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六一章 不亏!
皇上在内殿之中。
高得盛却侯在内殿殿门之外,瞧见武德侯,笑着上前几步,躬了躬身:“武德侯安。”
说话间直起身,道:“着实有几年未见过侯爷了。”
武德侯笑着揖手:“高公公安。”
高得盛唯恐二人的交谈会打搅了内殿中的人,忙请着武德侯往旁侧走了走:“皇上让武德侯稍候。”
武德侯笑着称是。
又往内殿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疑惑道:“皇上在议事?”
高得盛眸光微有变幻,垂眸再抬眸又收敛干净。
轻笑着摇了下头:“没有。”却并不往下深谈,转而和武德侯聊起了旁的事。
皇上很快走出来,二人结束了交谈。
武德侯忙上前请安。
皇上在桌案后坐了,虚抬了抬手,温声道:“起来吧。”
武德侯谢恩起身,听皇上又道:“见过子安了?”
“是。”武德侯面上有些迟疑。
他至今也没想到燕柒对他一改态度的原因。
莫非是他那次见过吕阳,抓获那渔夫,心中另有了嫌凶,便打消了对他的怀疑?
可据他所调查,那渔夫所知十分有限。
皇上看到了武德侯脸上的神情,道:“是子安来求朕,让你回京的。”
武德侯惊得瞠目。
一脸的难以置信,一句“真的吗”差点脱口而出。
牙关一咬,把这句质疑君主的话给咽了下去。
皇上紧接着又道:“他找到了真凶。”
“知道当年错怪了你,所以来求朕,允你回京!”
原来如此!
难怪!
武德侯心中明白了燕柒对他的态度转变的原因,顿了下道:“柒公子找到了?”
皇上点了点头。
并未继续说真凶,而是又说回了燕柒:“他啊,最是个面冷心热的。”
“对误会你的事感到非常的懊恼自责,可他却又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去表露。”
“所以悄悄的来求朕。”
武德侯笑了笑:“男人嘛,肉麻扭捏的话自然是不好说的。”说着想到什么,微敛了笑,面有内疚道:“当年柒公子那般实是人之常情,微臣并未怪过他。”
“倒是...一直很自责。”
“若微臣当年能再有用些,就不会是那般结果了...。”
皇上抬了抬手,制止了武德侯余下的话。
“你虽非真凶,但却有失职,他冤你,不亏!”
“这些年你在浙州,也算是得了惩戒了,此事以后无须再提。”
武德侯心中亦是这般想的,闻言丝毫不做辩解,颔首谢恩。
皇上点了点头,道:“你回京这一路上,可听到汝州那边都在传什么话儿吗?”
武德侯道:“都在称赞皇上您宽和呢。”
皇上面上无甚表情,淡声又道:“文安王府呢?”
武德侯道:“自文安王下葬后,王府多是大门紧闭,极少与外面的人往来。”
“就是有上门拜访的也一律回绝了。”
皇上轻轻的呵笑了声:“倒是比他父王懂事些。”
武德侯点头称是。
燕柒回到府中。
姜零染盯着他看了会儿,走上前,抬手抚了抚他泛着青色的眼底。
蹙眉片息,道:“可用了早膳了?”
燕柒等到这句话,不觉笑了笑。
握住她的手道:“用了。”
姜零染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揉走了他一脸勉强的笑。
“我昨晚没睡好,你困吗?一起休息会好吗?”
燕柒笑着点头:“好。”
二人睡到了午膳后方才醒来。
姜零染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下。
燕柒做出竖耳细听的样子,疑惑道:“咦,谁在说悄悄话?”
姜零染被他逗得笑起来,趴在他胸膛上,伸手扼住他的脖颈:“你听到了不该听的,我要灭口了。”
燕柒哈哈笑着。
不仅不躲,还伸长了脖子好让她掐的方便。
姜零染好笑道:“你怎么不求饶啊!”
燕柒配合着她的话去求饶。
笑闹着,姜零染更觉得饿了。
松开他的脖颈,坐起身舔了舔嘴角道:“早膳时的粥熬的很好喝。”
“我饿了。”说着拖着他的袖子要把人拽起来:“你想吃什么?”
燕柒看着坠在袖子上的一双手,笑了笑,稍用力一扯,人就摔回自己胸膛上了。
他悠然的揽着她的腰,翻身在她唇上啄了下,而后离开她,用一双敛着细柔光泽的眼睛瞧着她,轻笑道:“娘子聪明,知道我饿了。”
.....
傍晚时又落了雨。
风雨潇潇,衬的屋内静谧温馨。
姜零染窝在软塌上看书。
燕柒坐在书桌后核账,核两页抬头看一眼。
如此反复几次,站起身走到了软塌边,挤着她躺在了她身侧:“只看书不看我,我醋了。”
姜零染好笑,睨他一眼道:“你几岁啊?”
燕柒道:“估摸着正是喜欢吃醋的年纪。”
姜零染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忍俊不禁。
丢开书道:“行吧。”说着捧着他的脸:“不看书,只看你。”
燕柒一脸的笑。
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她细弱绒软的眉毛,温声道:“可往武德侯府递了帖子了?”
“兄长递了。”姜零染道:“似乎这两日正在安顿,定了后日让过府。”
燕柒听她如此说便知道她未往武德侯府递帖子。
也知道她为何不递。
“咱们后日与兄长一起去。”
“你不是喜欢你那位小嫂子吗?”
姜零染有些意外的看着他:“你要去?”说着又微微蹙起眉头:“不用。”
“兄长是兄长,咱们是咱们。”
姜零染觉得燕柒是在迁就她,可她不想让他在未解开心结之前去到武德侯面前。
届时他忆起往事,不知该有多难过呢。
燕柒道:“你知道昨日皇上找我进宫做什么吗?”
一日了,他终于肯说了。
姜零染轻摇了下头,等着他下面的话。
“皇上找到了真凶。”燕柒道:“是文安王。”
姜零染闻言有一瞬的怔忡。
回过神后疑惑的蹙起了眉。
文安王和齐月...当年一个在京都,处在党争的旋涡中心,一个远在江南,是个商户。
二者之间,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牵连、恩怨!
燕柒道:“他恨皇上。”
“不愿见到皇上父子相聚,更不愿齐家商行成为皇上在财力上的助益。”
这般说,姜零染便懂了。
她忽的想到什么:“汝州...原来是因为这个?”
燕柒点头:“确实是皇上做的!”
第六六二章 襄州
姜零染道:“皇上给前去省亲的燕辜发了秘旨?”
“不。”燕柒道:“是皇上先得知了这件事情,而后才让燕辜去省亲的。”
如此往前推算的话...姜零染皱起眉:“是那个叫军师的男子?”她说着眉头皱的更深。
若没记错当初那个军师,是兄长负责审讯的!
难道兄长也早知这件事情?
燕柒道:“回府之前我去见了兄长。”
“皇上或许是怕我冲动之下做了什么,反而毁了自身,所以让兄长保守秘密。”
姜零染看着他平静的脸,蹙眉道:“你,还好吗?”
指腹压在她眉间的皱褶上,揉开了。燕柒笑了下,低缓道:“心里记了这么多年的事情,解决了。”
“还真有些空落落的。”
“不过,往后都轻松了。”
姜零染抱着他,轻声道:“明日我们去给母亲上香。”
“嗯。”
.........
五月初,燕辜回到京城,先去给皇上请安。
皇上在勤政殿内见了他:“身上的伤可痊愈了?”
虽然皇上问这句话的时候根本未看他一眼,且话语中关心的味道也并不浓重,但燕辜还是异常感动的道:“多谢父皇关怀。”
“父皇为了国事劳心费神,儿臣这点小伤若再让父皇挂心,那就是儿臣的不孝了。”
皇上真就不在多问。
燕辜等了两息,见皇上无话,便主动道:“父皇交代给儿臣的事情,儿臣幸不辱命,完成了。”
“嗯。”皇上点了点头:“办得不错。”
燕辜听到这四个字,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就等着皇上余下的赏赐。
只是,却听皇上道:“就将功抵过,饶你一命。”
燕辜惊得瞪大了眼,全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他替皇上除了文安王,这是大功一件,何来过错相抵?竟还重到要用命偿?
“儿臣,不懂。”
“还请父皇明示!”
皇上手上一顿,抬起头来:“真不懂?”
燕辜道:“求父皇告诉儿臣!”
皇上手腕一扬,手里的朱笔丢在了笔洗之中。
清水之中晕出了浓重的红色。
“你的书房之中,书架的第三层有一个暗格,暗格之中存着一个宝函。”
燕辜眼底一震,脸色霎时白了个透,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上位的人。
怎...怎么会呢?
谁告了密?
太子?
不,不,太子根本未入过他的书房。
是燕柒!
只有燕柒去过他的书房,一定是他!
皇上犹在说着:“...那宝函之中的人,是否足够要你的性命呢?”
够!
足够的!
若非他姓燕,怕是九族都没了。
燕辜浑身的力道霎时被抽走,他无力的跪跌在地上,抖索着苍白的嘴唇,言辞极度干瘪的解释道:“儿臣...儿臣是,是一时糊涂。”
他不说这句话皇上还不觉恼怒。
这话听在耳中,皇上心头血都烧的沸腾了,他一改平静,愤怒的一掌拍在桌案上:“混账东西,你还有脸说糊涂!”
“你与我的死敌勾结,不孝不忠不仁不义,你占全了!”
燕辜浑身都哆嗦起来。
他伏在地上泣不成声,额头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磕在地上,哽咽的哭声里夹杂着悔愧:“儿臣糊涂,这件事全是儿臣一时糊涂,没能抵挡得住文安王的花言巧语,是儿臣错了!”
“父皇息怒,父皇饶命啊。”
皇上看着他。
等他脑袋都磕出血来,眼底才稍有动容,冷意却丝毫未减。
“朕该赐你一死的。”
燕辜磕头的动作一止。
这话是不会赐死他??
“襄州,你择日便去吧。”皇上说完,从笔洗里捏出毛笔,沾了沾墨,重新批阅奏折。
燕辜跪在地上如泥塑石雕。
襄州...距京足有四百里,州内一半都是山。
都说靠山吃山,可襄州的山全都是穷山,除了石头,连一根草都不长!
土质石质更是松滑,每年雨季便频发泥石流,造成房屋掩埋,良田尽毁的惨态。
故而州内有条件的人家全都迁居到了别处。
这样的荒地,皇上竟要给他做封地!
可岂敢说不呢?
如今他能保住一命已是庆幸了!
再者,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燕辜回过神,缓慢的又磕了个头。
破了皮的额头贴在沾染了血液的粘腻的石板地上,冰凉的感觉顺着额头直凉到了心里。
“多谢父皇饶命。”
燕辜犹如行尸走肉一般的回到了府里。
难得的,他什么都不在乎的酩酊大醉了一场。
燕辜被赐封地的事情传遍了朝野上下,众人都很是意外。
依着皇上宽厚的心性,燕辜这刚丧妻,且身上又带着伤,如何会选在这个当口提封地的事情?还是襄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众人不免猜测燕辜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皇上,想到燕辜刚从汝州回来,莫非是文安王和黎锦的死?
不过皇家秘辛自然是无人能解惑的。
因是择日,燕辜并未着急走,而是派了人往丰州去。
五六日后,狐狸传了信回来。
信上不敢详尽的说明,只说有天大的好消息,还说他正在往京中赶,务必让燕辜拖延几日出京。
燕辜看了信,萎靡了数日的精神稍有振奋。
自那次劫了丰州往阳南关的信笺后,他就曾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做了猜测,对于狐狸说的天大的好消息他并不觉意外。
这件事情,确实能大到捅破天!
天不亡他!
皇上不给他活路,老天爷给。
他会成功的!
...
自回到京中,姜零染就准了青玉和大虎的长假,让他们安心的在府中准备婚事。
距离成亲之日越发的近,这日厢竹和松鼠分别代表着姜零染和姜霁,一起往他们的新屋送些赏赐。
路上竟巧的遇到了隋风。
隋风瞧见他们并肩有说有笑的,一时像是喝了一坛子醋。
再想到他们是打小长大的,情分自然不一般,或许厢竹是喜欢松鼠的?这般一想,隋风心生难过。
想了这些,隋风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了。
可厢竹也瞧见了他,见他发怔的站着,蹙眉走过去几步,疑惑道:“隋总掌这是要做什么去?”
隋风闻言看了她身边的松鼠一眼,不答反问道:“你们又是做什么去?”
松鼠见问的是他,忙揖手道:“这不是青玉和大虎的婚事将近了。”
“我们代表着姑娘和公子去送些东西。”
第六六三章 人争一口气
“是吗?”隋风并不信松鼠的话,疑问着,把目光放在了厢竹身上,有向她确认的意思。
厢竹被他这眼神看的不舒服,蹙眉道:“和隋总掌没什么关系吧!”说完偏头看着松鼠:“咱们走。”
松鼠敏锐的觉察到了什么,有些慌张的“哦”了声,见厢竹转身就走,他忙躬身揖手,嘴里刚要说告辞,却看隋风指着被他放在脚边的匣子道:“要送去的就是这些东西?”
松鼠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点头道:“是。”
隋风点了下头,弯腰把匣子抱起,对松鼠道:“我来替你送吧。”
“这...这不好吧?”松鼠下意识的想从他怀里把东西接回来。
“没什么不好的。”隋风避开他的手,笑道:“多谢,改日请松鼠兄弟喝茶。”
松鼠看着他的背影,挠挠头道:“他辛苦的帮我去办了差,难道不是该我谢他,请他喝茶吗吗?”
厢竹走出一段路,听到追上来的脚步声,道:“沉吗?分给我一个吧。”说话的同时,她扭头朝身边看去,这一看不觉吓得站住了:“怎么是你?”
隋风没理这话,而是道:“目测上面的这个匣子轻一点,你来拿吧。”
厢竹看着他怀里的匣子,皱眉伸手,要全都接下。
隋风看出了她的心思,偏身躲开了,笑道:“还怕我昧下不成?”
“上次给你的那个钥匙是我家里的,床头的匣子里搁着些还算稀罕的东西,不比这匣子里的差。”
“都给你。”
厢竹翻他一眼:“钥匙我早扔了!”
他的宝贝是他的,姑娘和公子是赏给青玉大虎的,又不是赏给她的。
两者怎可混为一谈?
隋风道:“我再给你配一把。”
“谁说要了。”厢竹蹙着眉,上前再要夺匣子。
这人瞧着聪明,怎么尽数胡话!
隋风任由她抱住了匣子,但他的手却也没松开,看着她笑道:“是我想给。”
厢竹面上有些烫,却又忍不住愠怒的道:“多谢隋总掌抬爱,实在不敢当。”
“还请隋总掌松开手,把这匣子给我。”
“松开手你是不是转身就走,不理我了?”隋风与她暗中较量着,二人都想要把匣子掌握在自己手里。
厢竹力道不如他,努着劲,咬牙切齿的说道:“隋总掌言重了,这京城谁敢不理您啊!”
“是吗?”隋风笑着,手上忽的一松。
骤然少了相持的力量,厢竹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隋风不等她倒下去,伸手揽住了她。
厢竹倚在他怀里,眼睛瞪得像是铜铃,面上又惊又恼:“你在做什么!”
“你要,我就给了。”隋风笑道:“怎么还是生气?”
厢竹从他怀里挣出来,咬牙道:“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隋风笑意更重了些,点头道:“是啊。”
“被你发现了。”
这个人...厢竹气的牙根痒痒。
发现往来的人都朝他们投来视线,丢不起人的转身就走。
“嗳,怎么就走了?”隋风忙跟上,殷切的问道:“重不重?怎好让姑娘劳累?还是我来吧。”
厢竹恨不能堵上耳朵,脚下越走越快:“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隋总掌能别跟着我!”
隋风笑道:“我没跟着你,这是去商行的路。”
他说的不错,厢竹一时无话。
可等过了街口他依旧跟着,厢竹蹙眉道:“你不是要去商行?”
“连我家的钥匙都扔,这会子又管我的行踪?”隋风笑道:“再给你配一把,你名正言顺的管,可好?”
“你...你想得美!”厢竹被他这不要脸的功夫给惊了。
隋风的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意有所指的道:“确实在想美的。”
厢竹的脸更红了。
和他说话简直是自己吃亏!
紧抿着嘴,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隋风轻松跟着,跟了两条街,看她手臂不住的下沉,面上神情也变得不轻松。
他笑着道:“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告诉我。”
“你开口,我一定会同意的。”
厢竹本还有心让他帮忙,但听了这话,顿时就打消了念头。
咬着牙,把匣子往上托了托:“不用!”
隋风道:“真不用?”
“人争一口气!”厢竹翻他一眼。
隋风点点头:“行。”
力竭的情况下,多走一步路都是煎熬,厢竹煎熬了一整条街,实在是撑不住了。
手里的匣子坠着她,两条手臂酸沉酸沉的。
她四下看着想要找个茶摊歇口气。
可是运气好像不怎么好,并没有。
更可气的是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人,他手里捏着不知哪里得的青苹果,咔嚓咔嚓咬的欢快。
隋风走到她面前,当着她的面,咬下一大口苹果肉,嚼了嚼道:“吃吗?”
厢竹似乎能闻到青苹果的酸甜味道,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可再看这人欠揍的模样,她就狠不下心说那个想字。
抿了抿唇,她道:“不想!”说着就要继续走。
隋风真是没见过她这么死心眼的人。
这口气他是争不过她了。
伸手拦住她,笑着道:“怎么这么口是心非呢?”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苹果放在匣子顶上,而后接过她手里的匣子:“这个给你吃。”
厢竹终于觉得轻松了些。
看着青苹果,又看了看他,抿唇拿在手里了。
这个时候隋风可是不敢说任何话的,唯恐有人恼羞成怒,朝他脸上砸个苹果解气。
厢竹吃完了苹果,丢了果核,道:“我来吧。”
隋风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厢竹被这个问题问的莫名其妙:“这本就是我的差事啊。”
“哦。”隋风道:“我还以为你是怕我累着,所以狼吞虎咽的吃了苹果来替我。”
厢竹脸上涨红。
她现在若是把匣子接过来,岂不就是怕他辛苦的意思?
隋风见她迟疑,不觉笑起来。
厢竹这才意识到是被他给戏弄了。
一时更不敢伸手了。
紧走慢走的终于是到了大虎青玉的新居。
家门口隋风把匣子递给她:“你送进去吧。”
“你不进去?”厢竹接着匣子,随口问着。
隋风笑道:“我进去,若有人问起,你打算怎么介绍我啊?”
厢竹无奈看他一眼:“大虎他认识你。”
第六六四章 求回去
隋风撇撇嘴:“他认识与你介绍是不同的意义。”
厢竹听他又开始胡言乱语,白他一眼道:“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说完转身要进去。
隋风看她腾不出手,上前去帮她叩门。
他站在她身后,听到门内有人应,而后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在胡同口等你。”
五月有两个小皇孙生辰。
一个是太子府的燕君昶,另一个是瑞王家的燕君慕。
太子给燕君昶小小的办了个生辰宴,当日皇上皇后都送来了赏赐。
但等到燕君慕时,瑞王府却没有动静。
听说快要临盆的瑞王妃忽然早产了,是个孱弱的女孩,还不等众人去庆贺孩子就夭折了。
故而燕君慕的生辰宴自然是不能办的。
这日燕柒和姜零染进宫,御花园里遇到了燕君慕和他的乳母。
自从宜妃被禁足后,瑞王一党十分的低调,加之太子风头盛,朝野上下似乎已经淡忘了瑞王抱有巨大野心的事情了。
乳母瞧见燕柒和姜零染,一脸的惧色,下意识的搂紧了燕君慕,想是有人要残害他们一般。
燕君慕却认出了燕柒,奶声奶气的叫叔父,而后乌黑的眼珠往燕柒的腰间看。
燕柒笑了起来,跟着垂眼看了看。
左边挂着一块玉,右边是一个香囊。
他问道:“小家伙,你想要哪个?”
燕君慕挣开了乳母,颠颠的跑到了燕柒身边。
短胳膊一环抱住了他的腿,努力的惦着脚想要嗅一嗅香囊的味道。
燕柒解下香囊,垂在他鼻子前。
燕君慕如愿的嗅了一口:“好清凉。”
燕柒扶稳他,而后蹲下来,抽开香囊的抽绳,倒出里面的香料指给他认识:“这个是冰片,而这个绿绿的叶子叫薄荷,你闻到的清凉的味道就是它们。”
燕君慕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叔父教导。”说着举着双手要接香囊。
燕柒笑道:“你想要这个香囊?”
燕君慕点头:“好闻,想要。”
乳母上前,讪笑道:“世子,咱们府里有。”
“不好要叔父的东西的。”
就是燕柒给,他们也不敢要不是?
万一这里头放点什么奇怪的东西,那燕君慕还能有命活吗?
燕君慕闻言噘起了小嘴,有些失落。
燕柒没理会乳母,伸手点了点燕君慕的小鼻子,而后一指旁边:“这位是你的婶娘。”
“你夸你婶娘一句好看,我就把香囊给你。”
燕君慕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
眨着大眼睛看向燕柒身边的人。
姜零染笑着蹲下来,从燕柒手里抽走荷包,放在燕君慕的手里:“别听你叔父瞎说。这个荷包留给你玩吧。”
燕君慕攥在手里,弯眼灿笑道:“婶娘真好看。”
燕柒笑道:“真是乖。”说着又解了左边的递给他:“这么乖,玉佩也送给你了。”
燕君慕似乎发现了其中的乐趣,笑着又道:“婶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婶娘。”
这话可把众人都逗笑了。
回到瑞王府,乳母把宫里遇到燕柒和姜零染的事情说了。
瑞王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扫在了燕君慕的脑袋上,怒道:“混账东西。”
燕君慕跌在地上,又疼又惧的哇哇的哭。
瑞王冷哼一声,从他手里抠出香囊和玉佩,扬手砸了出去,指着地上的人叱骂道:“以后再敢要他的东西,你就别回来了!”
......
梁父梁母的船在半道上坏了,他们不得不在当地逗留了两日,重新找了船这才出发上京。
进城的次日便带着梁修弘一起去了万府。
以往登门那必然是热烈迎接,前呼后拥的。
而眼下,进个门还要被拦。
看着梁修弘往门房递帖子,梁母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万家这是在折辱人!
门房可不管他们是个什么脸色,接了帖子,“哐”的一下就关了府门,进去禀报了。
梁母再也忍不住,咬牙低骂道:“算个什么东西,狗眼看人低的杂碎!”
梁父呵斥道:“住嘴!”
“你还嫌事情不够棘手?”
梁母悻悻的闭了嘴,可心里却嘟囔道:事情到现在,怎么能是她的原因?
是万千千得理不饶人!
一点小事而已,闹的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现在谁不指着他们的脊梁骨骂白眼狼?
可他们家占万家什么便宜了?他儿子可是落榜了的!!
万家早在城门口布了人,知道梁父梁母进京的事情。
将帖子丢在桌上,万夫人冷哼道:“终于来了!”
万冗看着万千千日渐圆润的腰腹,皱眉叮嘱万夫人道:“今日见面,心平气和些。”
万夫人闻言只觉得心腔里憋着一口气,但看着万千千的神情,她又不得不点点头。
万千千不好见他们,在事情有个结论之前更不想让他们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情。
故而在他们进府前,回了自己的院子。
姜零染这边也知道梁父梁母上京的事情,猜到了今日要登门,便早早的过来。
府门口遇到了梁家三人。
梁母见到姜零染本还想说两句话,可瞧见姜零染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她嘴里的话也就咽了下去。
厢竹叩门,门房还以为是梁家人叩门,面有不悦的打开了门,一见是姜零染忙就收敛了面上的神色,殷切的请着人进府。
梁母更是气歪了嘴,啐了一口,恶骂道:“全都是卑鄙小人!”
梁父面上逐渐难堪起来。
不过从江南来的这些日子,他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
且他还算了解万冗的为人,换位思考,确实是他们的不是。
眼下被这么对待,却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梁修弘看了眼姜零染的马车,以及守在空马车边的几个魁梧侍卫。
如今这京城之中谁不是盼着求着的和姜零染往来?
她却拒了无数的宴贴,日日的往万千千这里来,可见亲近。
这京城的圈子不大,朝官避嫌,少有参宴,多是府里的女眷办花宴,办诗会茶会,以此来探听消息的。
若他和万千千的事情被姜零染带入了这个圈子里去,那哪个朝官还会看重他,赏识他?
更何况还有万家在!
他们又岂会看着他崛起呢?
想到这些,他看着梁母道:“母亲冷静,今日就算是求,也要把万千千求回去。”
这个事情务必尽早的结束!
第六六五章 入赘?
梁母上一次听到这个“求”字还是在梁修弘与万千千成亲之前!
那时候梁母觉得好像有一把刀子扎在了心头上。
他的儿子是有大才的,以后是要官至内阁,留名青史的,怎可对一个女人卑躬屈膝?
现下又听了一次,梁母狠狠的剜了一眼万家的匾额,暗骂一句。
梁父模糊听到梁母说的“该是折寿”的话,皱眉看着她道:“我警告你,进府后态度放的和蔼一点。”
“若不是因你的狭隘心思,这件事情也闹不成这般!”
梁母并不认同这话!
张口刚要反驳,就听“吱呀”一声,府门从内打开了。
万冗和万夫人并肩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万景东和万景西。
四人冷眼瞧着府门外的人,神色都是淡淡的。
梁父先回过神,见竟是这二人亲自来迎,顿时明白这件事还有缓和的机会,心中激动。
忙上前揖手道:“冒昧造访,实在是打搅了,亲家莫怪。”
万冗冷淡的一揖手,道:“梁兄这话言重了。”
梁修弘也上前,热络的叫着岳母岳母,两位舅兄。
四人却连眼角都不愿给梁修弘一个。
说出的话无人理会,梁修弘却也不觉得尴尬,殷切的道:“怎么不见娇娇?这几日她可还好?”
万冗撇他一眼,没什么好语调的道:“进府吧。”说完也不管他们,转身率先往府里去。
到了花厅,梁修弘仍旧没看到万千千的身影。
自那日皇觉寺后,他几次往万家来,万千千却一次也没出来见过他。
想到那日在皇觉寺时她说,她从来不是一个因陋就简的人。
万家本就把万千千当眼珠子,若这眼珠子自己都不愿意原谅他,那更不用说万家人了?
故而,这根结还是在万千千的身上!
“久未见到娇娇,心中又忧又念。”梁修弘看着万夫人,面上带着落寞与悔愧,恳求道:“可否请她出来?”
万夫人自然不会同意。
这话听过后连多问一句都不曾,直接了当的道:“说一说你们今日是来做什么的吧!”
梁修弘忙道:“岳父岳母,今日我是来接娇娇回府的。”
“以前的事情全都是我的错。”
“今日之后我定然会竭尽所有的对娇娇好,不让她受一丝的委屈。”
万冗垂眸喝茶,像是没听到这话。
万夫人面上毫无波澜,显然是觉得这话的诚意不够。
梁父看了眼梁母,意在让梁母开口赔个不是。
毕竟这件事的根源在梁母的身上!
梁母看梁修弘伏低做小的样子早气炸了肺,哪还会开口?
生活多年,只一眼梁父便看出了梁母的心思。
不觉心生恼怒,来万家之前都交代了多少遍了?她却还这般看不清局态的只会拖后腿!
有心斥责,但这个场合实在又不好发作,只好压下了。
梁父站起身,对着上位的二人一揖到底,诚恳的道:“此事毋庸置疑全都是我们的过错,让媳妇在梁家受了大委屈,我实在无颜见两位亲家。”
“但两个孩子的缘分不能因此事而了结,所以我厚着脸皮找来了!”
“若两位亲家仍旧愿意给弘哥儿一个机会,今日肯让媳妇跟着我们回去,此后的日子梁家的中馈交由媳妇掌管。”
说着一脚踹在梁修弘的膝窝儿处,狠厉骂道:“以后再敢惹你媳妇不痛快,就去祠堂里给我跪着!”
“什么时候你媳妇原谅你了,你什么时候再起来!”
梁母一看儿子挨打,登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想要开口却对上梁父警告的眼睛,她悻悻的闭上了嘴,轻哼一声坐了回去。
梁修弘不防备这一脚,膝盖一软,“哐”的一下跪在地上,他忍不住的揉了两下膝盖,也不敢说疼,忙顺着梁父的话做出了发誓的样子:“岳父岳母放心,以后我绝不敢再让娇娇受委屈了。”
“此后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梁母看着万冗夫妇高高在上的模样,再看自家儿子这低人一等的态度,又想到此次迎回万千千,她长了脸,又得了中馈,那全家上下岂不要看着她的脸色过日子了?
她这一把年纪倒要受媳妇的气!那她在江南还怎么见人?
心中恼梁父这一脚让儿子没了体面,更恼她不与自己商议便做此决定!
但三跪九叩都做全了,这个时候却不能坏了这一哆嗦。
只好忍下了心口的疼与怒。
他们家做到这个地步,本以为万家必定会松口,缓和态度的,却没想到万家这般奸滑可恶!
只见万冗听完这些,面上未起波澜,而是看着梁父道:“梁兄坐!”
却没说地上跪着的人。
梁父狠狠的盯一眼梁修弘:“给我好好的在你岳父岳母面前跪着!”说着坐回了椅子上。
“是这样。”万冗道:“京中我置下了一套五进的宅院,此后便让他们小夫妻在京中住下吧。”
“你们若来住便就来住,若不愿离开江南,这京中自有我们来照看这两个孩子,你们无需担忧。”
梁父闻言皱了下眉。
在成亲之前两家便隐晦的提过让他们小夫妻来京中定居。一是可以让万家帮梁修弘在京中谋差事,二则万家舍不下万千千这颗眼珠子。
而他们家也同意了,这才促就了这桩婚事。
可现在梁修弘并未中榜,这就来京中住,且还是万家置办的宅院,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入赘了??
虽在京中这卧虎藏龙之处不显,但他们梁家在江南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梁修弘更是万里难寻其一的才子!
说起来与万家也是门当户对,两个孩子也是郎才女貌。
可若是依着万冗这话的意思去办,那他们梁家哪还有什么脸面?
梁父想到的事情梁母自然也想到了,再也忍耐不住了。
拍桌而起,怒喝道:“你们休要欺人太甚!”
在她看来,这万家就是个外强中干的!
面上盛气凌人,实则心里虚着呢,就怕他们梁家真的不要万千千!
即是如此,他们为什么要委屈歉疚?
万夫人冷眼看着梁母,眼睛里的怒意要喷薄而出:“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第六六六章 拖死
梁父见状忙就要阻拦梁母,可梁母去甩开梁父的手,冷嘲道:“万夫人这般精明之人,怎么会不知我的意思!”
“既是如此,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万夫人侧目看着万景东道:“送客!”
说完站起身往外走。
万冗亦是没了话,随着万夫人离开了。
这一下,梁家父子可是愣住了。
他们竟这般决绝!!
半分退路余地都不给他们留!
梁夫人也是愣了下,这与她想的怎么不一样?
可回过神她便猜想,这必然是万家以退为进,逼迫他们认下这话的手段!
对着万夫人的背影,叫骂道:“我就不信真和离了,你家姑娘还能找到我儿子这般优秀的男儿!”
万景东气的咬牙,喝道:“都死了吗?把嘴给我堵上,乱棍打出去!”
厅中守着的仆妇顿时便动了。
梁家进府进的没脸面,离开时更是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站在府门外,梁母叉腰怒道:“一家子野蛮人!”
“就供着你们家的野蛮闺女一辈子吧!”
梁父也是气。
气万家不懂得大局为重。
与一个妇人什么见识?
如此决绝,还指望他们家再次低下头不成?!
和离过的姑娘不好再嫁,但和离过的男子可是不愁娶媳的!
梁修弘看着府门口往来的人,羞的直用袖子遮脸,也顾不得二老,甩手走了。
门房听到骂声拿着棍杖出来撵,梁父忙护着梁母离开了。
......
万千千知道了花厅的谈话情况。
情绪倒还算稳得住,只是不言不语,轻轻的抚着微微凸起的小腹。
姜零染坐在她身边,看她这般,担忧又难过。
轻轻的拢住了她覆在小腹上的手掌,温声道:“娇娇,你在想什么?”
万千千看着姜零染,看了会儿,苦笑道:“当初你和离的时候,我说我明白你的感受。”
“支持你的决定。”
“到现在,我才真正的明白了你的感受,也知道了你和离的决定做的究竟有多么艰难。”
姜零染道:“你想同梁家的人一起回江南?”
万千千摇头。
“你知道的,我被家里宠坏了,最是受不了委屈欺负。”
“我不去欺别人已是乖顺了,岂容别人来欺我?”
更何况欺她的人是她真心对待,当做此生第二个家的家人!
“只是,可怜了这孩子。”
姜零染明白了她的意思:“我已经替你想好了,这孩子以后便跟着我。”
她说着用力的攥住了万千千的手:“你相信我,我一定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去教养。”
“以后我的孩子有的,他一分都不会少。”
万千千眼睛红了个透。
她自然是信姜零染的,只是...。
姜零染给她擦着眼泪,温声道:“等你养好了身子,伯娘一定能再帮你找一个真正的良人的。”
万千千抽噎几下,伏在姜零染的肩膀上哭了出来。
姜零染也是哭,轻轻的给她拍着背,低声哄道:“别哭,我会在你身边的。”
“相信我,以后的日子还长,这点小挫折真的不算什么。”
万夫人站在廊下听着房中的哭声,忍不住也是喉间哽咽,却捂着嘴没发出声音。
万冗揽着万夫人的肩膀,低声道:“没事的。”
等到晚间燕柒来接姜零染。
车厢里,姜零染歪在燕柒的肩头,与他说起了她的决定。
燕柒听言默了会儿,轻轻的揉着她的手被,轻声道:“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一定会同意的,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必定视如己出。”
“只是,骨肉分离非是常人所能忍受之痛,就算你想,万千千她愿意给吗?”
“她没回我。”姜零染声音低了下来:“...想是不愿意的。”
燕柒道:“我会再向万景西提一提的。”
姜零染点头。
既有了决定,万家便不迟疑,立刻就开始着手准备和离事宜。
梁家在此时更是暴露了泼皮无赖的嘴脸,拘着嫁妆单子不给,连和离书也不愿意签。
撂下话说,就是拖也要拖死万千千!
但不得不说,梁家还是没能看清楚、看透彻万家在京中的影响里。
狠话说了没两日,梁修弘便捧着和离书跪着求上了门。
万千千看到和离书没有轻松感,也没有难过感,只是平静。
看了会折起收好,让人准备了马车往姜零染那处去了。
姜零染接到府门外,扶着她的手道:“慢着点。”
“你怎么来了?派个人说一声,我不就过去了?”
万千千无奈笑道:“听人说我家门口的拴马桩都快被你家的马缰绳给栓出印记了。”
“你自己算算,从江南回来后,你往我家去了多少次了?”
姜零染听的笑起来:“胡扯,你家府门口的拴马桩可是石头做的!”
说着看她站稳了,丢开她的手,微仰着下巴矜贵的轻哼一声:“若是嫌我去的太多,以后不去就是。”
“呦呵,还与我闹脾气了?”万千千看她这揶揄模样,忍俊不禁的在她脸上捏了把。
二人犹如儿时一般的笑闹着到了姜零染的屋子。
姜零染扶着她坐在了软塌上,又接过厢竹手里的毯子盖在她的腿上:“这雨可算是停了,不过还是有些凉。”
万千千道:“我倒是没觉得。”想起什么又道:“你素常就畏冷。”
“倒也是。”姜零染笑笑。
丫鬟搬着小几搁在了软塌边上,姜零染指着盘子里的点心道:“喏,你喜欢吃的。”
“本打算着待会儿装了盒子,送去你家的。”
“现下你来,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
万千千看了一眼,是桃花酥。
捏起一块吃着:“我拿到和离书了。”
姜零染惊了下:“这么快?”
她还以为梁家能抗上几日呢。
说着又细细的瞧万千千的神色。
万千千察觉到她的视线,笑道:“瞧什么?我脸上有桃花不成?”说着捏了一块桃花酥递给她。
姜零染看她能吃、能笑,不觉放松了些精神。
接下桃花酥慢慢的咬着:“孩子的事情,你是如何想的?”
万千千没说话。
姜零染又道:“我把伯娘当成亲娘,但到底不姓万。”
“我已经想好了,让伯娘办个宴,正式的收我为义女。”
“那咱们就是真正的姊妹了,等孩子以后大了,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你那里长住,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第六六七章 出京
万千千慢慢的嚼着桃花酥,低声道:“谢谢你,今雪。”
“说什么呢?”纵然是她隐藏的好,但姜零染还是从她身上察觉到了淡淡的忧愁,蹙眉道:“你和我还客气什么?”
最艰难的前世,万家明里暗里帮了她多少?
就是这一世的和离前后,万家也是她唯一的支撑!
这恩情,她一辈子也还不清的。
更何况她早把万家的人当做真正的家人了。
万千千把吃了一半的桃花酥放在盘子里,掏着帕子擦着手,与她道:“孩子的事情父亲和母亲已经商议过了,打算过给二哥。”
姜零染微讶道:“二哥?”
万千千点头,道:“大哥和二哥都主动提了。”
“不过母亲觉得大哥性子太过耿直,不似那种能在外面有孩子的人,所以...。”
孩子过给本家亲兄长,自然是比她这里要好的,姜零染没再多说。
想了想道:“若是如此的话,那你和二哥是要出京?”
留在京中就是再小心,也难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到时候若是招致梁家的觊觎,却是前功尽弃了。
万千千点点头,黯然道:“接下来,我和二哥可能要出京个一两年了。”
姜零染道:“要去何处?”
出京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只是,怀着孕还要背井离乡,到底是令人难过的。
“对外说是去叔父家。”万千千道:“但父亲母亲的意思是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不过一个说辞罢了。”
“极有可能随便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过上个一两年吧。”
说着轻轻的叹了口气,面有难过之色:“身为子女未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反倒让他们提心吊胆,我这心里酸疼酸疼的。”
“只是一两年,眨眼便过去了。”姜零染握住她的手,温声道:“伯娘他们不会怨你什么的。”
“况且,还有我在。”
万千千看她一眼,脸上多了些笑意:“多谢你。”
晚间万景西来接万千千回府,府门口遇到了木捷中。
“刚刚去你家,小厮说你不在府,没成想在这里遇到了。”木捷中翻身下马,一边笑说着一边往万景西身边来。
走近了才看到他身后还隐着位姑娘,头戴帷帽,身着宽松的竹青色春衫。
他新奇的“咦”了声,眉飞色舞的打趣道:“这位是谁?”说着在万景西的肩膀上轻捶了一拳:“你也不介绍介绍?”
木捷中以为是万景西身边的姑娘,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万景西推他一把,无奈笑道:“这是娇娇,你瞧清楚再开口。”
木捷中面有讶异,万千千不是嫁去了江南?怎么会在京中?
但他没有过多的纠结这个问题,听万景西如此说,吓得忙揖手道:“真是该死,不知是妹妹。”
“无礼唐突了妹妹,以后真真是没脸见妹妹了。”
“妹妹切莫与我一般见识,原谅则个,改日定然赔罪的。”
“兄长言重了。”万千千微微一屈膝。
“你什么时候回京的?”万景西扶着万千千上了马车,而后与木捷中寒暄道:“去找我有事?”
木捷中笑道:“我刚进城,带了些酒水和土特产,挨家给你们送去。”
万景西点点头:“待会有事儿吗?我在家里等你。”
木捷中道:“今日怕是不成,家里等着呢,送完了就回了。”
万景西也没挽留,顺势道:“那我明日去找你。给你接风洗尘。”
木捷中笑着点头,爽朗道:“行。”说着又看了眼马车,笑道:“妹妹在等,你快去吧。”
谁不知道万千千在万景西心里比命都重。
若让这厮空等自己一日也没什么,但若是捎带了万千千,那是半刻钟都不成的。
万景西点头,揖手做别。
木捷中等他们走了,这才进府去。
燕柒还未回府,文季招待了木捷中。
木捷中喝着茶,随口的问道:“非年非节的,万家妹妹如何回京了?”
“是万家有什么事情吗?”
文季有些意外的道:“你不知道啊?”
木捷中闻言便知万家定是出了变故了。
皱眉道:“别卖关子,你快说!”
文季看了眼门外,凑近木捷中,低声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
木捷中惊的瞪大了眼:“和离了?!”
那梁家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内里竟是如此混账的人?
想起之前他每次见万千千时,她都是笑哈哈的,他还曾想,这丫头是没烦心事吗?怎么能笑的这么干净随心?
再想到被万家放在手心上捧大的金珠子,还以为定然能喜乐一辈子的,那曾想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不过更让他意外的是万千千在这种事情上竟是这般的杀伐决绝!
他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是万家人的意思,因为万家人从来不会勉强万千千什么,若她真的想和梁家那小子继续,万家有的是办法让梁家那小子变乖。
和离,只能是万千千的意思。
他咽了咽口水,皱眉道:“难怪刚刚看万景西笑的那般的勉强?原来发生了这样的大变故!”
文季点头。
可不就是大变故嘛!
想到什么疑惑道:“你这一路就没听说?”
木捷中无奈道:“紧赶慢赶的往京里赶,那里会留心这些?”
文季点点头。
次日木捷中不等万景西约他,便主动的往万家去了。
万景西见了他道:“正要派小厮去请你,你倒是快我一步。”
木捷中笑道:“你我之间还用请字?”说着随意的在他书房里坐下了,而后从怀里掏了个荷包搁在桌上:“这是我给家中的妹妹买的,多了一个,拿来给娇娇妹妹赏人用吧。”
万景西狐疑的看他一眼:“多买的?”
木捷中被他看穿,无奈笑道:“特意买的,赔罪。”
“她没生气,赔什么罪?”万景西笑着摇头,打开看了一眼,是一个金镶玉的平安锁。
中间镶着一块白玉,白玉上有两处小小的洒金皮,分别在白玉的左右两侧。
一处被雕刻成了蕙兰,一处被雕刻成了蝴蝶。
倒是心思灵巧。
万景西本不欲收的,但看到如此精致,想着或许能讨万千千的开心,便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六六八章 全都娶回来
木捷中看他收了,笑意轻松了些:“可千万在娇娇妹妹面前帮我说两句好话。”
万景西道:“你见她那么多次,还不知道她?这点小事哪里会往心里放?”他说着把长命锁装回荷包里,转而又道:“你不是喜欢吃烤肉,正好庄子上送来了新鲜的肉,咱们烤肉吃吧?也好配你送来的酒。”
木捷中点头应着。
万景西吩咐人去准备,又问他道:“不是说要到七月份才能回京的?怎么突然回来了。”
木捷中靠在椅子里,叹气道:“老爷子一天三封信的催我,我再不回来,他都要去抓我了。”
万景西闻言呵呵的笑:“你做什么了?把老爷子气的这般?”
木捷中道:“还不是那件事情。”
万景西了然的点头。
半是同情,半是调侃的的道:“不如随我出京去吧?”
木捷中惊疑道:“什么时候?是有什么事情吗?”
万景西点头,道:“要送妹妹去亲戚家住些日子。”
“约莫就是这几日了。”
木捷中顿了顿,低声道:“我也是才听说。”
“娇娇妹妹她没事吧?”
万景西道:“她还挺好的,能吃能睡。”说着想起什么,笑了下道:“昨儿见了你后还想起了早年去你家酒庄,不小心砸碎了你家酒缸的事情。”
“我哄她说,等她下次回京带她去逛逛。”
“何必等到回京?出京之前便去吧。”木捷中轻轻笑着,看了眼窗外的骄阳:“这几日天气正好。”
万景西闻言有些迟疑,忖度着道:“我问过她的意思吧。”
“若她想去,便就去闹一闹你。”
木捷中笑着应下。
晚间万景西往万千千的院子去。
房中文竹和兰桂正忙活着收拾行李,万千千一个人坐在书桌后看着什么。
万景西愣了下。
多少年没见她这么安静的坐着了。
不觉放轻了脚步,待走近两步才发现她的眼睛盯着书,可神思早跑的没影了。
万景西伸手,轻轻的扣了扣桌子。
万千千回神,看到万景西,笑道:“这么晚了,二哥怎么来了?”
万景西在桌角上坐了,从怀里掏出荷包递给她道:“得了这个,给你送来。”
万千千拿着荷包正反面都看了看,笑道:“好精致的荷包。”说着解开抽绳,从里面倒出了一枚平安锁。
她的指腹在蕙兰上摩挲了下:“真好看。”
捏着细金链子,套在了脖子上,抬头问万景西:“好看吗?”
万景西在她额头上点了下,无奈笑道:“你打小就这样。”
“不管是得了支钗,还是得了对耳坠,一定会带上,然后把全家人都问一遍,谁若说不好看,你定然要气鼓鼓一场。”
“我哪有!”万千千不服这话,据理力争的道:“我才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
说着却又拨了下悬在胸口处的平安锁:“到底好看不好看?”
万景西忍不住的笑起来,点头道:“好看好看。”
万千千这才开心了。
木捷中微醺的回了府。
小厮端着醒酒汤上来,道:“老爷子传了话,说您回府后去上房一趟,他找您有事。”
木捷中喝了汤,揉着额角没应话。
小厮等了会,知道木捷中这是不去的意思。
捏着桌上的帖子递过去,声音中夹在了几分小心翼翼:“老爷说您若是不去,就把这些名帖看一看。”
“挑一张出来。”
木捷中皱眉,压着心里的烦躁往帖子上扫了一眼,只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了:“这又都是谁家的?”
小厮挠了挠头,为难道:“小的没敢看。”
“不过老爷子说,都是好人家的,样貌端正,秉性温良。”
木捷中嗤笑道:“他那次不是这样说?”说着喘了两口气,站起身道:“把帖子送回去,告诉他,我觉得都好。”
“让他全都娶回来!”
小厮傻了眼。
这...这话怎么传?老爷子还不打死他?!
但看木捷中也是恼怒的,小厮又不敢出声叫住他。
捏着帖子,转悠了两圈,一脸愁色的往上房去了。
......
用了两日准备行李。
两日后万景西和万千千没有瞒着任何人,却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安安静静的出了京。
姜零染知道时马车已经出了城,她气的直跺脚,在府门口的马桩上解了不知谁的马就追了过去。
在长亭过五里的时候追上了。
万千千下马车,看着她道:“你怎么追来了?”
“你是个什么意思?走了也不告诉我!”姜零染气的道:“幸亏我今日去你家的早,不然岂不就见不到你了。”
万千千揉着胳膊,好笑道:“怎么没告诉你,前儿去你家时不是说过了?”
姜零染闻言眼睛瞪得溜圆,拔高声音道:“那能一样吗?!”
万千千看她气的脸都红了,想笑也是不敢笑了。
扯了扯她的袖子,撒娇道:“瞧你,怎么还急了?”
姜零染拂开她的手,一副懒得理会她的样子。
万千千厚脸皮的追上来,手指头在她腰上戳了两下:“给你赔不是,别不理人。”
姜零染躲开她。
看她喜笑颜开的模样,气的直咬牙,忍不住的伸手撕她的脸:“真真是个可恨的!”
万千千嘶着声道:“疼疼疼,饶命。”
姜零染撒开了手。
万千千喘了口气,揶揄她道:“你也温柔点,难道在家里对你夫君也是这般吗?”
姜零染眨了眨眼,被她这话给气笑了:“刚刚还求饶,这会儿又贫嘴!”
“看我不饶你!”
万景西看着笑闹的二人,无奈又好笑。
亏得现下这路上没人,不然被人瞧去了,这两个人谁也没脸在京中见人了。
闹了会儿,丫鬟出声劝住了。
二人上了马车喝茶。
姜零染道:“要去哪里?”说着眼睛在车厢里看,蹙眉道:“东西可都准备妥当了?莫要短缺了什么。”
万千千道:“还没定,走到那算那吧。”
姜零染意外的看着她。
若不是知道她不会骗自己,她险些要以为万千千在遮掩什么。
万千千瞧她震惊的样子,笑道:“等到安定下来,我给你写信。”
姜零染点头。
虽然万景西跟着,但还是忍不住的交代了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而后又从怀里掏了封信递给她。
第六六九章 前往
“若万一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你拿着这封信到任何一家齐家的商铺,都会有人帮助你的。”
说着想到什么,又叮嘱道:“莫要往蜀中去。”
万千千接了信,笑着道谢。
听到后半句话,又疑惑道:“这是为何?”
姜零染吞咽了下口水,道:“听燕柒说,最近那边不太平。”
万千千神色凝重了些,点头道:“我记下了。”
送走了万千千,姜零染很是难过了几日。
但姜霁的婚期将至,她倒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来支撑难过。
纵是姜零染没说,可燕柒还是发现了,进宫接了燕两仪,让她陪着姜零染解闷。
........
狐狸一路不敢停歇的直奔回了京,径直往信王府而去。
“...小的亲去那地方查看过,确实有新填补的痕迹,且那土质非常明显与原本的很是不同。”
燕辜听完默了会儿,眸光忽明忽暗,片刻冷笑道:“监守自盗。”
他说着舒了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眉眼之间一副胜券在握之态!
“先前有人提出张怀濮贪渎,皇上派了人去查,却没查到什么,我那时还奇怪来着。”
“原来他是用这个法子填窟窿的。”
“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
狐狸道:“自然是愚不可及的!”
说着看了燕辜一眼,想到什么,他微躬了身,低缓了声音道:“王爷当真的要用他?”
燕辜没说话。
狐狸见状不敢多说。
可想到这些日子在丰州的所闻所查,又忍不住的道:“王爷,这样胆大包天的人留着实是祸害。”
“您三思啊!”
在他看来,张怀濮这样的亡命之徒如何能轻易的降服?
就算是捏住了他的把柄,可燕辜就不怕反被灭口吗?
毕竟,如今的信王府已经到了谁都能踩一脚的地步了。
燕辜沉默着忽的笑了下,很是愉悦的样子:“贪财奸猾有什么不好?”
“人性如此。”
君王最不敢用的人,是正直的丝毫缺点都没有的人!
一丁点的令人能辖制的缺点都没有,谁敢信,谁又敢用呢?
也亏得张怀濮贪财好赌,老天才能赐予他这样的一柄利刃。
有了这把柄在手,张怀濮就是死,也不敢对他说一个不字!
狐狸看着燕辜这笑,心底蓦然升起了丝丝的寒意。
转眼到了五月十六。
这日是姜霁和白蓉成亲的日子。
同时也是燕辜出京的日子。
对比大半个京城都往姜家去贺喜的繁盛,燕辜的离开就显得极其的冷清了。
他从东城门出城,马车行到长亭时,他喊了停。
车队停了下来。
雷简打马上前,俯身在窗边,恭声问道:“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燕辜道:“我要喝杯茶。”说着掀帘下了马车。
雷简虽然疑惑这会子喝什么茶,但却不敢违背。
忙吩咐小厮准备泥炉、茶具、茶叶等物。
燕辜负手到了亭子里,四下看了一眼,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小厮麻利的生火烧炭,又取了自带的清水,很快就烧了一壶茶出来。
燕辜透着氤氲的茶雾,远远的看着京城的方向。
良久,面前的茶盏未动。
一壶茶由滚烫放到了浸凉,他一口没喝。
雷简看着道:“王爷,要再煮一壶吗?”
燕辜收回了视线,慢慢的摇着头。
“不了。”
说着站起身,道:“走吧。”
雷简点头跟上。
车队重新出发,一路往东。
消息传回宫里。
皇上批着折子没抬头,道:“他等到了谁?”
小福子摇头:“没人去。”
皇上没再说话。
姜零染和燕柒直到了快子时才回到府里。
进了府,燕柒先送着姜零染回了院子,而后又往书房去。
姜零染拽住他的袖子,疑惑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处理账务?”
燕柒笑着握住她的手,道:“让百香去打听了事情,去听一听。”
姜零染想到今日是燕辜出京的日子,便了然了。
书房里,百香等了有一会儿了,看到燕柒来,忙倒了杯茶,笑道:“公子今日开心,喝了不少酒。”
他可是没忘记起初燕柒和姜霁两看生厌的过往。
现下能这般亲厚,堪比亲兄弟了!
不过,姜霁却也真心实意的待燕柒,燕柒自也不是不懂得感恩之人。
燕柒揪着衣襟嗅了嗅,暗道待会儿要去洗个澡,免得醺着了姜零染。
闻言笑着点头:“开心!”
“不过我喝酒多是替兄长挡的。”
“改明儿他要谢我的。”
百香听言笑起来。
也只有在这些人面前,燕柒才会轻松自在。
换做旁人,他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来的。
燕柒喝了口茶道:“查的怎么样?走的还利落吗?”
百香道:“出城后信王殿下在长亭坐了小半个时辰。”
“等人?”燕柒疑惑的道:“等的是谁?”
“没人去。”百香摇头:“不知是要等的人没去,还是要去的人失约了。”
燕柒皱了下眉。
猜想燕辜或许是不甘心,想等一等皇上的圣旨也说不定?
“然后呢?”
“他们一路往东。”百香道:“信王殿下的身子骨不似从前硬朗,车夫唯恐颠簸故而行的慢。”
“按照脚程,今晚应该是要宿在丰州了。”
燕柒点了点头,没了话。
回去的路上,他脑海里不断的浮现着早些年与燕辜的相处,不免心生唏嘘,低叹一声。
封地虽偏远贫瘠,但以燕辜的才能,治理起来不是难事。
以后妥妥的富庶闲散亲王。
可若他留在京城,下场会如何,才是未知之事。
这般结果,最好。
回到屋子,房中竟还亮着灯,燕柒有些意外,刚推门走进去就听内间有人唤道:“燕柒?”
他眉眼顿时舒展开来,笑着轻应一声,几步走了进去,看到靠着床柱看书的人,蹙眉道:“怎么没睡觉?”说话间抽走了她手里的书,低声道:“小心看坏了眼睛。”
姜零染道:“睡了会儿,又醒了。”说着往里侧挪,拍了拍着身侧。
燕柒嘴上说道:“还没沐浴呢。”但还是掀着衣摆坐了下来:“如何又醒了?”
姜零染抱着他的手臂,脑袋倚在他肩膀上,失落道:“我梦到千千了。”
“也不知她到了何处了,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
“我有点担心她。”
燕柒垂眸看她,将她脸上的忧愁看在眼里。
轻声安抚道:“万景西跟着呢,会没事的。”
这些年的相处,万景西虽然好玩,看着有些不着调,但在对待万千千的事情时,那是丝毫不敢惰怠的。
有他陪着,万千千定然是舒坦平安的。
第六七零章 着急
姜零染自然知道万景西能把万千千照顾的很好,但她这心里还是免不了的担忧。
“今日见伯娘的时候,我还问她来着。”
“可她也没收到消息。”
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皱紧了眉头,看着燕柒,小心翼翼的问道:“现如今京外的匪寇可肆虐?”
燕柒明白她的意思。
认真的与她解释道:“万景西出京之前,万家已经提前派了两批的人手出京。而当日跟随他们兄妹出京的人足有三十人之众,加之前两批,安全上足够了。”
姜零染不知这些,听完他的话神色好看不少。
燕柒觉得不能再让她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了,不然晚间定然又要梦魇了。
“万千千怀孕了,你就不着急?”
“怎么不着急。”姜零染蹙眉,叹气道:“也不知稳婆可尽心?可有孕吐?路途颠簸又能否吃得消?”
燕柒无奈失笑。
她这满心满意的都在想万千千。
伸手点点她的肚子,眸色轻暗,笑的有些暧昧:“小傻子,我指的是这里。”
姜零染一窘。
脸上红着,她有些慌乱的拂开他的手,嚅嚅道:“我着急有什么用,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生的。”
“这是怨我不够努力了?”燕柒笑着在她唇上啄了口:“娘子的心思为夫已经懂了,必然会尽心尽责的。”
这话简直是不能听!
姜零染又羞又恼的捂住了他的嘴:“你不许说话了!”
燕柒任她捂着,只是嗓子眼里的愉悦笑声却是她的手掌掩不住的。
姜零染被他这笑声逗得更是羞窘了。
脸红的要滴血,咬着唇,在他身上锤了两下:“也不许笑!”说着捂着脸钻进了他的怀里。
瞧不见他的脸,这才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
燕柒更是乐呵了。
这丫头还敢往他怀里钻?真当他是君子了。
轻轻的给她顺着背,想到什么道:“好像还没问过,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姜零染道:“我都喜欢。”说着反问道:“你呢?”
“女儿。”燕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姜零染有些意外。
推开他,看着他的脸道:“真的吗?我以为你更喜欢儿子。”
毕竟很多男人都是这样的,觉得儿子是传承。
燕柒笑道:“当然是真的!”
“我喜欢女儿。”他说着目光在她眉眼上流连,嘴角的笑意变得温柔下来:“如果能像你,那就更好了。”
姜零染一怔,旋即嘴角抿了笑。
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会儿,温声道:“像你也好,你长的好看。”
燕柒喜欢听她这么说。
拿着她的手掌贴在了脸上:“真的?”
姜零染点头。
床头灯盏的照映下,瞧着燕柒星星煜煜的眼底尽是满足的笑意。
姜零染看着,觉得心口不受控制的悸动了下,她微张着嘴,小小的吸了口气,而后捧着他的脸,轻轻的在他唇上啄了下。
听得他轻笑,又窘的躲开了。
燕柒揪住她的手腕,不容她躲:“嗅着我身上可有酒臭味?”
还不等姜零染回答,他就伸手拨了下挂帷幔的金钩。
浅杏色的蝉翼纱轻飘飘的落下来。
影影绰绰的看到那人褪去了墨衣...。
姜家二房的兄妹俩已是今非昔比了。
而见证着二房烈火烹油之时,也有不少多事的人暗中看姜家大房的笑话。
姜家大房也深知这些,整日只是关门闭户。
姜冼木垂头丧气的从衙署回府,径直的往上房去。
老夫人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垂下了眼,慢腾腾的捻着手上的一挂佛珠。
姜冼木心中烦闷,看老夫人这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母亲还真是沉得住气!”
老夫人淡淡的道:“天塌了?”
姜冼木冷笑道:“天真塌了倒好了。”
“不论尊卑富庶,全都一起赴黄泉!”
老夫人知道他为什么气不顺。
二房的兄妹俩,一个赛一个的毒。
接连成亲,竟连本家都不请。
可京中的文武百官将此事看在眼里,竟也没有人出面弹劾他们!
她几次三番的往二房去,方法用尽,这兄妹俩是软硬不吃,她是什么办法都想不到了!
更因隔三差五的姜冼木便会如此一遭,老夫人已经司空见惯,早已经懒得开口了。
姜冼木叹了口气:“真是被信王给害惨了!”
黎锦当初密信与他说定了,要把姜晚凝给燕辜娶回去做侧妃。
承诺还热乎着,黎锦却烧成了灰。
黎锦死了就死了,与他们家也没什么妨碍,反倒是燕辜死了正妃,侧妃入府便是当家做主的,与他们是一桩幸事。
可还不等开心几日,这燕辜也被皇上远远的撵去了封地。
更要命的是,这期间他们已经接连拒了三家不算差的求娶,现如今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老夫人闻言眼色一厉,看着他道:“以后在京中就莫要再提信王了。”
“他的承诺更是要烂在肚子里!”
不然姻亲没结成,反倒是召了祸事!
姜冼木明白这些,点了点头道:“母亲放心,儿子明白。”
说着想到什么,打量着老夫人的脸色,踌躇道:“那个,母亲是否去往二房走动走动?”
老夫人脸一沉,手中的佛珠“啪”的一声摔在了小几上。
“去做什么!”
“你还嫌丢人丢的不够!”
“要去你去,我可没脸再丢了!”
说完也不顾姜冼木的神色,站起身便走了。
姜冼木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吭哧吭哧的喘了几口气,甩袖也走了。
同月,青玉和大虎也办了喜事。
前世这两个丫头在自己身边没个好结果,姜零染心中有愧,这日便装束简单的去了他们的新居。
大虎在人群里看到姜零染和燕柒,顿时吓了一跳,忙就要越过众人上前去见礼。姜零染见状忙竖着手指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驻足。
大虎猜想这二人是不想叫人知道,便就遵从了姜零染的话。
二人衣着都极其简单,混在人群里倒是不显。
远远的观了礼,姜零染心满意足,要牵着燕柒离开了。
刚走到院外被人唤住了。
是一身喜服的大虎。
他手里捧着酒壶和两个酒杯。
第六七一章 窥测天机
大虎疾步来到二人面前,恭敬的见了礼,而后道:“多谢公子和夫人赏脸来观礼。”
他明白燕柒和姜零染为人低调,不愿叫人知道他们前来的事情。
且在场宾客若知他们二人来,定然会围观搭讪,到时候怕是连婚礼都进行不下去了。
他们的良苦用心大虎是懂的。
“小的和青玉可以不给公子夫人磕头,但这喜酒公子和夫人却不能不喝上一杯。”
大虎说着倒了酒,又道:“青玉她在屋子里,这会子不能出来。”
“这酒便由小的斗胆来敬了。”
燕柒和姜零染对视一眼,都是笑了笑。
也知道今日事多,不敢留大虎在此耽搁太久,笑着接了酒杯,喝下喜酒后又给了赏,这才悄然离开了。
却也没回府,而是在街上闲逛起来。
隐约听到了咿呀的唱腔,姜零染驻足道:“哪里搭了戏台子?”
燕柒听了听,指着一处胡同道:“像是这里面传出来的。”
百香点头道:“确实在这胡同里。”说着瞧二人都面上都有些跃跃欲试,便与阿芙道:“你守着,我进去看一眼。”
阿芙颔首,在百香离开后,警觉的盯着四周。
百香很快折返,神色轻松的道:“是这里的一个住户喜的贵子,特意请了戏班来热闹热闹。”
姜零染道:“咱们不在这边住,能去听吗?”
“可以的。”百香笑道:“只是,请的是寻常的戏班,唱的也不见多么出色。”
“公子和夫人若想听,可以去庆华街的戏楼听。”
“这里面着实有些杂乱。”
姜零染看了眼燕柒的神色,而后抿笑道:“无妨。”说完牵着燕柒的手进了胡同。
循着声音往里走,瞧见了一处小小的戏台。
姜零染没近前,而是就近坐在了大柳树下废旧的石磨上。
有小贩挑着扁担叫卖瓜子,炒豆子等吃食。
燕柒瞧姜零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扁担看,笑着让阿芙去买。
阿芙捧着一个纸包回来,低声提醒道:“夫人少吃点。”
这外面的吃食不干净,姜零染没吃惯,贸然吃了怕是要不舒服的。
姜零染点点头,伸手进纸包里,捏了一颗炒的焦黄的黄豆出来,偏头看了燕柒一眼,而后笑着自己吃了。
咔吧咔吧着嚼的几下,她挑眉道:“挺好吃的。”
这才重新捏了喂给燕柒。
燕柒就着她的手吃了,嚼了几下也觉得不错。
咽下去道:“再喂我点。”说着张开了嘴。
姜零染笑了起来,多捏了几颗喂给他。
听了一场没听懂的戏,二人又逛着去了别处,最后在庆华街用午膳。
用膳用了一半有人来敲门,百香上前去开门,与门外的人交谈两句回来道:“秦二公子几位在楼上,听说公子您来了,便来请您。”
燕柒道:“告诉他们,改日再聚。”
姜零染抿笑看他一眼,道:“你去打个招呼吧。”
“自成亲后,你少有应酬,知情的知你是自己不想去,不知情的只当我约束了你呢。”
“我可不担这名声。”
燕柒闻言笑起来:“若是如此,那我可要去解释解释了。”
“误会我可以,误会我娘子却是不成的!”
说着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下:“片刻便回。”而后又吩咐百香和阿芙:“你们不用随我去,在这里守着夫人。”
二人颔首称是。
燕柒离开后,姜零染用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道:“撤下吧。”
阿芙道:“夫人不再用点了?”
姜零染摇头。
起身走到屏风后,从架子上摆放的十几个茶叶罐子里找到了太平猴魁。
茶泡好,姜零染掀开盖放在了桌角,茶香袅袅,她支肘托腮透过半开的窗看着下面熙攘的街道。
这一世的时局与前世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时局能改,天灾能改吗?
如今已是五月下旬了。
前世的七月下旬,蜀中地动。
而两湖的洪灾与前世分毫不差,那蜀中的地动,是否也会一样?
她不敢赌。
燕柒回来看她一个人独坐发呆,轻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想什么?”
姜零染感受着他的脸颊贴着自己的脸颊,抿笑蹭了蹭,道:“想你啊。”
燕柒“啧”了声,绕过去在她对面坐下:“小丫头,如今越发的会说甜言蜜语哄人了。”
嘴上如是说,但嘴角的弧度却是压不住的往上翘。
姜零染把放的温度正好的茶盏推到他手边,笑道:“全都是公子教的好。”
燕柒道:“学费。”
姜零染在他伸来的手心上拍了下,嗔道:“奸商,我还没学会呢。”
燕柒闻言哈哈的笑。
隔了几日,姜零染约了白蓉和太子妃一起去皇觉寺,见了主持普济大师。
“大师,我有惑。”
普济垂着眼,微微的笑着,神色间尽是看透世俗的祥和宁静。
闻言略低了低颔,音调轻缓着声音道:“不知文靖侯有何疑惑?”
姜零染看着他的脸,道:“若预知苍生会受苦,我该如何?”
她知道蜀中要地动,却无法大咧咧的传扬出来。
不然被当成了失心疯,说出的话无人信是一,其二也会延误了蜀中的情况。
但若经由佛门高僧说出来,可信度就高了许多。
而在君臣百姓之中,质疑的声音也会减弱。
京中最有威望的大师,就是眼前的普济了。
所以姜零染来找他。
只是,可否能行呢?
普济神色不变,音调依旧温润:“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姜零染蹙了蹙眉:“可若不能泄露天机呢?”
普济道:“以一人生死换取天下苍生安宁,是为圆满。”
姜零染顿了下,目光未从他脸上移开,紧盯着他又道:“普济大师可愿意去做这解救苍生之人?”
普济一怔,显然没料到姜零染会有这样一句话。
这一怔,面上的祥和神色骤然变得滞涩。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暗道她真的发现了什么天机?
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决了。
一个后宅妇人如何能窥测天机?
想到姜家的立场,他免不了把姜零染的用意扯到了朝廷的时局上。
莫非要用他的口替太子造势?
可太子用得着多此一举吗?
百思不得其解,普济疑惑道:“文靖侯这是何意?”
姜零染将他细微的神色看在眼底。
垂下眼,轻笑了笑道:“玩笑而已,普济大师莫怪。”
第六七二章 又做了一个梦
普济这里不行,姜零染只好想别的辙。
但思来想去能信她这惊天疯语的人,全京城怕也找出一巴掌的人数来。
燕柒听说了姜零染从皇觉寺回城,便推了苏孜沽几人组的局,早早的回了府。
走进院子里,一眼瞧见她坐在花树下。
微风轻起,卷起花瓣纷落。
而她眉目安然,静静的看着手里的书,美的竟有几分不真切。
燕柒恨笔不在手中,描不下这幅画。
画中之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过来。
瞧见月洞门外站着的人,姜零染顿时笑起来,温声道:“你回来了。”
燕柒笑着走过去,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俯首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顺便拿走了落在她头顶的一片花瓣:“不是明日方回?”
姜零染握住了他压在肩头的手,抿笑道:“武德侯夫人有些不适,太子妃和嫂子都去探望了。”
“我也是刚从武德侯府回来。”
燕柒在她身边坐下,倒了杯茶,道:“严重吗?”
姜零染搁下书,支肘托腮的看着他,闻言摇了摇头:“诊脉的御医神色轻松,想是不严重的。”
燕柒点点头。
“燕柒。”姜零染看着他,轻唤一声。
“嗯?”燕柒看过去:“什么?”
姜零染欲言又止着,而后迟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燕柒见状皱起了眉:“到底怎么了?”
姜零染神色纠结,但还是摇了下头。
燕柒看着眉头皱的更紧了:“有什么话,和我还不能说?”
姜零染咬了咬下唇,思索良久,像是下了决心般,低声道:“你还记得之前我说做了梦,让你不要走水路的事情吗?”
燕柒听她是说这个,顿时松了口气。
舒展着眉头,笑着道:“当然记得。”
“到现在,我还是河神一般的存在。”
“见得着我面儿的人,出船之前都要向我讨个吉凶。”
姜零染蹙眉道:“燕柒,我,我又做了一个梦。”
燕柒看她神色凝重,也跟着皱起了眉,紧张道:“船又起火了?”
姜零染摇了摇头:“不是。”
她吞咽着口水,嘴角几度开合,低声道:“是蜀中地动了。”
燕柒眼底一震。
一滞过后,他急促的眨了两下眼睛。
这次换他说不出话来了。
顿了会儿,他道:“你梦了有多久了?”
他记得姜零染从很早之前便开始看蜀中地区的地貌、山势、风土人情之类的书籍了。
姜零染垂了垂眼,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些日子了。”
“不过近来更加的频繁了。”
她搁在石桌上的手不安的绞在一起,神色慌张:“我猜想,或许是日子临近了?”
燕柒握住她的手,却一时没说出话来。
姜零染当然知道这种话有多么的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也亏得是燕柒,换做旁人听了她这番说辞,第一时间定然是去请大夫了。
片刻燕柒抬眼看着她:“你放不下?”
姜零染点头。
“每次我想甩开不提的时候,脑海里就总会想到船只起火的那件事情。”
“加之,我梦中的情景实在是太过惨痛,我...我怕有万一。”
燕柒心里有些乱,但看姜零染焦灼,他还是道:“你先别着急,容我想一想。”
这可不是件小事情!
姜零染看着他认真的眉眼,忽的笑了起来。
燕柒有些懵,疑惑道:“你笑什么?”
姜零染反握住他的手,轻笑道:“我总梦到奇怪的事情,你就不觉得我可怕?”
燕柒明白她的意思,跟着笑了笑,语气颇有几分得意的道:“说不定你就是上苍派下来救世的呢。”
“我多大福气啊,能娶了你。”
姜零染无奈失笑:“真真是个傻子。”
燕柒顺着她的话细想了想,笑了起来:“说我傻的人,你是头一个。”
“你就是傻!”姜零染钻进了他的怀里,笑着说道。
燕柒心满意足的把人抱住。
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姜零染眼睛看着被风吹得簌簌落下的花瓣,低叹道:“现在怎么办啊?”
燕柒一边给她顺背,安抚着她的心神,一边思索着道:“且容我想想。”
这件事情绝不能煞有其事的呈上去,不然不论蜀中将来会如何,姜零染都将处在风口浪尖之上。
只能悄悄的去做,撇开她。
燕柒去见了隋风。
几番思忖,都没能把姜零染说的话告诉隋风。
隋风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在他第三次闭上了张开的嘴后,他揪着心道:“怎么?厢竹不同意嫁给我?”
“与你们挑明了?”
这话倒把燕柒听得一愣。
回过神后他无奈道:“不是。”
“你想哪儿去了?”
“既不是这个,您做什么欲言又止的吓我?”隋风拍了拍胸口,没好气的看着他:“您也不瞧瞧您自个的神情,活像是天要塌了。”
不是天要塌了,而是地要陷了!
燕柒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我这两日要启程去蜀中!”
思来想去,他还是不敢把这话告诉第三个人知道。
隋风倏的瞪大了眼。
他没听错吧?
这燕柒竟能舍下姜零染,出京去蜀中?
疯了?
还是吵架了?
想到燕柒对姜零染百依百顺的态度,隋风觉得前者居多。
思及此,他惊恐的扬声道:“百香,快去请御医来,你家主子疯了!”
“...”燕柒扶额,无语。
不光是隋风,听到燕柒要去蜀中的每一个人都要质疑一次燕柒的脑子是否正常。
皇上还真就借着叶惠来请平安脉的时候,让叶惠给燕柒诊了脉。
诊脉结果自然是非常好的。
皇上听了,还犹不信的确认了一下,得到叶惠斩钉截铁的话后才放了心。
叶惠走后,他问坐在小几的另一侧,老神在在喝茶的燕柒:“怎么想起要去蜀中了?”
“你媳妇也跟着你去?”
燕柒摇头:“她不去。”
“是这两年蜀中的账目有些不清楚,我打算亲自去看一看。”
皇上微皱着眉道:“蜀中太远。”
“商行里养了那么多人,还用得着你去?”
燕柒笑道:“就是因为远,我才要亲自去一次。”
说着担心此举太过突兀,便又道:“这一两年间,我打算把偏远地区的都走一遍,心中也好有个数。”
第六七三章 准备
皇上听得心里直打嘀咕,目光也犯狐疑。
胳膊肘压着小几,上身微微的凑过去了些,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和你媳妇吵架了?”
在他看来,若是二人蜜里调油,哪里会舍得离开?
“您想什么呢?”燕柒无奈的叹了口气:“我俩好着呢。”
皇上看他神情不似作伪,便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自然不会不答应。”
齐家商行是齐家几辈人的心血,现如今交到燕柒的手上,而他自己也上进能干,这自然是最好的。
“只是万勿保重自身。”
燕柒看着皇上花白的头发,轻叹了口气,道:“您也是。”
“那些折子批不完就交给太子,别总在勤政殿里熬着。”
“您也不年轻了,该是保重自己了。”
皇上听着这话,笑了起来。
“行啦,别在我这里唠叨了,快回去陪你媳妇吧。”
燕柒出宫回府,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中,闭目思索着。
万一姜零染真的说准了,蜀中要发生地动,那么他能做什么?
他将所想到的一一列在纸上。
奋笔疾书之时,房门“吱呀”一声响了。
关门之前燕柒明确的告诉了百香,他谁都不见。
现下能推门走进来的只有一人。
他没抬头,嘴角却带着笑,一边继续写着,一边说道:“稍等我会儿,马上就能忙完了。”
姜零染“嗯”了一声,走到书桌旁看到他纸张上所写的尽是粮草医药等,心中明白他这是要赶在出京之前安排好一切。
观他种种言行,他对她的话明显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他心中也明白,此一去有极大的可能会赶上蜀中地动。
可原本,这些与他没有关系的。
看着伏案的他,再想到前世传回京的那些惨状,姜零染不知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燕柒一心二用,问她道:“晚膳想吃什么?”
姜零染道:“都好。”
燕柒笑了笑。
她等着,燕柒便有些着急,急匆匆的写完了,扬声唤百香进来,递给他道:“去交给隋风,让他立刻着手去办。”
百香双手接下,退了出去。
燕柒这才看向姜零染,瞧见她脸色发白,皱眉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零染拉住他的手,道:“我有一件事情想与你说。”
“你一定要答应我。”
燕柒笑着握紧了她的手,点头后又补充道:“除了带你去蜀中的这件事情,其余的,我全都答应。”
姜零染要说的话被他堵了回去,顿时泄了气。
憋闷的看他一会儿,甩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燕柒跟上去,笑着道:“蜀中太远了。”
“下次去近的地方,我必然带你的。”
姜零染脚下不停,头也不回的道:“我能骑马,我不会拖后腿的!”
燕柒道:“我知道。”
姜零染顿住脚步,扭头看他:“你同意了?”
燕柒道:“我知道你不会拖后腿。”
“但,你不能去。”
看她如此燕柒便明白,她对梦中之事是坚信的,所以要陪着他去。
燕柒信她,故而也信她所信之事。
所以,他不会允许她冒险的。
姜零染嘴角下撇,眼眶微红,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燕柒被她看的心头发软,无奈笑着,伸手挡住了她水汪汪的眼睛。
姜零染抓着他的手拉下来,吸吸鼻子,可怜兮兮的求道:“就带上我吧,夫君。”
这小丫头,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燕柒简直是哭笑不得。
伸手在她额头上一点,眯眼道:“就别想了,我不会答应你的。”
姜零染暗自磨牙。
这厮!!
晚膳上桌,姜霁刚捏起筷子,寒翠就一脸急色的走了进来,望了望姜霁,又望向白蓉,皱眉道:“咱们姑娘回来了。”
“说是和柒公子大吵了一架,带着包袱回来的。”
姜霁一听这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撂下了筷子起身就出去了。
白蓉愣了下,忙也起身跟了出去。
一边追姜霁的脚步,一边问寒翠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寒翠扶着白蓉的胳膊,道:“也是门房传上来的,奴婢也不知。”
白蓉又道:“那燕柒可来了?”
寒翠摇头:“门房并未说,想是没来的。”
白蓉松了口气。
没跟来就好!
免得姜霁和燕柒都在气头上,再打了起来可就糟了。
姜霁在二门处遇到了姜零染,一见她就往她身后看,没瞧见人,沉着脸虎着声音道:“他欺负你了?”
姜零染神色有些恹恹的,闻言摇头道:“没。”说话间走到了姜霁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拖着他往回走。
姜霁被她拽着走,急声问道:“为什么吵架了?他做什么气着你了?”
身后跟着的厢竹和青玉无奈对视了一眼。
瞧这护犊的。
姜零染叹气道:“他要出京去蜀中,我想跟着去,他死活不带我。”
姜霁倒是知道燕柒要去蜀中的事情。
这件事情上他与燕柒是一个心思。
山高路远的,她跟着去做什么?
故而听了这话,身上的急躁之气瞬间就降了下来,但看姜零染气闷的样子,他一时也不好开口帮燕柒说好话。
姜零染到了没一刻钟,燕柒就骑马过来了。
消息传到内院,姜零染脸一别,哼道:“我不见他!”
“让他走!”
白蓉和姜霁面面相觑。
气的这般,眼下他们还真不好劝。
不然怕是要越劝越糟的。
只好把这话传出去,却也没敢照着原话传,而是道:“文靖侯已经歇下了,请公子明日再来吧。”
燕柒听了道:“我要见兄长。”
寒翠再回去传话。
姜霁看着姜零染的脸,暗自嘟囔:“这会子见我做什么,我也没办法不是?”
燕柒瞧见姜霁,笑着一揖到底:“我最亲亲的兄长!”
姜霁深觉不能担这“亲亲”二字,连忙摆手:“别别,可不敢当。”
“再说你找我也没用,她不见你,我也没招儿。”
燕柒笑着直起了身,道:“其实今日来见兄长,是为了别的事情。”
姜霁疑惑道:“什么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哄回姜零染更重要的?
燕柒道:“我是来和兄长辞别的,这就出京去了。”
姜霁惊了:“这么急?”
说着就要让人去请姜零染,却被燕柒拦下了。
他笑道:“她哪里是和我闹别扭?不过是觉得在我眼皮底下不好行事,躲在您这里,想要偷偷的跟着我出京罢了。”
第六七四章 离开了
由此事可见姜零染是真的想要跟着燕柒去蜀中的。
姜霁微微皱眉,心中纠结起来。
虽说去蜀中是件辛苦差事,但想到燕柒这一来一往最快也要近三个月才能回京了,他忍不住的道:“有你在,倒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过是行的慢点,左右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燕柒不打算把实情告知姜霁。
只道:“京外到底不如京中舒坦安全,我不忍她跟着我受这份儿苦。”
姜霁见过商队赶路的样子,闻言也未在多说。
燕柒扭头看了眼雷氓和阿芙。二人颔首,自觉的走到了姜霁身边。燕柒又道:“她那里,劳烦兄长多看顾着些。”
“最好是我出京后您就把她接来这里住,也省的她日常冷清无聊。”
姜霁看他细细叮嘱的样子,不觉好笑道:“是我的亲妹妹,还用你说这些?”
燕柒笑了笑。
笑罢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眼府内,没瞧见想看的人。
看了片息垂下眼,道:“我会尽快回京的。”
姜霁道:“践行是来不及了,等你回京,我给你摆接风宴。”
“路上多加小心。”
燕柒点头道:“多谢兄长,我记下了。”
他说着掏出一封信递给姜霁:“这信,兄长两日后再给她。”
姜霁一脸难色的接了信:“若被她知道我与你一起骗了她...。”话没说完,他苦笑着轻摇了摇头。
燕柒揖手道:“兄长受累。”
姜霁扶住他的手,叮嘱道:“出门在外,且千万记得家中还有人惦记着你。”
“若无事,莫要流连,早早的归家。”
燕柒明白姜霁的话外之音。
对于他不好言明的话,燕柒却直白的回道:“兄长放心,必然洁身自好,早日归家。”
姜霁看着燕柒走远,这才捏着信回去了。
姜零染没看到燕柒,皱眉道:“他人呢?”
白蓉也往姜霁的身后看:“你怎么没把人请进来坐坐?”
姜霁虎着脸道:“离开了。”
姜零染看着姜霁的脸色,忽的想到什么,吓得道:“你不会是打他了吧?”
姜霁挑眉看她一眼,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道:“怎么?你还舍不得!”
姜零染被问的一哽。
气闷了会儿,她道:“你怎么能打他呢?”说着抬步往外走,却在廊下看到了雷氓和阿芙,她忙问道:“燕柒呢?”
二人对视了一眼,道:“公子离开了。”
姜零染不知她们这话是一语双关,只当燕柒是回府去了。
紧张道:“兄长打他了?打哪了?”
二人摇头。阿芙道:“没打架,公子和副统领只是说了几句话。”
姜零染松了口气。
又看着二人道:“燕柒让你们来的?”
唯恐燕柒发现她的意图,她出府只带了厢竹和青玉。
现下他把雷氓阿芙送来,倒是正合她意。
二人点头。
“来的正好。”姜零染看着雷氓道:“你去偷偷的监视着燕柒,他若出京,你立刻来禀我。”
虽然知道燕柒已经出京,但该演的戏还是要演下去的,雷氓点头应下,转身离开了。
姜零染又吩咐阿芙道:“你去找厢竹和青玉,她们在准备路上所用的东西。”
“但她们出门少,经验也少,你去帮衬着些。”
阿芙看着姜零染,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敢说,抿了抿唇,应了是。
到了晚间,燕柒竟没来寻她,姜零染不免真的生出了几分气恼来。
捶了下床榻,气哼道:“不来正好!”说完翻身睡了。
次日午膳,姜零染依旧没等来燕柒,心中暗觉不对。
找来了阿芙,问道:“燕柒昨日和我哥说什么了?”
阿芙摇头:“奴婢没听清楚。”
姜零染蹙了蹙眉,起身往白蓉的院子去。
白蓉瞧见她笑道:“正要派人去请你。”
“早膳用的少,饿了吧?特意让梨子婶做了你爱吃的菜。”
姜零染拉住白蓉的手,有些焦灼道:“嫂子,我哥昨晚和你说什么了吗?”
白蓉被她这话问的莫名,又看她一脸急色,不觉有些慌乱道:“你指的是什么?”
姜零染道:“燕柒。”
白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说着似是想到什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放心,我问过你哥了,他没动手。”
姜零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白蓉道:“快用膳吧。”
姜零染却道:“嫂子,我要回府一趟。”
白蓉蹙眉疑惑道:“怎么了?是住的不舒服吗?还是午膳不合胃口?”
这吵了架回娘家,怎么才住一晚就要走?
且就算是要走,那也是燕柒来接才行。
她自己回去算怎么回事?
“嫂子多虑了。”姜零染道:“我就是回去看一眼。”
白蓉会意的笑了起来:“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果然是不假的。”
“不过就算是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用了午膳再说。”
姜零染却等不及,与白蓉说了两句便匆匆的回府去了。
府门口遇到了雷氓。
雷氓看到姜零染吓了一跳,忙就上前告罪。
姜零染听见雷氓告罪,便知自己猜准了,一时又恼又急。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不辞而别!
阿芙见瞒不过,也跟着上前告罪。
姜零染闭了闭眼,匀着呼吸,尽量的稳着声音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雷莽看了阿芙一眼,阿芙道:“昨日。”
姜零染简直要气笑了。
他昨日登门哪里是为了接她,分明就是为了迷惑她!
捏了捏拳头,她又道:“骑马走的,还是坐船?”
这次阿芙看了雷氓一眼,雷莽道:“属下不知。”
“公子他只说让属下和阿芙负责您的安全,其余的没说。”
姜零染看了眼府门,气的磨牙。
一边转身往马车走,一边问厢竹道:“东西准备的怎么样了?”
厢竹忙跟上,道:“还差点。”
她没想到会走这么着急。
雷氓和阿芙看出了姜零染的意图,哪敢由着她?吓得上前道:“公子给您留了信,信上似乎写了重要的话儿。”
“夫人您是不是先看一看信?”
姜零染止步,转身看着她道:“信呢?”
雷莽道:“信在副统领手里。”
姜零染点头上了马车,吩咐文叔道:“去找兄长。”
文叔赶着马车往宫里去。
雷氓推着阿芙跟上马车,而后她紧赶着往宫里去。
务必要让姜霁想办法把姜零染留在宫里才行!
姜零染的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姜霁已经提前得了信儿,在等着了。
他把信给了姜零染,而后道:“蜀中路远难行,你怎么跟着去?”
“他向我保证了,会很快回来的,你就放心好了。”
姜零染没说话,拆开信看着。
洋洋洒洒的写了两张纸,并没有雷莽所说的重要事情。
心中明白雷氓这是要用姜霁来留她!
“哥哥,我现在就要出京。”
姜霁皱眉,语调微沉道:“我不同意!”
姜零染知道燕柒一定是交代了姜霁的。
她看着姜霁,音低却郑重道:“哥哥,我一定要去的!”
“今雪!”
一声欢喜的呼唤。
姜零染循声望去,瞧见了燕两仪。
第六七五章 道喜
她顿时蹙眉,看向姜霁,愠怒道:“哥哥!”
姜霁见她恼,忙就摆手道:“叫我做什么?人不是我找来的!”
他收到雷氓的话儿,立刻就派人去请太子妃了。
可眼下太子妃没来,燕两仪却到了!
燕两仪能来的这么及时,定然是燕柒提前做了准备!
燕两仪走近后笑着圈住了姜零染的手臂,亲昵道:“母后请你去承乾宫呢。”
纵然知道是姜霁请了燕两仪来,但姜零染却也不敢不应这话。
并肩进了承乾宫,姜零染给皇后请安,站起身之时却猛觉头晕,站立不住的跌了回去。
身旁跪着的燕两仪最先察觉,急忙伸手托住了她,不至于她摔在地上。
瞧见她双目紧闭,脸色青白,吓得失声道:“今雪,你怎么了!”
芝如见状忙上前,搀住了姜零染的手臂:“文靖侯,您还好吗?”
自是没人应的。
皇后立刻道:“快去请御医来!”
一时间整个承乾宫乱作一团。
因是近几日皇后犯了头疾,故而御医院一见是承乾宫的人急匆匆的来,便以为是皇后不适,善治头疾的白御医立刻就赶了过去。
到了才知道是姜零染晕倒了。
也顾不得其他,白御医放下药箱就上前去诊脉。
燕两仪在一旁紧张的问道:“怎么样?她怎么了?”
皇后和被姜霁求救而赶来的太子妃看着床榻上毫无意识知觉的人,亦是紧张的手心冒汗。
白御医诊了脉,一脸的纠结拧巴不确定,轻“嘶”一声道:“文靖侯她似乎是...。”
燕两仪翘首以盼的看着白御医的嘴,等着他的余话。
却见他又顿住了话头,一时间急的“哎呀”了一声,跺脚道:“似乎是什么啊?你别吞吞吐吐的,快说啊!”
“是,是。”白御医忙道:“文靖侯她似乎是怀孕了。”
殿中静了一息,众人面上的急惧之色被笑意替代。
“当真!”皇后笑着,却又不敢置信的向白御医确认着。
白御医面上又浮现出了迟疑之态,他道:“微臣善治头疾,这滑脉,微臣...不如请苏御医再诊一次?”
皇后闻言心中直犯嘀咕,唯恐是空欢喜一场!
瞧了眼床榻上的人,她忙又遣人去请擅诊女症的苏御医来。
苏御医很快赶到,立刻上前诊了脉,而后笑着向皇后等人道喜:“文靖侯确实是怀孕了。”
“不过月份尚短,只一月左右。”
“哇!”燕两仪由心的惊叹了一声,蹲在榻前,双手托腮两眼放光的看着榻上的人:“我又要做姑姑了。”
皇后大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与太子妃道:“刚刚她晕倒,真是把人吓得不轻。”
“原来竟是大喜。”
太子妃笑着点头,想到什么又问苏御医道:“那她为什么会晕倒?”
“文靖侯的情绪骤然之间起伏过大,加之她本身就有些气虚血亏,所以才会晕倒。”苏御医说着又补充道:“不过并无大碍。”
等姜零染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芝如一直候在榻侧,见状笑着俯下身道:“文靖侯,您终于醒了!”说着扭头冲外面道:“快去告诉皇后娘娘。”
姜零染揉了揉沉闷的太阳穴,茫然道:“我这是怎么了?”
芝如拿了个引枕垫在姜零染的背后,笑着道:“给文靖侯道喜。”
“您怀孕了,已有一月了。”
姜零染闻言怔住,片刻回神一把拽住了芝如给她掖被角的手,急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怀孕了?”
芝如笑着点头,重复又道:“是,您怀孕了。”
姜零染眼底微震,颤巍巍的垂眸看了眼小腹,又抬头看着芝如,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吧?”
“我不是在做梦吧?”
芝如看姜零染这般,忍俊不禁的道:“这不是梦,您真的怀孕了。”
“刚刚苏御医才来诊的脉。”
“如今整个后宫都知道了,排着队的来这儿给您道喜呢。”
乍闻此消息,姜零染的神思还有些恍惚,她抬手覆在了小腹上。
平平的,什么都还感受不到。
她怀孕了?
她竟然怀孕了?
皇后和太子妃、燕两仪走了进来,见着她都是笑着道喜。
姜零染这时才有了些真实感,跟着笑了笑:“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后愠怒的嗔她一句,而后在榻边坐下,拍着她的手背道:“可千万别胡思乱想,孕期最忌这个。”
姜零染含笑点头:“我记下了,多谢皇后娘娘。”
燕两仪挤在榻边,伸手摸摸姜零染的肚子,笑道:“兄长何时去蜀中不好,偏赶在这个时候去?”
太子妃笑道:“父皇已派快马去追了,说不定还能追上呢!”
燕两仪道:“兄长若是得知了这个消息,必然是披星戴月的往京中赶。”
姜零染听到这话又想到了燕柒不辞而别的事情,一时眼底浮现落寞之色。
晚间皇上来到了承乾宫,见了皇后他不免叮嘱道:“子安不在京中,你多照顾着些。”
皇后将茶端着放在皇上手边,笑道:“臣妾明白。”
皇上喝了口茶,又问起了定了御医几日诊一次脉?日常补品以及安神安胎药物都用了什么?
虽然太子妃怀孕的时候也没有福气被皇上这般细问关怀,但皇后却不生气。
笑未微改,一一的答了。
皇上听着满意的点了点头,与高得盛道:“明日你去库里挑些怀孕女子能用之物,送过去。”
高得盛颔首称是。
姜零染坐在书桌后,垂眸看着桌案上铺展的一张白纸,手里的笔迟迟的没有落下。
厢竹疑惑道:“夫人为何不落笔?”
姜零染蹙了蹙眉,叹气道:“我不知该写什么。”
皇上已派人去追燕柒了。
这侍卫若在五十里处追到燕柒,就在五十里处传皇上的话儿。
在一百里处追上,就在一百里处传话。
不过燕柒此去必然是日夜兼程的,侍卫不追到蜀中怕是追不上了。
她这信,远不及侍卫到的早。
且蜀中地动,信就算能送到了,又要去哪里找燕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