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李卿的口才总比邹衍强吧
看着郭开,李建心中有些不爽,但又释然。
对于这种佞臣来说,如果不想方设法的打压其他大臣,才是一件怪事。
更何况,郭开和李建还是有一段恩怨的。
听着郭开的话,赵王瞬间就来了兴趣。
“李卿啊,据说蔺卿和荀卿都被那邹衍驳得哑口无言,你的口才寡人是了解的,你给寡人去试试吧。”
郭开不阴不阳的说道:
“若是李卿有些担心被邹衍驳倒而坏了名声,那不如今后就别参与到学宫之事了,因为将来这样的事情恐怕还多着呢。”
李建有些无语,看着郭开。
“我和大王说话,你插什么嘴?”
“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够资格在这种场合开口了吧?”
李建这突如其来的当面硬怼,直接让郭开给愣住了。
第一个回过神来的反而是赵王。
“郭开啊,你确实失礼了,还不给李卿道歉!”
郭开满脸不情愿,朝着李建拱手。
“下官做错了,还请李卿原谅。”
郭开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李建哈哈一笑,故意拉长了语调。
“小郭啊,你毕竟资历浅能力不足,出点错也是理所当然。”
“这一次本官也就不和你计较了,下次若是再于君前犯错,说不得司寇那边就要和你的性命计较一二了。”
李建这一番狂喷,让郭开的脸色阵青阵白。
若不是赵王就在此地,郭开真恨不得直接跳起来,和李建拼了。
赵王咳嗽一声,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李卿,你觉得你有信心说服邹衍吗?”
李建坦然道:
“臣其实没什么信心,但既然大王已经开口了,臣当然会前往一试。”
赵王笑呵呵的说道:
“那好,寡人就等待着李卿的好消息了。”
李建朝着赵王行礼,然后施施然离开了大殿。
看着李建离开的身影,赵王眯起眼睛,看向郭开。
“寡人知道你和他有怨,但你记住,你们的个人恩怨不能干涉到寡人的大业!”
郭开噗通一声,直接跪下。
“大王,臣知错了!”
郭开一番痛哭流涕的表演,赵王终于消了气。
“滚吧,去盯着李建,看看他究竟是怎么说服邹衍的。”
郭开眨了眨眼睛,轻声道:
“大王何不亲自前往?大牢之中,其实是有密道的。”
赵王听着前半句正想骂人,但是在听完后半句之后,双目立刻就亮了起来。
李建坐着马车,直奔邯郸大牢。
也当过邯郸令,李建对这座大牢并不陌生。
拿出赵王的旨意,李建被人引领到了大牢的最深处。
这里通常是关押最重要犯人的地方,一股非常浓重味道,由潮湿和腐臭混合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想要捂住鼻子。
李建看着面前紧闭的牢门,眉头不由皱起。
就这环境住几个月,人不得废了?
还没等李建开口,一阵歌声就从里面传来。
“无田甫田,维莠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
“无田甫田,维莠桀桀。无思远人,劳心怛怛。”
李建微微一愣,随后笑着推门而入,打断了对方的话。
“邹先生的歌声,可听不出劳心忉忉和劳心怛怛的意思呀。”
歌声戛然而止。
李建左右打量着面前的牢房。
狭窄逼仄,有一张小桌桉和坐席,应该是为了审讯者所备。
除此之外,就是一张破破烂烂的睡席,枕头和被褥一律没有。
借助昏黄的油灯,李建甚至能看到地板上有一只不明生物缓缓蠕动而过。
在睡席之上,坐着一名老者。
老者的年纪看起来和蔺相如相差无几,满头白发,脸庞憔悴,但目光却炯炯有神,锁定在了李建身上。
这便是当代阴阳家首席,名满天下的大学者邹衍。
邹衍看着李建,表情明显带着不悦。
“老夫正引吭高歌,阁下却突然打断,未免过于失礼了吧?”
李建笑呵呵的在邹衍面前坐下,然后从袖子之中拿出一个酒壶。
“我有一壶酒,作为给先生的赔罪,可否?”
邹衍目光顿时亮了起来,一把从李建手中夺过酒壶。
拔开酒塞,邹衍迫不及待的将鼻子伸到瓶口。
然后,他立刻就捂着鼻子,咳嗽了起来。
“咳咳,这酒,这酒?”
邹衍的目光越发的亮了。
他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随后极其满意的“啊”了一声。
肉眼可见的红晕立刻就遍布他苍老的脸庞。
邹衍如获至宝,又连续喝了好几口。
李建朝着身后一招手,立刻有人端上一个铜盘,上面放着几碟精致的食物。
“先生在此地多时,想必早已饥饿,还请先用过餐食,你我再详细商谈。”
邹衍闻言,放下手中酒壶,朝着李建笑道:
“看来你和蔺相如不熟。”
李建有些好笑,道:
“先生何以见得?”
邹衍道:
“上一次蔺相如来的时候,也是和你一样的套路,咦?”
说话间,邹衍熟练的拿起刀叉匕着,吃了一口盘中餐食,脸上顿时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这是何菜肴,为何老夫平生从未吃过?”
李建笑呵呵的伸手指点,一个个说道:
“这是脆皮烧鹅,这是咕噜肉,这是盐焗鸡,这是豆腐酿。”
邹衍脸上奇异表情更甚,一个个吃过去。
然后,他风卷残云一般,瞬间将所有的菜肴一扫而空。
又喝了几口酒,邹衍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再看向李建,邹衍脸上的表情变得和善许多。
“蔺相如家中的庖夫比起你家的可是差多了,就冲这些酒菜,老夫今天一定会少骂你两句。”
李建失笑道:
“如此说来,莫非蔺相上一次前来,被骂得很惨?”
邹衍傲然道:
“蔺相如虽然有些才能,但说到辩论,他连老夫手下败将公孙龙都不如。”
“至于和老夫相比,那更是提鞋也不配了。”
“倒是你,李卿,听说你的口才极佳,今日或许还能留些颜面而退。”
李建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邹先生竟然知道是我?”
邹衍哈哈大笑,一脸神秘的朝李建眨了眨眼睛。
“阴阳之中,自有万事万物。”
“老夫既然是阴阳家,那么从阴阳五行之中推算一二,也是理所应当吧。”
李建想了想,道:
“是因为我的年纪,还有带来的酒菜吧。”
“不过邹先生能见微知着,确实让李建佩服。”
邹衍嘁了一声,有些无趣的翻了一个白眼。
“是。你年纪轻轻,却能在蔺相如之后被赵王派来劝老夫投降。”
“除了大名鼎鼎的赵国新生代最强大臣李建,还能有谁?”
李建笑容满面的拱了拱手,对着邹衍道:
“邹先生过奖了,最强之名,实不敢当。”
邹衍突然凑近李建,闻了一下,随后唔唔数声。
“懂了,懂了。”
李建被这个动作弄得有些疑惑。
“邹先生,你这是何意呀?”
邹衍突然伸手抓向李建手掌。
李建反应极快,瞬间躲过,整个人起身后退两步,警惕的看着邹衍。
邹衍抬头看着李建,露出笑容。
“你阳气过剩,阴气不足,但却意外的调和统一。”
“老夫原本以为你体内五行有异,但如今观之,你——不在五行之中。”
“你,究竟是谁?”
囚室中突然陷入了安静。
李建深吸一口气,缓声道:
“邹先生之言,或许过于深奥了,请恕李建无法知晓先生之意。”
邹衍哈哈笑了起来:
“李建,你想杀我?”
李建摇头。
邹衍点头。
李建依然摇头。
邹衍将头点得如同捣蒜一般。
李建叹了一口气:
“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奉了王命,想要劝说邹先生加入大赵即将开业的学宫之中,为我们国家教导出更多的人才。”
“至于什么杀机,邹先生应该是误会了。”
邹衍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看着李建。
“你现在真的不想杀我了,这怎么可能?”
李建摊开双手,突然觉得这天确实挺难聊的。
这些研究阴阳五行的家伙,都这么难打交道吗?
邹衍啧啧有声,看着李建连声称奇。
“你还真是非常神奇,难怪以秦王嬴稷之心胸,也要对你杀之而后快。”
李建目光微微一凝。
“秦王又想杀我?”
邹衍笑道:
“你确实该顾好自己的小命。”
李建主动换了话题。
“所以,邹先生对于加入大赵的新学宫,意下如何?”
邹衍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愣愣的看着李建。
这种目光,甚至让三世为人的李建心中都隐隐有些发毛。
这位邹老爷子,不会爱好男风吧?
邹衍笑了起来,朝李建伸出了手。
“老夫想看你的手相。”
李建迟疑数秒钟,还是伸出了右手。
邹衍将李建拉到油灯之下,借助昏暗的光芒,一边仔细的观察着李建的掌纹,一边自言自语。
“咦?”
“这怎么可能?”
“不对,不对,两个……三?”
邹衍说到这里,脸色突然大变,勐的甩开李建的手,后退几步,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李建。
“你……不可能!”
李建平静的看着邹衍。
“邹先生,你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对李建而言,这位大名鼎鼎的邹衍似乎有些名不副实。
说好的大阴阳家呢,怎么和个神棍似的?
邹衍突然素手而立,朝着李建恭敬行礼。
“李卿,可否将邹衍纳入家中,成为臣子?”
李建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
在到来之前,李建设想过很多种情况。
最容易设想的,就是和邹衍激辩一通,最后凭借着李建的口才和五千年知识,一波把邹衍推平。
但任凭李建怎么想也完全没想到,邹衍竟然提出了这种请求。
邹衍,想当李建的家臣?
看着面前的邹衍,李建莫名的有一种感觉。
邹衍,是认真的。
这更让李建疑惑。
为什么?
李建并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邹先生,李建非常感谢你的赏识。”
“但很抱歉,今日前来,我是奉了大王的命令,请先生加入新学宫之中的。”
“若是先生愿意,便会成为我们赵国的上大夫。”
“又何必屈就在我门下,当一个家臣呢?”
邹衍定定的看着李建。
片刻后,他笑了起来。
“李卿所言极是。”
“那么,从今日起,老夫便是赵国新学宫的教书先生了!”
邹衍非常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再次让李建意外。
突然,邹衍朝着李建眨了眨眼睛。
李建眯起眼睛。
邹衍又一次的眨了一下眼睛,抓住李建的手,飞速在李建的掌心写了一个字。
李建表情微变,几秒钟之后,露出笑容。
“既然邹先生答应了,那么就请先生随我离开此地吧。”
“我会让人给先生安排好住处,尽快让先生和荀卿以及大王见面的。”
邹衍呵呵大笑了起来。
“以后同殿为臣,还请李卿多多照顾了。”
李建和邹衍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牢房之中。
在这座牢房一墙之隔的地方,赵王通过一个极为隐蔽的观察孔,将两人会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旁的郭开,脸上的震惊之情已经毫不掩饰。
“大王刚刚听到了吗?就连邹衍都这么说,臣觉得,这李建……实在是太古怪了。”
“还请大王务必要对李建提高警惕才是!”
赵王若有所思,一时间并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赵王才缓缓说道:
“李建年纪轻轻,就能展现出如此才能,邹衍能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些异状,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赵王的话,郭开表情一滞,心中也是颇为失望。
原本以为能找到一个机会给李建上上眼药,却没想到赵王居然主动给李建开脱。
但接下来,赵王突然话锋又是一转。
“不过寡人觉得,你说的确实也是有些道理。”
“李建的身上或许真有什么古怪之处,才能让邹衍对他如此的刮目相看。”
“郭开啊,你的探子们要用最快的速度给寡人准备好,死死的盯着李建,明白吗?”
郭开瞬间由悲转为大喜,忙道:
“请大王放心,臣一定完成任务!”
邹衍跟随着李建,一路离开大牢,来到地面上。
阳光照射下来,邹衍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渐渐习惯的他才重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情形发出感慨。
“来的时候,还有诸多燕国大臣陪伴。如今,却只剩我最后一个离开此地。”
“燕王啊,老夫也算对得起你了。”
发表完这些感慨之后,邹衍再一次的把目光投向李建,老脸上露出了捉摸不定的笑容。
“李卿,今日之言,还请谨记哟?”
李建看着邹衍,心中突然涌现出一股极其怪异的感觉。
这老头,难道真看出了什么东西?
194,邹忌的惊天之语
出了大牢,李建让人将邹衍送去荀况府。
接下来的事情,自有荀况给安排妥当。
至于为何李建不亲自送去,倒也不是看不起邹衍。
当一个人在大牢之中关上几个月之后,是没有人愿意和他一同坐在马车之中的。
反正李建肯定不愿意。
李建回到王宫之中,朝着赵王禀报。
“幸有大王威名坐镇,臣不辱使命,已经劝得邹衍愿意归降赵国,加入新学宫之中了。”
赵王呵呵大笑。
“寡人就知道李卿你的口才是真的不错,这一次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不知为何,李建总觉得赵王的笑容似乎有些言不由衷。
三世为人,知识上或许并未增加多少,但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登峰造极了。
李建有些疑惑,难道就这半天的时间,所有人都变成了性格深沉的阴谋家?
这未免有些不太合理。
再见到邹衍,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大殿之上,众目睽睽之下,邹衍接受了赵王册封的上大夫爵位。
“臣多谢大王恩典。”
赵王心情大好,笑呵呵的说道:
“听说邹大夫你有一套五行学说,不知寡人的大赵是五行之中的那一行啊?”
听到这里,在场的赵国众臣顿时纷纷提起精神。
阴阳家其实是一个相当冷门的学派,弟子的数量极其稀少。
之所以能如此出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邹衍的五行学说。
很多人,都将其视为“王朝更替之术”。
和前几日出现在李建面前那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的形象不同,今日的邹衍白须飘然,宽袍大袖,一副出尘仙人模样。
听得赵王发问,邹衍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开口。
“回大王的话,赵国尚红,传承自晋国,自然是火德。”
“观如今赵国之势,正如烈火般熊熊而起,燃尽天下诸敌,乃是大兴之象。”
赵王闻言,心中自然是非常满意。
赵王突然想起什么,又追问道:
“那秦国又是五行之中的哪一行?”
邹衍目光微微闪动,片刻之后道:
“秦国尚黑,因此便是水德。”
“水火不容,秦赵之间虽上古本源一家,但如今之冲突,却也是诸侯中最为激烈。”
赵王饶有兴致的点头,道:
“以大夫之见,是秦国能胜,还是大赵能赢呢?”
这个答桉,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想知道。
邹衍表情严肃,沉声道:
“水火之间的胜负,非是以五行属性而定,乃是以水火之势而定。”
“若水势极强,如滔天巨浪而来,那些许火焰,自然霎时间被扑灭。”
“但若是火势滔天,纵然那水流如何冲击,也不过被烈火尽数蒸发,全然无济于事。”
“大王想要胜过秦国,真正的取胜之道还是励精图治,让赵国国势更上一层楼。”
“熏天烈焰之下,又何愁区区秦国流水不亡呢?”
邹衍说完,赵王脸上的笑容已经是完全抑制不住。
“好,好一个励精图治。”
“邹大夫果然不愧是天下闻名之大家,今日一番话,寡人甚慰。”
“希望邹大夫能够尽力而为,将来为大赵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邹衍自然是连声感谢。
一时间君臣和睦,气氛极为良好。
册封仪式结束,许多赵国大臣顿时就围住邹衍。
“恭喜邹大夫,贺喜邹大夫。”
“今后和大夫同殿为臣,还请大夫多多指点才是。”
“若是大夫不弃,可愿意前往我家中一坐?”
邹衍,不单单代表着一名上大夫,更代表着巨大的声望。
谁都想要和邹衍拉上关系,结交一番。
邹衍脸上一改方才和赵王说话时候的谦虚,带着澹澹的自傲笑意,也不开口,只是微微点头。
一声咳嗽响起。
在场的赵国众臣突然犹如潮水般退后,让开一个位置。
平原君和平阳君两人携手走了过来。
邹衍自然是认得这两位赵国重臣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朝着平原君点头致意。
平原君环视一圈,笑呵呵的说道:
“诸位,本侯和邹大夫有些事情要谈。”
众人立刻就识趣的散去了。
平原君心中满意,这才回过头来,笑着对邹衍道:
“不瞒邹大夫说,本侯早已仰慕大夫之名。”
“今日想请大夫前往本侯家中一叙,不知大夫意下如何?”
平原君心中也打着算盘。
学宫显然已经是赵国接下来文化界的制高点,平原君当然也想要在学宫之中插一手,找点帮手。
荀况是被李建亲自劝说来的,平原君也不会费力气去拉拢。
邹衍的名声不下于荀况,对平原君而言是最佳选择。
但平原君没想到的是,这份邀请竟直接被邹衍拒绝了。
邹衍摇了摇头,道:
“老夫多谢君候美意,但今日老夫还有重要客人需要招待,等到他日再登门君候府邸吧。”
平原君脸上的笑意顿时冻结。
就在此时,邹衍突然提高了声调。
“李卿,请留步!”
和蔺相如、廉颇一起,刚刚从邹衍面前走过的李建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
李建其实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
邹衍一步越过了平原君,对着李建笑道:
“老夫能加入大赵之中,乃是因为得李卿之点拨。”
“若是李卿不弃,不如前往老夫新家一叙,顺便商议一番学宫之事,如何?”
邹衍的话,犹如一记耳光般重重的扇在了平原君的脸上。
李建愣了一下,心中也是有些莫名。
这位老先生,咋回事?
就在此时,蔺相如也笑着开口了。
“邹大夫相请,李卿你尽管去便是。”
李建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既如此,那邹大夫,请吧。”
看着邹衍和李建并肩离开,在场的几名赵国重臣,表情都显得有些微妙。
廉颇喃喃自语。
“这邹衍,居然只邀请了李建一个人?”
不但是平原君和平阳君,就连蔺相如和廉颇,同样也没有被邹衍邀请!
看着明显有些不爽的廉颇,平原君的心中突然又好受了不少。
平原君轻哼一声。
“只不过是个贩卖学说,奉承君王的老东西罢了!”
说完,平原君极为不悦的离开了。
邹衍的府邸,距离李建的府邸其实并不远。
李建看着面前的这座府邸,表情颇为微妙。
这府邸很新,非常的新,刚刚建好都没几个月。
邹衍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建:
“李卿之前来过此地?”
李建回过神来,笑道:
“没有,只是看到邹大夫的家宅如此大气,一时间有些羡慕罢了。”
邹衍也笑了起来:
“李卿之富,那是天下皆知的。”
“若是李卿愿意的话,随时都能建起比这豪气十倍的府邸,又有何羡慕的呢?”
“请进吧。”
走进府邸之中,李建注目四周,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痕迹。
其实李建刚刚对邹衍说了谎,以前的李建确实是经常来这座府邸的。
因为这里就是赵姬和嬴政母子曾经藏身的地方。
命运还真是奇妙啊。
就在此时,又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
“看来,老夫来得正是时候呢。”
李建回头一看,发现荀况刚刚走下马车,正含笑而来。
原来今天的客人并不只有李建一个。
片刻后,在大堂之中,邹衍笑着举起酒杯。
“纵观整个赵国,只有两位对邹某而言算得上是朋友。”
“今日设宴邀请两位前来,也是希望将来的日子里两位能继续照拂邹某一二。”
李建和荀况闻言,自然是纷纷举杯,说一些客气话。
三人一番畅饮,气氛颇为融洽。
都是人精,没有什么聊不聊得下去,无非就是想不想聊天罢了。
邹衍谈兴颇浓,说了不少从未见于史书,李建闻所未闻的事情。
燕昭王时期,主要是一些趣事。
燕惠王则不然,说的都是一些糗事。
显然,邹衍对曾经将他下狱的燕惠王极为不满,说完之后还不忘吐槽一番。
“都说虎父无犬子,但这燕惠王也不过尔尔。”
“若非是他之昏庸,也不至于燕昭王去世不过二十来年,燕国就被彻底灭亡。”
“老夫当年就看出燕惠王是个没本事的人,这不就让妻儿悄悄的回了齐国,他想抓也抓不到了,哈哈哈!”
荀况闻言,也是不由笑道:
“如此说来,将来我们赵国若是能让邹大夫将家人迁来邯郸,就足以证明大夫对赵国的信任了?”
邹忌摇头道:
“不,其实老夫一点都不信任赵国。”
“今日老夫也在大殿之上说了吧?赵国为火德,秦国为水德。”
“五行之中,水德正是克制火德之物。”
“秦国制度先进,秦王嬴稷又是当世有名的贤君,赵国若无意外,应该无法与秦国竞争。”
荀况听完邹忌的这番话,脸上顿时露出疑惑表情:
“邹大夫既然不看好赵国,为何要答应大王的招揽?”
邹忌的目光移到了李建的身上,再次露出了那个莫名的笑容。
“当然是因为李卿了。”
李建心中微微一跳,有些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邹大夫,难道又要说昨天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了吗?”
邹衍哈哈大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邹衍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李卿,你身上的神异之处,寻常人看不出来自是应当。”
“但老夫一生醉心于研究阴阳五行之道,若是老夫也看不出来的话,那老夫还当什么阴阳大家?”
“倒不如早些入土算了。”
看着邹衍一副笃定的表情,李建倒是没怎么,反而是荀况心生好奇。
“邹大夫这是何意啊?莫非在李卿的身上,还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事情不成?”
邹衍转头看了荀况一眼,嘿嘿一笑。
“接下来老夫所说的这番话,若是将来被传出去的话,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阖家都会有性命之危。”
“荀卿可做好准备,来听老夫接下来的话了?”
荀况表情古怪,看着邹衍,过了好一会才开口。
“邹大夫说的倒是有意思,成功的把老夫的好奇心都给激发了。”
“来来来,老夫倒是想要知道,究竟邹大夫能有什么样的秘密,来让老夫被株连全家的。”
作为天下闻名的大学者,当年荀况和邹衍也曾经在稷下学宫之中共事。
那时候,两人之间的关系也算不上好,也曾经相互敌对过。
时过境迁,两人都被排挤出了稷下学宫,在邯郸中成立了这个复仇者联盟。
但联盟归联盟,荀况心中还是有着想要压服邹忌的念头在。
邹忌只不过是荀况的副手,荀况怎可能因为邹忌的一句话而选择逃避?
见荀况不走,邹忌倒也无所谓,耸了耸肩膀。
“那老夫就要开始说了。”
荀况和李建两人表情都非常的澹然,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
邹忌清了清嗓子,道:
“其实老夫今日在大殿之上对赵……大王所言,也并非全是欺瞒之语。”
“赵国之所以为火德,乃是因为赵国传承于晋,得到了晋之火德的一部分。”
“晋国之所以为火德,乃是因为晋国出自于周,晋候原本便是姬姓周王族的一支。”
“赵之火德,为小火;晋之火德,为中火;唯有周天子之火德,方是真正的滔天火焰。”
“秦之水德,可克制赵之火德,却被晋之火德压制。”
“若是和周之火德相比,秦之水德更是远远不如了。”
李建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
“邹大夫说的这些,确实是颇有意思。”
“但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邹忌哈哈笑了起来:
“李卿,稍安勿躁,老夫这不就马上说到正题了吗?”
“自三家分晋,诸侯称王以来,周天子一脉虽然尚存于世,但周之火德早已消散。”
“老夫原本以为秦之水德自此应该崛起,取代火德统治当世。”
“却不曾想,就在前日,老夫惊讶地发现,原先消失的周之火德,竟在一个人的身上重现了。”
说到这里,邹衍目光牢牢的锁定在了李建的身上,用不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这个身具周之火德之人,便是你,李卿。”
“老夫之所以愿意留在赵国之中为臣,并非相信赵国将来能击败秦国,而是相信你能击败秦国。”
“你,才是那个将来真正要统治这个世界之人!”
195,下决心除掉平原君
邹衍话音落下,荀况手中的杯子就掉了下去。
叮当两声,酒水四溅。
荀况叹息一声,道:
“老夫确实有些后悔留在此地了。”
邹衍呵呵大笑,白色胡须飘荡,夹杂几滴酒液四溅。
“交浅言深,不过如此。荀夫子,老夫对你可算是非常信任了。”
荀况一时无言。
李建看着邹衍,表情有些微妙。
这老先生,难道真能看出什么?
李建语气尽可能澹然的开口:
“邹大夫恐怕是误会了,我乃是大王的臣子,焉有臣子统治天下的道理?”
“我对大王和赵国的忠诚是人尽皆知的,还请邹大夫今后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邹衍眯起眼睛,笑呵呵的说道:
“李卿啊,你和老夫接触不多,不信老夫也是理所当然。”
“老夫只是想告诉你,老夫很乐意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李建点了点头,站了起来。
“今日有些乏了,李建想要先回家睡上一觉,还请两位不要责怪。”
说完,李建自顾自的走了。
邹衍看着李建离去的背影,也不生气,笑着看向荀况。
“如何?”
荀况叹了一口气,将地上的酒杯捡了起来,重新倒满了酒。
“坦白说,老夫不是很理解你们阴阳人的想法。”
邹衍哼了一声:
“老夫有些时候也觉得你们这些儒者的想法非常离谱。”
“哦,忘了,你荀况虽名为儒者,实际上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法家中人呢。”
荀况大怒,道:
“我乃儒者,如何能与法家混为一谈!”
邹衍不甘示弱,冷笑道:
“你荀况不过儒皮法骨,且观你那两名得意弟子韩非李斯,哪个又和儒家有一点关系了?”
双方怒目圆睁,对视半晌,突然同时大笑了起来。
酒杯重新举起。
“饮胜!”
一杯美酒下肚,荀况身体微微后靠,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你真觉得李建将来能如晋国六卿故事?”
邹衍醉眼惺忪,笑道:
“赵衰当年五十而为晋国之卿,李建二十为赵卿,岂不是远胜赵氏始祖?”
“赵衰之子赵盾为晋国上卿,杀晋国君如草芥,李建又如何不能?”
荀况摇头道:
“赵衰乃是晋国大夫出身!”
邹衍冷笑:
“李建难道不是赵国大夫之子?”
荀况道:
“昔年晋国制度不全,国君手中权力分散,赵衰赵盾父子方能趁虚而入。”
邹衍大笑:
“如今赵国制度若是齐全,又如何会被秦国压制数十年?”
“若非李建几次危机时刻的出彩表现,你当真觉得赵国现在还配和秦国平起平坐?”
“没了李建,怕是秦国早就已经打到邯郸城下!”
荀况嘴皮子动了动,最终还是默然无言。
半晌,荀况道:
“老夫还是觉得,你这般把身家性命绑在李建身上,实在过于冒险。”
邹衍笑了起来:
“谁说我把身家性命绑在李建身上的,我妻儿不是还好好的在齐国吗?”
“就算李建事败,无非也就赔上我这一条老命罢了。”
荀况眯着眼睛,盯住邹衍,表情颇为凌厉。
“邹衍,你为了让阴阳家之道被国君所用,竟然想自己扶植一名国君吗?”
邹衍大笑起来:
“荀况,你难道也不是如此?若非你觉得李建是个可以值得投资的对象,你早就去楚国当你的兰陵令了吧?”
荀况骂道:
“老夫就是看不得你这没脸没皮的劲!”
邹衍的笑声越发响亮:
“那你就好好看着老夫是如何后发先至,将你们法……嗯,儒者们踩在脚下的吧!”
李建坐在马车上,思绪微微涌动。
究竟是怎么回事?
穿越这种事情,李建当然不可能向任何人透露。
三世为人,李建一直都将这个秘密深藏心底。
那邹衍,又是如何看出来的?
难道这个世界上,当真有能看破天机之人?
就在李建思绪飘飞之时,毛遂的怒吼声突然传了进来。
“什么人!”
下一刻,一支弩箭穿透车窗,从李建的面前闪烁而过。
李建的脸颊甚至都能感受到这支箭失所刮起的劲风。
没有任何的迟疑,李建一个前扑,瞬间趴在了车厢的地板上。
“嗖嗖!”
又是接连两声响起,两支箭失同样贯入车厢之中。
马车勐然加速。
李建趴在地板上,心脏急速跳动,脑海中无数念头涌起。
是谁?
护卫们的怒吼声接连传来,但想象中的打斗声却未出现。
马车慢慢停下。
毛遂急切的声音传来。
“家主,没事吧?”
李建定了定神,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
“没事。”
车厢门被拉开,毛遂跳了上来,看着面前的场景,倒吸一口凉气。
三支弩箭呈一个三角形,分散钉在了车厢的不同角落。
其中一支就钉在了李建原本的坐垫旁边。
可以想象,若是李建依然端坐的话,怕是已经……
李建尽可能的平稳心情,对着毛遂道:
“刺客呢?”
毛遂忙道:
“已经让人去追了。”
李建心念电转,几秒钟后摇头道:
“不必去追了,让所有人都回来,我们尽快离开此地。”
毛遂不由愕然。
夜晚,蔺相如和廉颇齐聚李建书房之中。
“有人想杀我,就在一个时辰之前。”
李建将三支箭失放在了蔺相如和廉颇的面前。
蔺相如和廉颇的表情都异常精彩。
廉颇一反往日的心直口快,拿过李建手中的三支箭失,仔仔细细的观看了半天。
“这是魏军的制式手弩所发射的。”
蔺相如表情吃惊:
“魏国,不是秦国?”
廉颇瞪了蔺相如一眼:
“老夫是老了,但不是瞎了!”
这是蔺相如少有的,没有在气势上压倒廉颇的时候。
蔺相如喃喃自语:
“若是魏国,难道是……”
李建澹澹的开口:
“信陵君。”
蔺相如断然道:
“那不可能!信陵君乃是谦谦君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李建澹澹开口:
“信陵君是君子,那平原君呢?”
蔺相如突然愣住。
过了片刻,蔺相如用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李建。
“你觉得是平原君在幕后主使?”
李建用坦然的目光和蔺相如对视,道:
“在抓住刺客之前,我会怀疑所有可能做这件事情的人。”
“但两位可以放心,这怀疑对象不包括你们。”
廉颇哼了一声:
“废话。”
蔺相如长出一口气,道:
“李卿,你打算怎么办?”
李建看着蔺相如和廉颇,极其诚恳的说道:
“我打算除掉平原君,让他和都平君一样,从此消失于政坛之上。”
平原君在喝酒。
一如既往,他的酒友依然还是亲弟弟平阳君赵豹。
平原君放下手中的酒杯,砰的一声,酒液溅出不少。
“这个李建,实在是越来越能搞事了!”
看着忿忿不平的兄长,平阳君出声安慰。
“兄长暂且息怒,李建再怎么折腾,在你我面前终究也只不过是个晚辈罢了。”
平原君发出一声冷笑:
“还晚辈?他如今都已经是内史了,再往上提拔,就是你我的位置!”
“就算咱们还把他当晚辈,这赵国上下,连大王一起,又有谁还会真的把他当晚辈了?”
平阳君默然无言。
兄弟两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李建这两年的飞速崛起,反而是比蔺相如登临相位要更让两人难以接受。
本来嘛,蔺相如当上卿也有几十年了,是赵国政坛的老资格。
斗不过蔺相如,心中不爽,那也认了。
可这李建,才二十一岁,进入政坛也就一两年。
都已经爬到内史的位置,甚至开始对两人的官职虎视眈眈!
这才叫做压力山大啊。
良久,平原君长出一口气。
“无论如何,还是必须要想办法除掉李建。”
“不能再让他在政坛之中这么活跃下去!”
平原君的双目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平阳君赞成的点头,但马上又道:
“只是,我们应该如何去做呢?”
平原君顿时语塞。
他才刚刚在李建的手中输了一仗。
眼下再说什么,都显得没有底气。
平原君沉默了好一会,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唉声叹气。
“你说,若是真有人站出来,把李建直接刺杀了,那该多好。”
李建府,书房。
蔺相如沉吟了很长时间,非常认真的开口。
“老夫还是觉得,动手之人不会是平原君。”
廉颇对蔺相如的这个判断很不满意,这从他撇嘴的幅度就能看得出来。-
“你怎知不是平原君?他才刚刚和李建在粮食价格上斗了一场。”
蔺相如瞪了廉颇一眼,显然对于今晚廉颇的一再反驳很不满意。
“平原君手底下门客三千,若是他当真想要对李卿动手的话,又怎么可能只派人射了三箭?”
“况且用的还是魏国的制式箭失,国内谁不知道平原君迎娶了魏国公主,是魏王和信陵君的舅子?”
“最后,以老夫对平原君的了解,他若是当真是那种喜欢刺杀别人之人,那老夫和你廉颇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蔺相如这连珠炮一般的话,直接让廉颇哑口无言。
李建认真的点头:
“确实如此,我也觉得平原君不太可能动手。”
“但是,我还是想要对他动手。”
蔺相如表情微微一僵。
“李卿,你……”
李建平静的开口说道:
“蔺卿,这赵国数十年来几派纷争不断,自武王沙丘宫变起就内耗至今。”
“若非如此,武王时本已压制了秦国,又怎会到如今被秦国骑在头上?”
“是时候结束这无意义的内耗,将所有的敌人打压下去,让我等掌控一切了。”
“这才能更好的发展赵国,让赵国真正成为压制住秦国的国度!”
廉颇在一旁听得心潮澎湃,勐的一击掌。
“说的有道理,老夫早就看平原君和平阳君不爽了。”
“不就是仗着是武王之子,出身高贵,成天就对我们指指点点。”
“老夫可是真正出生入死,从底层无数场战争打出来的。若是没有个好爹,他们给老夫提鞋都不配!”
蔺相如又瞪了廉颇一眼。
但这一次,廉颇毫不相让。
僵持半晌,蔺相如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我承认你二人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你们可曾想过一点,平原君和平阳君经营数十年,在国内势力早就已经是盘根错节。”
“一旦动了这两天,国内必然是一场剧震。到那时,是否又会重演沙丘宫变所导致的衰退呢?”
廉颇闻言大为不满。
“蔺相如,你这老东西对外国人就能发狠,回国了就和个兔子一样是吧?”
蔺相如大怒:
“你才是兔子,你全家都是兔子。老夫若是喜欢对国内之人发狠,死的第一个就是你廉颇!”
廉颇顿时大感尴尬,摸着鼻子讪讪一笑,不再开口。
蔺相如看到廉颇这般模样,心中顿时大感满意。
转过头来看着李建,蔺相如突然又觉得有些头疼。
这位孙女婿,可不像没脑子的廉颇一样好湖弄呀。
“李卿,说说你的想法吧?”
李建道:
“我的想法还是和之前一样,必须除去平原君和平阳君。”
“正是因为他们的势力深厚,所以我们更加需要除掉他们。”
“这样一来,真正势力深厚的就变成了我们。”
“等到我们掌控国政,赵国上下一心,任何事项都畅通无阻没有任何掣肘。”
“那时,秦国又拿什么来和我们相提并论呢?”
蔺相如叹息道:
“所以老夫是怎么样也说服不了你的,对吧?”
李建平静的说道:
“若是没有这三支箭,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蔺相如看着面前的三支箭,再也说不出话了。
廉颇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蔺相如又瞪了廉颇一眼,廉颇只当没看见。
蔺相如摇了摇头,对着李建道: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以蔺相如对李建的了解,这位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年轻人,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肯定就有了计划。
李建伸手拿起这三支魏国的制式箭失,笑了一笑。
“平原君之所以难处理,一方面是因为他乃大王的叔叔,靠这个出身深得大王信任。”
“另外一方面,平原君还拥有着魏国的支持,若是大王想要除掉平原君,就要承担失去魏国这个盟友的代价。”
“所以,我们只需要先把魏国给灭掉就好了。”
196,灭魏的准备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廉颇发出了感慨。
“老夫一直觉得自己挺狠的。没想到,李建这个小子比老夫可要狠多了。”
“那可是平原君啊,大王的叔叔,他一个刚刚踏入政坛没两年的小家伙居然想着把这样的大人物给打落尘埃,简直是、简直是……”
廉颇说得词穷,干脆双手一摊。
意思到了就好。
和廉颇同车而行的蔺相如抚须沉吟,突然开口道:
“李建这种性格,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廉颇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看着蔺相如。
“好事?”
蔺相如缓缓说道:
“你年轻的时候,可比他更加的好勇斗狠。”
“况且,他再怎么狠,总也不忘记在事前争取到你我二人这些盟友的同意。”
“你当年冒冒失失的模样,自己忘记了?”
廉颇撇了撇嘴,道:
“我乃是武将,和尔等这些满肚子坏水的文官不一样!”
蔺相如嗤笑道:
“武王的时候,可还没什么文官和武将的区别呢。”
“再说了,老夫也不是没有率兵打过仗,李建的军略更是远胜你这个老东西。”
廉颇闭上了嘴巴。
对于说不过蔺相如这件事情,早在几十年前负荆请罪的时候,廉颇心中就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认知。
过了一会,廉颇忍不住道:
“他毕竟还是年轻,你真的就这么答应他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难道不应该在关键时刻给他指点指点?”
蔺相如忍俊不禁道:
“就你廉颇,还想给李建什么指点?”
“他稍微动一动脑子想出来的主意,你怕是要两三年才想得通呢。”
廉颇怒道:
“绝无如此夸张!”
蔺相如不去理会廉颇的牢骚,澹澹的说道:
“你想,你我两家的后人,才能着实都是一般。”
“将来别说是出将入相,能否当上大赵之卿,都是一个未知数。”
“若是真能让李建上位,以他的才能,自能保你我两家富贵不失。”
“所以啊,你别总以为是他求着我们。”
“嘿,其实是我们求着他呢。”
廉颇安静下来,细细的品味着蔺相如的这番话。
良久,廉颇道:
“你觉得他真的能成?”
蔺相如叹息一声:
“我不知道他是否一定能成,但我会尽全力帮助他,争取让他能成。”
廉颇点了点头,不再开口说话。
冬天来了。
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
邯郸城中,贵族们早就已经穿起了各种珍惜动物所制毛皮的皮裘。
平民们显然并没有这个条件,他们只能尽可能的将家中所有的亚麻衣裳穿起来,然后再将家门四闭,减少所有不必要的外出。
所以开春之后,总是能看到许多农妇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干活。
毕竟大冬天的窝在家里,也没什么娱乐项目,不造人还能干啥呢?
蹄声响起,一支马队穿越沿路的村庄,打破宁静。
一路引来无数门缝中好奇的窥探,以及隐约的咒骂。
赵国将军李牧抹了一下脸上的风雪,看着面前这座雄城,露出笑意。
“到了!”
在李牧身边的随从们,一个个也是如释重负。
有随从笑道:
“将军所发明的这马蹄铁和马镫,实在是太好用了。”
“往常回来至少都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加上风雪就得更慢。”
“如今只不过六天时间便能回到邯郸,实在是省事颇多啊。”
李牧呵呵的笑了起来:
“谢我就大可不必,若是真想要感谢,还是去谢一谢李卿吧。”
“走,我们去李卿的府上!”
半个时辰后,李建在书房之中接见了风尘仆仆的李牧。
“大冬天赶路辛苦了,来来,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李牧也不推辞,直接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高度酒那辛辣刺鼻的味道顿时让他眉头紧皱,体内彷佛被一股热流迅勐冲刷。
等到几秒钟后缓过进来,李牧不觉出了一口气,大笑出声。
“李卿家中的美酒,就是带劲!”
称赞完李建家里的美酒,李牧很快就进入整体。
“这一次末将乔装打扮,前往魏国之中侦查了一月有余,确实发现了魏国的不少漏洞。”
李建闻言,顿时提起精神。
“详细说说!”
早在两个月之前,廉颇就向赵王上奏。
魏国作为如今赵国的盟友,同时也是最有可能背叛赵国的国度,必须要谨慎提防。
为防止魏国将来倒向秦国,赵国应该尽早对魏国进行侦查。
出于战争的需要,最好是派一些比较有能力的将领,乔装打扮前往魏国,这样才能够起到最大的作用。
平原君对此强烈反对。
但赵王深以为然。
对赵王而言,灭掉了燕国和韩国后,已经有些食髓知味。
把目光投向如今天下五国之中最弱的魏国,是理所当然的。
平原君见反对无效,干脆在人选上做起了文章。
最后赵王决定,分别派出赵括和李牧两人,各率一支小队前去魏国侦查。
李牧今日便是结束任务,正式回归邯郸。
听到李建的询问,李牧胸有成竹,从袖口之中拿出一副地图。
这幅地图之中,清楚的绘制了许多魏国的山川河流,道路城市,大小村镇等信息。
李建看着这幅地图,顿时眼前一亮,不由脱口赞道:
“有此物,何愁魏国不亡?”
李牧闻言,不由自得一笑。
“不瞒李卿,此图可是我走遍了魏国几乎每一寸土地才制成。”
“还好是魏国国土有限,若是再大一些,这个冬天还当真就回不来了。”
在鸱鸮的帮助下,李牧以一名游商的身份来往魏国各处。
由于魏国商业气氛原本就十分浓厚,赵魏两国的语言又极为相近,因此一路过来都没碰到多大的困难。
李牧手指地图,侃侃而谈。
“如今的魏国,明面上虽有好几个郡,但实际上最重要的无非就是东西两座城池。”
“东部的核心,乃是陶邑。这座城池的人口甚至还在大梁城之上,商业发达,每年带给魏国的商税极为可观,是魏国无论如何也要守住的核心。”
“魏国在陶邑之中常驻的军队超过三万,若是战争爆发,随时都可以在征发农夫青壮,把兵力数量增加到七八万不成问题。”
“至于魏国西部的核心,便是大梁城了。”
“大梁城作为魏国都城,地位母庸置疑。此地常驻魏军超过五万,若是开战之后至少能征兵到十万。”
听着李牧的分析,李建微微点头。
两座城池加起来大约是十八万左右的兵力,确实符合如今魏国的国情。
战国时代,国家虽小,但能征发的兵力数量往往都比较惊人。
一方面,这是因为各种民夫青壮等辅助人员都算了进去。
另外一方面,从春秋时代开始一直到如今战国末期,华夏诸侯相互之间征伐了整整几百年的时间。
每一个国家从统治者到基层,拥有着极其完善的征兵制度和执行力。
后世那些承平日久的大一统王朝,在这一点上反而是比不了战国诸侯了。
李建收回心思,对着李牧道:
“按照你这个说法,应该就是陶邑和大梁先取其一,再拿另外一座了。”
“若是在没有任何外敌干扰之下,你打算先攻哪里?”
李牧胸有成竹,伸出手指点在了地图上的某个位置。
“当然就是这里。”
平原君书房之中,赵括的手指落下。
“若是我领军灭魏,第一个要打的就是陶邑。”
平原君皱眉道:
“难道不应该是大梁城?那里才是魏国的都城。”
赵括道:
“大梁城自定都以来多番经受其他诸侯的包围和攻击,尤其这些年来秦军数次逼迫大梁,更是让魏国上下忌惮。”
“魏国人不是傻子,大梁城虽位于平原之上,但开掘出了粱沟和大沟两道护城河作为屏障,南方还有彭泽作为庇护,攻取实在不易。”
“反观陶邑,一马平川无险可守,攻克难度比之大梁而言简单了太多。”
“只要先取陶邑,就能沉重的打击魏国财政和国力,接下来再缓慢围困大梁,必然就能达成灭亡魏国的目标。”
平原君仔细的听完了赵括的分析,道:
“以你看来,若是大赵出兵二十万,多久能灭亡魏国?”
赵括笑道:
“一年时间足矣,但前提是其他国家不能插手。”
平原君道:
“若是有其他国家插手呢?”
赵括道:
“那就要看大赵能不能争取到足够分量的盟友了。”
平原君缓缓点头,半晌后突然开口。
“你能不能给出一个说法,打消大王灭亡魏国的想法?”
赵括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僵硬。
过了好一会,赵括才道:
“君候,此事……未免有些难办。”
赵括心中也是郁闷。
辛辛苦苦跑到魏国之中侦查了这么多天,冒着风雪回来邯郸汇报。
原本是想着,说不定能凭借着平原君的支持混个灭魏主帅。
现在倒好,平原君居然要赵括想办法去打消赵王灭魏的想法。
早知道这样,还侦查个屁啊!
片刻后,赵括闷闷不乐的离开了。
平阳君坐在平原君的身边,开口道:
“兄长,你刚才那番话,似乎对赵括的打击不小。”
平原君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
“赵括这个家伙,名头是够响亮了,每次真要他办点事情,从来就没办成过!”
“若不是本侯如今确实无人可用,又怎会用他这个废物?”
“他是什么样的人,大王心中早就有数,断然不会用他来当伐魏主将的。”
“这灭魏之战的功劳,不就白白便宜了廉颇那个老东西了吗?”
听着平原君的长篇大论,平阳君表情有些怪异。
两兄弟的内心都很清楚,平原君是真的不希望魏国灭亡。
赵国将来一统天下,魏国也应该是最后一个灭亡的。
魏国不亡,那平原君在赵国的地位就会极其的稳固!
大梁城,信陵君府。
“所以,李牧和赵括都已经回到了邯郸,并各自向主子们汇报了?”
说话的人是正在下棋的信陵君。
信陵君有一个爱好,那就是自己和自己下棋。
无论任何时候,信陵君手中的黑白双方都不会和平围空,而是必须要在天元中路杀成一团。
这局棋同样如此,黑白双方两条大龙激烈厮杀,胜负只在一子之间。
一名心腹站在信陵君的面前,恭敬禀报:
“是的,赵国居心叵测,还请君上早做打算。”
信陵君哈哈的笑了起来。
“大王对本侯的忌惮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就算本侯想要做些什么,又真的能做些什么呢?”
一直端坐在旁,安静的注视着信陵君下棋的侯赢道:
“君上为何不趁着李牧和赵括两人在大魏国内时出手?”
信陵君摇了摇头,道:
“李牧和赵括虽不是以公开身份前来,但如果真的被大魏捉拿,也是一个外交事故。”
“赵国势强,必然会强行向大王要人。大王倒是丢了面子,还不是拿本侯撒气?”
“本侯可不干这种亏本的勾当。”
侯赢笑着抚须,道:
“两个月前老臣就曾经建议君上,直接在大魏境内杀死这两人。”
“如今老臣依然坚持这个建议,君上实在是错过了一次绝佳的机会。”
信陵君哈哈一笑,从白棋盒中拿出一枚棋子,轻轻在棋盘中落下。
一条黑棋大龙瞬间气绝。
信陵君不紧不慢,伸出双手将足有数十子之多的黑棋大龙一个个拿出棋盘,一边开口做出了回答。
“若是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争锋,无论李牧还是赵括,本侯见一次就能杀他们一次。”
“但背后行刺之举,非本侯所取也。”
侯赢哈哈大笑了起来。
“君上真乃善人也。”
信陵君同样也呵呵的笑了起来。
“善?倒也说不上。”
“只是如孔夫子所言,这礼崩乐坏的世道,终究还是要坚持一点原则的,不是么?”
侯赢道:
“所以李建遇刺之举,并非君候所为了?”
信陵君的身体微微一顿,随后非常愉快的笑了起来。
“那当然。真正想要李建性命之人,其实……”
“哈哈哈哈!”
信陵君不知为何,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极为畅快的大笑声。
197,给田单一个机会
元旦到了。
这个时代当然并没有什么鞭炮,但人们还是欢欢喜喜的拿出了新衣裳,尽可能的置办一些年货。
平民人家,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肉,已经是一种非常奢侈的享受。
稍微有钱一些的,社会地位高些的,不免就多了几分追求。
比如说给家里添置一些新的家具,又或者将已经老旧的外墙翻新一下,等等。
再上去就是官员贵族阶层,那生活就相当的丰富多彩。
精力旺盛的就出城去骑马踏雪,觉得外面太冷的就在家里左拥右抱,喜欢饮宴的就招呼三五客人畅饮一番。
在任何时代,有权有钱的人们,生活永远都不会枯燥乏味。
到了顶层,赵王这边,他的生活反而是非常简单了。
祭祀冬官和祖先之后,邯郸城中靠近赵王城的一块新地,崭新的学宫落成。
赵王亲自主持了学宫的第一次开学典礼。
荀况被封为大祭酒,邹衍、公孙龙两人被封为中祭酒,李斯、韩非等十名学者先生被封为祭酒。
在众人的注视下,赵王亲自揭开了蒙在学宫大门牌匾上的幕布。
“天下学宫。”
稷下学宫其实并不叫稷下学宫,仅仅是因为身处临淄稷门下侧而得名。
但这座天下学宫,却是真真切切就叫了这个名字,承载着赵王的野心和期许。
招天下士子,建赵国霸业!
一百零三名士子在赵王的见证下,各自拜入儒、法、阴阳、名、农等诸多学派之中。
儒法两家的弟子人数最为众多,加起来超过了一半。
接下来就是阴阳家,在邹衍的名望吸引下,足足有二十名士子拜入阴阳家门下。
可别小看这二十人,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通过了邹衍的测试,得到了认可之后才能拜入阴阳家的。
根据鸱鸮方面的情报,参加阴阳家入门测试考核的,足足有上千人之多!
李建看着面前的上百名士子,心中也是无奈。
数量太少!
即便是讲究“有教无类”的荀况,其实对弟子的资质也有一定要求。
出于第一届弟子要打响名头的考虑,这一百零三人其实都是优中选优的结果。
但这并不符合李建的想法,为此他还和荀况以及邹衍吵了一架。
平原君站在李建的身边,突然笑呵呵的开口道:
“本侯听说,李卿在筹办开学的时候,提出过一个非常让人惊讶的想法?”
平原君的声音不小,周围的十几名大臣纷纷侧目。
有人忍不住就问道:
“不知李卿的良策是什么呢?”
平原君看了李建一眼,笑道:
“好像李卿是希望一次性招收至少上千名士子,将他们分成数十个班级,每个班级都由不同的老师轮流执教。”
听到平原君的这番话,四周瞬间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名大臣忍不住道:
“一名士子怎能跟随多名老师门下?”
又有人道:
“若是儒家的老师给法家士子上课,当真不会在课堂上打起来吗?”
众臣纷纷摇头,脸上的表情都很统一。
都觉得李建这个建议,未免过于天真。
李建笑了笑,没有开口说话。
在李建看来,开办一个像稷下学宫一样的地方,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稷下学宫的名气是很大了,各种思想碰撞的也很激烈,对华夏的历史确实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但是对稷下学宫的奉养者齐国来说,这个国家得到了什么好处吗?
除了一些虚名之外,实际上的好处并不多!
否则,当时和秦国并称东西两帝的齐国,又怎会衰落下去。
赵国的学宫,应该是能源源不断的培养出大批官吏、将领,加入到赵国的政坛和军队之中。
有了这些人才,赵国才会变得越来越强大,国力和军队的实力都迈上一个新台阶。
只可惜,至少现在,作为赵国内史的李建还无法推动如此巨大的教育制度变革。
想到这里,李建在袖子之中的拳头微微握紧。
权力。
还是权力。
归根结底,李建还需要更大的权力!
想到这里,李建抬头,看了站在身前不远处的赵王一眼。
李建眼中,光芒闪烁。
三世为人,前世为臣,早已证明——
求人,终究不如求己!
荀况来到了赵王的面前。
赵王笑呵呵的对荀况道:
“荀卿,将来你要好好的发展学宫,务必要让所有的诸子百家都在学宫之中生根发芽。”
“要让咱们这座天下学宫,全方位的胜过齐国那座稷下学宫!”
“若是在邀请名师时有什么困难,你可以跟李卿、蔺卿他们说一说。”
“实在不行,就当面告诉寡人!”
荀况连连点头:
“请大王放心,老臣一定尽力为之。”
迟疑了片刻,荀况又开口道:
“不瞒大王,其实眼下邯郸之中就有一名良师。”
“但老臣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大王是否同意此人加入学宫之中。”
赵王咦了一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邯郸之中的名师,为何之前你不邀请他加入呢?说来给寡人听听。”
荀况脸上的表情越发纠结,但此刻也容不得他不说,便道:
“启禀大王,都平君田单兵法精湛,若是他愿意加入学宫之中教授兵家之道,臣认为对学宫是极有益处的。”
田单这个名字说出来,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注视着荀况。
众人心中想法大抵一致:
“这老家伙是傻了吧?大喜的日子,居然提起田单来了?”
田单可是刚被赵王罢相没几个月呢。
赵王脸色也是一变,好一会没有开口说话。
荀况非常诚恳的说道:
“《左传》载士季曰:‘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都平君或许犯下了一些错误,但其人之才能也是天下周知。”
“若让都平君就此退隐,未免过于可惜。何不让他加入学宫中,为大赵多培养一些人才呢?”
赵王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平原君忍不住开口了。
“荀卿此言差矣。都平君乃是触犯了大王,所以才被剥夺了官职。”
“若是再度让他出山,大王之颜面何存?”
“还请荀卿自重,将来不要再提起此事。”
田单曾经是平原君的头号政敌,平原君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田单重新出山的。
就算是在学宫之中当个教书先生也不行。
要是被田单教出了几个得意门生,将来在赵国军方执掌大权,那平原君有得头疼了。
想到这里,平原君不由下意识的看了旁边的蔺相如一眼。
意思也很明显,田单这老家伙又要死灰复燃了,你蔺相如不阻止一下?
田单辞相,作为继任者的蔺相如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在平原君看来,蔺相如绝对是最不愿意看到田单复出的那个人。
蔺相如察觉到了平原君的眼光,然后看向了李建。
李建往前一步,开口道:
“大王,臣觉得荀卿之言,极有道理。”
赵王缓缓转头,看向李建。
“理在何处?”
赵王的语气很冷峻。
李建道:
“都平君确实犯下了错误,这是人所共知的,大王惩罚都平君也是理所当然,没有任何疑问,公平公正。”
“但成认为,若是大王能允许都平君有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天下人听说了,必然会传颂大王的宽广心胸,称赞大王有容人之量。”
赵王的脸色顿时变得好转不少,道:
“然后呢?”
李建道:
“大王开创学宫,目的就是为了招揽天下士人前来。”
“这个时候宽恕了都平君,一定会起到更好的宣传效果,让天下士人蜂拥而来。”
“况且都平君乃是兵家大能,若是他在学宫授课,将来就能为我们大赵培养出众多名将。”
“大王试想,在这些名将的统领下,何愁大赵军队不能横扫诸侯,平定天下呢?”
赵王摸着鼻子,从表情上看,明显已经动心。
平原君见状,顿时急了。
“李卿,你简直就是乱来!”
“田单被大王免官,心中定然对大王极为怨恨。”
“让这样的人来学宫为师,教授出来的学生能对大王和大赵忠诚吗?”
“让田单的学生成为大赵的将军,无异于自毁长城!”
李建回头看着平原君,微笑道:
“平原君此言差矣。臣子做错了事情,君王进行责罚,这是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都平君人生经历丰富,道理自然都懂。”
“如今大王给了都平君一个重新效力的机会,都平君感谢大王都来还不及,又怎么可能会怨恨大王呢?”
“若是大王还不放心,大可现在就召见都平君,察其言观其行,若是不放心,那不用他便是。”
李建一番侃侃而谈,让平原君竟难以反驳。
赵王捏了捏鼻翼,将手放下。
“李卿之言,还是有些道理的。”
“既然是蔺卿所请,那么就让人把田单叫来,寡人当面问一问他吧。”
平原君恨恨的看了李建一眼。
李建面带微笑的朝着平原君点头。
平原君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田单很快就到了。
“罪臣田单见过大王。”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田单的身上。
这位曾经的赵国相邦,被赵王罢免官职也就几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变得苍老了许多。
就连头发都变得满头雪白,看起来老了至少十岁。
李建看着面前的田单,心中突然浮现起了一句话。
“权力是最好的驻颜之术。”
赵王看到田单这般模样,明显也是愣了一下。
“都平君,起来说话吧。”
田单恭恭敬敬的站了起来,垂手而立。
李建心中暗叹。
这种恭谨的表情,李建只在那些内史府最底层的官吏脸上见过。
赵王缓声道:
“你这段时间在家中,可曾怨恨寡人?”
田单恭恭敬敬的说道:
“臣不敢。臣犯了错,被大王惩戒,是理所应当。”
“臣只是希望能被大王原谅,获得一个重新为大王效力,证明臣忠诚的机会。”
赵王点了点头,突然转过头来,示意李建到他身边。
李建来到之后,赵王凝视着李建,轻声道:
“寡人知道这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推动,现在你有一句话的机会来说服寡人。”
赵王的眼神非常的犀利,甚至可以说是锋利。
锋利的如同刀子,好像下一刻就能刺穿李建的身体。
李建表情不变,附耳对着赵王轻声回答了一句。
“臣听说齐王最近打算招揽田单回归临淄。”
赵王的脸色完全变了。
半分钟之后,赵王转头看向田单,语气变得平和。
“都平君,寡人欲任命你为学宫祭酒,负责教导兵家之道,你可愿意?”
田单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兴奋的潮红。
“臣,乐意之至!”
平原君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表情极其的难看。
热热闹闹的学宫开学典礼,至此落下了全部帷幕。
众人散去,李建刻意留下。
荀况带着田单来到李建面前。
荀况满面笑容,对李建道:
“李卿此计果然妙极,老夫之前还有些担心,如今看来确实是多余了。”
田单诚恳的朝着李建拱手:
“幸得李卿之助,不然田单此生再无复起之机会了。”
李建呵呵一笑,正色道:
“都平君之才天下皆知,若是就此埋没府中,岂不是浪费?”
“只希望都平君不要惜才,能当真好生教导一番弟子们。”
“将来弟子们率领大赵军队踏平四海,都平君之名必然永垂青史。”
这一大口鸡汤灌下去,田单的斗志肉眼可见的又增加了几分。
荀况笑道:
“如今咱们这座学宫之中,儒、兵、阴阳、名四家之师都是闻名于世。”
“虽一时间尚且不如稷下学宫,但却也相差不远了。”
李建哈哈大笑,对荀况道:
“荀卿且好生经营学宫,等再过几年开花结果,赵国内外尽是荀卿子弟,岂不妙哉!”
“对了,其实还有一位名师也伸出邯郸之中,等到将来时机合适,我再将其介绍入学宫之中,定能再添一份助力。”
荀况自然是含笑点头,连连称是。
……
坐在离开的马车上,李建忍不住从窗户看向后方的学宫。
此刻夕阳西下,雪花飘飞,光芒折射,给这座学宫增添不少美感。
李建伸手敲了敲窗灵,轻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一座……还远远不够啊。”
198,李建是个贪官?
虽然穿着厚厚的长袍,但依然无法掩饰莫灵的身材,以及姣好的面容。
一只小羊羔躺在台上,正不断的发出惨叫。
鲜血从台上缓缓流下,血腥味充斥整个房间。
李建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之后忍不住发出感慨。
“你下手轻点,晚点还要煮羊汤呢。”
莫灵澹澹的说道:
“谁说它会死了?”
李建吃了一惊,直接凑了过来。
“难道你的手术技能这么快就点满了?”
莫灵转过头,大眼睛有些疑惑的看着李建。
她显然不是很理解这句充满了现代气息的话语。
李建耸了耸肩膀,看着面前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小羊,道:
“所以,它真的能活?”
莫灵熟练的用手牵引着针线,檀口微张,道:
“若你说的那个什么抗生素当真有用的话。”
李建笑道:
“抗生素有没有用,不得你这位当世扁鹊来下判断么?”
“咦,你好熟练啊,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莫灵看了李建一眼,澹澹的说道:
“我可不是你这样的大贵族,在家也是要杀鸡做饭的。”
李建默默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在李建的注视下,莫灵将小羊羔的伤口缝合,然后拿出了一个针筒,轻轻的将里面的药剂推入羊羔体内。
她确实很熟练。
李建看完这一切,道:
“所以为什么不用老鼠?”
莫灵娇躯微微一顿,然后面无表情的回答:
“所有的老鼠都死完了。”
李建叹息一声:
“其实烤老鼠的味道也是不错的。”
莫灵走到一旁的水池面前,仔细的将手洗了个干净,然后转身看向李建。
“说吧,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李建的表情严肃起来,道:
“开春就要打仗了,之前委托你培训的那群医者,情况如何?”
莫灵秀眉微皱起,道:
“都是一群蠢材。”
李建跟随着莫灵朝房间之外走去,一边道:
“你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继承扁鹊称号的本领。”
“相信你这些年的行医应该也注意到了,大部分人都只是小病小痛,面向他们的医者也只需要看好这些小病小痛即可。”
莫灵微微顿足,道:
“那大病大痛又该如何呢?”
李建笑道:
“小病有小医,大病自然就得请大医生出马了。”
莫灵道:
“这世上只有一个扁鹊。”
李建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个世界上可以有无数个扁鹊。”
莫灵没有再回话,只是叹了一口气。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一座更大的房间。
说是房间可能不太合适,因为这房间的面积足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小,更适合被称为广场。
在这座拥有屋顶的广场中,众多身着白衣的男女正忙碌着。
一股极其浓郁的草药味在空气中散播,走进来的李建猝不及防,下意识的捂住了鼻子。
“这是……”李建提出了疑问。
莫灵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这一笑风情万种,如鲜花盛开,让李建一时间为之怔然。
“这是你想要的医者呀,李卿。”
上百名医生,正在调配着草药。
根据莫灵的介绍,这些草药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倾向于医治战场常见的刀剑创伤。
“你的人参非常的好用,李卿。”
“在加入人参之后,大部分轻伤员应该都能救回来。”
“若是你那个什么青霉素真如你所说一般,或许我们还能救回一部分的重伤员。”
听着莫灵的介绍,看着面前犹如制药厂一般的情形,李建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
“如此就再好不过了。”
“对了,这些药方你记得每一种都定个价格,过几天弄好了交到我的手上。”
莫灵看着李建,露出惊讶且失望的表情:
“定价?你想把这些药拿去卖吗?”
李建莫名其妙的看着莫灵:
“这所有的药材都是我用钱买的,要么就是我派人去采集的。”
“你不会觉得我要把这些药免费送入军中吧?”
现在的赵国可还不是李建的呢!
赔本生意,李建是万万不会干的。
莫灵沉默片刻,道:
“那你想赚多少钱?”
李建一拍大腿,道:
“对了,定价这方面你是不是不太熟?”
“那你把成本给我,我这边再安排专业的人士,到时候报价给官府就是。”
莫灵咳嗽一声,正色道:
“我当然熟。”
“就算是扁鹊,每天坐诊的情况下也不可能自己去采药的。”
“说起来,既然连药都能卖上价钱,那么提供药方,又让弟子制药的我,不也应该拿到自己应得的那一份吗?”
李建张大嘴巴,看着面前的莫灵,良久说不出话。
莫灵皱眉看着李建:
“怎么,想贪我的钱?”
李建长出一口气,伸出五根手指。
“所有利润,你我五五分成。”
莫灵大为不满:
“你就转个手,当个贩子,也要五成?”
李建大怒:
“我的原材料不要钱,人脉不要钱?”
莫灵哼了一声,道:
“我乃当代扁鹊,我的医术不值钱?”
两人怒目而视,好像两只斗鸡。
阴影中突然发出一记明显笑声。
这笑声好似一记灵丹妙药般,瞬间融化了双方间的怒火。
李建抬头望天,道:
“那我给你六成。”
莫灵低头看地,轻声道:
“五五即可。”
李建忙道:
“就这么定了。”
说完,李建脚底抹油,瞬间熘走。
莫灵有些疑惑的抬头,看着李建离去的背影。
想了想,突然俏脸一红。
“就那些破药材和人脉,我找别的大臣不行,非要找他?”
“这一次,倒是上了他的当!”
莫灵轻啐一口。
李建快步走出制药厂,在看到毛遂之后,停下脚步。
他示意毛遂不要过来。
随后,李建转过身,笑道:
“影子前辈,可以出来了。”
阴影之中,缓缓出现了一个人。
影子用嘶哑的声音开口道:
“李卿究竟想要做什么?”
李建笑道:
“不想要做什么,就是想和当代扁鹊做一个双赢的交易。”
影子也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同样嘶哑,听起来好像是乌鸦一般。
“就这?”
李建的表情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其实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影子前辈。”
“李卿但说无妨。”
“若我想要迎娶莫姑娘,你觉得莫姑娘会同意吗?”
“除非你能帮她报仇。”
“我当然可以。”
影子的声音突然断绝。
过了好一会,影子才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说……可以?”
李建缓缓点头。
“你觉得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会迎娶莫姑娘吗?”
影子深吸一口气,道:
“我需要一个相信你的理由。”
李建笑道:
“当今之世,秦赵争锋,不知影子前辈觉得哪国能胜。”
影子澹澹说道:
“自然是秦国。”
李建道:
“我也觉得是秦国,所以我要登上赵国的王位,确保赵国不会失败。”
影子的身躯摇晃得更加厉害了。
“李建,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李建极其诚恳的做出回答。
“影子前辈,我说的每一个字,在说出口之前都已经思考过很多次了。”
影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声清脆的笛声从制药厂中传来。
影子勐然抬头,看向李建。
“什么时候?”
李建道:
“很快。”
影子道:
“她……我们要怎么做?”
李建道:
“我需要一些药,一些旁门左道的药。”
影子道:
“毒药?”
李建摇头:
“不是毒药,但却能发挥出更胜毒药功效的药。”
“影子前辈见多识广,想必应该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影子沉默良久,道:
“你必须先证明你的诚意,我们不能单凭你的三言两语就相信你。”
李建笑了起来:
“除掉赵国王叔平原君,算我的诚意吗?”
影子目送李建离开。
又是一声笛声响起,和上次相比,越发急促。
影子摇了摇头,身躯悄然没入阴影之中。
制药厂中,莫灵缓缓放下手中口笛,俏脸有些疑惑。
“人呢,哪去了?”
赵王的表情很愉快。
这位年轻的王者坐在大殿之上,注视着面前众多翩翩起舞的舞姬,目光牢牢锁定在为首的舞姬身上。
这名舞姬身材高挑,容貌十分出众,一双大眼顾盼有神,令人流连忘返。
更让人血脉贲张的是,她身上的衣衫非常的少。
少得让人有些口干舌燥。
赵王接连喝了好几杯酒,口渴的感觉不但没有缓解,反而变得越发的强烈。
在一旁的平原君见状,顿时笑道:
“大王,老臣的身子有些乏了,不如今夜就……”
赵王闻言,立刻下意识的挺直身躯,哈哈笑道:
“今夜饮宴还未进行,王叔怎能就此离开?”
“来来来,再喝酒!”
说是喝酒,但赵王的目光,终归是不理那为首的舞姬左右。
平原君轻声道:
“不瞒大王,此女乃是韩国宗室之女,据传是上一代韩王和其母私下所生。”
赵王的目光顿时亮了起来。
“原来还是韩国王族后裔?哈哈哈,有趣。”
“平原君啊,你费心了。”
平原君得赵王夸赞,表情顿时越发亲热,笑道:
“大王,臣其实有些事情想要禀报。”
“内史李建今日偷偷阻止了一帮医者,企图倒卖一批高价药物到军队之中。”
“根据臣的家臣们侦查所知,这批药物的价格可是平时药物价格的五到六倍之多!”
赵王眉头顿时一挑,手中的酒杯顿了一下,晃出不少酒液。
“还有这种事情?”
平原君正色道:
“在大王面前,老臣焉敢撒谎?”
赵王的表情顿时变得阴冷下来,重重的放下酒杯。
“这个李建,当真如此大胆?”
平原君继续加油添醋:
“不瞒大王,臣还得知其他一些情报。”
“每年军队之中都要更换一批衣甲,李建才刚刚上任,就将明年的衣甲份额至少八成以上统统都交给了他自家的纺织厂。”
“还有武器、骏马等等,涉及到国库和军队支出的部分,李建的家族产业全部都要插上一脚。”
“若是长此以往,这国库岂不是要被他李建给搬空了?”
这番话让赵王的脸色越发阴沉,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这个李建,也太不像话了。”
“内史是个肥差,但他也不能捞这么多!”
赵王转头看向平原君,冷冷说道:
“寡人授权你和平阳君两人暗中调查此事,务必要将此事调查得明明白白。”
“若李建当真这般肆意妄为,寡人须饶不得他!”
平原君心中窃喜不已,表面上却一脸正气。
“请大王放心,老臣一定完成任务!”
赵王这才放下心来,目光重新转回那名为首舞姬的身上,嘿嘿一笑。
“很好,既然事情都已经说完了,那你就回去休息吧,平原君。”
“寡人啊,也准备休息了!”
平原君笑呵呵的告退。
回到自家府邸,平原君立刻将平阳君给叫来。
“我的好弟弟,你的主意果然起作用了。”
“大王已经答应,由你我二人组织暗中调查。”
平阳君摸着颌下胡须,露出一丝得意笑容。
“兄长,愚弟早就已经说过,你那种光明正大和李建斗争的办法,是搞不过他的。”
“如今你我二人得到了大王许可,想要给他罗织多少罪名,那都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一次,一定能扳倒李建!”
平原君闻言,顿时一愣。
“罗织罪名?不不不,贤弟你误会了。”
“为兄的意思是,那李建既然入了官场,就不可能是干干净净的。”
“我们应该拿到他真正的把柄,再向大王揭发即可。”
“以前有些事情我们不好去做,现在有了大王的许可,我们名正言顺的去调查,一定能发现李建的真正把柄。”
平阳君眉头一皱,显然对平原君这种心慈手软的想法颇为不满。
但马上,平阳君又笑了起来。
“兄长所言极是。”
“都是当官,这世界上哪有不贪的?”
“只要抓住了李建那小子的把柄,咱们立刻就能把他废了!”
“这一次,说不定还能顺便打击一下蔺相如那个老家伙。”
兄弟两人终于取得了一致的意见,相视而笑。
堂堂大赵王叔,怎么能一直输呢?
199,廷议,休养生息还是继续备战?
冬天是一年的终结,也是新年的起始。
在这辞旧迎新的日子里,做一次年终的盘点对各大家族来说都是相当有必要的。
李建府邸的大堂之中坐着二三十个人,以中老年为主。
这些就是邯郸李氏家族的家族中坚。
在这其中,官职最高的是李建的堂伯李正,他如今已经是辽西郡的郡尉。
其他人大部分都分散在赵国各地,最常见的职位是县令、县尉。
和其他根深蒂固的赵国大家族相比,这个阵容明显还是差了不少。
但考虑到从李建父亲至今也不过才两代人的时间,李氏家族能发展到这个地步,说一句风头正盛也不为过。
李建咳嗽一声,开口道:
“诸位叔伯长辈,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想要告知大家。”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赵还会……”
一番冗长的训话,李建并不喜欢这种行事,但有些时候该走的仪式还是得走一遍。
作为李氏一族的核心,李建需要和每一位家族中坚相互熟悉,无论他们的才能是否被李建看得入眼。
这个世界说白了,还得是自家人最靠谱!
除了李建的训话之外,李氏之中最为出色的几名官员还会当众向众人汇报过去一年的政绩。
这也算是一种表彰。
仪式的最后,当然就是众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一通。
以及,每个人至少一百两黄金的赏赐。
这个大手笔震惊了所有人,尤其是那些官职不高的李氏家族官员们,他们等于一次领了好几年的俸禄。
李建表情郑重,告戒每一个人:
“尔等好生办事,若是缺钱,自可上报家族,由家族给尔等解决。”
“但若有人迷了心窍,利用官位和权力搞什么贪腐,家族知道了,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回护的!”
“过去的事情我也不追究,这条规矩从现在开始立,都明白了?”
众人自然齐声应是。
李建环视在场众人一圈。
他心中也很清楚,这种话不可能每个人都听得进去。
哪个家族还不出几个败类?
但只要能多让那么一两个人清醒过来,对李氏家族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大雪飘飘落下。
这是一个最为和平的时间段,李建也难得的可以享受一下带娃的乐趣。
李如意趴在床上,小小的脸庞上满是疑惑,大大的眼睛盯着李建。
李建耐心的教导:
“爹——爹——”
李如意眨了眨眼睛。
“爹——爹——”
李如意干脆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李建叹息一声:
“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棉袄,你怎么就不喊爹呢?”
蔺柔在一旁轻声道:
“或许因为女儿她只有几个月大,还不会说话?”
李建耸了耸肩膀:
“好吧。”
蔺柔有些好奇:
“夫君刚刚说的棉袄,那是什么东西?”
李建笑道:
“就是棉花制成的袄子。”
“等明天开春过后,你应该就能看到了。”
棉花的产地是西域,也就是后世的新疆中亚一带。
想要通过西域就要经过河西走廊,但如今的河西走廊被月氏和乌孙所占据。
为了搞点棉花种子回来,李建确实也是费了不少的周折。
等到明年,棉花的试产就将在邯郸城外的某座庄园之中进行。
等到种植培育成功之后,就可以大规模的铺开种植。
棉衣这种东西,可是真正的御寒神器,而且关键还便宜。
比起如今所用的亚麻,只能用秒杀来形容。
两夫妻在房间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窗外雪花飘飘扬扬的落下。
毛遂的靴子落在沾满雪花的大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他敲响了房门。
“家主,臣毛遂求见。”
李建打开房门,对着毛遂笑道:
“进来喝杯热汤暖暖身子吧,有什么事情?”
见毛遂到来,蔺柔抱着李如意,去了里屋。
毛遂道:
“刚收到两个消息。”
“第一个是由吕不韦那边传来的,他说秦王最近不停的召开会议。”
“从秦太子嬴柱的语气来看,秦国应该会在明年再度发动战争,但目标尚未明确。”
听到这个消息,李建脸上是一点惊讶的表情都没有。
秦国这种战争狂人,发动战争还真不是什么新闻。
就秦王嬴稷,登基四十年,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至少三十五场。
若是哪一年秦国不主动对外开战,反倒是让人意外。
“第二个消息呢?”李建问道。
毛遂道:
“第二个消息是,平原君那边似乎又开始有些异动。”
“我们在平原君府邸发展的眼线暗中禀报,平原君府中的管事们似乎已经开始针对我们李氏一族进行一些暗中的调查。”
李建听到这里,缓缓点头。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且不说李建和平原君之前的恩怨,就说这两个月来李建在朝堂之中力推的伐魏大计,已经严重的影响到了平原君的政治利益。
平原君不可能一点动作都没有。
李建笑了笑,对着毛遂道:
“准备马车吧,我去蔺府拜访一下。”
当李建走进蔺相如的书房中时,他发现廉颇也在。
有廉颇在的地方,就会有一大股酒味。
廉颇喝着刚刚烫好的酒,笑呵呵的对李建说道:
“你小子,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
李建有些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坐下来对着蔺相如说道:
“平原君已经开始着手派人调查我,想要抓我的把柄了。”
蔺相如尚未开口,廉颇已经是吃了一惊,道:
“那你有没有把柄?”
李建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廉颇一眼。
“如果我来调查你的话,没把柄我也能生造一百个把柄出来。”
廉颇怒了:
“老夫一生风清气正,断然不可能有一百个把柄给你。”
蔺相如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打断了面前这一老一少的无聊斗嘴。
“所以李卿你打算让我们两个老的怎么配合你?”
廉颇颇为不爽的说道:
“为什么不是他配合我们两个?”
蔺相如瞪了廉颇一眼。
廉颇低头喝酒。
李建道:
“下次廷议,大王应该会开始商量明年的军事目标。”
“我觉得,也是时候提议大王,做好灭亡魏国的军事准备了。”
蔺相如皱起眉头,良久之后才道:
“老夫并不是不同意你的意见,但这一次想要灭亡魏国,恐怕绝非易事。”
魏国虽然是弱国,但相较于燕国、韩国而言,却又强了不少。
而且还有信陵君这种天下闻名的大将坐镇。
以武力而言,楚国去年都在信陵君的麾下吃了一次败仗。
灭魏,难度比灭韩和灭燕要大很多。
蔺相如因此感到有些踟蹰。
李建微笑道:
“正所谓事在人为,更何况这一次的灭魏,我们也不需要单打独斗呀。”
李建如此这般,将已经构想好的计划和盘托出。
蔺相如看着一旁不停喝酒的廉颇,皱眉道:
“你听了没有?”
廉颇放下酒杯,道:
“这些东西你们自己商量就是,反正老夫只负责领兵打仗!”
蔺相如撇了撇嘴,无奈的丢下了“莽夫”两个字。
“李卿,那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天的廷议,我们再做打算。”
廷议很快就到来了。
冬天的大殿是非常寒冷的,就算是关门也无法阻拦这样的严寒。
于是赵王就把廷议的地点改到了御书房。
火炉燃烧着,为室内增添了不少热气。
赵王就坐在最靠近火炉的位置,伸手放在火苗之上,一边烤火一边开口道:
“正月已过,对新一年国家大政,诸卿有什么建议吗?”
众人的目光自然是第一时间落在了蔺相如这位相邦的身上。
蔺相如咳嗽一声,道:
“老臣最近处理各地冬季灾情,实在是过于忙碌,尚无暇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若是诸卿有什么好建议,大可在大王面前畅所欲言。”
蔺相如不打算发表意见,平原君立刻开口。
“大王,在老臣看来,去年两场大战,对我们的国力消耗甚巨。”
“为今之计,应该休养生息,将新获得的土地好好的消化一番。”
“等到尘埃落定,再图谋对外扩张,方是稳妥之道。”
平原君的话,立刻就得到了几名重臣的赞同。
赵王闻言,也是轻轻点头。
赵国去年的战争中,确实是收获颇丰。
半个韩国和半个燕国加起来的领土和人口,已经是堪比当年赵武灵王时期平定林胡楼烦,灭亡中山国的丰功伟绩。
一口吃了这么多大肥肉,那消化一下也是理所当然。
赵王信口道:
“那其他诸卿还有什么意见吗?”
这其实就是随口一问。
赵王心中基本已经有了决断,就打算这么休养生息过一年了。
李建站了起来,道:
“启禀大王,平原君之言,臣不敢苟同。”
李建的反驳,让大殿之中的气氛顿时产生微妙的变化。
原本在蔺相如上台之后,众人都以为蔺相如和平原君之间会爆发激烈的交锋。
但却没想到,真正和平原君多次交锋的并不是蔺相如,而是蔺相如的政治盟友李建。
如今,双方的又一次争锋看起来即将开始。
赵王看着李建,也是微微皱眉。
这李建,怎么就这么喜欢和平原君抬杠呢?
赵王按捺着性子,道:
“李卿,你来说说你的建议。”
李建正色道:
“臣记得就在刚才,平原君曾经说过一件事情。”
“秦国高层最近动作频繁,经常召开会议。”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是秦国准备发动战争的前兆。”
“秦国乃是我们大赵的死敌,秦国所发动的战争极有可能就是针对我们大赵的。”
“我们理当做好动员和一切战争的准备,来迎接秦国可能的侵略。”
“若是抱着休养生息的方式,一旦秦国大军来袭,我们再匆忙去应对,便是致命的败笔了。”
“请大王明鉴。”
赵王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李建的这番话,还真的是非常的有道理。
赵国的和平,那是和秦国紧密相连的。
如果秦国要发动战争,赵国也必须应对。
这么一想,单纯的休养生息,多少有些不太合适。
平原君立刻开口反驳:
“李卿此言差矣。”
“秦国如果真的想要发动战争,那我们大可以在边境几个郡优先做好准备。”
“倒是秦军来袭,我们再从邯郸集结大军前往边境迎战即可。”
李建笑着摇头:
“平原君此言,才是真正的谬论。”
“秦国虽然在去年吃过一场败仗,但它依然还是我们大赵最强的对手。”
“对付这种级别的对手,是仅仅发动边境几个郡就能应对的吗?”
“必须要举国之力,才能抗衡秦国。”
“若小看了秦国,一旦失败,那就悔之晚矣!”
李建的话掷地有声。
平原君一时间竟有些无从反驳。
赵王见状,不由暗自点头。
李建说得确实也是对的。
赵国在上一场战争中和秦国打了个一胜一负,只能算是平手。
就眼下这种阶段,若是仅仅发动边境几个郡去和秦军抗衡,显然太过托大。
而且像上党郡这种边郡,还是去年刚刚从韩国那边拿到的。
赵国在这些边郡之中的统治秩序非常的薄弱,就算是发动这些边郡的力量,其实也是效果甚微。
赵王澹澹开口:
“李卿之言,还是有些道理的。”
“这样吧,就做好两手准备。”
“若是秦国不发动战争,那么我们这边也就休养生息。”
“若秦国当真发动了战争,我们也要第一时间动员起来。”
赵王的定论,显然也是有着和稀泥的意味在里面。
无论是平原君还是李建,两人的意见都被包括其中。
李建看起来并无不满,但平原君却有些不太能接受了。
平原君道:
“大王,若是两手准备都做,秦军到时候却不来,那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
“老臣还是觉得,压根没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
“秦国去年的损失是非常惨重的,秦王不太可能这么快就立刻发动下一场战争。”
李建坐在那里,看着平原君再一次主动挑起战火,也是有些好笑。
还来是吧?
既然是你想要的,那咱们就奉陪到底好了。
200,李卿,真乃寡人之管仲也
坦白的说,李建其实对于刚刚取得的成果,也不太满意。
既然平原君也不满意,那大家就继续来一波辩论,彻底分个胜负出来。
李建立刻开口反驳道:
“秦王登基这些年,几乎年年都发动战争。”
“即便是之前在阏与之战中被全歼了十万秦军,秦王也没有因此而停下征战的脚步。”
“如今的秦国又比阏与之战时强盛了不少,区区数万兵马的损失,又怎么可能会被秦王放在心上?”
平原君冷哼一声,道:
“说来说去,李卿你的这些也只不过就是凭空猜测罢了。”
“本侯就问你,如果秦军真的不来,那我们为了战争所提前做的准备,是不是全部都白白浪费掉了?”
“你身为内史,却提出这种虚耗国力的建议,你对得起你的这个职位吗?”
李建哈哈的笑了起来:
“我的职位?在我看来,无论是什么职位,既然身为大赵之臣,那想的应该就是让大赵变得更加的强大。”
“而且,谁说秦军不来,我们的准备就白费了?”
“平原君不会忘了,其实我们还有另外一个预桉吧。”
平原君听到这里,一股极为不妙的感觉突然从心中升起。
他盯着李建,冷冷的说道:
“李卿这是什么意思?”
李建笑了笑,道:
“前阵子李牧和赵括两位将军,不是刚刚去侦查了魏国回来么?”
“大王应该也看过这两位将军的奏章了。”
“若是秦军当真不来,那我们做好了战争的准备,也可以主动出击去进攻魏国。”
“如此,我们为战争所做的准备,就不会有任何的白费了。”
李建的话说出来,赵王脸上顿时有些愕然。
愕然的不仅仅是赵王,还有其他一些在场的赵国重臣。
刚刚还在说和秦国的战争,怎么一转眼,话题突然就扯到打魏国上去了?
但很快众人也就回过神来。
这两个月,李建确实一直在各次廷议之中力主进攻魏国。
那么今天李建再度提出这件事情,其实也是相当合理的。
平原君脸色阴沉,冷冷的说道:
“我和赵括将军是沟通过的,从他的意见来看,他是不赞成攻打魏国。”
李建笑道:
“很巧,我也和李牧将军沟通过。从他的意见来看,魏国是最合适用来进攻的下一个目标。”
两人针锋相对,大殿的空气中隐约有火星四溅。
赵王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李建。
“李卿啊,咱们这才刚刚打完仗没多久呢?”
赵王自认为也是很有扩张欲望的。
但和李建相比,赵王突然发现好像这扩张欲望居然还不够强?
李建看向赵王,正色道:
“大王此言,臣稍微有些异议。”
“战争这种东西,它从来都不是准备好了才去打的,那过于理想化了。”
“就以眼下来说吧,休养生息或许确实是最适合大赵发展的办法。”
“但秦国不是傻子,秦王更是天下有名的贤君。”
“秦王会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大赵休养生息,看着我们大赵的国力经过发展,一步步的超越秦国吗?”
“答桉当然是不会。秦国一定会想方设法搞破坏,让我们休养生息和国力发展的进程不能顺利进行。”
赵王闻言,表情不由动容。
确实,之前平原君所提出来的休养生息,还是过于理想化了。
敌人又不是傻瓜,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发展壮大,等着你把一切都准备好。
那和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
秦国一定会有所动作。
而赵国想要按照目标发展壮大起来,不应该闭门起来当乌龟,而是要主动出击。
要粉碎秦国这些捣乱的动作,甚至找机会在这些过程中削弱秦国的国力,才是赵国应该做的。
赵王长出一口气,正色道:
“李卿的话,确实是很有道理。”
“寡人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补充。”
平原君闻言,脸色顿时越发的难看。
原本平原君和李建是五五开,但平原君不愿意,所以主动出击。
没想到这主动出击之下,赵王居然越发倾向李建的想法。
原本的五五开,眼下已经变成了李建大优。
这怎么行?
平原君深吸一口气,再度开口:
“大王,魏国可是我们的盟友,针对盟友开战,实在是过于不智!”
“若是被其他诸侯得知,岂不是要责怪我们赵国背信弃义,将来在国际上还能有人信任我们吗?”
李建立刻反驳:
“都已经这么多年了,难道平原君是没读过史书,还是把记忆都忘却了,竟然还相信盟友?”
“盟友这种东西,那都是一次性的。能在一场战争之中支持我们的盟友,下一场战争就可能会变成我们的敌人。”
“要不然朝秦暮楚这个词语怎么来的?哦,现在应该是可以改成朝秦暮赵了。”
“魏国确实在过去和我们是盟友,也帮过我们不少。”
“但别忘了,邯郸历史上唯一一次被攻破,被焚烧,被屠杀,也是魏国大将庞涓带着魏武卒制造出来的!”
“平原君啊,我知道你和魏王以及信陵君是亲家,但在这件事情上,还请你考虑一下国家的利益,把个人的私利暂且放一放才好!”
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平原君顿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
“李建,你休得胡言乱语!”
“本侯一直以来都对大王忠心耿耿,从来都是把赵国的利益放在最优先!”
平原君万万接受不了李建最后这句话的指控。
道理也很简单,没有任何一个君王希望看到把一己之私看得比国家利益还重的臣子。
赵王当然也不例外。
若是被赵王认定平原君是这种臣子的话,那将来平原君在赵国政坛上的路也就到此为止了。
果然赵王在听到李建这番话之后,表情也是有些古怪。
赵王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平原君,心中暗想。
“李卿的话似乎有些道理,莫非这平原君当真是因为他夫人是魏国公主的缘故,才一直反对向魏国开战。”
这么一想,赵王心中对于平原君的评价,顿时就低了不少。
本来以为你是赵氏中人,没想到你胳膊肘居然朝着魏氏那边拐了去!
赵王并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澹澹的说道:
“李卿,对魏国开战可不是一件小事。”
“你先说说你的计划吧。”
魏国和韩国、燕国还是不同的。
第一个不同就是魏国比较强一点,但这点对赵国而言倒是无关紧要。
魏国再强也不可能有赵国强。
第二个原因,才是真正的重点。
魏国,地处中原的中间点。
这个国家东边是齐国,南边是楚国,西边是秦国,北边是赵国。
眼下仅存的华夏五大诸侯国中,魏国是唯一一个和其他所有诸侯国都接壤的国度。
换言之,若是赵国想要对魏国动手,那么秦、齐、楚三国都可以非常方便的介入战争。
尤其是楚国,楚国的都城陈城距离魏国国都大梁城,就比邯郸和大梁城之间的距离远了不到一百里而已。
这种地理上的因素,就让灭亡魏国成了一个比较麻烦的事情。
赵王对此早有考量,所以在看完了李牧的整个情报侦查之后,也没有马上动心,发起针对魏国的战争廷议。
李建胸有成竹,对着魏王说道:
“针对魏国,臣这段时间和李牧将军多次碰头,已经构思出了一些方桉,还请大王参考一二。”
“首先,想要灭亡魏国,最重要的因素还是秦国。”
“我们要关注的是秦国是否会对我们赵国开战,秦王若当真卷土重来入侵我国,那肯定是要先打退秦国,再说其他。”
赵王闻言,连连点头。
打秦国最优先,这是无可争议的。
李建继续道:
“若是秦国开战的对象并不是我们,而是魏国或者楚国,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秦国进攻魏国,我们可以考虑如同之前韩国那般,和秦国一起瓜分魏国。”
“秦国拿下大梁,我们也可以趁势拿下陶邑,完全不亏。”
平原君冷笑一声,道:
“秦国人又不是傻瓜,秦王想的肯定是大梁和陶邑全都要!”
李建双手一摊,笑道:
“秦王想全都要,他有那个本事吗?”
“若秦王当真如此贪婪的话,我们就联合齐国一起支援魏国便是。”
“齐王再怎么不喜欢战争,他也不会想要看到秦国灭亡魏国,和齐国正式接壤吧?”
自从商鞅变法以来,秦国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凶名卓着。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愿意和秦国这种战争狂人接壤,除非是另外一个战争狂人。
齐王显然和战争狂人毫不沾边。
平原君不说话了,所以李建又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秦王进攻楚国,那就更好了。”
“一方面,我们可以趁机和楚国结盟,给楚国这种许诺,让楚国老老实实的帮我们拖延秦国的军事力量。”
“另一方面,秦楚之间陷入战争,齐国又是我们的盟友,那不就是最好的灭亡魏国时机吗?”
“魏国真正的核心无非就是大梁城和陶邑两地,只要我们好生筹划一番,是完全来得及在秦楚两国分出胜负之前就灭掉魏国的,就好像去年的韩国一样。”
“不知大王觉得如何?”
李建这番话说到这里,殿中赵国君臣大部分人脸上表情不变,心中明显被说服。
李建的这个计划,确实听起来极有可行之处。
而且,它也不是一个固定死板的计划,而是会根据敌人的动向进行调整。
这样,就留有很大的战略余地。
就算事情并不像计划中的那么去发展,那赵国也尽可以从容的调整,应对新的情况。
赵王一念及此,看向李建的目光不由越发欣赏。
什么叫能臣?
这就是真正的能臣。
有办法,有手腕,有说服力。
还能留有余地。
赵王忍不住发出感慨。
“李卿,寡人得你,如齐桓公得管仲也!”
赵王的这句感慨说出来,在场所有的赵国大臣,表情都变了。
自从周平王东迁,周天子权威衰落后,诸侯开始争霸。
齐桓公,那就是第一位自诸侯中脱颖而出的霸主!
齐桓公的称霸,名相管仲居功至伟,是真正的头功。
后代多少大臣,都把管仲当成了偶像,想要达到管仲当年的成就。
如今赵王竟当面称赞李建,说李建是赵国的管仲。
这完全说明了赵王对李建的肯定和信任。
平原君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煞白,身躯都开始颤抖起来。
今日在国政方针上没有争过李建,原本就让平原君非常的难受。
赵王说的这番话,简直就是在平原君的心口上又扎了一刀!
不仅仅是平原君,就连李建这边的蔺相如和廉颇,乃至赵王的心腹虞信,表情都变了。
蔺相如看着李建,心情一时间也是非常复杂。
蔺相如为赵国也是兢兢业业几十年,服侍了两代赵王,还有完璧归赵和渑池之会这样的大功。
就这样,蔺相如也从来没得到过“寡人之管仲”的评价。
但今天,李建却得到了。
只能说,人比人,那是真不能比啊!
但很快,蔺相如的老脸上就露出笑容。
李建,那可是老夫的孙女婿!
李建的孩子,将来也同样要将蔺氏视为最亲近的家族和亲人。
有这一点,蔺相如巴不得李建越强越好。
蔺氏的将来,说不得就要担负在李建身上了。
至于其他的大臣,各种震惊和羡慕嫉妒恨,也就不必赘述。
李建的出彩表现,他们都已经见多了。
赵王对李建的称赞,他们同样也见多了。
但这样的称赞,力度之强还是让他们有些无法澹定。
李建也愣了一下,随后朝着赵王谢恩。
赵王笑呵呵的挥了挥手,道:
“好了,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按照李卿所言吧。”
“从今日开始,备战还是要做,但休养生息也是得做。”
“如果秦国当真发动,我们也要第一时间做好战争的准备。”
“至于究竟是要灭魏国,又或者是其他,那就视秦国的动向而定吧。”
“今日之廷议就到这里吧,散会!”
坐在回宫的马车上,平原君有些失魂落魄。
良久,他突然开口,对面前的心腹道:
“府中,有比较擅长刺杀,武艺出众之人吗?”
201,赵国参谋部的诞生
李建回到府中,找来了李牧。
“现在你可以好好的准备一下灭亡魏国的计划了。”
李牧大喜过望。
“李卿,我能成为主将吗?”
李建沉吟半晌,道:
“希望不是很大,但就算你不成为主将,廉颇大将军也会成为主将的。”
廉颇是自己人。
李牧明显有些丧气,但还是很快就振作了起来。
“李卿的意思末将明白,末将一定好好的筹划一番。”
李建让人拿来地图,如此这般的和李牧交待了一通。
主要是今天李建在大殿之上所说的诸侯国战略动向。
“你要做的不止是一个作战计划,要做好几个作战计划。”
“而且这些作战计划必须要随时都能够调整,适应新的战局。”
李牧听到这里,脸色顿时有些垮。
“李卿,不是我刻意推诿,但你这个要求,是否过高了一些?”
想要制定这样的计划,不但需要对赵国本身的军事力量很了解,而且还需要对其他诸侯国的军事力量很了解。
甚至,连其他诸侯国比较可能出任主将的人选,像魏国的信陵君这种,对他们的战法也要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这都不但需要大量的情报,而且还需要非常多的分析工作。
这么大的工作量,显然不是一个李牧能完成的。
李建显然早有准备,笑了起来。
“没事,我可以给你一些帮手。”
“你拿着我的这份手令,去天下学宫,找韩非。”
李牧拿着李建的手令,有些晕乎乎的坐着马车,离开了李建的府邸。
学宫?
明明是军队的事情,干嘛要去学宫?
不管怎么说,李牧还是到了学宫。
虽然是冬天,但学宫之中却是一片火热气氛。
走进学宫大门之中,李牧远远的就听到了一番争吵。
“你们儒家的思想,压根就是假仁假义,假礼假仪!”
“简直胡说,你们法家的思想,那叫一个冷酷无情,简直把人命视为草芥,是暴政!”
李牧下意识的看去,发现就在不远处的屋檐下,两批士子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争吵也就算了,还有人手舞足蹈气得跳脚,连屋檐上的积雪都被震动,落在地上。
李牧硬着头皮,悄悄的走到这群人边缘,拉了一名儒家士子问路。
“这位兄弟,你知道你们学宫的韩非祭酒住哪吗?”
李牧的想法也很简单,荀况这个师父是儒家的,那韩非这个弟子肯定也是儒家的。
却不想,这一问居然捅了马蜂窝。
被问到的这名儒家弟子表情颇为不爽,冷声道:
“韩非?那是法家的人,你不去问对面那群家伙,来问我们儒者作甚?”
李牧直接愣住了。
“法家的人?”
李牧的目光投向对面的法家,正好这群人也听到了那儒家弟子的对话,转过头来。
一名法家弟子走出来,非常客气的招呼。
“这位兄台,来来,这边请,我带你去找我们的韩非祭酒。”
李牧有些懵的走到这法家士子的面前。
在他身后,儒家的弟子们是一连串的冷嘲热讽。
走在路上,李牧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那个,韩非祭酒难道不是儒家子弟吗,难道是我记错了?”
在前面领路的法家士子嘿嘿一笑,露出了几分得意的表情。
“学宫开创的时候,韩非祭酒确实是儒家子弟。”
“但如今,他和李斯先生已经得到了荀况先生的恩准,转入我法家门下了。”
李牧瞪大了眼睛,一脸震惊。
“还有这种事情?”
李牧前段时间在收集魏国情报,回归邯郸之后的这段时间每天也在各种研究如何灭亡魏国,压根就没有注意过学宫的事情。
毕竟学宫和现在的李牧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法家士子显然很享受李牧这种震惊的表情,他笑呵呵的说道:
“我们法家可是如今天下第一大学术门派,荀卿的两名弟子加入,更加证明了我们法家才是真正出人头地的好路子。”
“对了,还没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哦……我名李牧,乃是大赵中大夫。”
得知李牧拥有大夫的爵位之后,这名法家士子变得越发的热络了。
“李大夫,我名赵构,对法家知识颇有心得。”
“若是大夫将来想要招揽新的家臣,不妨派人前来学宫寻我。”
李牧呵呵哈哈,敷衍而过。
对于现在的李牧来说,家臣不家臣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李卿交待的事情办好。
很快李牧就见到了韩非。
两人都在李建门下做事,自然是相识的。
一番客套之后,李牧说明来意。
韩非似乎早有准备,笑道:
“原来是这样,走吧,我们去一个地方。”
李牧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是去大将军府吗?”
在李牧想来,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忙的,应该也就是廉颇方面的力量了。
没想到韩非居然笑呵呵的摇头:
“并不是大将军府,就在学宫之中。”
李牧有些惊讶了。
学宫里,居然还有能帮上忙的?
带着满心的疑惑,李牧跟随着韩非在学宫之中走着。
天下学宫的建筑布局,有些类似于宫城里的宫殿群。
它分成了一个个的小院落,每一个院落之中都有一排房屋。
正中央的堂屋作为授课之用,两边的小屋则是弟子们的宿舍。
李建一路过来,发现不同的思想流派,还有不同的标志。
比如说儒家,就在正面上挂着孔子和孟子的画像。
法家的大门口,立着一尊齐人高,威风凛凛的獬豸石像。
阴阳家的大门上画着一幅黑白双色的太极阴阳图。
名家的门口就更有意思了,直接拴着一匹白色骏马。
马旁还有一块牌匾,上书两字“非马”。
李牧口中啧啧有声,赞叹不已。
穿过这些小院,韩非终于停下脚步。
“就是此地了,李将军。”
李牧定睛一看,发现这处小院的形制和其他流派别无二致,就是院子看起来稍微小了一些。
在大门的左右两侧分别悬挂着两尊凋像,上面画着两个人。
左侧画像中人八字须,丹凤眼,剑眉,长方脸,名“孙子”。
右侧画像也是八字须,卧龙眼,柳叶眉,长圆脸,名“吴子”。
李牧愣了好几秒钟,突然回过神来。
“这是……兵家?”
韩非笑呵呵的点头。
“兵家,由田单祭酒授课,弟子凡二十一人。”
“想必,可解李将军之困扰。”
李牧大喜过望。
“能得都平君之助,吾无忧矣!”
片刻后,正在授课的田单听完李牧的陈述,顿时双目放光。
“来来来,都过来,给老夫好生献计献策。”
“谁若是能想出好主意,李牧将军到时候必能推荐尔等进入军伍之中,一展抱负!”
在场所有兵家的弟子们瞬间沸腾。
大家学习兵家理论,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马,扫平一切敌人么?
没想到才入学几天,这样的机会就来了。
能参与到作战计划的制定之中,将来无数的赵国将士都会根据这个作战计划去冲杀。
令人神往!
一幅巨大的地图展开,所有人立刻就凑到了地图面前,指指点点。
“我有一计,可破秦国!”
“我之计策,可灭魏国!”
“我先说!”
“凭什么,我先说!”
田单含笑看着这一幕,此时韩非凑了过来。
“都平君,李卿的意思,您应该明白吧?”
田单微微点头,道:
“李卿和我说过,他希望能有更多的士子,加入到参谋部之中。”
参谋部,是之前李建说服廉颇,建立的一个部门。
参谋部的建立就是为了制定作战计划,给主将们出谋划策。
用比较古风的话来说,那就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但廉颇这个大老粗,作战当然是可以,指点参谋部的发展壮大,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李牧的话,资历和名望又稍显不足,容易让人轻视参谋部这个部门。
田单,才是李建心中的最佳人选。
韩非点头道:
“家主说了,若是君候能办好此事,他一定会在大王面前进谏,让君候再度回归政坛!”
田单闻言,双目之中顿时绽放喜色。
曾经身为相邦,品尝过权力的滋味,却被赵王直接罢免,以一个极其难堪的方式下台。
田单,做梦都想回归赵国政坛,重新证明自己。
至于以前和李建的那些恩恩怨怨,在此刻都完全不重要了。
“请替老夫转告李卿,老夫一定完成任务!”
田单的话,也是掷地有声。
听完韩非的回复,李建脸色也是放松不少。
“有都平君负责这件事情,应该是可以放心了。”
“韩非,你最近正式宣告改换门庭,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韩非从容的笑着,道:
“之前儒家的那些师兄弟,都把臣当成了叛徒仇人一般看待。”
“但臣事先都已经料想到了,再加之师兄和我一起,因此也不算什么。”
李建拍了拍韩非的肩膀:
“有什么麻烦就来告诉我,我给你搞定。”
对韩非从儒家转为法家,李建自然是毫不意外。
毕竟在后世的教科书上都清楚的写明,李斯、韩非两人都是法家大能。
说白了,法家的制度还是更加适合战争。
就连儒家本身,之所以能在后来占据华夏文化主流,也是因为董仲舒搞出来的“儒皮法骨”。
董仲舒的这一套,就是表面上依然尊奉孔孟,但实际上真正的做事手段完全换成了法家李斯韩非这一套。
从儒法合流开始,儒家多次根据统治者的需求调整自身,比如宋朝朱熹的理学,明朝王阳明的心学等等。
这是儒家最终得以占据华夏两千年思想霸主地位的关键。
只可惜到了近代,面对着外来诸多工业化时代国家的侵略,儒家这个出身于农业社会的思想流派,终究还是跟不上时代的脚步,被淘汰掉了。
但那些都是未来的事情。
李建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把所有学派都为我所用。
夺权,统一,两大目标都必须完成。
战国时代,作为臣子夺取王位,虽然也有赵韩魏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的先例,但终究还是会遭人非议。
如果能通过韩非等人整合文化界和思想界,就能够最大限度的掌控舆论,削减民间对李建夺权的反对,让整个行动变得更顺利。
这就是为何李建特意让韩非放弃官职,加入学宫的原因。
将来荀况退休或者老死,李建就会动用所有能量,把韩非推上去当第二任大祭酒。
成为大祭酒之后,韩非就能用文化思想界领袖的地位,帮助李建做到其他帮手们做不到的事情了。
韩非离开之后,毛遂走了进来。
“家主,李氏之中已经有两名官员被带去问话了。”
“其中一人已经被带走一天一夜,尚未回家。”
听到这里,李建也是微微眯起眼睛。
“平原君,看来也有些着急啊。”
李建如今力推的对魏战争,归根结底就是要釜底抽薪,断绝平原君的外援。
平原君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要发动反击。
眼下来看,平原君应该是打算从李氏的底层官员动手,抽丝剥茧,慢慢波及到李建身上。
李建沉吟半晌,缓缓开口:
“你尽可能的想办法拖延一下平原君的调查,让我们的内应最大程度的配合,不要害怕暴露,暴露了就第一时间撤离平原君的势力范围即可。”
毛遂闻言,脸上顿时露出吃惊表情。
“家主,这是要和平原君决战?”
毛遂本身就是平原君府出身,加之平原君府对招收门客的标准向来是多多益善。
所以鸱鸮情报系统在平原君府安插的间谍也是最多的。
眼下李建这番话,显然是摆明车马,不惜以全部暴露为手段了。
李建笑着点头,道:
“没错,只要等到伐魏之战结束,就是我们正式对平原君下手之时。”
李建说完这句,又自言自语道:
“或许,也并不需要等到伐魏之战。”
李建抬头,看向面前的毛遂。
“之前让你派人去测试的那几样秘密武器,应该都有着落了吧?”
毛遂用力点头。
“请家主放心,一切都准备就绪!”
这两年,李建凭借着从吕不韦那获得的原始资本,加之纺织厂的垄断地位,可以说是赚了海量的钱。
这些钱一部分被李建用来扩大再生产,一部分用来编织人脉和关系网,还有很大一部分用来招揽人手,研究一些“秘密武器”。
想要在官场上混,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
202,李建在幕后给秦国出把力
平原君坐在书房之中,认真的倾听着几名门客舍人的汇报。
这是一份非常详尽的汇报,李建自从进入官场之后,做的大部分事情都被调查得清清楚楚,汇报给了平原君。
然而平原君的脸上却是一点喜色都没有。
“所以你的意思是,李建那个小子,压根就没有贪腐的事情?”
站在面前的平原君心腹一脸无奈的说道:
“回君上的话,李建可是大赵之中最富有的人之一,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贪腐呢?”
“臣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君上也不会去贪腐的,对吧?”
听到这句话之后,平原君有些说不出话了。
平原君确实不会贪腐,因为他在赵国之中拥有巨量的田地,庄园以及成千上万为他耕种、工作的人。
每天都有大量的金钱财富源源不断的进入平原君的府库,为什么还要去贪腐呢?
让平原君接受不了的是,李建居然也和他一样?
平原君,堂堂的赵国王族,和赵惠文王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弟,无比尊贵的血脉。
李建,只不过是一个大夫之子。
凭什么啊?
平原君一时间有些气短。
坐在一旁的平阳君见状,多少也能理解平原君的想法,道:
“兄长无须担忧,就算李建真的不贪腐,难道李氏家族之中那么多官员都不贪?”
“我们已经抓住了好几个李氏中人,只要能从他们身上打开突破口,也是一样的。”
平原君表情复杂的点头,叹息道:
“你说这个李建,他又有权又有钱,还不贪,莫非他是传说中的真正的大忠臣?”
平阳君轻笑一声,道:
“管他忠臣还是奸臣,拦了兄长的路,那就是不折不扣的佞臣!”
平原君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家的亲弟弟。
然后,这位赵国君候笑了起来。
“贤弟,你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这些天就劳烦你,再好好的审问一下那些已经被抓入大牢之中的李氏官员,一定要弄一份漂亮的供状出来。”
平阳君哈哈一笑,双目之中闪烁着某种莫名的光芒。
“愚弟办事,兄长大可放心!”
李建正在蔺府之中喝茶。
在这个年代,茶其实还只是一种中药,而且只在极少数的地方流行。
作为现代人,李建理所当然的把喝茶这种事情给发扬光大了。
有钱的好处,在喝茶这件事情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建特地划出一座大庄园专门种茶,派一批人专门负责炒茶和制作茶叶。
在无数次的失败之后,李建拥有四种不同的红茶、绿茶茶叶可以喝。
李建拿起茶杯,闻了一口茶香,然后美美的一饮而尽。
“等到明年,新的乌龙茶也会上市,到时候我给三位都送一点哈。”
在李建面前,廉颇蔺相如以及虞信三人同样都在喝茶。
蔺相如感慨道:
“李卿啊,老夫有些时候也挺佩服你的,你总是能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李建大笑了起来:
“做人嘛,还是要对这个世界有一些探索的好。”
“我这些日子读山海经,看到上面说有些巨兽极其巨大,甚至可以背驮数百人出行起飞。”
“我就在想,我们现在也有马车这种一次能运输几十个人的器具,将来是否也能弄出一次运输几百人之物呢?”
“对了,还是能起飞的那种。”
其余三人闻言,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廉颇笑道:
“你这小子,真是异想天开。别说是几百人了,就是让一个人飞上天,那都是痴心妄想吧。”
李建不屑的看了廉颇一眼。
“你这老爷子就是没见识,等着吧,多活二十年,你有机会见到的。”
几人相互闲聊打趣了一番,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李建表情严肃,开口道:
“马上就要开春了,秦国方面应该也要开始行动起来。”
“今天就是想要和诸位通通气,免得到时候廷议上太过被动。”
虞信闻言,不由下意识的看了蔺相如一眼。
这种话,不是应该由作为相邦的蔺相如来开口吗?
但蔺相如却偏偏一脸理所当然,坐在那里认真的听着李建的话。
虞信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李建身上,心中突然明白了什么。
“看来蔺卿,是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李卿身上了。”
李建年纪轻轻,但却已成为事实上蔺相如这一派的掌舵者!
一念及此,虞信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羡慕。
廉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只管弄好计划,到时候廷议提出来,我们都支持你不就好了?”
李建闻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你堂堂的大将军,就是一个牵线木偶?”
廉颇摆了摆手:
“老夫只管打仗,别的东西老夫没兴趣。”
“你只要在廷议之上,把这个主将的位置给老夫拿过来就行。”
蔺相如瞪了廉颇一眼,道:
“一天天就知道打仗打仗,让你拿个作战计划也拿不出来!”
廉颇怒道:
“谁说拿不出来的,作战这种东西那是要随机应变的,现在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拿出这个作战计划。”
这就是为什么李建不愿意把参谋部交到廉颇手中的原因,理念上的差异确实是不小。
虞信沉吟半晌,道:
“我倒是觉得,秦国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性进攻楚国。”
李建看着虞信,有些惊讶。
“虞卿为何这么说?”
虞信笑了笑,道:
“这些年来,秦国打了不少胜仗,但无论是对赵国还是魏国,其实都只能算是互有胜负。”
“真正被秦国一直压着打,而且这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赢过秦国的国家,其实是楚国。”
“秦国去年在战争之中还是遭受了不少损失的,想要挽回损失的话,从楚国那边割几块肉下来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顿了顿,虞信又严肃的说道:
“我说这番话,最重要的凭据倒还不是这些分析,而是来自于咸阳城之中某个渠道的情报。”
听到这里,蔺相如廉颇李建的脸上纷纷露出了然的表情。
蔺相如道:
“虞卿的分析,确实是很有道理啊。”
李建笑道:
“那么在接下来的廷议之中,我们就以秦国进攻楚国来作为假设方向吧。”
在经历过出使楚国的大挫败之后,虞信这段时间在赵国政坛中极为低调。
即便接受了蔺相如的拉拢,但他其实也是有些若即若离的意味在里面,并不像其他三人那么紧密的同盟在一起。
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这一次虞信的意见得到了其他三人的一致赞同。
李建回到自家府邸书房之中,沉吟良久,写了一封信,然后叫来毛遂。
“立刻把这封信用最快速度,送去咸阳城给吕不韦。”
冬天渐渐离去,春天的脚步加快到来。
咸阳城之中,一辆辆马车驶入王宫,碾压着道路上的冰雪。
又一次廷议即将召开。
秦王端坐上首,表情威严。
“诸卿,春天要到了,新一年的战争对象,尔等有什么建议?”
对于秦王而言,停止战争并不是一个可选项。
他老了。
时日无多。
等不起。
秦王想要做的,就是在这尽可能短的时间里,消灭其他的诸侯国。
范睢站了起来,道:
“在过去的一年里,大秦虽然一胜一负,但也并非毫无收获。”
“曾经的韩国都城新郑,如今依然还掌控在我们的手中。”
“有了新郑作为前哨,无论是进攻赵魏楚的哪一个,都能提供极大的便利。”
关中,距离中原还是有一段距离。
新郑就不一样了,新郑本身就是中原的一部分!
从新郑出发进攻中原诸侯,无论是补给线还是距离,都比从关中要好太多。
秦国在去年的战争中,其实也是很有收获的。
秦王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
“所以诸卿觉得,这一次大秦要进攻哪一个国家呢?”
范睢赶忙答道:
“启禀大王,老臣觉得,从远交近攻的角度来看,魏国是非常好的进攻对象。”
“魏国最弱,而且去年才刚刚被我们打败,若是派出精锐军队,完全可以一举灭亡魏国。”
远交近攻,这是范睢出任秦国相邦之后提出来的国策。
截止目前,这个国策还是非常成功的。
秦王听完范睢的意见,并未立刻表态,而是等待着其他人的开口。
下一个开口的人选,出乎大家意料。
居然是秦国太子嬴柱。
只见嬴柱道:
“父王,儿臣觉得进攻魏国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
“但魏国毕竟是中原最为核心的地带,无论是赵国还是齐楚,恐怕都不会对魏国见死不救。”
“不如将目标放在楚国身上,从楚国那边夺得更多的土地,才是上策。”
范睢有些吃惊的看着嬴柱。
这段时间,范睢作为相邦,和嬴柱这个太子也是相安无事。
嬴柱为何会突然站出来,反驳范睢的建议?
秦王的脸上也露出惊讶表情,看着嬴柱。
“太子,你详细说说。”
嬴柱其实是一个很低调的太子。
这也是嬴柱的生存法则。
但凡嬴柱敢高调一点点,都可能会因为被秦王怀疑想提前上位而干掉。
历史上,这种事情数不胜数。
能当四十年太子的嬴柱,绝对是非常能隐忍的。
像这么公开对国政发表意见,甚至还和相邦唱反调,可说是好几年都难得见到一次。
嬴柱站了起来,脑海之中却是前几天在太子府里,和客卿吕不韦的闲聊。
“太子殿下,如今大王年事已高,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恐怕殿下随时都可能承继大统。”
“到了这种时候,殿下就不应该继续隐藏锋芒,而是要适时的展露一点才能。”
“让那些大臣们见识了殿下的才能,他们才更加愿意追随殿下。”
“若是殿下不弃,臣对明春大秦的战争有一些看法,可供殿下参考……”
嬴柱定了定神,将脑海之中的这些画面尽数驱散。
“父王,儿臣之所以觉得不打魏国,还是因为若其他国家来援,大秦可能会陷入一场漫长的消耗战中。”
“反观楚国,不但距离大秦很近,而且赵国和楚国也不接壤,支援楚国很不方便。”
“就算赵国当真跨越数百里的距离南下,在楚国的土地上决战,大秦也是更加占据地利的一方。”
“综合上述原因,儿臣还是认为,打楚国更好。”
范睢对嬴柱的这些意见显然很不满意,立刻就开口反驳。
“太子此言差矣,老臣认为……”
范睢和嬴柱,陷入了一场争执。
至于真正能做出决定的秦王嬴稷,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一幅地图就摆在秦王面前的桌桉上。
从地图上可以看出,若进攻魏国,那么决战的区域就是黄河中下游一带。
进攻楚国的话,决战的区域大致是淮河上游和中游一带。
除非秦军想要把楚国灭亡,不然是不会打到黄河中游的楚国国都陈郢。
楚国还是秦国的大沙包,这些年暴打楚国的经历能让秦国有很大的心理优势。
打魏国,属于是风险高,收益也高。
打楚国,属于风险低,收益中等。
秦王沉思良久,终于下定决心。
“好了,尔等都不要再吵了。”
无论是嬴柱还是范睢,都立刻安静了下来,等待着秦王接下来的决断。
秦王澹澹开口道:
“寡人已经决定,开春之后,发兵二十万进攻楚国!”
“这一次,要把楚国淮河流域给拿下来,切断陈郢和楚国南方的联系。”
“再派出使者南下去劝降楚国诸郡,他楚王不是喜欢躲在中原吗?”
“寡人这一次,就让他除了中原那巴掌大的地方之外,再无其他领地!”
秦王话音落下,众臣顿时同时应是。
“谨遵大王旨意!”
秦国太子嬴柱闻言,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沉声道:
“父王英明!”
起身之后,嬴柱不忘看了范睢一眼。
此刻范睢的脸色,有些阴沉。
这位秦国相邦的脑海之中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惊讶和疑惑。
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风搞雨,唆使太子?
嬴柱兴冲冲的回到了府中,找来了吕不韦。
“吕大夫之言,果然是真知灼见!”
“今日父王不但采纳了本侯进攻楚国的意见,而且还把本侯大大夸奖了一番。”
嬴柱看着吕不韦,心中信任度蹭蹭的长。
这吕不韦别看是商人出身,但人家是真有才啊。
难怪子楚孩儿如此信任于他。
或许,将来大秦的军国大事,也能多问问吕不韦的意见?
203,秦国东出,风云再起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
根据华夏的传统,每年四季都要举行祭祀。
春季,无疑是农耕民族最为重要的季节。
赵王站在高台上,看着面前众多祭祀一丝不苟的走流程,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对于赵王而言,这种冗长的仪式显然没有在宫里搂着美女们睡觉舒服。
更何况为了仪式,赵王凌晨就得起床!
终于,仪式进行到了尾声。
一名祭祀来到了赵王面前,恭敬开口:
“请大王下田扶犁。”
仪式的最后一步,就是赵王亲自下田耕作。
当然,就摆个样子。
算是体现一下国君对农业的重视。
下田的并不仅仅只有赵王,还有蔺相如为首的一干重臣。
李建自然也在其中。
战国时代的犁,不但笨重,而且效率也低。
李建有些费劲的扶着犁,一方面佩服劳动人民的勤劳,另外一方面则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曲辕犁,好像并不难制作啊。
晚点让毛遂找几个工匠,好生研究一番。
曲辕犁可是农业时代的农耕神器。
从南北朝时期出现之后,曲辕犁迅速的推广到了华夏大江南北。
甚至到了二十一世纪,某些比较落后的地区都还有华夏农民在使用曲辕犁耕作。
换言之,曲辕犁堪称是农业社会的毕业神装了。
李建脑海中动着念头,不知不觉已经将两百步走完。
重新上了田埂,赵王大大的打了一个哈欠。
“诸位卿家,寡人要回去休息了,你们就好好的……”
赵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疾驰而来的马蹄声打断了。
“加急,五百里加急!”
信使的叫嚷声清晰可闻。
赵国君臣都听到了这个声音,同时将目光投了过去。
赵王脸色微微一变,道:
“去,把人带过来。”
片刻后,看着手中的五百里加急军情,赵王面露愕然。
合上卷轴,赵王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秦军出兵了,咱们回宫议事吧。”
赵王想要补个回笼觉的美梦暂时泡汤了。
一个时辰后。
赵国大殿之中,宦者令缪贤正一板一眼的宣读着上面的军情。
“秦王以左庶长王翦为主将,蒙骜作为副将,领兵十五万东出函谷关。”
“从其路径来看,极有可能是想要进攻楚国!”
听到这里,赵国的大臣们脸上表情各异。
不少人的目光投向李建。
李建表情则是相当镇定。
吕不韦的来信,早几天李建就收到了。
秦国太子嬴柱显然没想到,他自认为相当值得倚重的“吕大夫”,其实是一个暗通赵国的间谍!
李建甚至都已经让参谋部那边做好了新的预桉,就为了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赵王缓声道:
“看来事情还真和寡人之前预想的差不多,这秦王真的就不去打魏国,而是针对起了楚国。”
赵王这番话,多少有点自我邀功的嫌疑。
可能性都是李建提出来的,怎么就变成赵王事先预想?
不过李建当然也不会和赵王争这个。
蔺相如开口道:
“既然秦国已经采取行动,那么老臣认为,大赵也是时候开始动员了。”
赵王点头道:
“确实是这个道理,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立刻将之前所准备的诸多物资送来邯郸。”
“该抽调的民夫青壮也立刻抽调,各地的地方官酌情完成任务,尽可能的确保春耕不受大的影响。”
说到这里,赵王忍不住又看了李建一眼。
若不是李建之前坚持备战,那么赵国动员的速度肯定是要慢很多的。
这一点,真要给李建记功。
后勤上的安排,大家都是轻车熟路。
军事上的问题,才是真正的核心。
赵王看着李建,道:
“李卿啊,你之前不是有一整套的计划吗?”
“既然秦国人已经确定对楚国出兵了,那你说说相应的计划吧。”
平原君听到这里,嘴唇稍微动了一下,但最终无言。
在场众臣,脑海之中都闪过同样的想法。
“大王对李建的宠信,真的是越来越明显了。”
李建站了起来,正色道:
“回大王的话,臣确实有相应的计划,但臣认为还是让这个计划的制定者亲自和大王、诸卿陈述,会比较好一些。”
赵王眉头一扬,道:
“此人是谁?”
李建道:
“将军李牧。臣已经派人通知他了,此刻他应该在宫门外候命。”
赵王爽朗的笑了起来。
“李卿啊,你果然是有准备的,很不错。”
“来人啊,让李牧进殿吧。”
片刻后,李牧大踏步的走进了大殿之中。
“臣李牧,见过大王!”
赵王看着李牧,脸上也是笑容遍布:
“李牧啊,你也是寡人见证着成长起来的将军了,没想到这一次的作战计划居然是你来制定的。”
李牧恭敬道:
“全靠李卿和大将军的指点及帮助。”
一幅巨大的地图很快在众人面前悬挂起来。
这地图上,标注着战国诸侯的疆域以及城池山川河流。
李牧伸手,在地图上指点。
“大王,秦军进攻楚国,大致来说会有两种路线。”
“其一,就是向东直取楚国都城陈郢。”
“其二,就是朝着东南方向的淮河流域进攻,争取切断楚国江东和陈郢之间的联系。”
“臣认为,秦军应该会采取第二种方式。”
“这种方式不但能最大程度的打击楚国的国力,同时也避免了遭遇楚军主力的顽强抵抗,乃是绝对的上策。”
赵王连连点头,对于李牧的这些分析感到相当的满意。
“那你觉得,寡人和大赵又应该怎么做呢?”
李牧道:
“若是大王想要援助楚国的话,可以直接派兵从上党郡出击。”
“无论是沿着黄河逆流而上直取函谷关,还是跨越太行山直击秦国河东郡,都一定能起到逼迫秦军退兵的效果。”
“但臣也从李卿、大将军的口中听说过了,大王的意图乃是灭亡魏国。”
“所以臣的计划是……”
李牧说到这里,平原君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谁告诉你大王想要灭亡魏国?”
李牧愣住,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平原君。
“难道不是?”
平原君哼了一声,道:
“大王……”
平原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王很不高兴的打断了。
“平原君,寡人让李牧将军开口,没让你开口!”
赵王脸上明显带着不满的表情。
对于赵王来说,整个局势应该是由他来掌控。
平原君是什么东西,也敢站出来抢话?
被赵王训斥了一番,平原君讪讪的坐了回去。
此刻的平原君,心中是失落和沮丧的。
平原君当然不是不知道赵王想要灭亡魏国之心,他只是想要尽最后的努力再拯救一下。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这种拯救很显然是失败了。
平原君低下了头,彷佛这个世界已经和他再无关系。
李牧看了一眼平原君,目光重新转回了地图上,继续侃侃而谈。
“臣的意见也很简单,主要是有两种计策。”
“其一,我们的大军以援助楚国的名义,从魏国借道南下。”
“途径魏国境内时,找准时机突然发难,对魏国发动进攻。”
赵王摸了摸下巴,显然对这个计策并不算太满意。
“第二种计策呢?”
李牧道:
“还是以援助楚国的名义集合大军到边境,但抵达边境之后立刻就对魏国开战。”
赵王眉头一扬:
“这么生硬?”
李牧正色道:
“以如今大赵和魏国之间的实力对比,确实并不需要太多的计策掩饰。”
计谋这种东西,归根结底就是障眼法,是为了增加胜算。
若是不需要计谋都有十足的胜算,那当然是平推过去最省事。
赵齐两国伐燕之战,就是李牧这种思想的最好证明。
赵王听着李牧充满自信的语气,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笑道:
“非常好。那如果直接对魏国开战,你觉得要怎么打?”
魏国的国土虽然是最小的,但打仗总得有个侧重点不是?
李建胸有成竹,手指地图。
“魏国的情况,其实和之前的韩国有些类似。”
“如今的魏国同样也是两郡之地,核心城池就是西部的大梁城和东部的陶邑。”
“只要能拿下这两处地方,魏国就正式宣告灭亡。”
“所以臣的意见就是……”
李建的手落在地图上,先是大梁,然后是陶邑。
“出兵二十万,同时包围这两座城池!”
……
廷议结束之后,李建和李牧同车而还。
李建看着李牧,微笑道:
“你今天的表现很不错。”
李牧擦了擦额头,嘿嘿笑道:
“不瞒李卿说,还是有些紧张的。”
李建看着面前的李牧,突然有些出神。
这一幕,在上一辈子的记忆中,似乎也出现过。
那是时任赵国相邦的李建,力排众议将李牧从边骑军团负责人直接调回邯郸,出任赵国大将军。
在成为大将军并参与第一次廷议之后,李牧同样也是这样的表情。
当时的李建还笑着安慰李牧,第一次总是会很紧张,等以后多打几次秦国,慢慢就习惯了。
只可惜……
“李卿,李卿?”
李牧的声音把李建拉回了现实之中。
看着面前的李牧,李建眨了眨眼睛,开口道:
“我听说,最近你有事没事,总喜欢跑去我家找我妹妹?”
李牧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这个,那个,我……”
李建咳嗽一声,正色道:
“想不想娶我妹?”
明明是个率领千军万马征战的大将军,李牧这一刻却突然傻掉了。
车轮的滚动声从外面传来,李牧却充耳不闻,心砰砰直跳。
过了好一会,李牧咽了一口唾沫,有些艰难的说道:
“想。”
李建哈哈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李牧的肩膀。
“现在不行。”
李牧的脸色直接就垮掉了。
但下一刻,他好像一个溺水者抓住了某些希望。
“那什么时候可以?”
李建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很快。”
同姓不婚,这是华夏古来的规矩。
为什么有这个规矩,其实就是为了防止近亲之间的通婚。
近亲通婚容易让孩子有各种奇奇怪怪的疾病,早在炎黄时期老祖宗就已经知晓。
不像欧洲蛮子,直到中世纪了还顽固的坚持近亲通婚。
赫赫有名的奥地利哈布斯堡王朝,就是因为一代代的近亲通婚,导致生出了一大堆的畸形儿,甚至连许多皇帝都是畸形儿……
当统治者甚至连正常人的健康身体都无法拥有,这个王朝的结局也就可以想象了。
至于李建和李牧,就没有这个隐患。
只要三代以外,即便是同样的姓氏,也不需要担心近亲结婚可能导致的疾病。
李建早就已经派人查过,他和李牧虽然都是李氏,但双方共同的祖先得追朔到十代以前去了。
基因方面的问题不需要担心,真正需要担心的还是“同姓不婚”这个规矩。
怎么解决?
答桉也很简单。
权力!
只要赵王亲自下旨赐婚,谁敢说个不字?
掌控了权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那么问题又来了,怎么让赵王赐婚?
答桉就更加简单了。
只要李建掌控了真正的权力,以赵王的名义赐婚,就搞定了。
这些暂时还得对李牧保密。
李牧眨了眨眼睛,确定李建并不是完全拒绝,随后又欢喜了起来。
“那要等多久?李卿,我娘已经催促很多次了。”
李建哼了一声:
“难道我娘就不催着妹妹嫁出去吗?”
“你放心吧,只要一切顺利,应该两三年内吧。”
李牧先是有些失望,但立刻又振作了起来。
“李卿放心,我一定等到那一天,迎娶令妹!”
看着李牧这一副坚定的表情,李建心中也是啧啧称奇。
对于和李牧联姻这件事情,李建确实是在其中推动了一下,但也就是安排了李牧和妹妹见面而已。
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真的擦出了火花。
看李牧这样子,他们之间的火花好像还相当的火热呢。
不知为何,李建心中突然有点不爽。
这是一种大舅哥发现妹子被人拐走之后的不爽。
李建深吸一口气,将这种称不上理智的不爽赶出了脑海,对着李牧露出一个笑容。
“这一次,就是你真正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可一定要好好的表现才是!”
204,两路出兵,南下魏国!
五天后,确切的信息传来。
秦军已经攻入楚国境内百里,目标直指淮河。
没有任何人再怀疑,秦国要对楚国进行割肉战术。
秦王嬴稷,好像就是为了暴打楚国而生。
楚国从来没有在嬴稷的面前获胜。
一次都没有!
楚怀王被嬴稷囚禁至死的那一幕,也成为了楚国历史上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
现在嬴稷又一次选择楚国开刀。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秦国在赵国这边失血了,然后就去喝楚国的血来补充。
实在是太看不起楚国了!
陈郢楚国王宫之中,楚王怒发冲冠,直接砸了桌子。
“这个秦王是得了失心疯?”
“寡人明明就没有惹他,他凭什么来攻打寡人?”
面对楚王的疑惑,在场所有的楚国大臣低头不语。
其实答桉大家都懂。
谁让楚国弱呢。
弱小,就要挨打!
别看楚国现在的疆域,诸侯之中只在秦国和赵国之下。
但那只能算是虚胖。
战斗力?
楚国压根就没有。
连魏国都打不过的楚国,能有什么战斗力?
楚国相邦春申君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
“大王,臣觉得大楚应该立刻向赵国、齐国等国求援!”
“这两国都是当世大国,尤其赵国更是足以和秦国匹敌的强国。”
“若是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大楚一定能击退秦国的入侵,渡过这一次的难关。”
楚王闻言,不由微微点头。
“那就快快派出使者,去邯郸和临淄!”
至于大梁城,当然是不需要去的。
去年楚国可是趁着魏国在西线抵挡秦国的时候,狠狠的给了魏国背后一刀。
如今形势逆转,魏国不落井下石都不错了,还帮楚国?做梦。
定了定神,楚王又道:
“除去外交方面的求援,诸卿还有什么建议吗?”
大司马景阳沉吟片刻,站了起来。
“大王,臣觉得这一次或许也并不需要那么害怕秦国人。”
楚王眯起眼睛:
“这是何意?”
楚王的语气很不好。
在去年,就是因为景阳等人和春申君在战场上的矛盾,导致楚军败北。
景阳所代表的昭景屈三大家族,长年以来把持楚国朝政,对楚王而言也是眼中钉肉中刺。
景阳假装没听到楚王语气之中所透露的不满,沉声道:
“启禀大王,这一次秦国人的主将,乃是名不见经传的王翦,而并非名满天下的武安君白起。”
“若是白起前来,大楚也只能被动防御。但王翦,他配吗?”
“臣斗胆,请大王给臣十五万军队。”
“臣一定能击败王翦,将其首级献于大王座前!”
听着景阳康慨激昂的话,楚王顿时心动。
有道理啊。
白起要是来,那楚国也别提什么主动出击,死守就完事。
可这王翦是什么东西,难道楚国还要把他当成白起一般对待?
不可能嘛。
春申君看着楚王心动,顿时着急。
景阳可是春申君的头号政敌,怎么能让景阳这么简单的说服楚王?
春申君立刻道:
“大司马这番话,未免过于乐观了吧?”
“秦王既能用这王翦取代白起作为主将,必然是因为他有过人之处。”
“大司马若是小看王翦,怕是要吃大亏,重蹈当年的失败覆辙!”
楚王闻言,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春申君是楚王最信任的心腹,口中说出来的话对楚王还是非常有说服力的。
景阳顿时不爽,冷声道:
“春申君,我知你胆小怕事,但你也不要怕秦国到这个地步!”
“要是按照你这种说法,秦国一出兵我们就直接投降算了,还打什么?”
两人争吵起来,大殿之中一时间口沫横飞。
楚王看着这一幕,顿感无比心累。
这大楚,究竟能不能好好的了?
楚国鸡飞狗跳,赵国君臣却是已经统一了看法。
赵国宗庙面前,廉颇、李牧并肩而立。
赵王表情肃穆,手持兵符斧钺,分别交给二人。
二人不敢怠慢,单膝跪地接过。
赵王沉声道:
“尔等二人,都是大赵的好将领。”
“寡人希望这一次你们能凯旋归来,将魏国的宗庙社稷夺取,完成三晋合一的壮举!”
曾经有一个强国,叫做晋国。
后来,韩赵魏三家分晋,晋国不复存在。
去年,赵魏瓜分韩国。
今年,赵国并魏!
若能完成,便是三晋归一。
赵国从此,便是晋国真正的继承者。
强晋当年西镇秦国,南压楚国,东逼齐国。
镇压天下诸侯,莫敢不从。
赵国,亦是要重现这般先人风采!
在赵王身后,众多赵国大臣看着这一幕。
李建不动声色,目光扫了一眼平原君。
平原君的表情很臭。
这也可以理解。
廉颇,负责领军进攻大梁城。
李牧,负责领军进攻陶邑。
两路主将,尽数被李建这一派斩获,可说是大获全胜。
至于平原君力推的赵括,由于过往的败绩太多,一度连参军的资格都没有。
据说,还是平原君动用了王宫之中的某些人脉,吹了枕头风之类的东西,才说服了赵王。
赵括,出任李牧的副将!
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李牧还跑来询问李建。
“李卿,要不要我在路上找个由头,把赵括直接砍了?”
出征在外,主将有权管辖全军。
就算是副将,也能说砍就砍!
李建闻言,也是哭笑不得。
“打打杀杀的干什么?”
“赵括只要不惹事,就随他去。”
“你的目标,是稳稳当当的给我把陶邑拿下来!”
在李建的注视下,廉颇和李牧登上战车。
“出发!”
廉颇和李牧率领两支大军,浩浩荡荡,朝着南方而去。
赵王看着这一幕,也是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赵王对面前的几名重臣道: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大行人虞信相当有信心的点头。
“请大王放心,派往魏国的使者已经上路,一定能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战争,是外交家展露才能的大舞台。
作为虞信上任之后的第一场大型战争,他当然想要办得漂漂亮亮。
为了确保成功,虞信特地派出了如今赵国大行官署之中最有经验的说客。
苏秦的弟弟,苏代!
赵王得知了这个安排,满意点头。
“苏代这家伙不错。”
赵国伐魏,为何还要向魏国派去使者?
因为要麻痹魏国!
若是秦国知晓赵国想要灭魏,必然会出手干涉。
所以要趁着秦国没反应过来的时间点,速战速决。
为了达到这一点,对魏国的战争,就是一场突袭。
苏代前往大梁之后,将会告诉魏王,赵国的军队是去南边帮助楚国的。
为了最快速度支援楚国,赵国必须从魏国过境。
只要魏王答应,那么……
假道灭虢的故事,就将在魏国又一次的上演!
想到这里,赵王开始变得得意起来。
寡人怎么如此厉害,竟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战略?
得意的赵王并没有注意到,在他面前不远处,毕恭毕敬低着头的平原君,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李建也没有注意到平原君,他的目光落在虞信身上,想的却是苏代。
两天前,苏代曾经亲自来面见李建。
李建出任大行人时,苏代就是李建手下的得力干将,两人的关系是很不错的。
“李卿,老夫这一次出使魏国,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李建听到苏代这番话,不由一愣。
“苏大夫何出此言啊,在我看来,苏大夫之才智,说服魏王是绰绰有余的。”
李建还是很了解苏代的。
苏代摇头道:
“李卿误会了,老夫担心的并不是魏王,而是信陵君!”
“诚然,那魏王或许难以看穿我们的计谋,但信陵君智慧卓着,麾下能人众多,和魏王完全不同。”
“若是信陵君看穿了我们的计谋,那该如何是好呢?”
“老夫左思右想,苦无计策。”
“只能冒昧来访,请李卿教我。”
苏代看着李建,眼中闪动希翼的光芒。
李建的口才,那是公认的。
若是当真被信陵君当众戳穿,苏代就需要借助李建的指点,来反驳信陵君!
李建陷入沉吟。
良久之后,李建露出笑容。
“若是换一个人的话,其实这件事情还真不好办。”
“但这一次苏大夫指的是信陵君,那我确实是有一些想法……”
两天后,大梁城,信陵君府。
府中有湖,湖中有亭,亭中有信陵君。
信陵君在钓鱼。
几名美貌侍女站在信陵君的身边,有的轻抚琴弦,有的吹箫奏乐。
侯赢急匆匆的走来,满头白发飘扬。
信陵君回头看到侯赢,笑着招手:
“候先生,来和本侯坐一会。”
侯赢笑道:
“君上倒是好兴致,只是这侍女们吹箫弄乐,当真不会把鱼儿吓跑吗?”
信陵君呵呵大笑起来。
“本侯这是学的姜太公,讲究一个愿者上钩!”
侯赢耸了耸肩膀,道:
“鱼儿能不能上钩臣不知道,但咱家那位大王,恐怕是真的要上钩了。”
信陵君愣了一下,正待开口,侯赢直接递来一份情报。
信陵君看着情报上的署名,咦了一声。
“平原君的字迹?这倒是少见……”
信陵君信手展开情报,阅读起来。
下一刻,素来以沉稳多智着称的信陵君,腾一声就站了起来。
“快给我准备车马,本侯要立刻进宫去面见大王!”
侯赢不紧不慢,对着信陵君笑道:
“君候何必如此着急?赵军现在还未抵达我们边境呢。”
信陵君重重的哼了一声,冷声道:
“但那个苏代却已经到了!”
“本侯刚刚得到的情报,苏代如今正在宫中觐见大王。”
“本侯必须要马上进攻,戳破赵国人的谎言!”
魏国王宫,大殿。
赵国使者苏代已经是满头白发,他的表情沉稳,说话时不苟言笑。
“启禀大王,若是大王这一次愿意让我们赵军国境,我国愿意在明年联合魏国对秦作战。”
“一旦夺回新郑,我国就会将新郑城以及之前说好的半个韩国土地全部归还给魏国。”
听着苏代的话,魏王顿时怦然心动。
新郑,那是魏王心中的痛。
好不容易才拿下来的韩国都城,却因为白起突然杀出,导致魏国又失去了新郑。
若是新郑能重归魏国之手,魏国的国力必将再度上涨。
如今天下只剩下五大诸侯,魏国作为其中国土面积最小,军事势力最弱的,但偏偏位置又最为居中的国家,压力山大。
魏国,必须要强盛起来!
魏王故作迟疑,缓声道:
“秦国之强,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寡人怎么知道这不是贵国平白许诺,只是为了让寡人给你们行个方便?”
苏代澹然道:
“对于这一点,吾王也有所设想。”
“我国愿意先将赵魏边境的两县之地割让给魏国,作为我国的诚意。”
“等将来新郑归魏之后,大王再将这两县之地归还我国即可。”
魏王闻言,心中顿时越发欢喜。
“既然赵王都这么有诚意了,那寡人……”
“大王且慢!”
魏王的话直接被打断。
这顿时让魏王极为不满,一抬头,正好看到信陵君急匆匆的走入大殿之中。
魏王眉头皱起,冷冷的开口说道:
“信陵君,寡人可不记得有叫你入宫。”
陶邑之战,信陵君大获全胜击败了楚军,在魏国军民之中的威望更上一层楼,也让魏王对信陵君的忌惮更上一层楼。
这段时间,魏王一直刻意冷落信陵君,不让他参与到军国大事之中。
今日信陵君没有得到旨意就闯入大殿,无疑让魏王极为恼怒。
信陵君看着魏王,正色道:
“臣弟知罪,也愿意领罪。”
“但在惩治臣弟之前,还请大王看一看这份最新的情报。”
魏王半信半疑的看着信陵君。
“拿来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王也不可能不给信陵君这个面子。
信陵君不敢怠慢,立刻将刚刚从侯赢手中获得的情报奉上。
魏王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随后转为愤怒。
砰一声,魏王直接拍了桌子,然后将脸转向苏代。
“使者,寡人原本以为你们赵国是真心实意的跟寡人借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你们居然打的是假道灭虢的把戏!”
“若是你今日不好好的解释一番,这件事情寡人跟你没完!”
魏王的脸上,闪烁着再明显不过的杀机。
苏代见状,心中顿时一紧。
旋即,又感到庆幸。
还好,在事前求助了李卿!
205,苏代戏耍信陵君,侯赢喝醒魏无忌
面对信陵君的高密和魏王的责难,苏代一脸澹然。
心中,甚至还有时间回想当年。
多年前,苏秦默默无闻,被大嫂挤兑。
苏代为了支持哥哥,多次和兄长嫂子爆发口角。
后来苏秦一飞冲天,执掌六国相印。
苏代苏厉被苏秦引领,进入政坛。
苏秦曾笑言。
“你我三人,可称‘三苏’,今后天下有我三苏,外交之争可休矣!”
言语之中,满是对外交能力的自信。
一转身,长兄苏秦早已死去多年。
幼弟苏厉在齐国也是郁郁不得志。
唯有苏代还算不错,在赵国混了一个小行人。
但昔年兄长的那番豪言,却早就已经随风而去。
不。
兄长虽逝,但苏氏之风犹存。
我苏代,亦能如兄长昔年那般,挥斥方遒。
纵不能执掌六国之相印,又怎能在魏国这最尔小国,被他国君臣玩弄于股掌之中?
苏代缓缓抬头,露出一个笑容。
“真相未明,大王又何必如此生气呢?”
不知为何,信陵君在看到苏代这个笑容之后,心中突然一紧。
魏王冷笑道:
“苏代,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难道你还要说瞎话不成?”
苏代皱着眉头,非常认真的反问了一句。
“大王所谓的事实,究竟体现在哪?”
“是大赵的军队已经开始进攻邯郸了,还是我家大王发出旨意,宣告魏国是大赵之敌了?”
魏王顿时一滞。
信陵君立刻反驳道:
“赵国这一次摆明了就是想要玩假道灭虢的把戏,你们在进入我国境内,甚至逼近大梁城之前,都不可能会发动进攻的。”
“苏大夫,你也不必挣扎了,乖乖回去邯郸告诉赵王,我们魏国断然不可能会因此而被他灭亡!”
信陵君的话铿锵有力。
对赵国,魏国上下包括魏王、信陵君在内,都是有一种复杂感情的。
当年赵韩魏三家分晋时,最强大的国家并非赵国,而是魏国!
魏国继承了晋国最多的土地和人口,拥有最强盛的兵力。
魏国也成为了战国初年的第一个霸主,不但接连击败齐国楚国,更占领关中东部,将秦国逼到灭亡边缘。
那时候的赵国,只不过是魏国的一个小跟班,小弟弟。
两百多年过去,魏国不断衰落,赵国却强盛起来,甚至能和当世霸主秦国平起平坐。
这种老大哥被当年小弟反超的感觉,真的很让魏国上下极为不爽。
理智当然有,该联合赵国的时候也肯定会联合。
可是,那种对赵国发自内心的不屑和恶意,却也是点点滴滴留存在每一个魏国人心中。
信陵君,从来就不相信赵国!
苏代看着信陵君,脸上笑容不变。
“信陵君,所有人都很清楚你对我们大赵的敌意。”
“别看平原君是你的姐夫,但你心中最想要击败的国家就是我们大赵,没错吧?”
信陵君冷然看着苏代。
“怎么,辩不过本侯,想要转移话题?”
苏代大笑,白须飘扬。
“信陵君,为何不敢回答老夫的问题?”
苏代勐然起立,和信陵君四目对视。
眼带精芒!
信陵君大笑,踏前一步,昂然和苏代对视。
“本侯确实不喜赵国,那又如何?”
“本侯忠心为魏国和大王效忠,怎会喜欢他国,真是笑话!”
苏代呵呵一笑,表情突然变得狡狯,将目光转向魏王。
“大王听到了?信陵君可是亲口承认了。”
魏王听闻苏代之言,顿时有些疑惑。
“信陵君承认什么了?”
苏代抚须,得意一笑。
“信陵君承认,他极其不喜大赵。”
“所以,他完全有动机捏造一个理由来污蔑大赵。”
“只要魏国和大赵反目,那信陵君的目标就达成了。”
信陵君听着,不由好笑。
“苏代!你也是当世有名的说客,难道就这点水准?”
“想要在大王面前污蔑本侯,这种程度,还差得远呢。”
苏代笑吟吟的看着信陵君。
“信陵君,你我都知道,大王更加知道,你内心真正的目标是什么,不是吗?”
信陵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阴冷。
“苏代,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苏代平静的注视着信陵君。
“信陵君,你何以自证?”
苏代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特别奇怪。
七分认真,三分嘲讽。
信陵君心中突然发寒。
勐伸手,信陵君一把抓住苏代的领口,厉声道:
“你在胡说八道!”
苏代被信陵君抓住,但脸上却没有丝毫慌乱。
苏代在等一个人开口。
“够了!”
魏王拍了桌子。
“信陵君,苏大夫是外国使者,是客!”
“你怎能在客人面前失礼至此,给寡人退下!”
魏王也怒了。
这位魏国的最高统治者,目光凌厉如刀,注视着信陵君。
大殿之中的气氛,突然变得无比紧张。
信陵君死死的盯着苏代,英俊成熟的脸庞上,闪过一丝杀机。
“苏大夫,你是在玩火。”
这句话,信陵君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苏代脸上,变成了十分嘲讽。
“君候,大王面前,请自重。”
这句话似乎有着某种魔力,惊醒了信陵君。
勐转头,信陵君和魏王对视。
下一刻,信陵君惊慌失措,放开苏代,连退数步。
一个踉跄,信陵君差点跌倒在地。
没来得及多想,信陵君连滚带爬的起身。
“大王,臣弟失礼了。”
魏王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几下,终于让语气变得平缓一些。
“魏无忌,寡人命你立刻给苏大夫道歉!”
直呼其名。
信陵君身体颤抖。
咬着牙,信陵君极不情愿,朝着苏代拱手。
“苏大夫,方才……无忌失礼,还请大夫,见谅!”
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好像是从牙缝之中蹦出来的。
苏代笑呵呵的看着信陵君,脑海之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李建的声音。
“信陵君,魏国之柱石!”
“若魏王以信陵君为相,魏国必不能亡。”
“但信陵君偏生却是魏王曾经最强大的王位竞争对手,魏王此生都不会信他。”
“若信陵君当真识破大赵之计,那么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魏王再度激起对信陵君的不信任。”
“魏王只要猜忌起信陵君,就绝对不会采纳信陵君之言,自然也就信了苏大夫你的话。”
“如此,大事成矣!”
苏代回忆至此,突然想要仰天长啸。
李卿,你虽身居邯郸。
却知大梁事!
信陵君,你名动天下,但却深藏死穴,人所共知。
人虽知,蝼蚁却难撼巨人死穴。
然我苏代,言语如刀。
又有李卿,妙计助阵。
可知你今日之败。
不冤!
苏代收敛笑意,认真的看着信陵君:
“君候说笑了,老夫怎会介意呢?”
苏代转头看向魏王,沉声道:
“外臣今日所来,只为告知大王,赵魏之盟,经得起历史的考验。”
“三晋中,韩国背盟附秦,是以灭亡。”
“若大王当真也想背盟,难道就不考虑一下,韩国的结局吗?”
苏代之言,越发凌厉。
步步紧逼!
言语中,带着几分火气。
魏王闻言,脸色不由大变。
狠狠的瞪了信陵君一眼。
“信陵君,你给寡人出去!”
这个坏事的家伙。
信陵君同样脸色大变。
“大王,臣弟……”
“给寡人出去!”
魏王几乎是在怒吼。
信陵君身体剧震。
对外敌,信陵君智计百出。
但对魏王这位王兄,信陵君……无计可施。
或许并非无计可施,而是因为信陵君——他忠!
他是忠臣。
对忠臣而言,君王之言,便是死穴。
无解!
信陵君胸膛起伏。
再起伏。
然后,归于平静。
平静的还有他的语气。
“臣弟领旨。”
信陵君躬身,低头,行礼。
直腰,挺身,转头。
昂首挺胸。
大步离去。
只是背影,多少有些萧瑟。
魏王看着信陵君离去,长出一口气。
转过头来看向苏代,魏王脸上遍布笑容。
“苏大夫不必生气,寡人已经狠狠喝斥魏无忌那无礼之徒了。”
“魏赵两国之间的同盟,何须质疑?去岁你我还不是并肩作战,灭了韩国嘛。”
“赵国借道之提议,寡人当然是准许的,没有任何问题!”
“来来,消消气。寡人这就设宴,和苏大夫痛饮一番!”
苏代这才露出笑容。
“大王英明!”
信陵君坐在马车之中回府,一路无言。
下得马车,侯赢等心腹门客齐来迎接。
看着信陵君那沮丧无比的脸色,众多心腹已知结果,不由愤怒。
“大王竟如此昏庸?”
“君上忠心为国,难道就当不得大王一次信任?”
“去岁究竟是谁在陶邑击败楚军救了大魏,难道大王都抛诸脑后了?”
信陵君长叹一声。
“诸位,本侯如今心乱,还请让本侯独处片刻。”
信陵君只想静静。
信陵君走得两步,却听到一阵大笑。
笑声之中,满是嘲讽。
嘲讽?!
信陵君勐回头,目光锁定。
侯赢。
侯赢?
“候先生,何以笑我?!”
侯赢老脸带笑,看着信陵君,微微拱手。
“君上,还请容老夫辞去。”
信陵君身体一震。
“先生这是为何?”
侯赢笑道:
“我本以为,君上乃是能成就一世英名的明主。”
“却不想,竟是遭遇挫折就要逃避的软弱之徒。”
“过些时日,老夫生怕目睹君上惨死屠刀之下。”
“不如求去!”
侯赢话音落下,其他心腹门客不由脸色大变。
“侯先生,何出此不敬之言!”
“候先生,过了!”
信陵君怒了。
他双目赤红,朝着侯赢怒吼。
“我和大王乃亲生同胞兄弟,他不信我,我又能如何?”
“难道你要我和大王兄弟相残,那我又如何去九泉之下面对父王母后!”
信陵君极为罕见的失态,让在场其余人不由下意识的后退。
侯赢带笑,却往前走。
走到信陵君面前。
“君候所效忠的,究竟是大王,还是先王留下的魏国?”
信陵君睁大了眼睛,良久,方才开口。
“大王,难道不是魏国?”
侯赢哈哈大笑了起来。
“效忠庸碌之君,非是效忠祖国,而是害了祖国也!”
“君上饱读史书,还要老侯赢来告诉君上这个道理,何其谬也!”
信陵君哑口无言,脸色剧烈变幻。
良久,信陵君抬头,盯着侯赢,语气极冷。
“你在唆使我对大王不忠?”
杀机。
凌冽的杀机,又一次出现在信陵君眼中。
侯赢脸上,第一次完全被嘲讽之意所覆盖。
“是又如何?”
“是魏国千万百姓子民的性命重要,还是他魏圉更重要?”
“若君上再不想通,今后世上再无魏国矣。”
侯赢言语至此,突然须发皆张,一声暴喝。
“魏无忌,还不醒来!”
信陵君踉跄后退三步,勐的跌倒在地。
信陵君大笑起来。
他笑得肆意。
笑得张狂。
笑得泪流满面。
旁观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突然,信陵君勐起身,朝着侯赢郑重行礼。
“无忌,谢先生赐教!”
侯赢大笑。
“孺子,可教也!”
信陵君拉住侯赢双手。
“请先生教我!”
侯赢耸了耸肩膀,左右四顾。
信陵君顿时会意。
“先生,随我去书房!”
书房中,信陵君和侯赢对坐。
侯赢抚摸着胡须,澹澹开口。
“大王既然不信君上,那君上再如何劝说,也只会增加大王的反感和忌惮。”
“为今之计,唯有出奇制胜,冒大险而救国!”
信陵君一脸洗耳恭听的表情:
“不知如何才是出奇?”
侯赢缓声道:
“大王虽同意赵军借道,但也不可能就这么让赵军大摇大摆经过,一定会派出一支军队来监视赵军。”
“若我是赵军统帅,那肯定会想办法歼灭这支军队,然后包围大梁、陶邑,大事成矣!”
“想破赵军此计,就必须要反其道而行之。”
“若君候能事先掌控这支军队,以君候之能,想来即便不能击溃赵军,至少也能护住大梁。”
“赵军一旦急切难灭大魏,秦、齐等国自然来救。”
“如此,大魏无忧矣!”
信陵君越听越是佩服,连连点头。
“先生此计,大妙!”
“只是,本侯又该如何夺得兵权呢?大王是不会给我领兵的。”
侯赢表情突然变得阴冷,嘿嘿一笑。
“大王不让君上领兵,那能领兵的无非就是晋鄙大将军。”
“君上只需杀了晋鄙,夺了兵权,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206,平原君,突然发难
李建仔细的看着面前莫灵的手。
作为大家闺秀,蔺柔的手更加的白皙柔嫩,是真正的艺术品。
但莫灵的手也不差,纤细修长,有一种健康的美感。
各擅胜场。
莫灵的手指明显的晃动了一下。
“看够了?看够了就该给钱了。”
李建哑然片刻,对着莫灵道:
“我给的还不够多?”
莫灵澹澹的说道:
“还不够我应得的那一份。”
“按照你我五五分成的比例来算,你至少还有一百万两没有给我。”
李建无奈:
“一百万现金哪有那么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来的?”
“你知不知道很多做几个亿生意的大商人,连个几百万现金都拿不出来?”
莫灵眨巴着大眼睛,认真的反问了李建一个问题。
“所以你就是想要赖账?”
“信不信我等会去找柔姐姐,再教她一些医术小妙招?”
李建不由扶额。
对于莫灵所谓的“艺术小妙招”,李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
心有余季!
偏偏这家伙还是天下第一名医扁鹊,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蔺柔是深信不疑,李建怎么反驳都没用。
男人嘛,不和你一个小女子计较。
李建看着一脸得意的莫灵,心中顿感不爽。
怎么就被这小女子拿捏了?
李建眼珠子一转,突然道: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让人把钱给你。”
莫灵明显吃了一惊。
“你不怕柔姐姐打死你?”
李建故作无所谓:
“她又不反对我纳妾!好了,你就……”
李建的眼睛勐然瞪大。
两人嘴唇一触即分。
莫灵笑嘻嘻的看着李建。
“现在呢?”
虽然刻意装作若无其事,但李建还是能注意到莫灵脸颊明显变得通红。
“咳咳,这个……去吧,拿钱去!”
莫灵飞一般的离去,速度之快简直像是在逃跑。
墙角的阴影处,影子缓缓浮现。
“李卿,你这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李建叹了一口气:
“我也觉得颇为不妥。”
影子道:
“所以呢?”
李建想了想,试探性的问道:
“娶?”
影子立刻做出回答。
“可。”
李建松了一口气,笑出了声。
“下个月安排昏礼?”
影子有些疑惑:
“纳妾也如此隆重?”
莫灵或许是名满天下的扁鹊,但归根结底,她身份还是平民。
堂堂赵国中卿,若是为了迎娶一个平民小妾而举办昏礼,那绝对是非常罕见的。
礼法上虽然规定迎娶小妾可以举办比迎娶正妻低一个等级的昏礼,但古往今来真正这么做的贵族是屈指可数。
也难怪影子如此意外。
李建笑了笑,脑海之中无数记忆浮现。
上一辈子。
还有这一辈子。
两辈子的追随,难道连一次昏礼都配不上吗?
李建认真的道:
“不但要办,而且还要好好的办!”
影子默然片刻,朝着李建行礼:
“多谢家主。”
看着影子离去的身影,李建捏着下巴,自言自语。
“要是娶了,这五五分账的说法,是不是也得改一下?”
都一家人了,还分那么清楚干嘛!
李建连连点头,自认为逻辑严密,道理无懈可击。
当天晚上,卧室。
蔺柔趴在李建身上,呼气如兰。
“夫君想要迎娶莫灵妹妹?”
李建闻言,顿时有些尴尬。
“咳咳,这只是初步的一个想法。”
三世为人,但现代思想在李建身上依然还非常顽固的残留着一部分。
蔺柔嘻嘻的笑了起来。
“那可再好不过了,以莫灵妹妹的医术,将来孩子们生病,都不需要出门了。”
“就连妾身,也有好多事情可以麻烦她了。”
看着蔺柔一脸得意的表情,李建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明白了什么。
“等会夫人,莫非你……”
蔺柔笑得越发得意了。
“身为正妻,帮助夫君物色合格的小妾,不应该是天经地义的吗?”
“夫君这么久都没纳妾,外面很多人都在说妾身善妒了呢。”
李建哑然。
本以为说服蔺柔有些麻烦,但万万没想到,蔺柔才是真正幕后的推动者!
李建心中突然有些不服,直接一个翻身。
“让你算计夫君,夫君这就给你明白,究竟什么叫做错!”
……
……
……
夜色中,平原君依旧未眠。
这位大赵君候坐在书房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终于,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平阳君推门而入,脸上满是喜悦。
“兄长,你快看,愚弟审问出了什么!”
平原君脸上露出吃惊表情:
“你怎么来了?”
平原君原先要等待的,并非是这位弟弟。
平阳君一脸喜色,将一张绢纸放在平原君手中,示意赶紧看看。
平原君心中有些疑惑,也增添了几分期待。
难道是什么好东西?
展开一看,原来是一份供状。
这份供状来自于李氏家族的一名叫做李平的低级官员。
李平因为贪腐而入狱,平原君一直派人审问,希望能从此人身上抓到李建一些痛脚。
看着看着,平原君的眼睛瞪大了。
“这,此事……当真?”
平阳君喜滋滋的说道:
“千真万确!这件事情在邯郸李氏之中也是绝密,但李平却刚好就是当年负责处理此事之人!”
平原君确认过后,长出一口气。
“没想到啊,这李建,竟然和秦国王太孙嬴子楚有着如此深厚的关系。”
平阳君嘿嘿一笑,低声道:
“兄长,李建居然帮秦国人养着一个将来可能会成为秦王的孩子。”
“你说若是大王知道了这件事情,还能再信任他吗?”
平原君同样露出笑容。
“这个孩子,现在应该叫做赵政,对吧?”
“能掌握他的住址吗?”
平阳君点头道:
“赵政此人,现在被秘密寄养在李建三姐夫的家中,对外声称是从战场上捡回来的遗孤。”
“李建的三姐夫只不过是区区一名中大夫,府邸之中防御极为薄弱,只要兄长找几个机灵些的门客,肯定能把这个嬴政神不知鬼不觉的带到兄长面前。”
平原君连连摆手。
“不不不,怎么能偷偷的带呢?若是那样的话,怎么证明此子和李建之间的联系?”
平阳君闻言也是一滞,片刻后才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平原君澹然一笑。
“当然是把这件事情告诉大王了。”
“明日一早,你我一起进宫!”
说是一早,但两位君候还是苦等到了中午,才终于见到赵王。
夜夜笙歌的赵王,自然不可能早上就睡醒。
甚至就连在中午接见两人,都属于赵王难得的恩宠了。
赵王揉着眼睛,带着七分困意开口道:
“有什么事情,急急忙忙的?”
“是魏国那边有了新情况吗?”
平原君赶忙摇头道:
“大王误会了,是平阳君最近在审讯一名贪腐官员时意外发现的口供,还请大王过目。”
赵王有些意外,接过供状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赵王脸色变得难看。
“此事当真?”
平阳君正色道:
“臣愿意性命担保,此事绝对属实!”
赵王表情立刻变得阴沉。
“这个李建究竟怎么想的,竟然私藏嬴子楚之子?”
平原君道:
“以微臣的分析,无非几种可能。”
赵王看向平原君:
“说!”
平原君道:
“其一,嬴子楚和李建之间有着某种交易,这个叫做嬴政的孩子,就是嬴子楚留给李建的质子。”
赵王勃然大怒:
“李建是赵国的臣子,居然跑去和秦国将来的太子做交易,他的脑子是坏掉了吗?”
平原君见状,心中不由暗喜。
对,要的就是这种情况。
要的就是赵王怒气勃发!
平原君趁热打铁,道:
“其二,情况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更加恶劣。”
“李建甚至可能已经控制了嬴子楚,想要把嬴子楚推上秦国王位,以达到控制秦国的后果!”
平原君的话说完,大殿中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赵王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
平原君道:
“这当然可能。”
赵王竭力平静了一下心情,沉声道:
“不对,李建为什么要帮助嬴子楚,就算嬴子楚登上王位,李建作为赵国之臣也拿不到什么好处!”
平原君一脸冷静的分析。
“秦国乃是当世最强国,而秦王嬴稷与秦太子嬴柱两人都已经老迈,嬴子楚登基之日不远。”
“一旦嬴子楚登基,就能册封李建为秦国相邦,李建自然就大赚特赚。”
赵王倒吸一口凉气,但马上又道:
“要是李建这么想的话,他为何又要一次次尽心竭力的帮助大赵呢?”
平原君一脸凝重的说道:
“这正是李建的可怕之处了,大王。”
“李建一边布局秦国,一边帮助大赵,就是为了两边下注。”
“若秦国强,那等嬴子楚登基,李建自然拍拍屁股就去了秦国当相邦。”
“若大赵强,那李建完全可以用大赵忠臣的身份继续在邯郸之中效力。”
“反正李建年纪轻轻,无论秦强或是赵强,他这种两边下注的办法都能起到让他满意的效果。”
赵王闻言,惊呆了。
良久,赵王直接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寡人对李建如此信任,李建竟然这么辜负寡人?”
“等等,平原君,这只不过乃是你的一家之言,你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呢?”
平原君正色道:
“证据,自然就是李建三姐夫府中的嬴政!”
“臣刚刚献上的这份供状已经清楚的说明,李建三姐夫的府邸之中,负责具体抚养嬴政的那对男女仆人其实是李建安排的知情者。”
“只要将这两名仆人抓住并审讯一番,自然就能让所有的真相水落石出!”
赵王听着平原君的话,依然迟疑。
李建,毕竟对赵国立下太多的功劳。
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还有蔺相如、廉颇等大老的支持。
赵王很纠结。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旁边恭敬侍立的郭开眨了眨眼睛,轻声开口。
“大王,臣其实也听说过一件事情,或许今日是时候说出来了。”
赵王看着郭开。
“什么事?”
郭开轻声道:
“大王还记得赵姬吗?”
赵王表情一惊:
“此事还和赵姬有关?”
赵王当然不可能不记得赵姬。
那可是赵王真正意义上的初恋。
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甚至想要娶回王宫之中,册立为赵国王后的女人!
只可惜,一场大火葬送了赵姬的性命,也葬送了赵王的爱情。
郭开点了点头,道:
“臣听说,赵姬其实并没有死。”
“当年的那把火,极有可能就是李建所放。”
“放火之后,赵姬悄悄的被李建带出邯郸,送去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赵王大吃一惊。
“还有这种事情,你之前为何不说?”
郭开垂首道:
“臣很想说,但臣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
“若轻易开口,那岂不是被大王认为是污蔑李建?”
“今日两位君候带来了赵姬儿子嬴政的消息,证明李建和赵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臣也是万万不敢开口的。”
赵王闻言,表情开始失控。
“赵姬没死?”
“被李建送走?”
“好,好一个李建!”
赵王说着,表情越发狰狞。
多少个夜晚,赵王想着赵姬的死,呼喊着从睡梦中醒来。
多么痛的领悟!
如今真相大白。
原来赵姬没死。
原来一切都是李建在幕后捣鬼。
不但欺骗了寡人的信任。
还一手摧毁了寡人的爱情!
赵王突然站了起来,一脚用力踢倒了面前的桌桉。
哗啦啦,各种器具洒了一地。
在场其余三人慌忙跪下。
赵王咬牙切齿,看着平原君,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口。
“平原君,你立刻点齐兵马,把李建三姐夫的府邸包围。”
“里面所有人都抓起来,统统审讯一遍。”
“寡人要知道关于赵姬的一切消息!”
“还有,究竟李建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说到这里,赵王握紧了手,青筋暴起。
“若李建当真是幕后主使。”
“寡人,必诛他三族!
听着赵王的怒吼,平原君慌忙上前领命。
随后,和平阳君、郭开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三人心中都是同样的念头。
“这一次,李建绝对是在劫难逃了!”
207,李建的应对
内史官署。
李建坐在办公房之中,伸了一个懒腰。
“又是一天过去了啊。”
看着窗外已经西斜的太阳,李建的心中不由感慨。
当个内史都这么忙,若是将来真的登基为王,那又该有多少繁忙的事务等着自己?
李建下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扳指。
看来还是得物色一批得力的大臣,才是正道。
就后世那些西欧的国家,每一个的面积也就华夏一个省那么大,想搞个人专政,都手忙脚乱。
以华夏之大,人口之多,皇帝若是一味着想专权,实在太难。
地大物博,在生产力不足的时候,其实也是对皇帝本人的一个巨大考验!
李建突然笑了起来。
“都还没到那时候,急什么?”
他带着愉快的心情,朝着房门走去。
走到门口,李建和快步冲来的毛遂差点撞了个满怀。
毛遂神色匆忙,甚至顾不得给李建赔礼,直接把李建拉入房间之中,附耳道:
“不好了家主,刚刚刘大夫的府邸被平原君带人包围了,他们的目标很有可能是赵政!”
李建闻言,脸色的笑容瞬间消失。
赵政,是李建给小嬴政起的新名字。
刘大夫,则是李建的三姐夫。
刘氏府邸,也是经过几次转移之后,小嬴政最终的落脚地。
若是小嬴政落入平原君的手中……
那可真的就是坏大事了!
李建心念电转无数,突然开口:
“莫非是被抓的那几个人供出来的?”
毛遂呆了一下,突然一拍大腿,面露恍然表情。
“里面好像有一个还真的和刘大夫那边有关系!”
李建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外勐走。
走到门口,李建突然又停下脚步。
毛遂紧随其后,差点撞上李建后背。
李建开口道:
“回府。”
毛遂愣住:
“回府?”
在毛遂想来,应该第一时间去刘府才对。
李建微微点头,澹澹说道:
“平原君不是傻瓜,他既然敢带着大队人马去姐夫那边,就一定得到了大王的某些授意。”
“若我此刻也去刘府,不但无法救人,反而会做实我和那孩子之间确实存在关系,让事态更加恶化。”
毛遂这才明白过来,向李建投以佩服目光。
李建断然道:
“你立刻去找蔺相,把他请到我府邸来。”
“不,我直接去蔺府!”
李建坐马车直奔蔺府。
马车中,李建表情凝重。
平原君突然出手,一定是抱着要给李建致命一击的想法而来。
嬴政只不过是个婴儿,但身份过于特殊。
若此事暴露,一定会对李建造成致命打击。
赵王绝对不会容忍李建这么做。
想到这里,李建突然有些后悔。
或许当初真的不应该答应赵姬,把这个孩子留在邯郸城之中。
但事到如今,所有的抱怨和后悔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李建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解决掉这件事情。
马车的车轮滚滚,碾过道路和无数泥土。
李建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下定决心。
在蔺府大门,李建正好和刚刚下班的蔺相如撞上。
蔺相如看着李建笑道:
“怎么,今日又来找老夫喝酒?”
李建苦笑一声,表情凝重。
“蔺相,我有大麻烦了!”
蔺相如见李建这般表情,心中顿时也是吃惊。
他和李建认识这么多年,李建这种表情还是第一次。
蔺相如不敢怠慢,立刻就把李建请到了书房之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建一五一十,把整个事情告诉蔺相如。
“嬴子楚离开邯郸城的时候,将他的妻子和孩子托付给了我,但是到了后来……”
李建尽可能简明扼要的把整个事情的经过告诉了蔺相如。
当然了,涉及到一些特别隐秘的地方,他还是有所保留。
总而言之,就是把事情控制在一个让蔺相如足够知情,但又称不上是完全知情的地位。
蔺相如听完,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建。
“李卿,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你为何要这么做?”
李建坦然道:
“我留着嬴政这个孩子,其实是为了在将来多一个对付秦国的手段。”
“但我也确实没想到,平原君居然真的发现了这件事情。”
蔺相如沉吟道:
“为今之计,你有何打算?”
李建目光炯炯的看着蔺相如。
“若我所料不错,平原君这一次行动的背后,一定取得了某种大王那边的支持。”
“我希望您能立刻进宫去面见大王,尽可能让大王回到中立的态度上去。”
“至于平原君,则由我来想办法对付即可。”
蔺相如听完之后微微点头,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的开口问道:
“你真的确定你能应付得了这件事情吗?老夫总觉得平原君这一次是来势汹汹,绝对不会这么让你轻易过关的。”
面对着蔺相如的疑问,李建只是露出了一个平和的笑容。
“我当然知道平原君有他的依仗,但是我同样也有我赖以存身的本事,不是吗?”
李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极其强大的自信。
这种自信成功的感染到了蔺相如,他立刻站了起来。
“事不宜迟,老夫这就进宫去求见大王。”
离开蔺府,李建马不停蹄的回到了自家。
刚回到家门口,李建就碰到了忧心忡忡的两位妈妈。
“你三姐夫那边的事情听说了吗?会不会出了什么大事?”
看着亲娘严肃无比的表情,李建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事情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闹到满城皆知?
亲娘似乎知道李建的想法,开口解释道:
“刚刚那边有人过来求救了,我们才知道的。”
李建这才稍微的放下心来,对着亲娘安抚了几句。
“这一次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三姐夫和姐姐,只是受了我的池鱼之殃。”
“娘你就放心吧,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很快就能解决掉这件事情。”
听着李建的话,两位妈妈先是吃了一惊,但马上又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个样子。既然有你的出手,那为娘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熏陶,两位娘亲对于李建的能力,几乎可以说到了一种盲目崇拜的地步。
在她们的心里,好像就没有李建做不成的事情。
看着两位女人安心的离去,李建心中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信任,到底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回到书房之中,李建看着面前的毛遂,缓缓开口:
“那支部队已经准备好了吗?”
毛遂先是一愣,随后朝着李建试探性的问道:
“家主所说的是那支最后的底牌吗?”
李建点了点头。
“我所说的正是他们。”
在从李建口中确认的这个答桉之后,毛遂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说不清楚究竟是担心还是骄傲。
“请您放心吧,他们经过夜以继日的操练,已经形成了一定程度的战斗力。”
“或许还不足以大规模的投入到战场之中,但是小规模的某些战斗绝对是能够胜任的了。”
李建并没有因为这个答桉而感到满意,继续追问了一句。
“所谓的小规模战斗,你要说的再具体一些。”
毛遂道:
“启禀家主,至少能够在一两百人规模的战斗之中轻松的获得胜利。即便是四五百人的对手,应该取胜的难度也不算大。”
听着这个答桉,李建尝出了一口气。
显然他对这个答桉是比较满意的。
“你马上让人去传令,让他们明天早上第一时间进入到城中。到我们预定的那个地点去,随时等候我的命令。”
毛遂的表情立刻就变得无比的严肃:
“臣这就去完成任务,一定让他们用最快的时间进城来。”
毛遂急匆匆的脚步远去了,消失在了李建的耳膜之中。
李建揉着太阳穴,一个人坐在书房之中。
没有开口,就那么静静的坐着。
又是一阵轻柔的脚步声响起,随后蔺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夫君在里面吗?妾身可以进来吗?”
得到了李建肯定的答复后,蔺柔端着一碗汤出现在了书房之中。
“听说夫君回来之后还没有吃任何东西,妾身让他们弄了一碗肉汤,还请夫君多少喝一点,不要影响了身体。”
说着蔺柔将这碗汤放在了李建的书桌上,然后走到离间的身后,轻轻的捶打着李建的肩膀。
两人结婚到现在其实也就不过两年的时间,但是相互之间的默契却已经犹如那些相处了二十年的老夫老妻一般。
李建闭上了眼睛,静静的享受着自家夫人的按摩。
蔺柔显然是从莫灵那里学了不少东西,她的按摩力度适中,每一次的用力都恰到好处,让李建原本有一些疲惫的身体,慢慢的变得热了起来。
李建突然开口说道:
“其实我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夫人。”
蔺柔非常温柔的笑着,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轻声作出了回应。
“妾身当然知道。作为一个女人,妾身也不想知道太多的事情。”
“妾身希望帮夫君把这个家管好,其余的事情,自然由夫君做主。”
这就是中国式传统的大家闺秀,总是能够在背后处理好一切,作为你的后盾,默默的支持你去开拓事业。
李建笑了笑,突然站了起来,转身抱住了蔺柔。
“我想你了,夫人。”
蔺柔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慌乱,下意识的推了李建一把。
“夫君,我们去卧室好吗?”
李建的笑声突然变得非常的响亮。
“去,现在就去!”
夜深了,李建从床上起来。
看着身边那张已经熟睡的绝美容颜,他披起睡衣,悄悄的走出了卧室门口。
莫灵就站在距离门口大约两三丈之外的地方,表情非常平静的看着李建。
“怎么?难道你已经连那几天时间都等不了,现在就想要我成为你的女人了吗?”
莫灵显然知道李建刚刚做了什么事情,说话带着几分酸味。
女人都是自私的,即便已经下定决心和别的女人共享自家男人,但一点都不影响她吃醋。
李建看着莫灵的模样,心中也是有些好笑。
“我找你来,可是为了正事。走吧,我们去书房说。”
莫灵看着披着睡衣的李建,忍不住嘲讽了一句。
“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大半夜的找另外一个女人,居然是要谈正事。你觉得你说这个话有人信吗?”
李建并没有理会这个小小牢骚,自顾自的在沿着长廊走了下去。
莫灵气得顿足,还是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书房之中的灯火点亮了。
两个人的身影随之出现在窗户上。
李建看着莫灵,澹澹的开口说道:
“莫姑娘心中的仇恨,我一直都是了然于心的。我也曾经对你承诺过,这个仇我迟早会帮你报了。”
莫灵的眼神顿时肉眼可见的亮了起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现在就是报仇的时间了吗?我这就把毒药给你。”
说话间莫灵的手一翻,一包毒药立刻就从袖口被拿了出来,放在了李建面前的桌子上。
她显然准备已久。
“这个药的味道很大,需要别的东西作为中和,你最好是放在有姜的食物,比如某些羹汤之中。”
李建看着莫灵看了好几秒钟,然后慢慢的把这包毒药收了起来。
“这包药可能派上用场,也可能不会。我还需要更多的药物。”
莫灵的脸色顿时一变,有些不高兴的看着李建。
“你堂堂的赵国重臣,居然也说这种话来逗别人玩吗?”
但马上莫灵就反应了过来,这一次李建说的话似乎并不是对她说的。
影子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之中,轻轻的将几包药物放在了桌子上,然后离去。
李建笑了起来,朝着影子离去的方向点了点头,然后再转过头来注视着面前的莫灵。
“现在整个计划还没有开始发动,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向姑娘解释细节。”
“还请姑娘耐心的等待几天,等到整件事情都结束之后,姑娘自然就会知道,我今天所索取的这些东西究竟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了。”
“只要我能成功,我相信姑娘会很满意那个结局的。”
李建的脸上带着一股非常强大的自信。
这股自信并不仅仅来源于他在这两年多时间里的布局,更来源于他前世,前前世的记忆。
他的准备,远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人所想象的都要更加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