷朕要当个好人,也没人敢信。

    搁谁背上了杀害至亲的名头,名声必然会臭。

    前时还可以假装圣明,现在连表面文章都不用做,不能鼠首两端,只能一杆子插到底。

    即然不能名垂千古,那便只有遗臭万年一条路可走。

    朱厚照想来个狠的。

    苏州的民情压了下去,暗影卫也不像几天前初到此地般紧张,钱安又清闲了,前时答应他会给个安排,到了兑现的时候。

    郑旺的事情给了朱厚照一个教训,手伸不到的地方,再好的算计也没把握。

    也许只是一两个不起眼的小棋子动了动,就改变了全局。

    朱厚照分析过郑旺之死的前因后果,最后还是圈定在谭景清手下那帮地痞流氓身上。

    如果他也有一伙人能压住这些小角色,估计不会捅这么大漏子。

    受了太湖水盗的启发,朱厚照觉得将武力埋在民间挺好用,比集结军队灵活,有一些意外状况时只要一小队人马就能解决问题。

    不如就让钱安离开自己身边,去暗中操持一盘像镖局一样的外部武力系统,不仅可以掩护物流、信息网络,还能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由钱安出面办这件事要比天玄卫称职得多,牟斌等人都不是心狠手黑之辈,不像钱安,比较楞,没那么多计较,朱厚照让干啥就干啥。

    朱厚照首先想到的就是镖局,以及披着镖局皮的武馆。

    前店后厂,源源不断地为自己培养武力。

    而且这些人里也能出武将的,千里送京娘的赵匡胤了解一下。

    地方武馆和镖局只是无法提供兵法这些大局观的训练,但它能提高个人的武力。

    军事学识日月堂并不缺,不管是王守仁还是王琼都在做这方面的总结,到时拿过去结合着来,就能补上缺陷。

    在民间搞一套人马,还能拉拢各地义军骨干,或者干脆从武馆后备人员里挑合用的人选植入义军盗匪之中。

    这样也可以避勉军队、将门出身的武将固有的身份、视野限制,不被勋贵圈套牢。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见不得光的事,许别人杀过来,不能自己杀回去?

    御营不方便干,神锋卫也不能做,可离开了御营的钱安能下手。

    将钱安找来,单独面授机宜,让钱安好一阵小紧张。

    皇上就从来没有这样跟他对过话,不习惯。

    朱厚照只得话题拉远:“钱安,你说好的武将都出身何处?”

    “边镇,因为那里时常厮杀。”

    钱安不假思索地答了出来。

    朱厚照倒没想过这一点,不过确实有道理啊,不经常动手哪来武力。

    武将最重要的基础还是个人武力,至于大局观,那是在具有个人武力的基础上再行增色。

    不说冷兵器时代,就算是到了热兵器时代,军队也不能缺了个人勇武。

    看来让钱安干这事对路,至少钱安的认知与朱厚照的思路吻合。

    “前时朕说有安排,朕打算让你离开暗影卫,去办一个各地都有分号的镖局,还配上武馆,你认为怎么样?”

    其实也还是暗影卫那套活,钱安点头了:“跟在暗影卫里做的事差不多,行,卑下领命。”

    朱厚照还得交待清楚些:“钱不缺,要么不办,办就办得像模像样,规模不能小,最好能做到朕走到哪里都可以调用镖局的力量,所有的关键点咱们的镖局都能趟过去。”

    钱安眨了眨眼睛,尽量调动自己的想像力,终于有所得:“那盘子可不小。”

    朱厚照乐了:“朕又没有让你单枪匹马,这一回你至少得从御营里拉几百兄弟出去,暗影卫的精英也带上些,还有胡继手里,尽量挑些手比较狠的,到了地盘还不得立威才能站住脚?朕都给你准备好名单了。”

    一直木木愣愣的钱安突然抬头望向朱厚照,眼底有疑惑,又有猜测,不为难,就是有些不可置信。

    得说清楚了,这种实心眼的人千万不能让他猜,会出事。

    “不是对御营不信任,而是朕总不可能全天下到处跑吧,也没办法把御营布满天下吧,如果在朕到不了的地方想办事怎么办?还不得指望你将镖局武馆弄好,到时朕不用伸手也够得着。”

    朱厚照一边说着,还猛地朝钱安眨眼睛。

    钱安不懂,但知道里面肯定有不方便说的东西,他硬是认下了。

    “行,皇上让卑下干什么卑下就干什么,皇上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朱厚照满意了,掏出一本册子,递给钱安:“就在这里看,背下来,记在心里面,这些名单上的人都要……”

    做了个抹去的手势,让钱安伸出来的手一颤,但他还是捏住了。

    其实锦衣卫也干这种阴私事,还积下了累累骂名,臭名昭著。

    不是这些事不能做,是不能打着天子鹰犬的名头来干,就不懂披张皮吗?非得明火执杖。

    钱安在背名册,朱厚照则在一旁指点:“你也说了想培养武将得见血,以后做这些就能让手下开荤,朕打算让所有的将领都必须经过这一遭。”

    狠狠地点了点头,钱安已经额头冒冷汗。

    朱厚照还能支招:“就像太湖水盗那样,最好打着当地豪强的名头,带出来的人也让一部分混进盗匪里去,以后想对那股盗匪动手也有倚仗。”

    这件事要是传扬出去,真够朱厚照遗臭万年的。

    可没办法,不做点这些,如何能让他念头通达呢,别人刀子都捅过来了,自己却只能打板子,太轻了。

    这里面谢、陆两家首当其冲。

369、集盟再出征

    不仅仅要派出钱安来武的,也要派出文艺社搞文的,在肉体上消灭对手,同时也要将对手的风评搞臭。

    不能一家臭,要臭大家一起臭,这样就扯平了。

    如何将臭味传过去?这就需要一点技术了,方案早就备好,搞大文宣,采风送艺。

    钱安他们就躲在皇家曲艺团的氛围里混入当地,然后通过曲艺团大蓬车吸引民心,武馆和镖局再趁机吸纳,闭环,完美。

    眼下文艺社的人全都聚集到了苏州,正等着来一轮最后的彩排。

    地黄阁在南京起势了,文艺社干脆换一个地方唱对台戏。

    也因为苏州更符合文艺社的风格,这里思想开放,曲艺繁荣,是天下一等一的文华之所。

    就凭江南四大才子尽出苏州便可见一斑,意味着苏州能将整个江南代表了。

    当然他们不会承认是为了躲刘忠。

    刘大宗伯后来似乎回过了味,发觉自己上了当,去文艺社去得更勤了。

    不仅编书跟着,想讨论些大不道的东西刘忠也热心地去凑。

    刘忠估计想着关起门来嘴炮无所谓,别真嚷出去,所以他放着南京礼部的公务不管,天天玩尾随。

    用眼皮子夹着,总出不了事了吧,要过嘴瘾老夫陪着你们来。

    搞得文艺社一帮人有口难开,他们是喉舌,不但要大声嚷嚷,还得到处嚷嚷,马上就要誓师出发。

    不能赶大宗伯呀,况且刘忠也是好心,还出力不少,伸手不打笑脸人,怎么办?

    徐祯卿去杨慎那卧底,带回去好消息,皇上到了苏州。

    那就撤,换地盘,惹不起躲得起,总不成礼部尚书也不当了吧。

    还真算到了刘忠的命门,他们一离开南京,大宗伯只能望河长叹,不能擅离职守,那帮小崽子溜了。

    到了苏州可就是天宽地广,没人管得着。

    文艺社一伙如鱼得水,别说什么《中山狼》《西厢记》《苏三起解》了,他们连《白毛女》和《三打祝家庄》都敢排,就差没直接振臂一呼了。

    也不怪,朱厚照就在台下拍手叫好,点子也是皇上起的头,能不起劲嘛。

    初摄导演之位的周畴惠和总编剧孙清感叹连连,总算是过上了自由自在的好日子。

    翠花大家的脸上再也没凋谢过,以至于进度都拖慢了,她演白毛女和苏三情绪不够饱满,悲不起来。

    但康海很满意,嘴角整天咧到耳朵根,陕西汉子,嘴大。

    惹得唐伯虎动了意,挑动沈九娘:“娘子,等桃笙大些儿托给皇后,复出吧,生意让合作社来管,人活一世,总要尽兴。”

    朱厚照耳朵尖,马上凑趣:“朕看《三笑姻缘》也别找人了,就你俩自个儿上台演就成,原汤化原食,地道。”

    就是这么恶趣味,朱厚照将《三笑姻缘》的创意弄了出来,指名由唐伯虎编剧。

    沈九娘看了一眼趴在在朱厚照怀里恬睡的女儿,微微地点了头,不知身在何方。

    这俩也是正宗的文青,爱讲情怀。

    倒是一脸无聊的马一龙对唐桃笙跃跃欲试,他还看不明白戏曲,凑个热闹,三分钟热度。

    被朱厚照虎了一脸:“只能看,不许碰,碰了桃笙以后你就得娶她。”

    马一龙马上小脸哭丧:“可是师父,刚才我已经不小心碰到妹妹了。”

    朱厚照用手肘捅了捅唐伯虎,又朝马一龙努努嘴:“可以放心搞,连女婿都安排好了,无后顾之忧。”

    马一龙:“……”

    文艺社和曲艺团热火朝天,不仅因为他们自身焕发出来的热情,还有了一波助力。

    这期间结合着《千百度》的发行以及日月社的成立,许多地方上的秀才童生也加入进来。

    日月社还在这一轮的彩排上帮了大忙,让文艺社人众人看到了这种模式的力量。

    朱厚照都给他们想好了:“大蓬车走到哪,镖局和武馆就开到哪,然后就地发展日月社,又可以倒回来帮忙推广,三者相辅相成,喉舌有了,舆论有了,安全也有了,《千百度》的种子还可以在当地生根发芽,炒哉。”

    确实很齐备,连《千百度》的筹备工作也顺畅了许多。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谁留守?

    都想冲出去大展身手,没人愿意坐班。

    若不是朱厚照力排众议,这伙人就想着抓阄来的。

    “昌谷身子比较弱,枝山眼神不行,就留下来看家。”

    朱厚照定下了,任是徐祯卿挺直腰祝枝山蹬大眼也改不了。

    给颗糖哄哄:“除了戏曲,说书这个形式也应该发展,可以召集说书人加盟,咱们出内容,他们出力气,搞出个书盟来,枝山口才好,就归他负责。”

    那双凑到脸上也看不清的眼眯上了,祝枝山转瞬笑嬉嬉。

    也得扶一抉徐祯卿:“昌谷则继续为戏社操心,尽量多招揽些新人,为大蓬车造血,文艺社以后就在苏州扎根,《千百度》也在里落户。”

    太合众人心意了,欢呼声都快将寒山寺的殿顶掀开去。

    朱厚照找来找去,发现还是寒山寺更合适驻跸,后来索性让文征明上马,扩建,用作文艺社的总部。

    《千百度》的第一期,朱厚照准备文理相照,推出园林建筑与气学思维结合的大文章。

    到了苏州,怎能错过园林?这一次让力与美交相辉映。

    文征明刚参加完地黄阁大会,又赶场到苏州,正撞上。

    诸事停当,那便要出征了。

    最后讨论出来的方案是兵分两路,分别沿着长江、黄河逆流而上。

    也寓意着文艺社的目标:逆流溯源,激浊扬清。

    朱厚照在向众人致壮行酒时如是说。

    当然也有后续,有个文征明这个两头站两头卖的两面派,文艺社的动态对地黄阁是透明的。

    消息传到南京,地黄阁也推出了自己的《地黄书》方案,受了文艺社启发,杨慎想将丽泽社改组,搞成科学表演展览推广团体。

    总之就是对方有的咱也要有,对方没有的咱更要上,冲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只在师尊眼皮子底下比格局小了,世界那么大,到外头抢地盘去。

    地黄阁一系迟早要征战天下,在大明的沃土上与文渊图试出谁主沉浮。

    幕后鼓动者朱厚照笑到合不拢嘴。

370、双龙忽出水

    高兴过了头,刚送走了曲艺团和钱安两路大军,太湖上就给朱厚照来了回双龙出水。

    看着远处硕大无朋接天连地的两条水龙,朱厚照一个踉跄。

    嘴巴里都有了腥味,想吐血。

    被人一把扶住了,侧头一看,是吴杰。

    为了保障朱厚照,吴杰连地黄阁成立大会都没有回去,别看朱厚照看着活蹦乱跳,吴杰是一直不放心他的健康。

    果然,还是有隐患。

    朱厚照见到吴杰却来了思路:“摆驾,去太湖边上祭龙神。”

    吴杰还想劝,朱厚照却咬死了:“不能迟疑,再晚就来不及了。”

    这段时间太顺,得意忘了形,系统给朱厚照做的天灾汇总里就明明列着正德二年苏州龙出水,遮天蔽日,太湖沿岸皆可见。

    可朱厚照愣是没重视,也没提前预防,以至于现在被动了。

    早知道的话现在怕个屁,不但能为朱厚照加持光环,还能利用这一波大造舆论。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起大早赶晚集,亡羊补牢吧,还能抓住尾巴。

    最不爽的是尼玛介事还不能辟谣,没有互联网,跑不过龙卷风。

    只能跟在龙卷风后面,利用它的威势。

    毕竟朱厚照到苏州是没宣扬的,属于白龙鱼服,所以还能说圆回来。

    今天苏州真是出了奇,突然间太湖就龙出水了,民众们还没回过劲来,猛然间城里又敲锣打鼓撞钟声。

    不是为了赶水龙,而是皇帝御驾亲临的排场,长长的御驾摆了一里地,却急匆匆地往太湖边上赶。

    连藏起来的御营和暗影卫都统统露了面,人手不够没牌面。

    皇帝这是去见本家吗?

    到了太湖边上,朱厚照看到那两条白身灰麟状的水龙更夺目了,数不清有多不太湖水被龙卷风抽吸上了半空,又被抛甩出来,离着几十里地,也能听到轰隆隆的炸响。

    这响声还不仅仅是水龙卷的风旋,还有天上噼啪乱炸的雷电,整一个神迹临凡的景象。

    吴落雁紧紧的抓着朱厚照的手,打算一旦水龙移过来就不顾一切地拉着照哥跑。

    在这种大自然的伟力面前,一切都是白搭。

    可暗影卫们却绷着脸,神情肃然地列于朱厚照前方,里里外外围了三圈。

    真要水龙冲过来,那今日就是他们尽忠就义的正辰。

    还好,板荡识贤臣,身边的这一批人都经得起考验,没怂。

    朱厚照拍了拍吴落雁的手,想让她轻松一些,吴大丫却完全不觉,还抓得更用力了。

    算了,将就吧,朱厚照扯起嗓子大吼:“朕御驾镇疫至苏州,水龙迎驾,龙气蒸腾,此乃大明国运昌隆之兆,朕特旨在苏州兴建龙神庙,以奉四时香火,以彰龙神功德。”

    吴杰心头灵,跟着喊了起来,带着动着暗影卫、御营以及随驾的人群跟着呐喊。

    然后这个旨意就被传回了苏州,全城哄然,神了,原来水龙是冲着皇帝来的,这是白帝现世了!

    总算是打了个补丁,朱厚照稍稍松了神。

    这时候得抢时间,要赶在风暴离开前将旨意和消息向四面八方传达,如此才能赶在有心人造谣前刷上第一印象,对冲掉谣言的蛊惑性。

    朱厚照回身找胡继,却不见人影,便又喝问一声:“神锋卫何在?”

    只有神锋卫有这样的速度和执行力,而且不怕被人为难,养兵千日,今天就得试锋芒了。

    可胡继没回应,不但胡继,连神锋卫的几个队正都不见浮头,去哪了?抗命?

    不,吴落雁突然就向前一指,“啊啊”大叫起来,喊了好几声,才意识到应该说话,吴落雁把嗓音扯得像大雁叫唤般响亮:“照哥,照哥,快看啊!”

    顺着吴落雁的指向,朱厚照看到有十数条船向离弦的箭一般离开苏州水域,向着太湖冲去。

    呈的是散射状,当先的那条旗舰正是朱厚照的日月号。

    所有的船都鼓起了满帆,还开动了脚踏螺旋桨,激出了条条白浪,似乎是十几条小龙看到了父母,正欢欣雀跃地围上去邀宠。

    不用说就是胡继的手笔,也只有他们才能调得动船,还能不等朱厚照的旨意就行动。

    可这是去送死!

    其它船也许是向各方去传讯的,日月号是笔直地朝着水龙卷冲过去的。

    朱厚照的心都提了起来,他是要做样子给人看,可也没让胡继这么拼命啊。

    比起小小的政潮,哪有一个大明军神来得重要,得挑人,要有资质还要长时间培养,百万不存一。

    这可是朕的优质资产!

    狠狠地蹬了几下地,朱厚照跳脚了,胡断这小子,忒么死心眼。

    胡继坚持驾船追踪龙卷风暴是有原因的,他在杨慎和杨源那里讨到了不少东西。

    杨慎一直跟杨源在做气象汇总,胡继发现了宝藏。

    想当军神,气象是一个很大的制肘,不可测。

    这就是储葛亮借东风那么震撼人心的缘故。

    然而这一点在气象学面前完全不够看,偶尔地听了一耳朵,胡继惊为天人,便懒上了杨慎和杨源。

    其实在朱厚照这里也没少挖东西,所以胡继知道龙卷风是什么道理。

    可知道归知道,没办法解释说明,因为不能重复。

    胡继也只能冒死咬着牙帮朱厚照兜着,至少表达一个态度,也要第一时知道为害的程度。

    怕什么么来什么,就在这时两条水龙卷动了,还是向苏州方向扫过来的。

    看着离着日月号越来越近的水龙卷,朱厚照全身僵直,动弹不得,连声音也发不出。

    所有的人都不敢出声,全都屏住了呼吸,只盯着日月号。

    胡继没有跑,他明白跑不过,下令不转舵,就向着水龙卷冲。

    他还跑到了船头,锵一声拔出了令剑,朝着水龙卷一指:“大明御前神锋卫在此,四方龙神土地还不退避三舍!”

    其实胡继也知道说这些没用,这不是害怕嘛,说出来壮壮胆,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娃,头上的青都还没消。

    然后岸上众人就看到日月号逆风扬帆,一往无前,还加快了速度,似是要从中间将水龙卷劈开。

    画面似乎都定格了,两条水龙卷却猛烈地抖转起来,好像是动摇了天地间的立柱,晃扯不休。

    一决胜负的时刻到了。

371、天畏止于人

    就在离着日月号不到一里的距离,水龙卷突然退了。

    在岸上看起来就像是水龙卷被日月号逼开吓走。

    最后那一刻视觉上日月号已经进入两条水龙卷的范围。

    然后二者一触即脱,水龙卷像是受了惊的巨兽,以不可能的速度猛地向后闪身。

    拖动着天地间的水柱一挫,转瞬就移到两三里外,宛如双龙戏珠般将日月号从水雾中吐出。

    朱厚照也终于吐出一口浊气,身旁已经齐声欢呼起来,好像打了个大胜仗。

    就连吴落雁都趁机揩了不少油,激动得没了贵妃的样,啊啊直叫,嘴唇雨点般往朱厚照脸上猛蹭。

    来而不往非礼也,朱厚照也回礼了。

    不但将吴落雁的疏得光亮的发髻弄成了鸭窝状,还帮她减了把肥瘦了回身。

    不错,揩出了不少脂肪,滑腻腻的。

    冷静下来,朱厚照也明白了日月号逼退水龙卷的原因。

    还是气学的原理。

    日月号以最大的速度冲向两条水龙卷的间隙,又张着满帆,一定是带动的气流扰乱了龙卷风的气旋。

    胡继这个傻大胆还是福将,要知道在这场风暴面前,日月号就像只蚱蜢一般。

    但龙卷风的湍流就是这么不可测,一些细微的因素加入进去,也能导致气旋的大变化,水龙卷因此转了个极向,往着相反的方向卷去,如龙交腾。

    真是险过剃头皮,哪怕是后世有了超大型计算机也模拟不出龙卷风暴的模型,更何谈人为影响让其听话。

    胡继的命够硬,亿万分之一的机会让他赌中了!

    形势逆转,水龙卷一退就不回头了,向着湖心方向遁去。

    水龙卷一退,湖面上就渐渐变得清明,轰响声渐远,连空中的电闪雷鸣也隐了踪。

    看上去就是水龙与朱厚照打了个招呼,又跑别个地方耍去了。

    这局棋活了!

    任谁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不会怀疑水龙卷是朱厚照招来的,似乎还听他的话,这就神了。

    因为前后水龙卷的动态太拟人大灵性,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估计以后苏州龙神庙的香火会很旺。

    就在岸上的人享受压抑到极致又暴发出来的兴奋感时,日月号变得越来越小,渐渐成了个小黑点,消失在水天之中。

    胡继没有回航,而是选择继续追踪水龙卷的动态。

    后来朱厚照才知道,花了两个时辰,这场有史以来最大的龙卷风暴从西山水面一直刮到了对面宜兴,然后钻进大山里消失了。

    还好消失了,不然往北一些就到南京了,真要“龙”临帝都,至少也是个罪己诏,有太多叶公存世。

    万幸!

    确实,就跟胡继吓退水龙卷一般,这场龙卷风没有经过任何一个镇集,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个人因此受伤殒命,连家养禽畜都安全无恙,仅是人畜都惊出一身冷汗。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朱厚照摆驾回寒山寺时,有两个少年拦驾跪迎。

    告状?!

    朱厚照的小心肝嘣嘣跳,今天受到了太多惊吓,条件反射。

    才没有,人家是来献书的。

    大的那个跟胡继一般年纪,一脸敦厚,小的那个跟朱厚照一般样,不管年纪还是灵跳劲都相仿。

    所以是鬼主意比较多的弟弟献言:“小民黄鲁曾、黄省曾兄弟给皇上请安。”

    得,不用再说下去了,只听名字朱厚照不用掐手指也算出来这俩兄弟是谁。

    自己人啊,且听听他们怎么摆。

    朱厚照向前三步,给了两兄弟一个阳光脸:“讲来。”

    这个笑脸给了黄省曾鼓舞,他脸上的紧张也消去了:“小民观水龙与皇上亲近嬉戏有感,特献《五德始终说》一卷,以解民惑。”

    有趣,黄省曾这个以后的农业和畜牧专家也玩起了神神叨叨了吗?

    朱厚照抖抖耳朵,打算洗耳倾听:“哦,有什么说道?”

    黄省曾顺着爬得快:“小民研习《五德始终说》,发现大明的国运为火德,因国运日上,龙气日渐旺盛,以致于旱情频发,田地不得浇灌,可能是皇上到了苏州,龙气有感,便就太湖畅饮,与皇上欢叙,正应了五德始终之论,望皇上惜此福缘,多与民间宽慰,则龙气均衡,不至渴水。”

    这小子,原来在这等着呢,朱厚照前面还觉得奇怪,黄省曾怎么玩起这套来了,原来是变着法子劝谏。

    朱厚照沈吟了一下,问道:“前些时日苏州有换征粮种之策,还不够吗?”

    故意板起了脸,朱厚照想看看黄省曾有没有担当。

    却惹出了黄鲁曾:“禀皇上,小民以为还不够。”

    老实人也急啦,朱厚照要吊一吊他的胃口:“那你说要怎么做,看你兄弟二人年纪不大,倒是能教朕治理天下。”

    黄鲁曾被吓了一颤,只低伏下身,黄省曾却不愿看到哥哥受惊,忙出声圆话。

    “皇上之政自是大大的善政,然还有一点遗漏,小民愿为皇上补之。”

    朱厚照自无不可,语气很轻飘:“先说来看看。”

    黄省曾跟着就倒:“皇上,龙气被憋着了,持久干旱,地气淤积,应开井通气,这样龙气才能欢畅。”

    这个难不倒朱厚照,本来等地黄阁大会之后朱厚照就会让他们与工部合作,在江南大量推广压水井,德州来了消息,铸铁水管的工艺关攻破了,正好用上。

    于是朱厚照点头:“朕也有此想,南京工部正在筹备,打算在江南打三千口压水井。”

    “三千口井?”黄省曾声音都颤,不可置信。

    朱厚照咧嘴一笑,不会了吧,朕来教你!

    “不是以前那种掏土井,而是用钢铁管凿入地层,再以提杆压水,不仅施工快,而且耗用小易于使用。”

    黄省曾一脸的向住神色,呢喃着:“此万民之福。”

    然后他一顿,想到了别的什么,咬了咬牙,从嘴里挤出来:“此外江南的土地乱序,须知土地乃国运根本,牵连着龙气,小民请皇上重丈江南土地,理清地气,让龙气喘呼不滞。”

    朱厚照诧异了,想不到黄氏兄弟小小年纪有这等见识,懂得利用情势来推动,还不畏天不畏难。

    他们现在还是平民之身呢,大的不满十八,小的十五不到。

    这是甘罗再世啊,不能让他们去当官!

372、有学惧乃何

    有才之士不应该择优录用吗?

    就因为黄氏兄弟有才,才不能让他们进入浑浊的大明官场。

    朱厚照起了惜才之心,打算跟王守仁和湛若水抢徒弟。

    照着原轨迹这俩兄弟也一辈子官场蹉跎。

    黄鲁曾和黄省曾跟徐经一样,父亲早死,留下很丰厚的家财,还有一楼子藏书。

    黄氏兄弟就着这楼藏书不断地自学,不但没长歪,还成了饱学之士。

    孝举人没问题,黄鲁曾考了南直隶第三,黄省曾更猛,拿了解元。

    可他们在会试时就犯了马性鲁那样的毛病,心太急,老想着用科举的试卷言志。

    科举是说理想的地方吗?科举是考出身的地方。

    考察你有没有好的老师好的传承,答对了官场的密码,恭喜你,获得了入场券。

    不然就熬吧,熬到某一个异类且良心发现的主考官,认真地读阅你的答卷,读出里面的志向来,还得对口味,能引起共鸣,像不像编辑大大与写手的关系?

    黄氏兄弟到老也没考上进士,最后黄鲁曾就经营着家产,不断地扩充藏书,成了一名书虫,哦,也称藏书家。

    倒是符合其宅的属性,黄鲁曾后来向王守仁请教学问,并成为王圣人的子弟。

    至于黄省曾,兴趣拐向了农学和畜牧学,这是实学的范畴,拜湛若水为师,并跟着湛若水到处兴办学院。

    对了,黄省曾的儿子是祝枝山的入室真传弟子,拉到一起了。

    所以这俩兄弟本就是自己人。

    想通了这一节,朱厚照挺直了身:“朕有三法,求实,求是,求真,你们选哪一样?”

    俩兄弟都蒙了,不是说解决水龙卷的问题么,怎么说到为学法去了?

    黄鲁曾还是实在,虽然不明所以,但依然照着自己的心意答:“小民愿求实。”

    朱老师答疑:“求实则广见闻,不可缺漏。”

    黄省曾贪心些,试探着:“如果都要呢?”

    朱厚照鄙视了他一眼,还未成年呢,青头仔,但也解说:“求是则多思量,穷究其理。求真则务还原,必见真章。”

    然后朱厚照便上前伸手一捞,一边拉一个,将兄弟俩扶起来。

    “今日之后,你二人便入日月堂,得之入理宗,从玉峰先生进学,那是朕的师兄,得之以后接掌南京文渊阁的图书馆,勉之从朕举农业畜学,将来接掌农宗。但这些都不是官位,以后你们不能入朝为官,只为皇家日月堂研学。”

    黄鲁曾和黄省曾彻底不会了,有种被拐带入坑的赶脚,兄弟两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惶惑,能不能不干?

    朱厚照似乎知道他们的心绪,得意的笑了:“拜师礼都行了,还有如许多的苏州父老见证,可懒不掉。”

    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说是收徒,其实是拉童工。

    一旁的吴落雁都掩嘴偷笑了,照哥又来了。

    正好可以认识一下,朱厚照指着吴落雁开玩笑:“这是三师娘。”

    吴落雁陪着他凑趣,掏出了两张日月银行的存单,一人递一份:“来,师娘给见面礼。”

    黄氏兄弟接也不是,不接了不是,吴落雁还起哄:“皇上,臣妾的见面礼给了,皇上的呢?”

    朱厚照可不会欠代价,拜师礼都准备好了,他看向黄氏兄弟:“你们想想,入了朕之门,你们的谏言就名正言顺,朕答应下来也合情合理,要不要为江南父老担当在肩呀?”

    这就没法推了,不管了,是坑也得跳。

    黄氏兄弟又拜了下去,这一次朱厚照倒是顿时扬声:“好,朕得佳徒,可喜可贺,这贺礼就是应龙气重新丈量江南土地。”

    【叮,推翻国政,昏庸度+100】

    旁边的人群哄然叫好,这可是大好消息,清丈土地,对于小民来说肯定有好处,能多分好多田呢,至少田亩的价格也会下降。

    朱厚照故意的,将这事的功劳推到龙气和黄氏兄弟身上,就造成一种祥瑞现世的仪式感,别人就算想反对也难于施行,毕竟众怒难犯。

    黄氏兄弟不来这一出,朱厚照也会使用相应的手法,现在两个徒弟端上来现成的,那当然要笑纳。

    不过这是在人前,转过了头朱厚照也要点明:“你们的想法很好,既然暂时无法否认,那就顺势而为,但还是应该心清目明,来人啊,给朕来一大碗水。”

    又搞什么花样?

    做实验呗,还带讲解:“水龙卷其实是一种气学现象,各种自然条件堆积使风旋转而形成,朕称之为气流,这是日月堂中气宗的学问。”

    一边讲,朱厚照一边用筷子迅速地搅拌碗里的水。

    先放了些面粉,清水不容易做成,放了面粉粘稠之后,哪怕搅得碗里的液体超出碗沿,也不会泼洒出去。

    很快就验证了,一个乳白色的液旋被搅成了柱状,高出碗沿一大截,却一点不抛撒。

    “这就是水龙卷,像不像,朕的手速不够快,更快的话能把液柱提起来离开碗也能定形。”

    已经很快了,普通人办不到,是朱厚照的血脉异禀练出来了,有了足够的力量才能达成。

    但旁观者不知道,只知道朱厚照举重若轻,手里的筷条颠动化虚,然后那条乳白色的液柱跟水龙卷没什么两样,就是小了些。

    “这是求真之举,日月堂中有很多学问,这只是沧海一粟。”

    黄鲁曾和黄省曾不断地点头,发出啧啧赞叹声,奈何腹学识不足夸,只能卧槽行天下。

    朱厚照还要加深印象:“回去翻一翻当地的县志,其实这种水龙卷时有发生,只不过没有今天这么惊人。”

    黄省曾不好意思了:“师尊,是吾的主意,想着趁师尊驾临苏州为民请命。”

    朱厚照怡然点头:“朕知道,也很欣慰,做得不错。”

    有学问在身怕个啥,继续来,为师都能解决。

    不一定,吴落雁就出了难题:“一龙呢?”

    一群人看实验看得神乎,没注意往日早就来凑热闹的马一龙没现身。

    朱厚照嘴抽抽。

    马一龙热乎着唐桃笙玩,还逢人就说这是他的媳妇儿,师父说定了的。

    定踏马,朱厚照都想给马一龙屁股上踹一脚。

    若非许自珍和马性鲁在帮着召集灾民垦荒,马一龙会被朱厚照遣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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