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击败
李管事走过来,把茶具收起,悄悄说道:“贵客,若是你能故意输一次,说不定少爷便能解开心结。”
江凡生问道:“不知你家少爷和其他人切磋的结果如何?”
李管事道:“胜多输少,但和你们七大派的真传弟子相争,从未有胜。只徐白徐公子曾经与少爷斗过一次不分胜负,然后徐公子便入灵基了。”
江凡生思索道:“你家少爷知道自己几年前的事情做错了么?”
“少爷自然知道错了,只是他仍然对老爷心怀芥蒂。”
“好罢,我知道了。”
方正正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在对着自己的刀说些什么,十分入神。
江凡生笑道:“方兄,不知你准备好了没有?”
方正睁开眼睛,眼神也没有那么慌乱了,他抬手道:“请赐教。”
江凡生道:“有一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其实我曾经受过碧云子前辈的道统,是以算他半个弟子。”
方正皱眉道:“难怪你和爷爷用的武器几乎一模一样……”
江凡生大笑道:“如今我也想试一试,能不能把你的腿也给砍下来!”
李管事大惊:“贵客,你……何出此言?”
方正也非常愤怒:“你这个浑人,好狂妄的口气,我爷爷乃是元婴真人,哪里是你这个后辈能够比的?”
江凡生再笑:“我观你刚才的行径,道心不稳,刀法散乱,莫说是我,我把此刀送给三岁稚子也能比的过你!”
除了那次被碧云子教训以外,方正哪里被人如此羞辱过,当下便大吼一声,提刀而上。
江凡生亦是挥刀相对,二者很快战做一团。
方正被这么一激,再无畏惧之意,长刀凶悍无比,各种精妙刀法随手拈来。
一开始,江凡生应对的极为吃力,只能靠着强大的灵魂力量带来的好处,用反应速度和神识来抵挡。
随着战况逐渐的焦灼,江凡生已经没有那么被动,他已经逐渐熟悉了这种战斗方式。
狐狸曾经说过,江凡生极为缺乏的就是经验,而这个经验是指的凡人的刀法。
凡人没有灵气,刀法追求变化多端,力求以最小的力气发挥最大的效果。
通过这种方式,让对手出现破绽,进而破敌制胜,而修士间的争斗则完全不同。
虽然用道法灵气配合而用出来的刀法威力更大,但一上来就用出来反而起不到什么作用,反而会被对手提防。
所以一开始都是用普通的招式见招拆招,待对方露出破绽,便再以刀法克敌。
所以,江凡生需要如同方正这般的对手,来教他如何用凡人之法来让对手露出破绽,再以道法制之。
虽然狐狸也勉强能和他对一招半式,但二者也只能以手为刀,粗略模拟而已。
而且,狐狸实在是太大了,江凡生在转天盘中甚至不如她的毛发粗,能够学到的极少。
而现在短短半刻,江凡生所学到的东西便远超以往。
以前他只能够凭借自己的速度,来乱攻一气,如今,他也知道应该如何单用兵器来让对手露出破绽了。
不过江凡生现在却有些不好受,他的左腿和左臂各中了一刀,若不是他的速度选快于方正,恐怕左臂便被斩断了。
江凡生轻笑道:“方兄,如今你的实力恐怕根本不能压倒我,更不要说是你爷爷了。”
方正心下一惊:“这个人,竟然还有余力说话……”
他如此暴风骤雨的攻势也不是没有代价的,每一下都需要灵气的支撑,要不然力道不够根本没办法给江凡生一定的压力。
他的灵种极为上等,如今也还能支撑,不过却不敢张口散气,否则攻守之势可能便要转换了。
江凡生的如同一根弹簧,方正一开始凭借一口冲劲把他压到低端,而现在力道不足,竟然有些压制不住了。
他的刀似乎和别人的不一样,有的时候锋利无比,方正不得不避其锋芒,有的时候又如同弱水,不知让人如何下手。
方正斗战经验丰富,自然明白,此为五行之变,变幻莫测,极难寻出弱点。
“方兄,如果你再不用些力气的话,我可要出招了。”
方正一直注意着江凡生散落的刀气,然后行化解,防止他再用那一招白浪三叠。但他并不清楚江凡生到底会多少招式,所以攻的同时也分心防守。
方正懂的刀招极多,但不论什么招式,如果用出来不能够克敌建功,便是在白白浪费自己的灵气。
他用过两次招式,给江凡生添了两道伤口,全部被他躲了过去。
每当他提气欲行法的时候,江凡生似乎都提前感知,脚下生风,躲的极快,所以他便索性不用招式,只是一味快攻,若是能够压的他灵气不济,自然就赢了。
不过战团外,李管事看着极为分明,江凡生虽然从一开始占了很大的劣势,只是被动防守,但到现在他的气息还极为平稳。
而方正作为攻击的一方,消耗绝对比江凡生大的多,所以再这么耗下去,他必输无疑。
方正很快也发现了这点,他决定孤注一掷。
他深吸一口气,刀法忽然猛烈了起来,甚至比一开始还要快。
而江凡生也知道要到分出胜负的时候了,也同样凝神静气,守的密不透风。
李管事手中的水光微微颤动,他已经准备好凝固住二者的道法了。
忽然,方正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刀如满月,一式月下独酌几乎冲击到了半个练武场,江凡生根本躲无可躲。
而江凡生眼中精光一闪,不闪不避,迎面而上,以身与刀相和,猛的钻入那刀光剑影之中!
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李管事抬手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出手。
练武场上尘土飞扬,纵使地面没办法被损坏,但二者的刀气早已波及到了四周,远处的地面早已破破烂烂。
最终,烟尘散去,江凡生依旧站在那里,身上多出不少细小的伤口。
然而方正却躺在那里,浑身的衣裳破破烂烂,气息也极为微弱。
“江兄,不知……此式名为何招?”
江凡生道:“如我如一。”
“好招式……”方正喃喃道,缓缓闭上了眼睛。
江凡生那一招从刀光中越过,直袭方正本身。
极短的时间内,方正的身上各处便被刀气肆虐一遍,浑身筋脉俱断。
不过江凡生避开了他的灵台和丹田要害,因此其实伤的并不严重,服下丹药后很快便会痊愈。
忽然,李管事惊异的看向躺在地上的方正,他能感受到,方正的气息正在稳步增强,他停滞许久的丹田气海之内,一个漩涡正缓缓旋转,那是灵基正在形成。
“这……少爷解开心结了?”
江凡生笑道:“他不过是想要酣畅淋漓的和他爷爷打一场而已,只不过碧云子前辈的实力太强,每一次都不给他出力的机会。”
“可是,少爷败了啊。”
“这又如何,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确实是败了,而非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出手而败。
不过碧云子前辈确实是打的太狠了,成为了方正一个始终想要翻过的大山。还好如今他意识到,自己停在生元境是不可能超过碧云子前辈的……
不过这也有些奇怪,只要他和方正在堂堂正正的在这里打一场便好了啊……”
李管事神色有些黯然:“其实,老爷已经卧病在床多年了,所以少爷根本没机会再和老爷堂堂正正的一较高下了……”
得书
李管事微微欠身,道:“江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他口中的老爷自然就是碧云子,不过他一个元婴真人竟然会见自己,这倒让江凡生有些讶异。
方正依旧盘膝坐在练武场凝聚自身的灵基,他身边有四五个家丁守候。
他体内的漩涡已经转了许久,估计也快要停留下来了,方正在生元境的积累极为深厚,因此晋升的时间也同样需要很久。
江凡生在一边旁观了很长时间,这一次目睹他人合身筑基,对他以后铸就灵基也有极大的好处。
不过也看的差不多了,下面凝聚出什么样子的灵基也是因人而异了。
“好,那我便去拜见一下你家老爷罢。”
李管事带着江凡生穿过了许多亭台走廊,来到了最边角的一个普通房屋内。
如果不是李管事把他带到这里,江凡生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元婴真人所居的地方还没有下人住的华丽。
门前也没有什么阵法陷阱之类的东西,两人推门便走了进去。
“老爷,江公子带到了。”
屋子里的蒲团上坐了一个极为苍老的老者,他浑身上下像是没有肉一般,像是只一张皱巴巴的皮包裹着骨头。
老者脸上的沟壑几乎比他的眼窝还要深,他的头顶上也不剩下几根头发了,而蒲团周围全是掉落的银发。
他缓缓抬起眼皮,看了江凡生一眼。
这老者只剩下眼睛还炯炯有神,带着一丝灵动。
江凡生拱手道:“苍凌宗真传弟子江凡生,拜见前辈。”
江凡生心下也有些暗惊,碧云子身上的气息极为微弱,哪里像是个元婴修士该有的样子?
元婴真人身与神和,灵与魂和,可以说他的身体便代表着他的修为。
而碧云子却显的如此老迈,足以说明,他应该不是身体抱恙,似乎是寿元将尽,只不过通过什么办法暂时延长了生命。
碧云子开口道:“你帮了正儿一个大忙,我也不能有所表示。”
他微微抬头,一本厚厚的书便落在地上。
“此乃我毕生刀道心得,上面记录了凡人之法七种,破绽之法六种,招式二十九门,便赠与你了,就当此事报酬。”
此物确实是江凡生目前急缺之物,所以他也没有客气,便收了起来。
但实际上,这份报酬相当的贵重,这毕竟是一个元婴真人毕生精研刀法的心得,可谓珍贵无比。
所以,此事还是江凡生承了个人情。
“多谢前辈。”
“好了,你先出去吧,待会儿正儿应该和你有些话说。”
江凡生再施了一礼,便出了门。
“老爷,你可是想让少爷去苍凌宗?”
碧云子缓缓开口道:“不错,我自以为能够对抗天道,以秘术化道为元,苟延残喘。
但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要撑不住了,李四,信我已经都给你了,你便和正儿乘着苍凌宗的舟离开吧,把信给九元峰的祝长老,他和我关系极好,又是真传弟子出身,一定也能给正儿和你一个存身之地。
然后你再给七星月宗的周长老写封信,就说我等不到他宗门的舟船了……”
李管事伏身哭倒在地:“老爷对我恩重如山,纵使粉身亦不能报答万一,必然护少爷周全。”
碧云子叹道:“我活着的时候都对我毕恭毕敬,一旦要死了,这身毫无用处的财富却成了催命符,连家人也不能避免,唉……
你走吧,就说我要把这宅子卖了,问问下人们有几个愿意跟着少爷走的,不愿的便给些好物遣散了吧。”
李管事再拜倒在地,缓缓退了出去。
方正道:“江兄,我至今心里还有些迷茫,刀道则为霸道,若有挡路者,必提刀相向。可总是有阻拦怎么也斩不断,那该如何?”
江凡生笑道:“若是斩不断拦路之物,那便踢开,便烧掉,便翻过去。或者是提升实力,如今的我斩不开不代表将来的我没有这种力量,没必要因此灰心。”
方正眼睛一亮:“江兄的话有理,确实是我想差了。”
方正虽然刚入灵基,但由于积累深厚,只要熟悉了力量,他的实力绝对比多数灵基修士要强得多,只是耽误的这十几年的时间再也找不回来了。
还好转天盘中有人能够开导江凡生,不至于让他陷入迷障而耽误自己的修行。
“江公子,老爷让我带公子去苍凌宗见见世面,此次或许要和诸位一起回去。”李管事走了进来,张口说道。
“真的吗?爷爷让我出去了?”方正十分惊喜。
他从小生活在白蛇岛之上,从没有见过其他地方的风光,尤其是道门中的七大玄门,对他来说吸引力更大。
每一个七大道门的真传弟子的实力都很难以常理来度之,就算是方正在生元境停留了这么久,都没办法战胜七道门的弟子,自然更为向往。
“不错,老爷说你既然铸了灵基,也该让你出去见见世面了,正好苍凌宗来客,顺便就一起去了。”
方正十分兴奋:“好的,整天在这个小地方真的没意思,正好我去苍凌宗看看,这些人都是怎么修炼的。”
李管事连忙道:“少爷,出去后就别这样口无遮拦了,平白让人记恨。”
“我省的,放心。江兄,到苍凌宗我可一定要去你那里做客,可不要拒绝。对了,还有徐师兄,我要找机会和他切磋切磋……”
“这是自然,我必然扫榻以待。”江凡生微笑道。
他见了碧云子苍老的模样,再加上李管事说的话,他也对碧云子的打算有了些猜测。
这和他当初被自己的父亲骗到大城市何其相似?看来苍凌宗便是碧云子给方正接下来找的住所,这白蛇岛毕竟不是他一个毫无心机的小修士能独自居住的地方。
“少爷,老爷的拜贴已经写好了,这便去苍凌宗的飞舟上递拜贴吧。”
“好,我听说飞舟上面还有不少普通弟子,正好去讨教一二。”
“那少爷稍后片刻,待用过午饭后再去也不迟,正好江公子也一并用饭吧。”
饭后,江凡生从宅子里出来,不由感叹,有钱是真的好。
自己花了近千灵石潇洒一回,没想到方正家中每日都有这样的大餐可用,而且还更奢侈。
不过这些毕竟都是外物,实际上这些灵食所得还不如他一瓶丹药收获的灵气多,所以也没有必要羡慕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回到客栈,徐白还没有回来,他公事繁忙,不但要验货,还要仔细计算得失,一点也不能马虎,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江凡生便坐在大堂里喝茶,一边看着碧云子给他的书。
赵春来为他们定的都是上好的客栈,不但灵气充裕,还有免费的灵茶可以喝,甚至还可以要一些其他的服务。
不过江凡生自然不屑于这些东西,不过灵茶到是好东西,这几日他的心境调和的也差不多了,应该着手准备修行了。
碧云子赠的书确实是极为精深,尽管里面的内容并不是很多,但却是他认为最有用的东西。
不过别人的东西拿来参考也很是不错,虽然因为修行道法不同,不可能完全适应江凡生的道法。
但触类旁通,他依旧收获良多,尤其是招式上。
刀的招式大多华而不实,就比如江凡生所学的白浪三叠,消耗极多的灵气,别人只需要后退便能避开,因此也极不实用,只能用来作为奇招。
碧云子记录的招式却都很实用,威力巨大的招式也很少。
“喂,你听说了么?碧云子前辈藏匿财宝的洞府,好像被人发现了。”
旁边有两个灵基修士在悄悄交谈什么,引起了江凡生的注意。
江凡生的神识极为强大,这两人虽然压了声音,但还是躲不过他的耳目。
“什么?他为什么不把宝物放在乾坤袋里,还放到洞府里做什么。”
“你这就眼光不够了,他在白蛇岛上主事百年,每年商户们都会送他一些宝物来拉近关系,更何况他处理争端的时候也会收到不少好处,不知道有多少宝物。这些宝物恐怕上百个乾坤袋也装不下,自然只能藏起来。”
“那我们还不快去,听说碧云子快死了,几年没有露面了,正好抢了东西便离开这里,晚了就没了。”
“别急,现在去了也没什么好处,听说几个元丹前辈在想办法破除阵法,我们若是现在去了就会被他们拉来试阵,还是过上几日。”
“也是,毕竟是元婴真人的洞府,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攻破的。只是碧云子连自己的洞府被攻打都没有出现,看来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半路遇袭
碧云子在南海呆了不知道多久时日,确实是有极为惊人的身家,从他们府上的奢侈程度就可见一斑。
但在方正就要离开的时候,正好便发现了碧云子藏宝的洞府,这看起来总是有些诡异,倒像是为方正转移视线一样。
所以,很有可能那处洞府里什么也没有,或者是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宝物。
毕竟方正还活着,若是碧云子设下陷阱害死了太多人,说不定这报复便落在自己的孙子身上了。
不过江凡生确实是很好奇,碧云子的宝物到底藏在了何处?毕竟人能够携带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乾坤袋也不过是个稍微大一点的口袋而已,江凡生手里的乾坤袋只装了几万灵石,就占据了大半空间。
戒指到是装的多一些,但也最多装几十万灵石罢了。
方正一行人已经上了苍凌宗的飞舟,估计是不会下来了,所以这些宝物肯定还在南海的某处,等着他回来取走。
“江师弟,明日下午我们应该便能启程回宗了。”徐白走入客栈中,见到江凡生不由眼前一亮,笑道。
“赵管事似乎最近做了笔大生意,用灵石结算了半数以上的丹种,剩下的用丹药结算了,所以很快就检查完了,顺利的我都有些惊讶。”
江凡生笑道:“早点回去也好,这里的灵气太过污浊,又十分吵闹,修行也有诸多不便,还是自己的洞府自在。”
“也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次来南海都要耽误我很长时间的修行,唉……”
第二日午后,徐白召集了众弟子,便出城往飞舟而去。
众人上船后,简单的清点了一下人数,便开船返回。
方正自然也在船上,他正拉着一个普通弟子和他切磋,对方虽然明显有不耐的神色,但他毕竟是苍凌宗的客人,还是不敢得罪。
他见到江凡生等人登船,连忙扔下对峙的那个弟子,快步走了过来。
“徐师兄,江师弟,今日便能去苍凌宗吗?”
徐白心下苦笑:方正还是如此的不懂礼数。
“自然,公事已毕,马上便可以回宗门,不过路上还要耽搁几天……”
“不妨事,正好徐师兄没有公事了,我便讨教一二。”说罢,他跃跃欲试地拿出兵器,挥舞了两下。
方正自从铸就灵基,修为大进以后,到是更喜欢和人切磋了,只是还是如此莽撞。
飞舟行进的极为平稳,方正在舟上摸来摸去,对这件巨大的法器极感兴趣。
三个人在一起谈玄论道,倒也十分快活,一日时间很快便过去。
这日清晨,三人正坐在一起喝茶,此茶乃是徐白珍藏,由于此次出使极为顺利,便拿出来庆祝。
方正随口抿了一下,便心不在焉的说道:“徐师兄,要不我们先出去打一架,再赶上飞舟,应该来得及。”
方正什么好茶没有喝过,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切磋,只不过徐白以飞舟的安全为由拒绝了,让他很不开心。
“师弟,只需两三日便能回转宗门,为何要急在一日两日的。”
“我这几日觉得自己的体内的力量掌握的差不多了,是时候找个人切磋一下了。”
“轰”,沉闷的声音传来,楼船忽然震动了一下,这震动极为猛烈,甚至把茶杯都打翻了。
江凡生忽然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这飞舟也不是很厉害嘛,竟然还会震动,也是华而不实……”
方正的话还没落地,楼船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更为猛烈,屋里摆放的装饰等物都被抖落了下来。
若说一次还可能是意外,但连续震动两次,看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不好,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快出去看看……”
徐白当先出门,江凡生也赶紧来到了甲板之上。
不知什么时候,飞舟的阵法之外竟然弥漫着漆黑的雾气,让人看不出外面发生了什么。
吴泽涛也来到了甲板上,看到江凡生不由得抖了一下,忙走远几步。
黑雾中忽然伸出一根木棍,打在楼船的防护阵法之上,阵法直接被打的凹陷下去一块,只不过又缓缓恢复原状。
但这足以说明,这个隐藏起来的人是有打破阵法的实力的,只不过他还有些顾忌,不敢用太多的手段,怕被人认出来历。
“藏头露尾的家伙,你敢攻击我苍凌宗的楼船,可敢露面?”
徐白大声道,言语中的不屑表现的极为明显。
不论如何,徐白的胆色还是让人钦佩,毕竟,能够威胁到这个楼船阵法的人,至少也有元婴实力!
江凡生昂声道:“你等过了南海后再出手,可是南海中人?南海里的元婴真人是有数的,你就不怕被宗内前辈找上门来?”
那黑雾中,有个人淡淡的说道:“我不是来找苍凌宗麻烦,只是为了方正而来,把他交出来,我自然会离去。”
徐白道:“方正乃是我苍凌宗客人,自然不能交出来,否则,我苍凌宗门面何在?”
“哼,那便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那人见说不动众人,便继续攻打楼船阵法,而且还有不少其他的东西从黑雾中飞出,打在阵法之上。
看来黑雾里还隐藏着其他人,都是冲着方正一人而来。
但方正身上根本不可能装多少东西,他身上其实连乾坤袋也没有,连刀都是背在身后的。
吴泽涛有些迟疑道:“徐师兄,不如把方正交出去吧,对面可是元婴真人,没必要和他硬拼,待回山后自然有门里的长辈来收拾他们。”
徐白冷笑道:“对面虽然是元婴真人,但他可敢对你我下手?元婴修士才有几人,他将来必会被师门前辈找到,不会对你出手的。”
“吴师兄,我这个生元境的师弟尚且不怕,你怕什么?难道你要拿宗门的名声换取性命吗?”江凡生也冷嘲热讽。
吴泽涛的脸很难看,他一拂袖,怒道:“我不过是为诸位师兄弟好,没必要为一个外人做到如此。”
“那位元婴真人若是点名要我的性命,你是不是也要毫不迟疑的把我卖出去?那若他要徐师兄的性命呢,或者是要其他师兄弟的性命呢?不过是胆小怕事,卖友求生之举,休要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江凡生此言掷地有声,众弟子都深陷沉思。
吴泽涛的脸色漆黑如碳,他抬步便走,转头却发现竟然没有弟子愿意跟着他。
其中有人言道:“吴师兄,方正既入我苍凌宗做客,便是苍凌的朋友,你实在不该如此说话。”
吴泽涛手下共有十二名执事弟子,如今都站在那里,默默看着他,没有一个愿意随他一起的。
他只得掩面而走,无颜留在此处。
若想成为管事弟子,除了修为要过灵基之外,还需要有至少八位执事弟子愿随你做事才行。
经此一事,恐怕在场的人都不会愿意和他一起共事了,毕竟谁也不想跟一个会出卖朋友的人交好。
徐白拍了拍方正的肩头,道:“放心,方师弟,把你交给敌手,非苍凌宗待客之道。”
方正明显十分慌乱,他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忽然,他抬头大声道:“你们这样对我,就不怕我爷爷来找你们麻烦吗?”
黑雾中有人讥讽道:“方大少爷,你爷爷已经死了,昨天晚上你家宅子都被我们掘地三尺,可惜没有多少宝物,看来好东西都在你身上呢!”
“是哩是哩,若不是这位前辈提点,我们还真不知道你已经上了苍凌宗的飞舟。你往日一直在白蛇岛上横行无忌,今日非要把你擒下来,用上万般酷刑,逼你说出宝物的下落!”又有人笑道。
方正喃喃道:“爷爷,爷爷死了么?宝物……我哪里知道什么宝物啊……”
对阵法的攻打几乎没有停过,眼见阵法的光膜被压下来后就再也恢复不了,恐怕阵法撑不了多久了。
方正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忽然李管事一掌打在他的肩头,冰棱从他手下长出,一瞬间便把方正冻成一个冰人。
“李管事,你……这是何意?”
李管事深深鞠了一躬,道:“因为少爷而连累诸位实在是心中愧疚,待会儿阵法一破,我会拦住那人片刻,还望诸位在苍凌宗中能够照拂少爷一二。”
他摸出三张符纸,分别贴在方正的灵台,心口和丹田。
就在这时,阵法终于被这狂风般的攻势压到了极点,轰然而碎,江凡生等人在下面只看到阵法的碎片如雪花般四散飘落。
在阵法破开的一瞬,方正所化的冰人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往北而去,几乎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野里。
“大家一起上!这些人是去白蛇岛上做生意的,身上都有不少好东西,抢一个不亏!”
游斗
那黑雾中忽然伸出一只大手,虚虚一握,原本已经消失在视野里的方正竟然又迅速地飞了回来。
这一幕像是倒放一般,几乎是瞬间发生。
忽然,一杆长枪直接插在那只大手上,那黑雾中有人吃痛,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李管事手持长枪,抬手服下一颗鲜红的药丸,气势忽然冲天而起。
他跃到空中,长啸一声,浑身的肌肉迅速隆起,上半身的衣服直接被撑破,整个人几乎在瞬间大了一圈。
他怒目而睁,对着黑雾里的人道:“果然是你这个老匹夫!老爷生前你不敢露头,现在面对一群小辈也是不敢露出真容,只不过是个胆小的鼠辈。今日,我必把你拦死在这里!”
李管事并未说出那个元婴修士的身份,如果他说了出来,反而是害了江凡生等人。
他身上的气息依旧在不停攀升,甚至隐隐和对面的那个元婴修士的气息相当。
上面的战斗隐藏与雾气中,看不分明,下面的舟船之上,黑压压的人群在阵法破开后便落了下来。
这群人几乎都是灵基的实力,只有几个元丹修士。
他们中的不少人蒙着面,显然想要隐藏已经的身份,也有一些人干脆不隐藏面容,不怀好意地看着江凡生等人。
他们占据极大的人数优势,约摸有四十余人,而江凡生这边有不到三十人,而且没有一个元丹修士。
“上!抢不到大头,这一些小绵羊身上也一定有足够的油水!”
这些人大都是觊觎方正身上的财富才悄悄跟来的,若是没有这个元婴修士,他们甚至不敢露面。
如今有前辈出手,这群乌合之众也铤而走险,准备干一票大的,再隐藏起来。
徐白轻蔑一笑:“凭你们?就看你们有没有命活下来!”
一个元丹修士抢先出手,他持剑直接袭向徐白。
忽的,不知哪里起了一道凌厉的刀光,映入所有人的目光之中,屏蔽了所有人的感知。
这道光来的快,去的也快,当众人重新能够看清东西的时候,只见那一个元丹修士已经身首分离,显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徐白手持一把弯刀,形如弯月,横在众人身前,刀上还滴滴答答的流淌着血迹。
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这个一向谨小慎微,待人和善的徐师兄竟然如此厉害。
虽然他还没有凝聚元丹,但丹种应该已经种在腹下,尽管手段还没有跟上,法力已经到了元丹修士该有的程度。
这一刀明显让众人惊了片刻,然而那些人既然出现,已经没有办法回头了。
三个元丹修士同时冲了上去,牵制住徐白,剩下的人一哄而上,对着江凡生等人气势汹汹的杀过来。
“诸位师弟,快退。”徐白虽然在激斗中,但气息不乱。
这里确实不是好的激斗场所,阵法破开后,楼船便在缓缓的下落。
而且,头顶上毕竟有一个元婴修士,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被波及到。李管事是不可能撑太长时间的。
当先便有人扔出了什么东西,屏蔽了众人的感知,随后,一道道遁光从船上飞起,往北而去。
徐白也寻了个机会,跳出战团,化为遁光而去。
那三个元丹修士拼命阻拦,然而却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天边。
江凡生肋生双翼,也自楼船之上飞了下去,速度也不慢于众人。
这里距离苍凌宗极远,但距边海宗只有半日不到的路程,所以江凡生便往北方而去。
很快,江凡生便来到了一片树林之上,而他的背后,却始终有个人紧追不舍。
虽然追兵的速度并不快,但江凡生的双翼还没有完全成型,只能借风滑翔,所以早晚会被追上。
“哈哈,还好老子的眼尖,发现一个没有用遁光的,果然是一个生元境的小辈,老子我的运道来了!”
眼见得后面那人就快追上了,江凡生忽然收起双翅,跃到树冠之上,钻入丛林里。
那追着的大汉也跟着落地,摸出一柄大锤,扛在肩头紧追不舍。
不过,速度并非他所长,更何况是在这丛林之中,障碍物极多,江凡生围着树木和他绕圈子,那大汉追了许久也没有追上。
他按捺不住,抡起大锤便砸在地上,几颗树被硬生生砸断,地面也出现一个大坑。
然而,江凡生跳到断裂的树木之上,又以此为跳板,抓住其他树的枝条,在丛林里荡来荡去。
那大汉怒吼道:“你是属猴子的么?快下来和你爷爷痛快的打一场!”
他内心十分焦急,边海宗和苍凌宗一直交好,若是有人到了边海宗的领地,则必有支援。
而剑修的剑遁极快,赶过来恐怕只要一个时辰左右。
所以他必须快速的解决掉江凡生,然后隐匿气息,待风头过去后再远离。
江凡生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手中紧握一物,却是那日赵春来送给他的一块玉。
此物名为“定命玉圭”,是极为珍贵之物,激发的时候能够抵挡元丹修士的一击,关键时刻可以保住性命。
江凡生心下暗道:“只要用的得当,就算是杀掉他,也不是不可能!”
“小子,把你的乾坤袋拿出来,扔给我,我转头便走,绝不拖泥带水。”那大汉远远的喊道。
江凡生笑道:“前辈,如果你不追的话,我可要跑了。”
说罢,他转头便走,根本不被那大汉的话所动。
“好小子,吃我一锤!”
江凡生只觉得背后风声大作,仓促间他祭起金钟,挡在身后。
“咚”的巨响,江凡生如遭重击,从树上被打落下来。
那大汉见江凡生拿出一个法器,更加眼热,他身上唯一能拿出手的便是手中的武器,至于法器却是一件也无。
江凡生翻身站起,像是没事人一般。
那金钟的质量极为上乘,被打了一下连痕迹也没有留下。
反震之力传到江凡生的身上已经极为微弱,只不过有些猝不及防,所以才被打落下来。
那大汉手中的武器名为子母钻心锤,手中的大锤只是表象,实际上里面藏着一柄小一些的铁锤。
以往对敌之时,小锤忽然飞出,往往出人意料,数次建功。
而这次江凡生受了一锤,却像是没事一般,不由得让他对那个金钟更为渴望。
随后,他数次用小锤袭击江凡生,然而后者已经有了准备,每次都躲开了看似必中的一击。
大汉的心里越加狂躁,他抓起大锤,疯狂的砸了起来。
一大片林地被直接碾平,然而除了白费力气,没有任何作用。
江凡生像是泥鳅一样,每当他认为必中的时候,江凡生脚下都会忽然加快两步,让他打空,这反而让人更加难受。
那大汉只觉自己体内的灵气有些接应不上,不由得心生退意。
他冷哼一声,扛起锤头回头便走。
江凡生却又凑了上去,拿起那个金钟,运气催动。
一道极其锐利的金气从钟上射出,那大汉匆忙躲避,却还是没躲开。
“噗嗤”一声,大汉的肩头上被破开一个小孔,鲜血四溅。
虽然没有命中要害,但这一击却又激怒了那个大汉。
他回头怒视江凡生,后者恍若不觉,反而摸出丹药服下。
“小辈,你找死!”
他猛的抬手,飞锤脱手而出。
江凡生微微一跳,便躲开了此击。
“前辈,为何你来来去去便只有这两招?”江凡生笑道。
“你!”
那大汉怒极,又抡起大锤一顿乱砸。
片刻,他气喘吁吁地靠在树上,有些力气不济。
江凡生便又靠近骚扰,不让他休息。
大汉每每想要退去,都被江凡生不停的骚扰,再加上言语上的戏弄,把他气的满腔怒火,却又无处发泄。
反杀
江凡生站在距离那个大汉三丈左右的树上,这个位置江凡生有十足把握躲开攻击,在靠近一些,就有些不保险了。
那大汉吐出一口痰,冷笑道:“你们这些大派弟子,总是一副清高模样,好像一个个都高人一等,哪怕天塌下来也不怕。呸,真是让人厌恶!”
他随手把锤头扔在地上,靠了上去,道:“也不知道你们神气什么劲,面对我们这些散修就这个样子,难道看到凡人随手便当蚂蚁踩死吗?
你就老实说罢,你是不是什么时候曾经无意中误杀了凡人,我看你们这些大派弟子,都视人明如草芥一般。”
江凡生道:“我觉得没什么高人一等,每个人都拥有生命,所以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只不过是你自己觉得不平等,有些人觉得不平等而已。”
那大汉暗道:“这小子到是伶牙俐齿,我却说不动他。”
但嘴边却冷笑:“那你既然觉得人人平等,现在却打算杀我,岂不是自相矛盾?”
江凡生平静道:“我可杀你,你一样可以杀我,这岂不是平等?难道你手中无兵器,心中无杀意么?”
江凡生知道那个大汉在这里磨嘴皮子,是为了打击自己的道心,顺便恢复一下力气。
不过他也需要一段时间运化丹药,因此丝毫不着急。
每当剑圣轮值的时候,他总会跟江凡生说一些知障,防止他陷入魔障而走火入魔,所以这个大汉根本不可能说的动江凡生。
江凡生再往前两步,距离那个大汉两丈左右,而后者却不闻不问,只是一味坐在那里喘粗气。
看起来他似乎很累的样子,但实际上装模作样的成分很大。
他刚刚几乎只用自身的力气来挥动锤头,虽然身体可能会有些酸痛,但灵气应该十分充足。
江凡生再进一步,两者间的距离已经不到两丈,这段距离,那个大汉只要拿起锤子便能够砸到江凡生。
江凡生笑道:“前辈,歇够了没有,该拿起武器一战了吧。”
那大汉冷哼道:“不如你再往前走两步……嘿!”
话音未落,江凡生趁着他泄气的一瞬间欺身而上,同时,一把明晃晃的长刀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
那个大汉根本没想到江凡生会主动进攻,还打算用言语赚他再往前走两步。
但他反应也极快,一柄小锤直接出现在他的手中,挥锤便要抵住江凡生的长刀。
两间兵器迅速地碰撞在一起,四下火花飞溅。
然而,凌厉的刀气却似乎并没有被阻挡,反而穿透了锤子,直接没入大汉的肩头。
“噗嗤”一声,血花飞溅,然而这一击所带来的伤害极为有限,甚至没有穿透他的身体。
江凡生这一招便是碧云子记载的刀法中的一式,名为“以实击虚”,虽然刀被挡住,然而刀气却不会,是一种灵力运使的法门。
不过,这个大汉明显修炼过肉体,因此伤害有限。
江凡生眼疾手快,在刀气还未中的时候,便抬手一指,一个小巧的金钟便出现在大汉的头顶,直接镇压下来。
金钟虽小,但似乎有万斤之中,那大汉抬起左手勉强撑住金钟,忍住疼痛,低头一口血吐在自己的胸口。
他胸口上的一张符纸被激发出来,旋转地贴在金钟之上,那大汉的压力顿时大减。
江凡生只觉得自己和金钟的联系瞬间变得晦涩不清,无法发挥全部的力量。
这还是江凡生灵气不够的缘故,金钟的力量不足以一瞬间压服大汉。
若是拿来给一个灵基修士来使用,这个符纸刚刚贴上便会被冲击下来。
那大汉空出左手,抓起身边的大锤,狞笑着朝着江凡生的腰间横扫而去!
千钧一发的时刻,江凡生的双目忽的一瞪,一根细小的银针从他的额头飞出,迅速地插入大汉的眉心。
那根银针径直插入灵台,钉在大汉的魂魄之上,瞬间,他的意识便停滞下来。
但那锤子还是在余力的作用下,撞到了江凡生的腰间。
然而,江凡生的身上却起了一阵柔光,那锤子接触到光芒的后便停滞下来,掉在了地上。
江凡生则趁着他动作一瞬间的停滞,挥刀而上,一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
那具无头尸体轰然倒下,激起一阵烟尘。
江凡生踉跄后退,靠在一颗树上大口地喘气。
那块定命玉圭化为粉末,散在风中。
关键时刻,江凡生用鬼僧传授给他的“阴神针”一击定住大汉的灵魂一刻,然后趁机取下他的头颅。
这“阴神针”是鬼僧结合周天心法创立出来的灵魂攻击方法。
但实际上这种方法有些鸡肋,因为神识不够的原因,所以阴神针最多只能攻击到半丈内的敌人。
而且此法极其消耗心神,现在江凡生正在感受的神识透支的感觉。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分不清上下左右。
江凡生放空心神,躺在森林里,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江凡生猛的睁开眼睛,满眼是灿烂的繁星。
“你终于醒了,还好没有其他人来追你……”
江凡生低头道:“前辈,已经子时了么?我竟然昏迷了四五个时辰……”
鬼僧道:“不是四五个时辰,是一天零四五个时辰。”
“……”
“我就说当初不该教你这些,若你是纯魂体状态,虽然消耗极大,魂体会变得极为不稳定,但因为没有肉体的拖累,也不至于昏迷如此长的时间。”
江凡生笑道:“无事就好,我以后会注意少用这一招了。不知有没有门中的人来寻我?”
“几个时辰前有遁光经过这片林子的上空,或许是来寻你的。但是你处在昏迷之中,气息有些低微,所以并没有发现你。”
江凡生笑道:“既然有门中来人,那说明应该没事了。”
他站起,头还有些疼,像是宿醉一般。
旁边尸体上的血液已经干涸,江凡生随手便把它烧了。
那柄大锤做工粗糙,也不值什么钱,被江凡生扔到附近的湖里。
片刻的修整后,江凡生架起飞舟,缓缓往门中而去。
似乎是睡了一天的缘故,江凡生的内心极为平静,所以心下也不着急,盘膝坐在飞舟上修行起来。
由于飞舟的速度不快,江凡生足足花了七八日的功夫才回到门中。
“钱师兄,这洞府早已经归属罗长老坐下三弟子王公子了,你快些搬出来,免得罗长老动粗,弄得龚长老面子上不好看……”一个道人眉飞色舞的叉腰站在飞舟之上,对着下面的钱得福说道。
钱得福怒道:“江师兄不过失踪了几日,你们便当他死了,甚至连洞府都要抢,哪里来的道理?”
那道人笑道:“他不过一个生元境弟子,哪里可能在元婴修士手下逃得性命。就算是别人不屑于动手,还有一群散修在一旁,如今这么长时间还没有找到,岂不是凶多吉少?
哼哼,他不回来也好,这小子杀了罗长老的三个下人,实在是不知好歹!就算是这小子回来,罗长老也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你!……”钱得福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十分无力。
“哦,我到是想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生不如死?”
那道人疑惑抬头,只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道人正坐在飞舟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你是何人?”
“江师兄!”钱得福惊喜道。
那道人大惊:“你……你就是江凡生?你,竟然没死?”
江凡生寒声道:“门中有规,若弟子失踪,以三十年为限,这三十年洞府的归属权仍旧属于那个失踪的弟子。如今我不过才几日不回,这洞府竟然换主人了?”
那道人冷笑道:“哼,门中不少长老认定你死了,所以这个洞府已经不再归你所有。
到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杀了罗长老的三个下人,你若是自缚双手,去寻罗长老请罪,还能够……”
江凡生大笑一声,从飞舟上一跃而起,毫不迟疑地挥刀而上,一刀直接斩下那道人的头颅!
那道人只顾在那里怒骂,哪里想到江凡生会忽然动手,甚至都没有做任何反应,便丢了性命。
他的头颅旋转落入水中,江凡生冷言道:“反正几个也是杀,多杀一人也无妨。”
暗中机锋
江凡生把飞舟上的尸体扔入海里,随后掐了个诀,飞舟化为小船落入他手中。
“把此物送给沈清茗也好……”
钱得福极为吃惊:“江……江师兄,那可是罗长老的家仆,你就这么说杀便杀了?”
江凡生满不在乎:“无妨,我已经杀了三人,不妨再杀一人,门中不至于因为几个奴才就寻我的鬼晦气。”
钱得福欲言又止:“罢了,既然已经杀了便杀了,若是出事,我大不了去求师父去。
到是江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真以为你不幸遭劫了,那个罗长老的家奴又为何要杀他?”
江凡生粗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那个罗长老竟然这么大胆!他要杀你……我去找师父……”
江凡生道:“罢了,无凭无据,又人微言轻,不可能扳倒一个资质极老的长老的,以后注意一些便是。”
毕竟江凡生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弟子,若是出来指证罗长老意图谋害,估计相信的人不会有多少,反而会被反咬一口。
而且,为了吕人若不被人寻出来,江凡生自然说周奴三人是自己所杀。
这样一来,别人才会借此信息,联想到其他的地方。毕竟,江凡生一个弟子,不可能莫名去得罪长老。
而门中虽然允许真传弟子及长老蓄养奴仆,但这些奴仆是不被门中所庇护的,他们的吃喝住行,是否修行,全部都需要你自己打理。
所以,周奴等人即便是死了,门中也不会有人为他们出头,只有罗长老可能会找江凡生的麻烦而已。
不过接下来,江凡生还是最好沉寂一段时间,以躲避不必要的麻烦。
正好荒废了许久的修行,和碧云子送给他的秘册,都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虽然江凡生闭关修行,平静的很,但门中的风浪却没有平静下来。
此次江凡生的那一船人一共有三十四人,真传弟子二十五人,普通弟子九人,而则是江凡生算是一个回门中的弟子。
一共有四个普通弟子失踪,一个真传弟子重伤,还好被边海宗的同道救下。
门中自然对那些敢于劫船的人发布通缉,而且奖励丰厚,不少弟子都心动不已,纷纷出宗寻找那些散修。
就在此时,吴泽涛手下的十二名执事弟子全部脱离,转而站到徐白的手下。
船上的一些细节也被人所知,吴泽涛的行为也遭人不齿。
江凡生杀了罗长老几个家奴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再加上吴泽涛也是罗长老的弟子,以及罗长老在事后想要强占江凡生的洞府的事情,让人联想到了许多事情。
“废物,你怎么还知道回来见我!”罗长老一脚把吴泽涛踢翻在地,怒骂道。
“师父……弟子也想一回宗门就来见你,可是弟子作为飞舟主事之人,飞舟出了事必须第一时间去述职,如今方得空见到师父。”
“叫你做点小事都做不好,听说你还差点被那个江凡生给杀了,你好给我长脸啊!”罗长老冷笑不止,笑的吴泽涛心下发毛。
“师父,那个江凡生身边应该有高手相护,否则也不会在周奴等人身上逃的性命。不如……不如我们就不去寻他晦气了。”
罗长老哼道:“以他的修行速度,再过二十年,江凡生必然能够凝丹。到时候,再加上和秦寒的关系,必然在门中身处高位,甚至有可能比我还高的多。
我背后有家族,又劳苦功高,他自然没办法找我晦气,但你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怎么死的恐怕都不知道!”
吴泽涛忙叩首道:“师父说的是,那弟子应该怎么办?”
罗长老见他这一副窝囊样子,又气的半死,一脚把他踢到门口,怒道:“你还找我寻主意?门中甚至有人暗地里说,那个元婴修士是我找来的,就是为了方家的财富和江凡生的性命。你还要我此刻再跳出来,可真有你的……”
吴泽涛连滚带爬离开罗陆的洞府,他此刻六神无主,不知应该如何做才好。
“吴师兄,你此事办的可差了。”一个翩翩公子摇着折扇笑道。
“王,王师弟……师弟教我,师弟我应该怎么办啊,师父让我自己处理,还让我去寻那个江凡生的晦气。可是,可是我现在手底下一个人也没有,根本无计可施啊!”
那公子便是罗长老的三弟子,名为王己平,天资出众。
世家中也有不少如罗陆一般,选择一些没有跟脚又天资出众的人当弟子,而不是世家中人。
毕竟世家的弟子有限,而且世家弟子娇生惯养,又不愿意做执事弟子。
但执事弟子和管事弟子的权力其实极大,因此世家不可能放弃这一块。
所以便有不少长老从他出选拔弟子,培植为管事弟子,也好出力为自己做事。
王己平素来有主意,因此吴泽涛便把他作为救命稻草。
“师兄,一开始在船上的时候,你就不该出现,针对那江凡生,这种粗活本来就是给那三个奴才做的,你为何要出头?这是错一;然后,就算那一个元婴修士肯放过你们,那群散修哪里可能放过你们,所以这一战在所难免,你又为何站出来,要把那方正送出去?此为错二;你若是逃命的时候,跟着那江凡生,找机会把他杀了,岂不是一了百了?谁会为一个死人出头,此为错三。
师兄,你这一劫避不过去了,不如主动认罪……”
吴泽涛惊道:“认罪?此事万万不可,本来我就遭人唾骂了,如今认罪,岂不是等于自己承认了?”
王己平笑道:“话是这样没错,但岂不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去典刑院主动认错,再找几个借口,然后说自己决定戴罪立功,出宗追杀那些散修,这样不就好了?”
吴泽涛思索道:“也好,便按照师兄之言吧,反正追杀那些散修的事情很多人都在做,也不算什么苦差事……只是,那江凡生必然成为心腹大患,我应该怎么除掉他?”
王己平道:“我对这个人了解不多,听说他和李文宾走的很近,我找个人帮我打探一下,或许可以从这里着手。
不过不管如何,这几日不宜有太大动静,一切等这件事彻底平息,你回来后再说,不过我可以给他设个陷阱,若是好的话也能有机会让门中的人把目光转移到江凡生的身上。”
江凡生静心翻着面前的道书,时不时愁眉紧锁。
碧云子所给的道书虽然极为精深,足够让人研究很长时间。
但江凡生仔细看过后,才发现这里面的东西其实很多都用不上。
碧云子的道法偏向阴寒,是水属,所以他的刀法自然也有偏向,并不很适合江凡生。
若是被一个散修得到了,自然是欣喜若狂,按照上面的东西练习,也能修行到很高的程度。
但江凡生还是希望用最适合自己的刀法,毕竟他不可能因为这一本书而改变自己的道法。
不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上面的东西对于江凡生还是有很大的启发意义,更何况里面有不少适合所有道法的刀法,像那个“以实击虚”这种极为实用。
忽然,江凡生洞府外的阵法被触动了,他一皱眉,按理来说,下赐应该不是这个时候发放的。
江凡生走出洞府,只见一个年轻的道童站在飞舟上,有些惴惴地说道:“江师兄,有人怀疑你故意杀罗长老的家奴,寻衅滋事,告到典刑院中去,希望你去陈述一下。”
看那道人的衣饰,是门中的普通弟子。
江凡生低头思索了一下,笑道:“好的师弟,我得空便去典刑院一行。”
那道童见江凡生似乎极好说话,也松了口气,鞠了一躬,道:“师兄别忘了此事,我且回去了。”
江凡生转头走入洞府中,丝毫没有去典刑院一行的打算。
虽然可能真的有人去那里告自己什么事情,但没有证据,典刑院是不会擒拿真传弟子的,所以江凡生自然可以毫不理会。
他感觉,这里面似乎有些问题。
如果他真的去典刑院申明清白,那么如何去说便成了难题。
江凡生若是说不出杀罗长老的家奴的理由,那便是他蓄意寻衅。
但他要是实话实说,那便是指证罗长老要谋害自己,可是他又拿不出证据。
关键点便是这个证据上,两个人都没有证据,所以,谁站在公众的视野里,谁便是那个遭受怀疑的人。
江凡生若是当真没有证据就指认罗长老,那么一定会有人说他是故意挑事,然后洗清罗长老的嫌疑,这样反而把自己坑进去了。
这种事情,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闭门不出,反正罗长老才是引人注目的那个,没必要拿自己顶上去。
事后追查
两日后,又有人打扰了江凡生的静修,他出洞府一看,只见又一个弟子站在飞舟之上。
“江师兄,典刑院唤你,你为何没去?为了师兄的清白,还请快些去典刑院一行。”
江凡生笑道:“师弟,我这几日偶有所得,因此延误了几日,再过几日我便会去典刑院一行。”
“好,师兄不要忘了。”
江凡生目送他离开,目光一闪,按理来说,唤他一次不去,那背后的人就应该放弃了。
然而,他却又派人来寻自己,有可能里面还有其他的陷阱在。
不过,这几日钱得福也外出打听过不少消息,并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那吴泽涛自己去典刑院领罚,自言德行有亏,心下有愧,愿戴罪立功。
最后,看在罗长老的面子上,典刑院削他这三年的半数下赐,以示惩戒。
毕竟,吴泽涛虽然临阵脱逃,让人不齿,但实际上不算什么太大的错误,毕竟对面是元婴修士,他贪生逃走,也是人之常情。
此事被人抖出来后,吴泽涛又适时声明,自己愿意戴罪立功,离开宗门寻找那些还再逃的散修。
此举自然为他争了一些好感,但江凡生对此却是哂然一笑。
他倒是挺会为自己脸上贴金,门中有不少弟子都对奖赏动心,出宗的人不知有多少。
而吴泽涛出宗到是给自己贴了个戴罪立功,认错反省的标签,又离开了宗门,暂避风头,到是聪明。
不过这些不过是小聪明而已,宗门外自然不比门内,灵气稀薄,不利于修行。
而且他身上还贴着戴罪的标签,又必须真的追杀那些人,否则反而是弄巧成拙。
这种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安心修行的,只是为了些许名声,便耽误自己的修行,这种人自然不需要让江凡生所担心。
待自己的修行超过此人的时候,无论什么手段都可以从容应对。
“江师兄,典刑院里有人唤我来寻你,为何还迟迟不去?”一个清秀的女弟子道。
江凡生笑道:“师妹放心,我再过几日,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就去典刑院,不必担忧。”
“不行,那人吩咐说你必须今日便去……”
那个女弟子还未说完,江凡生转头便进入洞府中,甚至连她接下来的话都不听。
那女弟子也无计可施,等了一会儿,只好悻悻离去。
典刑院里的人并不等于在典刑院任职的人,江凡生自然不会被这种语言上的把戏所欺,总之一味敷衍就好。
不过,这几日里,几乎每过三四天便会有人来这里寻江凡生,让他不胜其烦。
但这里面总是透着一些不寻常,江凡生很明显已经看穿了这背后的把戏,所以没必要一次次的试探,看来这里面似乎还有后续。
“江师兄,看!快看!”
钱得福兴冲冲地进来,手里却是一颗洁白浑圆的丹药。
“看,师兄,我修行丹术也有些日子了,总算是把这枚大还丹给练出来了。”
江凡生笑道:“师弟能够一个月便练出此丹,足以说明还是有挺不错的天赋的。”
“唉,可惜一炉中就只有这一粒能用,不过也是多亏了师兄你的想法……”
龚长老时常要为门中炼丹,因此空闲不多,钱得福遇到的很多问题都需要自己解决。
江凡生毕竟也炼制过不少低阶丹药,又有狐狸这个丹药大师在后面指导,所以也算是颇有心得,二人讨论起来也能解决不少问题。
正说着,洞府外的阵法又被触动,看来是又有人来了。
“师兄,这些人天天来找你,烦得要死,你不如干脆去典刑院看看,要不然,那些人要是胡乱抹黑你怎么办?”
“无妨,他们不敢这么做,没有人会相信的。”
江凡生信步走出洞府,只见一个执事道人站在半空中,淡淡道:“江师弟,速去典刑院,有事要办。”
江凡生还未回答,那个执事道人便乘云离开,片刻不停。
钱德福道:“这位师兄为何态度如此轻慢?”
江凡生低头思索片刻,道:“我要去典刑院一行。”
“这是为何,之前那么多人叫你你都不去……”钱得福颇为不解。
“这个道人腰间有执事玉牌,乃是典刑院执事弟子,尽管他态度轻慢也不说什么事情,但是我必须要去。”
典刑院门口,那两只獬豸悠哉地晒太阳,江凡生从他们身边经过,连眼皮也没有抬。
“你……江凡生,你怎么来了?”
江凡生转头看去,只见刚刚那个执事弟子正惊讶地看着他。
江凡生微笑道:“刚刚师兄走的着急,不知唤我来有什么事情?”
那执事道人道:“哦,是有人认为你蓄意挑起和罗陆长老之间的争端,所以让我来换你。”
江凡生笑道:“师兄,这些话你敢站在刚刚那两只獬豸面前说吗?”
那道人明显有些心虚:“你随我来便是,为何问这么多?”
江凡生摇头道:“我是否与罗长老之间有矛盾,这属于同门之间的矛盾,自然应该私下解决。而你身为执事弟子,擅自动用权力,把我唤到此处,又遮遮掩掩,不告诉我真相,你凭何作这里的执事弟子?”
那执事道人忙道:“不不不,是我记错了,我唤你来是因为门中寻你们几人,就上次商船被劫一事定下赏罚,和询问一些具体细节。
我此前寻人唤你你一直不来,我以为你心中有些难言之隐,不愿来此,没想到你这次竟然愿意来了。”
江凡生冷笑道:“原来之前便是你找人来唤我。我之前之所以不想来,是因为我一个小小的弟子,不愿意得罪罗长老而已,这属于我和罗长老之间的私事。而你言语之中模模糊糊,却是把此事和商船被劫一事混为一谈,难道,你心中认为,罗陆长老和商船被劫之间有什么不足以为外人道的联系么!”
那执事道人大惊,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江凡生从他身边走过,淡淡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带路,我若是去迟了,办事不力的也是你。”
执事道人擦了擦额头的汗,连忙跟了上去,内心暗道:“我原以为是个好糊弄的,没想到这么不好对付,早知道就不该贪那一粒丹种,此事不好插手,不如把丹种还回去吧……”
他转头,勉强笑笑:“师弟,此事我也是受人之托,丝毫不清楚各中原因。那个来典刑院要求调解你和罗长老之间关系的人名为王己平,听说是罗长老的弟子……”
江凡生点头,罗长老把自己划为死亡的人员,就是想把自己的洞府送给这个王己平,看来他没有得到洞府,心里有些不舒服,让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多谢师兄告知,我想我和王师兄之间可能有什么误解,有机会,我会寻他,当面解释清楚。”
“是的是的,一定是有什么误解。师弟,这边请,那日在楼船之上的真传弟子和普通弟子都在这里。”
由于只是一次平常的问话,并不是审理,所以没有安排在主殿内,而是一间偏殿。
众人都坐在一边,周幼霜则坐在首位,她背后有一条龙张牙舞爪,面色凶恶。
江凡生刚进来,那条龙就呼啸着朝江凡生奔来,声若洪钟,动如雷霆!
江凡生面色不变,施礼道:“弟子江凡生,见过院首、各位长老、师兄。”
那龙从江凡生头顶飞过,径直打到那个执事道人身上,那道人惨呼一声,跪倒在地。
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伤痕,但表现的极为痛苦。
“再有一次,逐出典刑院!”
那道人扶着门框,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周幼霜方才点头,微笑道:“江师弟不必多礼,请坐。”
江凡生寻了个位置坐下,这才看一看周围,在周幼霜的下首处,坐着五位长老。
和江凡生第一次入典刑院不同,这次旁听此事的长老很少。
那次是为了借江凡生之手,打压秦寒,以从他手中夺下权力。因此那些长老甚为积极,希望能够在里面分一杯羹。所以那次殿里人满为患,甚至由于座位不够,不少人坐在蒲团之上。
而这一次,却没有任何好处,还要做一些苦差事。
长老来旁听,就意味着参与此事,因此事后追查那些散修,和善后之事也应当负责。
虽然此事没有好处,但总有长老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参与此事,这些长老往往是门中的实干派,很少参与争权夺利益的事情。
不过,却有一位长老江凡生有些面熟,便是那日曾经抢夺江凡生洞府的那位祝长老。
莹夜真人
“诸位,已经有不少人外出,去追杀那些散修了,只是还有几人的身份未曾确定,所以还望各位师弟再把一些细节说一下。”
当时出现的散修一共有四十几人,但实际上有不少人隐藏四周,待阵法破了以后才动手的,因此有些人的身份还没有查清楚。
江凡生注意到,方正坐在殿中一角,神色有些呆滞。
他心里叹口气,不论是谁,生活忽然经历这种大变,都很容易性情大变,而作为修道者,则更加危险。
虽然方正的天赋不错,可他的心性欠缺磨炼,若是能走出来,才有可能再行道途。
“江师弟,你许久没有露面,不知你的经历如何?”周幼霜问过一圈,轮到了江凡生。
江凡生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追我的那人那一柄大锤,还练过些体术,不过不擅长速度,我便很快把他甩开了。”
周幼霜还未说话,旁边有个闭着眼睛一直不说话的长老,忽然睁开眼睛,喝道:“那你为何杀了罗长老的家奴,还有,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生元境弟子,如何击杀三个灵基道人的?你是否在那日看守云柱的时候已经被魔头夺舍了?我看你谜团重重,内中必有蹊跷!”
江凡生冷笑道:“今日是问话,而非审事,不知长老咄咄逼人是何意思?至于我有没有被夺舍,这难道需要你来辨别吗?”
祝长老忽然开口道:“赵道兄,你或许有些激动了,我观江师侄神色清正,元神饱满,何来夺舍之言?而且那不过是三个小小的家奴,死了便死了,罗师兄还没有发话,你来凑什么热闹。”
那长老疑惑地看了许长老一眼,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周幼霜清了清嗓子,道:“好了,这件事门中已经有定论,让罗长老和江师弟自己解决便是。”
……
“接下来,诸位师弟有没有那个元婴真人的线索?”
众弟子面面相觑,没有人出声。
元婴修士已经是这个世界中最为顶尖的存在,一个元婴修士想要隐藏起来,光凭一些弟子的言语自然是说不出来。
可实际上,江凡生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知道那位元婴真人的性别。
虽然他可以用沙哑的语气说话,但其实是一位女真人。
这是鬼僧告诉他的,此人自然不敢大摇大摆的劫船,为了有不在场证明,她是用灵魂来劫船,而真身则依旧照常活动,遮掩真正的行踪,不过却避不开鬼僧的法眼,单单稍微接触一下那个黑雾便分辨出来了。
南海附近的元婴修士,算上碧云子,共有四人,而唯一的女性真人则只有一个,号莹夜真人。
此人也是南海三个掌舵人之一,也是德高望重,任谁也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
不过江凡生自然不会说出来,他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周幼霜也不过是随口一问:“既然如此,那诸位便散了吧。各位师弟辛苦,无事便是功,下个月的下赐多五倍。
徐白师弟计一小功,可入四书院选一本甲级道书,望诸位师弟共勉。”
四书院的藏书浩如烟海,但实际上按甲乙丙丁分为四个档次。
每个等级的道书都包罗万象,从外技道法,到前人经验总结都有。
而甲级算是最上等的道书,算是除了极少数不传秘册外,最好的道书。
实际上,每个真传弟子入门的时候,能够选择的道书只不过是丙级别而已。
但已经足以远超那些散修和小宗门的道法了。
众人纷纷起身,施礼告辞。
江凡生走到方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方师兄,待我入灵基的时候,还望你我能再切磋一二。”
方正勉强点点头:“师弟先走吧,我还要等师父……”
“方师弟,我当初敬佩你对于道的虔诚,那时的你心中至诚至道,如今像什么样子?
你的刀呢?你一直背在身后的刀呢?”徐白也走上来道。
方正只一味地把头埋在胳臂里,也不抬头。
徐白叹道:“师弟,望以后你我还能并肩而行。”
人几乎都走光了,就剩下周幼霜,方正和许长老。
“院主,方正还是不太愿意回忆,不如此事再拖后吧。”
周幼霜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方家的家丁十几年前就开始遣散了,如今不知在何处。到底是谁和碧云子有仇怨,目前也只有他知道了……
总之,许长老,你不要让他离开宗门,否则可能会被人灭口。”
“此事我省的,不过现在也只有他自己能帮自己了……”
“这位师兄,这是什么意思?”江凡生冷言道。
飞舟之上,那个执事道人道:“师弟,此事于我无关,我只是按定数发放下赐……”
“那为何我的下赐只有半数?”
按理来说,江凡生此月的下赐是五倍之数,也算不小的财富。
但他到手的下赐不但没多,反而只有一半。
那道人道:“师弟,你莫要着急,虽然舟上弟子的下赐皆变为五倍,但你不属于此列。
首先你不是舟上的执事弟子,无论是运使飞舟或者是交易皆没有出力。
其次,你是代替罗长老去的,并不在商船上原本的弟子之中,所以论功也和你无关。”
“即便这也说的过去,但为何我的下赐反而减少了?”
执事道人道:“师弟,上个月的门中考核你不在门中,有蓄意逃脱考核之嫌,于是便按例扣半数下赐。”
江凡生道:“其他弟子若是考核之时,恰好有事,不在门中,那他们的下赐也是半数么?”
那道人迟疑片刻,道:“师弟,其实……其实究竟是真的有事,还是蓄意逃脱考核,都是由长老所定,所以……”
江凡生了然,此事果然还是有人从中作梗,这也正常,罗长老吃了如此大的亏,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反正自己此行得到的好处已经够多,而且丹药足够他突破灵基境了,到是并不很在意这些下赐。
只是这也是个信号,接下来有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的手段在等待着他。
罗长老毕竟资格极老,对一些看不顺眼的弟子,恐怕也有自己一套收拾的办法。
接下来,罗长老肯定不会容自己平静修行,所以,此刻离开宗门便是最好的选择。
“钱师弟,我要外出几日了。”江凡生沉声道。
钱得福笑道:“就知道师兄你闲不住,每潜心修行一段日子,就要出去逛一遭……不知师兄你何时回来?”
江凡生道:“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我便会回转。”
钱得福大吃一惊:“师兄,你又要去做什么,要这么长的时间。”
江凡生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让钱德福看好洞府,顺便帮自己把下赐领了,虽然只有半数,但也比没有好。
钱得福知道江凡生的脾性,决定的事是谁也说不动的。
“今日便走吗?”
江凡生点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走吧,我去看一看沈清茗,便走了。”
“那就祝师兄一路顺风了。”
沈清茗正无聊地坐在高处的一块石头上面,看着夕阳落下。
自从她师父死后,她便喜欢坐在这里,看日升日落,而她师父便埋在背后的树下。
“师妹。”
沈清茗惊喜的回头:“师兄……师兄,你又好久不来了,我的道文都是任师姐和钱师弟帮我解的,只是他们解的并不很通透,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结果,你又一个多月不来……”
江凡生有些尴尬,随后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艘小舟,递给沈清茗:“是师兄的不是,此物便送给师妹赔罪了,等你行脉入关后,便能运使此物飞行了……”
虽然这个飞舟和真传弟子的制式飞舟并不一样,但也是门中所出,制作精良,外间难寻。
沈清茗欢喜地接过:“谢谢师兄……”
她把小舟放在手中,捏来捏去。想要好好研究一下,却又怕把它弄坏了。
沈清茗已经没有那么脆弱了,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样,只是偶尔,才会流露出心里的孤单。
“师妹,待你灵气可以自由流动的时候,自然就能够运使此物了。还有,我要外出一行,可能要……可能要花几年的时间才能回门中。”
“那我跟着你去不就好了?”
江凡生一愣,沉吟道:“其实到也不是不可以……”
沈清茗抓住江凡生的衣摆,摇动不已:“师兄,如今任师姐天天闭关,几天见不到人。钱师兄就算是来了也是愁眉苦脸不知思索什么,无聊死了。
不如跟着师兄出去看看,这里实在是太闷了……师兄,听说你上次去南海看了看,我真的挺羡慕的,入门这么长时间了,我还不知道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的。”
江凡生点头道:“也好,只是你要是出去后再觉得无聊,可不许再提了。”
沈清茗十分兴奋:“好好好,我肯定会听师兄的话的。”
纸人避劫
沈清茗的师父留给她不少东西,都装在乾坤袋里,因此也没有什么特别需要带的东西,她只在洞府里留了封手书,便兴冲冲地出来。
她把江凡生刚刚给她的那个飞舟拿出来,瞪大眼睛:“师兄,不如便用我这个飞舟吧……”
江凡生笑道:“等远离宗门后倒也可以,只是现在不行。
有可能有人跟在我们后面,所以得快一些才行。”
“谁呀……”
江凡生拿出飞舟,抬手把沈清茗拉到舟上,道:“总之不是好人,所以不能让他追上我们,师妹,坐稳了。”
江凡生抓住沈清茗的胳膊,后者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飞舟猛的飞了起来。
这次,江凡生几乎是用全力操控飞舟的,因此速度极快,险些把沈清茗从舟上甩出去。
很快,江凡生刚刚走过的地方,一个人影显露出来,他有些惊疑不定:“他这是要出宗门了么,不行,我要赶紧禀报罗长老。”
他从手里拿出一枚小镜子,用手敲了敲,不一会儿,一个面色冷峻的长老便出现在镜中。
“何事?”
那人道:“禀告长老,那江凡生忽然坐飞舟离开了,看去的方向,可能是要出宗。”
罗长老思索一会儿:“这小子也够机灵的……你先跟上去,待会会有人支援你,待出宗后,若是能动手,把他杀了,首尾处理的干净些。”
“是,长老。”
“若是追不上的话,也要循着他的踪迹,看他到底去了哪里。”
江凡生一路猛飞,极快的离开了宗门。
不过这么快的速度,他也很难一直坚持,哪怕有天灵种的支持,灵气也有些接济不上。
又飞了一会儿,他已经离宗门有一段距离,附近的地方也开始出现人烟。
江凡生从怀中摸出一张纸人,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上去。
沈清茗惊呼道:“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江凡生右手虚斩,斩在自己的左手上,只见他的手指一下子被斩断,然而再仔细看去,左手却完好无损。
他虚虚一握,把落下来的那个东西贴在纸人上。
“我分出一小部分灵魂,看看能不能引来那个追兵。
不过也可能没有追兵,白费功夫,但有些准备总是好的。”
江凡生仅仅分出了指头那么小的灵魂,这些损伤不过是毛毛雨,动不了根本,静修几天便好了。
那个纸人忽然长出双目,面容逐渐变化,不一会儿,一个小一号的“江凡生”便出现在江凡生手里。
沈清茗忍不住伸出手,捏捏那个纸人,只见纸人忽的把她的手挥开,显的有些不耐烦,面容如同一个活人一般。
“师兄,这个东西真好玩,能不能教教我……”
江凡生笑道:“此不过是小道,上不了台面,还是自己的修为重要,你行脉结束了没?”
沈清茗轻哼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江凡生把纸人抛到空中,轻轻一吹,那纸人便乘风飘飞而去,速度极快。
待纸人飞远后,江凡生收起飞舟,道:“师妹,我们先步行吧。”
说罢,他忽的抬手,扶上沈清茗的额头。
“呀……”
沈清茗忍不住惊呼一声,却没有躲开。
江凡生的手心里飞出两条细小的锁链,缠在沈清茗灵台外。
她原本行脉也已经经过灵台了,但锁链缠上后,却忽然觉得灵台蒙昧不明,似乎完全像是没有修行过的凡人一样。
江凡生面色有些苍白,刚刚的动作虽然简单,但却似乎消耗极大。
随后,而在江凡生的灵台中,他的灵魂也坐了下来,灵台周围的周天星辰黯淡下来。
江凡生的气息也一瞬间内敛下来,他笑道:“师妹,前面似乎是官道,我们不如去搭个便车。”
两人离开后不久,一只飞鸟在他们刚刚停留的地方盘旋许久,随后朝着那纸人的方向飞速。
“娘,我饿……”
一个妇人装扮的人连忙从包裹里拿出几块干粮,递给那孩子,一边心疼道:“孩子,先吃着吧,等到了城里,娘给你买糖葫芦吃。”
那孩子十分听话,他拿过干粮便吃了起来:“娘,我还要吃棉花糖……”
“好好,娘都买给你。”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那妇人掀起帘子,不满道:“吴老大,你用这么慢的马就算了,怎么这还停下了?”
车夫道:“夫人,不是小的想停下,只是前面有两个道士挡路,不得不停下来。”
“哦?”
那妇人闻言,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只见两个道人打扮的人正站在路中,一男一女,看起来十分年轻。
那道人走了上来,拱手道:“这位夫人,在下江凡生,这是舍妹沈清茗。我二人已赶了不少的路,有些疲累,不知能否搭个便车?”
妇人见这两位道人俊美非常,举止有度,潇洒出尘,也不由得心生好感。
“车里只有我母子二人,空处极大,两位道长若不嫌,便请上车吧。”
这里是距苍凌宗最近的一片国家,虽然少见仙踪,但也有不少离开宗门的普通弟子,选择居住在这里。
也因此,这里的道观极多,道人也很常见,而且,不少道人都非是那种骗子,而是真有几手道术的。
因此,不少人都信奉道教,道士在这里的地位甚高。
江凡生口中称谢:“多谢夫人,这枚玉佩,便送于夫人了,权当路资。此物佩在身上冬暖夏凉,少生病痛。”
其实,这块玉佩不过是组成阵法阵基中的一块普通的玉石而已。
不过苍凌宗所出的材料,纵使普通,也是饱含灵气的,常戴在身上足以让人身强体壮。
那妇人也是极有眼色的,她接过玉佩,只觉触手温润,如棉如水,握住又好似暖阳入身,通体舒适。
她欣喜道:“谢过两位道长,外面风大,江道长沈道长还请上车一叙。”
那车夫忽然道:“夫人,说好的就你们两个人,如今又多了两人,这我可不干了。”
妇人怒道:“吴老大,你这人好生奇怪,多两个人又怎么了?是马出力又不是你出力,大不了我再加些钱便是。”
那车夫不耐道:“行行行,都上车吧,若是出了事可别赖我。”
车内的空间极大,装饰也极富美感,显然是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
那妇人身上的配饰虽然简朴,却也显得雍容华贵,不似常人。
江凡生笑道:“夫人,这便是贵公子吗,倒也显的灵秀可爱,不知二位是去城里投亲吗?”
妇人道:“算是吧,只是原来的地方没有我们母子二人的容身之地,所以只好去别处谋生了……二位道长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去别处道观访友,只是有些不认识路,所以想去城中找个认路的车夫,带我们去道观。”
“哦,原来如此。”那妇人恍然大悟:“这附近的道观极多,每个城中都有四五座,那些乡野之地里也隐藏的不少,没有认路的确实很难找到。”
她看了看沈清茗,笑道:“这位女道长倒也生的俊俏,不知可有婚配?”
沈清茗正逗那个孩子玩,闻言不由呀了一声,满脸通红,摇手不止。
江凡生道:“舍妹尚未出闺阁,她年龄尚幼,此事不急……”
忽然,他面色一变,捂住胸口。
沈清茗忙问道:“兄……兄长,你怎么了?”
江凡生沉声道:“我之前留下的那个纸人,被人毁掉了……”
那纸人上面毕竟附有他的一丝魂魄,又和他心血相连,自有感应。
“那……那没事吧。”
“不碍事,歇两天便好。”
那妇人见江凡生说什么纸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涵养极好,也没有多问。
江凡生目光闪烁:果然有人来跟踪自己,还好自己留了个心眼,如若不然,可能这会儿已经被追上了。
道语之力
“师妹,这么晚了,在看什么?”
沈清茗正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星空。
车夫和那母子二人都睡下了,江凡生自然无需休息,不过沈清茗最好还是休息一下。
“师兄,我在想,天上这么多星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江凡生想了想,道:“等有能力,离开这个世界,去看看吧。”
沈清茗站起,拍了拍尘土,笑道:“有道理,可若是去了更高的地方,还是看不见呢?”
江凡生斩钉截铁地说道:“那便再往高处去,再往距离更近的地方而去,直到把自己想看的东西都看到!
若是站到了最高处,把一切都尽收眼底了,那便把目光投向未知的地方,追寻下去便是。”
沈清茗有些黯然道:“师兄,我明白你想让我好好修行,而不是这样三天打鱼。不过,我有些想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修道呢?那些普通人,一生都不知道有我们这样的人的存在,不也是生儿育女,和美一生么?”
江凡生道:“我一开始也不知道答案,之所以愿意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找一个能存身的地方。但这又如何,不过是找个理由而已,又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理由。”
沈清茗抬手擦了擦脸,展颜一笑:“师兄,回去吧,我有些困了。”
“道长,你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吧,我半夜醒来,看到你在那里看书……”
江凡生笑道:“没什么,我睡眠少,反正也无事做,不如看会儿书。
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到城里?”
妇人道:“今日便能到,不过这马实在是走的太难,估计要傍晚了。”
这半日,偶尔有一股股气息从附近经过,都被江凡生敏锐地感知到了。
这片地界,确实是有不少的修道者,不过这些人大都实力低微,根本发现不了江凡生。
有时候有些鸟儿在半空盘旋,忽而又去他处了。
“吴老大,你怎么又停下了。”那妇人不满地在车里说道。
然而,外面却没有半点声音。
那妇人心下有些不安,连忙撩开车帘,只见路面上有十几个彪形大汉,手握钢刀,正和那吴老大说些什么。
为首的那个大汉扛着刀走了过来,狞笑道:“夫人,我们不过是山野村夫,手里没有轻重,还望夫人能听话些,不然伤了夫人我们也不好交代。”
“你……你们要干什么?”
那吴老大扬声道:“夫人,不要怪我,老爷说,这个孽种必须要死。所以你就听这些好汉的话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那妇人又惊又怒,她颤抖着指着吴老大道:“你,你这个混蛋,我丈夫生前对你这么好,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对不起了夫人,你丈夫毕竟是入赘,他不姓吴。而且明显不怀好意,他暗中收集对老爷不利的证据,所以他和这个孽种都要死。”
“他,他竟然也是爹害死的……为什么,爹为什么这么狠心!”
那妇人不由万念俱灰,她从头上拔下玉簪,缓缓抬起手来。
忽然,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那妇人的臂膀。
江凡生笑道:“夫人,你孩子还在看着你呢。”
“娘……”
那妇人不由跪下,抱住车里的孩子,忍不住痛哭流涕。
“吴老大,怎么里面还有其他人?是个个道士?”
吴老大走上来,附耳道:“大哥,就是两个年轻道士,半路搭车的。我告诉你,那个女道士特别漂亮,嘿嘿……”
“哦?”那个大汉大笑道:“听说还有位女道长,不如出来见见?”
他大踏步往前,还未走到马车前,只见江凡生开口说了句晦涩不明的话,那大汉脚底忽的一软,就往下沉。
他低头看去,只见原本好好的泥土路,却变成了流沙,那大汉的双脚陷在流沙之间,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惊怒道:“这……这道人会妖术,快,快来帮我!”
当下,那些看热闹的小弟连忙上前,想把那大汉从流沙里拔出来。
江凡生扶着妇人道:“夫人,上车吧。”
那夫人匆忙点点头,抬步走入车里。
大汉扬起手,猛的把钢刀掷出,吼道:“妖道受死!”
江凡生张口大喝,只说了一个字,那钢刀忽然停了下来,径直落到地上。
江凡生冷言道:“身在草莽,却做这种欺辱弱小之举,不如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江凡生再次喝出道语,那大汉周围的流沙再次扩大,那些匆忙赶上来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只能看着那大汉在流沙中心不停惊恐地叫喊,却止不住慢慢下沉。
江凡生进入马车,笑道:“师妹,看看你的道文学的如何,你能让这个马自己跑动吗?”
沈清茗点点头:“看我的吧。”
道语是具备一定的力量的,虽然只能影响到普通的山川地貌,或者是普通人的身上。
在常人眼里,它具有不可思议的威力,不过在江凡生的眼里,不过是用道语扭转五行,没什么特别之处。
吴老大等人正在商量,怎么把那个大汉从流沙里救出来,忽然那马车竟然动了起来。
那马匹明明是吴老大特别选的一匹瘸马,如今也不见了瘸样子,反而健步如飞,一下子便超过了众人。
“快把车拦下来,那道人能救大哥……”
众人忙把钢刀掷向马车,刀撞在木质的车身上,却好像碰到了铁墙,“铛”的一声便被弹开。
那群人眼睁睁地看着马车绝尘而去,等回头时,才发现那大汉已经没有了踪影。
“多……多谢道长相助。”
江凡生摆手道:“无妨,不过费些嘴皮子而已。”
若是普通人使用道语,必然会极大的消耗精力,然而修道者自然可以用灵气来代替消耗。
那妇人道:“道长果然是极有本事的,往年家里也请过一些道士,但那些道士做法的时候都没有道长这么轻而易举……
道长,不知你在何处修道,能不能护持我们娘俩一段日子……我爹,我爹他应该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身上有不少首饰银钱,可抵万金……”
江凡生摆手道:“我很快便会离去,没办法护持你们,不过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们一条路。”
那妇人急忙道:“哦?道长请讲。”
江凡生道:“我看这孩子天生灵秀,适合修道。夫人可以把他送到城里最好的道观里修道,那里的道人足以庇护你们母子二人。”
“可……可那些道人都清心寡欲,不缺钱财,听说他们收徒只讲甚么缘法,我也不知道这孩子有没有缘法。”
江凡生道:“无妨,你把我送你的那块玉佩作为拜师礼,自然就有缘法了。”
这个孩子虽然看起来面相忠厚,不爱说话,但实际上是有些修道天分的。
不过就这等资质,肯定进不了苍凌宗这种大派,但在小道观里修道也足以安稳一生。
“那好吧……我听闻前面的城中,有个叫清越观的道观,里面的道人各个都有大本事,我便去那里试试吧。”
江凡生抓住沈清茗的臂膀,笑道:“夫人,前面不远处便是城池了,你我就在此别过吧。”
“这马脚力太慢,应当还没有……咦,当真要到了。”
那小孩忽然深深鞠了一躬,认真道:“符儿谢过两位道长搭救我们娘俩的大恩。”
江凡生点点头,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拉着沈清茗便出了马车。
“道长,危险,这马现在跑的飞快……”
她急忙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后面烟尘滚滚,那里还能看见人影?
“娘……那个道长摸我头的时候,好像告诉了我一些东西……
可是,我现在好像怎么也想不起来。”
那妇人搂住孩子,道:“孩子,但愿我们娘俩此行顺利,你也能进道观,将来学到大本事,和刚刚那个道长一样……”
洗剑
“师兄,不如我们下去看看吧,说不定还有什么好吃的。”
“那你身上有银钱吗?”
“……”
江凡生两人站在飞舟上,俯视下面的城池。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城,并非首都或者是重镇,但仍然有不逊于燕京一样的繁华。
苍凌宗附近的地界,灵气也远比燕国这样的地方充裕,因此在这里不论是种庄稼还是养牲畜,往往都能够大获丰收。
这也直接导致了这附近的地界,人烟比较稠密一些,更何况是城里。
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城中的不少建筑,风格和燕国迥然不同,这里的人似乎偏爱建更高层的建筑,而不是普通的小院。
里面最为瞩目的建筑,几乎全是道观,可见这里尚道的氛围极浓。
那些平民百姓虽然没见过真正的修道人,但仍然十分虔诚,每一个道观内都有袅袅青烟。
为了避免被人看到,江凡生还是使了个诀,拢聚起烟雾在自身周围,把飞舟给遮掩起来,缓缓前行。
“师……师兄,船上,船上好像有个老头……”
江凡生一愣,不由回头,只见一个红鼻子老头正斜躺在飞舟内,手里拿着个酒葫芦,正慢条斯理地喝着。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来到飞舟之上的,江凡生竟然毫无所觉。
不过,他应该不是苍凌宗的追兵,一来不可能追的这么快,二来若是追兵的话,刚刚那么好的机会,恐怕就直接动手了。
江凡生施礼道:“前辈,不知你为何来到我这飞舟之上,我们应该不认识吧。”
那老头抬起酒葫芦,却什么也没有流出来,他不满的抖抖葫芦,几滴残酒甩的到处都是。
“我在下面好好喝着酒,忽然感应到有人藏头露尾地从城上飞过去,还飞的如此之慢,不由好奇。
还以为有什么乐子,没想到却是两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孩。”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你打扰了我的酒兴,需得拿好酒来赔我。”
原来是这城里的道人,江凡生不由松了口气。
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茶壶,将水烧开,然后取出李文宾送他的茶叶,放了进去。
“不不不,老头子我要喝酒,你拿茶,算是什么意思。”
江凡生笑道:“前辈,你喝酒也是喝,喝茶也是喝,总之又醉不倒你,酒和茶也无甚分别。”
那老道人一愣,点头道:“有理。”
他举起茶壶,也不嫌烫嘴,张口便把里面的茶水喝净,连茶叶都吃了进去。
随后,他把茶壶丢到一边,仰头躺在飞舟上,挥挥手道:“你们继续,老头子我喝醉了喜欢吹风,正好这里风大,也好吹一吹。”
沈清茗愠道:“你这道人,好没道理,喝了茶还不走,躺在这里干什么……”
江凡生笑道:“无妨,总之这船大的很。”
那老道人忽然坐起,没有了之前那种随意地样子,极为认真道:“小子,那日我听说有元婴道人,见猎心喜,路过那片林子的时候虽然看到你昏迷在那里,也没有救你。”
江凡生再施礼道:“原来是边海宗的师叔,小子江凡生,这是我师妹沈清茗。”
“老夫诸地海,添为此地清越观观主。”
江凡生一愣,他忍不住问道:“师叔为何在这里当道士,而不是回山门清修?”
诸地海道:“老夫在洗剑。”
“何为洗剑?”
“自然是洗尽铅华,还归本真,此为洗剑。”
江凡生疑惑道:“洗之一字,自然是以干净的东西擦去脏的东西方为洗。
而这尘世之中污秽不堪,如何洗的净师叔的剑?”
诸地海道:“若是以干净的东西洗净我剑上的污秽,那干净的东西自然也变得污秽了。
我的剑污染了其他的东西,这样剑反而会越洗越脏。只有如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方能褪去尘埃,此举才为真正的洗。”
江凡生若有所悟。
“我见你问心无愧,心胸坦荡,那事应当和你无关。
不过,我一直没找到那个元婴真人,你作为当事人,苍凌宗应该会告诉你不少东西,不知你知不知道那个元婴真人是谁?”
江凡生内心一咯噔,道:“我不过是一个生元境弟子,哪里会知道元婴修士是谁,门中如今也没有定论。”
诸地海摇头道:“我的剑心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但又有些心虚,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
江凡生道:“师叔,你去找那元婴真人做什么?”
江凡生看的清楚,诸地海应当还没有入那元胎之境,最多不过是元丹。
诸地海道:“我的剑洗的差不多了,该找个人帮我磨剑了,那个元婴真人,自然是最好的目标。”
“可,师叔你这样找上门来,是不是太莽撞了……”
“放心,我不会把消息的来源说出去的,你但说无妨,至于其他,你就不需要管了。”
江凡生想了想,忽然伸出手,捂住沈清茗的耳朵,吓得她一个激灵,不过随后就安静下来了。
“我确实不确定那个元婴真人是谁,但是我因为某个原因,知道她是一位女真人。”
“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江凡生松开手,道:“师叔若真的猜到是谁,也最好小心些,那毕竟是元婴修士。”
元丹乃是一点元胎凝聚,灵性已有,但尚未长成。
而丹裂成婴,元胎便真正长成,此婴为天生地养而成,举手投足间自有莫大威力,常人所不能抵挡。
诸地海虽然是大派之人,但恐怕对上元胎境的修士还是输的可能性居多。
不过,诸地海像是没有一点顾忌,他随手把葫芦扔给江凡生,道:“此物是我那日从一个散修身上得到的,威力尚可,不过我钟情于剑,此物不如便送于你了。”
说罢,他拍了拍手,一跃而起,化为一道剑光而去,片刻也不停留。
江凡生只觉一个恍惚,诸地海便不见了。
如今见到剑遁,方知剑修的速度当真是快的不可思议,想来诸地海哪怕不敌,也能从容逃脱。
沈清茗挥手大喊道:“谢谢师叔……”
江凡生奇道:“师妹,你谢什么?”
沈清茗举起手里的东西,笑道:“这老头人倒也不坏。”
江凡生一愣,只见她手上捧着一只烤鸡,烤的金黄流油,烤鸡上还插着四五根糖葫芦。
江凡生苦笑道:“这诸师叔还真的是有趣……”
不过,他给的这个法器,确实是精品,江凡生花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把葫芦里的阵法都炼化完毕。
这葫芦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葫芦一样,甚至你还能往里面装东西,但其实是一个上好的杀器。
葫芦内有乾坤,里面藏着火鸦,平常不用的时候可以往里面灌注灵气,灵气在里面会逐渐转化为火鸦,蓄积起来。
待使用的时候,便可以把里面的火鸦一股脑都释放出来。
以数日之功来孕养一道道法,这样反而会有奇效,此物完全可以当做一个奇招来用,用的好足以反败为胜。
当下,江凡生便开始积蓄起里面的力量来,不过积累的相当缓慢,江凡生粗略估计,恐怕要五六日的功夫才能把这个葫芦填满。
看来此物也没有那么好用,最起码不能当做常用的法器,否则光消耗的时间就让江凡生有些吃不消。
远远望去,朝天观已经能够看得到了,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再也没有不速之客出现。
讲道
“咚……”
悠扬的钟声忽然从山顶响起,江凡生抬头看去,只见观中生出阵阵祥云,弥漫在四周。
祥云缓缓延伸,直至到了江凡生面前才停下。
江凡生笑道:“师兄,这是弄的哪一出?”
吕人若带着十几个道士,踏着祥云缓缓而来,遥遥拱手道:“副观主,别来无恙。”
江凡生微微一愣,沈清茗笑道:“师兄,原来你在门外还有好大的家业……”
“师兄,又来叨扰了。”
吕人若身后共有十余人,几乎都是生面孔,他右边站着一个元丹修士,面色冷漠,似是极为不耐烦。左边则是黄宗,面色和善。
其他人都是灵基修士,他们一群人腾云驾雾,颇有仙家气象。
下面的普通百姓虽然看不到云层上的人,但那天空中仙气霭霭,仍然惹得不少人磕头跪拜。
吕人若也没有了之前的沉稳之色,他两鬓也见不到白发,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
“师弟,来,你许久不来了,且随我入观一叙。”
入观后,吕人若遣散了那些道人,五六个道童递上茶水和许多精致的点心。
三个人分宾主落座,吕人若挥手道:“你们也下去吧,我和副观主有话要说。”
待人走净后,江凡生笑道:“师兄,你这是唱的哪一出,这么大的排场,我可是受宠若惊。”
吕人若笑道:“先不说这个,这位师妹是……”
江凡生道:“这是我师妹,我们是同乡,也差不多是同时入门的,这次想出来逛逛。”
沈清茗表现的极为端庄,她施礼道:“师兄。”
吕人若点头,道:“师弟,希望你不要怪我,只是我真的需要一个能够拢聚人心的方法,否则哪里聚集的起这么多人。
你不但是苍凌宗真传弟子,还有一个极为唬人的出身,所以不得不拿你来充门面……”
江凡生摆手道:“此事无妨,只是……其实师弟我在门中也有些不好过,很难帮上其他的忙。”
吕人若正色道:“师弟谦虚了,你帮我的忙太大了。帮我买下丹种,又给我道书。
这些人留在这里,哪里是因为我的实力,其实是为了你送来的那些道书而已。
他们中的很多人,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原来的宗门虽然有能够入元丹的道法,但却不适合他们的灵根。
而师弟你送来的道法极多,个个都能到元丹,这才是他们留下来的原因。”
江凡生问道:“师兄,你已经把周围的宗门都收服了么?”
吕人若道:“上次师弟你走后,那个陈门主忽然从暗处偷袭于我,被我一剑破了他的元丹,然后把随他来的那两个副门主收服。”
江凡生笑道:“师兄愿意出手杀他了?”
吕人若道:“他毕竟是元丹修士,若是能收服自然是一大助力,可惜他冥顽不灵,只得坏了他的根基,只可惜……我却不能杀了他。
毕竟,为了收服其他人,只能以力伏之,以德服之,以利诱之,然后才能把人心聚在一起。待日子一长,等他们生出认同感,便好了。”
江凡生道:“师兄这般小心,难道附近还有其他宗门吗?”
吕人若点头道:“不错,还有一家五水宗,门中本来只有一位元丹修士,但前些日子又出现一人。
而且不少其他小宗门的弟子也投入了五水宗……”
江凡生道:“师兄,我观你身后那个元丹修士,似乎对你略有不服,最好小心些。”
吕人若点头道:“放心,我取了其他宗门所藏宝物灵石,手头十分宽裕,接下来便让黄师弟凝丹,待他也入元丹后,便再也不怕了。”
江凡生踌躇片刻,道:“师兄,还有一事……你既然把我的名头搬出来了,那此事应该很快就会传出去,到时候门中的一些人听到了,可能会有人来寻师兄的晦气”
“师弟且放心,虽然这些小宗门之人不知道我的来历,但你宗门中人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不会来为难我的。”
吕人若给江凡生和沈清茗等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厢房,便匆匆离去。
如今他手下的人极多,黄宗又需闭关突破,其他人又不受他信任,因此极忙。
这房子虽然有些小,不过江凡生并不在意,他只是要寻个地方安心修行而已,对环境没有什么要求。
如今,他的丹田之中,已经有四根翎羽变得又大又亮。
而且,江凡生修行的速度还在不断的提升,他已经熟悉了这种修行方式。
而且,这十二根翎羽结圆如一,相互影响,甚至其他翎羽上都自然生出小小的灰毛,只是还欠缺打磨。
江凡生估计,最多半年,他便能来到铸就灵基的关口之上。
眨眼间,便是一月时间过去。
这段日子,江凡生除了偶尔教授沈清茗道文,和行脉的关窍外,从不出门。吕人若也来看过几次,不过江凡生一直在闭关,也就没有打扰。
这一日,却忽然有人敲门。
江凡生还未开口,那门便被一把推开,却是那个元丹修士。
“副观主,我找你有些事。”
江凡生冷言道:“你是什么身份,来搅扰我修行?”
那人微微一愣,笑道:“副观主修为低下,看不出我的修为也正常。我乃观里的大长老,王致阳是也,如今门中有事,需要副观主帮忙。”
“我乃副观主,你不过是个长老,来请我做事不但不恭敬,反而冒冒失失,吕师兄没有好好教训过你吗?”
王致阳不由得一愣,他虽然对吕人若恭恭敬敬,但对江凡生这个所谓的副观主却一点也看不上眼。
毕竟苍凌宗中的真传弟子这么多,有不少人都有这样那样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江凡生的修为还是太低了,因此他自然有些看不起。
他一甩袖子,冷言道:“我叫你副观主是因为观主的缘故。
罢了,我且不和你计较,那些刚入门的弟子需要有人为他们上课,我事务繁忙,黄师兄等人又闭关修行,实在是找不到人了,我便想到你了。”
不过门中能为低辈弟子上课的人确实是极少,大多数灵基弟子都是自己摸黑前行,也不知怎么的,便铸就灵基,自己还说不清楚,又如何教其他人?
江凡生道:“此事不需要我,让我那师妹教他们便是。”
王致阳气极而笑:“你也就罢了,你那个什么师妹,甚至行脉还没有结束,如何给其他人讲道?”
江凡生撇了他一眼,道:“道不分先后,只论高下,她虽然修为不行,但为何不能讲道?”
王致阳冷笑道:“好,那便让你那师妹来讲一讲,我看看她能说出什么东西来!”
沈清茗拉住江凡生的衣摆,小脸明显有些紧张:“师兄,你说我能讲好吗……”
江凡生笑道:“不用担心,你就把你学的那些东西讲出来便是,下面都是一些刚刚起步的弟子,和你差别不大,你就当他们都是萝卜白菜,自己自言自语就好。”
她哭丧着脸:“师兄,你自己不想讲便把师妹卖了……”
江凡生轻轻一推,道:“好了好了。有我在下面,你放心好了。”
沈清茗一个恍惚,便坐在了大殿之中,最上面的那个位置上。
下面有些哄闹,毕竟这些人都是还未入门或者是刚刚摸到一些门道的弟子,凡心未去,又稚气未脱,聚在一起便喜欢玩闹。
看到沈清茗坐在授课老师坐的位置上,有弟子笑道:“这位漂亮师妹,那里不是你的座位,不如和我坐一起吧……”
王致阳手拿铃铛,摇了两下,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人已到齐,这便开讲。”
说罢,他转头狠狠看了眼江凡生,在他身边坐下。
“我倒想看看,她能讲出什么来,若是丢脸,那也是丢你的脸。”
江凡生笑而不语。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这时候,他们才发觉,上面那个人虽然面生,但好像确实是他们的老师。
沈清茗心下极为紧张,她的眼睛在人群中游离,很快便找到了江凡生的身影。
江凡生正含笑看着她,沈清茗忽然心下一定,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起来。
丹香
王致阳看了江凡生一眼,道:“堂堂副观主,还用些小花招么?”
刚刚江凡生在和沈清茗对视的时候,刻意使了个静心咒,帮助沈清茗安静下来,这一举动自然瞒不过身边王致阳的目光。
江凡生笑道:“她毕竟是第一次上课,有些不紧张也是正常。王长老是来听她讲的内容的,又不是为了看她是不是大方的。为了不影响上课,此举应当没有什么不妥。”
沈清茗清了清嗓子,道:“今日为第一课,乃是讲道。道亦可道。”
王致阳忽然站起来,冷笑道:“道如果可以被讲述,那岂不是让天上的仙人讲讲道,我们这些小修士就能成仙了?”
沈清茗平静道:“道,乃虚无之理,理自然可被讲述。道理虽然可以被讲述,然而每个人悟性不同,高度不同,所收获的也不同。
纵然有仙人讲道,让一些心浮气躁的人来听,他也应当没有什么收获。”
王致阳听出沈清茗是在暗讽于他,心下暗怒,道:“既然你想讲道,可你讲述的东西对这些弟子有什么用?
道非恒定不变,今日讲述之事,明日便完全不一样。而这些弟子需要的是能够告诉他们行脉的关窍,和修行的法门的老师罢了。”
“道虽非恒定不变,但总有一定的规律可循,明了个中规律,哪怕是天地大变,而我自不变。
这些弟子的基础太差,如若不明了道理,只是囫囵吞枣,强行修行,最后也没办法走的很远。”
“笑话!”王致阳厉声道:“讲讲那些玄而又玄的道理,难道就能让这些弟子修行顺利了么?”
沈清茗道:“明了了道理,再学道文轻而易举,理解也会更深。”
说罢,她忽然站起,昂声道:“王长老,你不过虚虚修行到元丹境,哪里理解道文的重要性!
你如今所学的道书,乃是我师兄从门中带回来的《火元参录》,我观你印堂发黑,气机不畅,必然是因为不通道文,而练的大错特错,如果不改,将来会有巨大的隐患!”
王致阳强硬道:“笑话!这道书是观主为我解开的,这些弟子修行的道书都是观主和黄师弟解的,你说我修行的不对,难道意思是,说观主他们不怀好意么?”
他心中其实也有些惴惴,因为这种话吕人若确实也说过,言语中建议他最好学了道文再修行。
不过王致阳并没有很放在心上,毕竟,从开始修道到现在,他的道书都是师长帮忙解的,或者是去南海花费灵石请别人帮解。
他对于道文的了解十分浅薄,但还是修到元丹了,所以对吕人若的话并不是上心。
“观主乃是金属性道法,他所解读的道书亦是如剑一般,锋锐无匹,讲究锐意进取。
而那《火元参录》,乃是火属性道法,观主虽然解的很透彻,但却过于锋锐。
而火则讲究大势,首先养势,再以滔天的力量将对方焚成灰烬。
若只知进取,不知养势,修行的时候自己的一身修为增长的极慢,而且火气上涌容易走火入魔。
应敌的时候必然是消耗巨大,后劲不足。
你最好坐下来,听我把课讲完,否则有朝一日,烈火焚身,再后悔就迟了!”
王致阳大吃一惊,他修行的时候确实是遇到了种种问题,而且百思不解。
吕人若翻译的道书极为精妙,非他所能看懂,因此王致阳只能按照上面所讲述的修行。
他还以为吕人若是故意在书中留下陷阱,来限制他的实力,因此王致阳一直有些心怀怨恨。
如今方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功法不合的原因。
王致阳再也说不出话来,他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但却不发一言。
沈清茗缓缓坐下,言语掷地有声:“诸位弟子,如果想要在修行之路上走的更远,必须要修自己所译的道书,方才是正道。
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若修行别人的道书,虽然起步早一些,但越往后修行的越慢,反而不利于修行。”
沈清茗见殿下之人再无言语,心下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开始正式讲起来。
其实,她并看不出王致阳在道法上的错误,这些都是江凡生告诉她的。
江凡生想到王致阳很有可能会在讲课的时候出言扰乱,便告诉沈清茗他道法中的错误,以将他镇住,结果果然有用。
两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殿下之人都听的极为认真,没有人在打扰沈清茗的讲述。
那王致阳,一开始闭目不语,后来也忍不住微微往前探身,仔细听起来。
虽然他嘴上不服,但为了自己的道途,自然忍不住细听。
江凡生碰了碰王致阳的胳膊,笑道:“长老,该下课了,若是长老想再听,待三日之后再来。”
低辈弟子的课都是每三日一次,否则他们根本来不及消化所学。
王致阳面色有些微红,他拿起铃铛,晃了一下,咳嗽道:“众弟子,时辰到了,下课。”
这时,弟子们才如梦初醒,他们一齐站起,躬身齐声道:“谢过老师。”
待人都走净,沈清茗脱下身上道袍,递给江凡生,笑道:“多谢师兄的衣服。”
沈清茗并没有比较正式的衣物,因此江凡生把自己的真传弟子道袍借给她穿。
江凡生并没有接过:“师妹,还是你拿着吧,以后再讲课的时候穿便是。”
“啊?以后还要我来啊……”
江凡生笑道:“师妹,我看你讲的很好,而且心情也不错,看来你挺喜欢给别人上课的。”
沈清茗吐了吐舌头,道:“哪里好了,那个王长老毕竟是元丹修士,天知道我怎么敢站起来指责他修行出问题了……”
“放心吧师妹,接下来每一次上课前,我都会帮你捋一下该讲的东西。
还有,师妹可不要再懈怠了,好生修行。毕竟你为人师表,自然要比他们懂得多的多。”
沈清茗点点头:“好,不过师兄你得好好教我。”
“这是自然。”
江凡生的初衷便是希望沈清茗能够好好修行,如今还是收到了应有的效果,也十分欣慰。
不过,江凡生实在是不愿意给那些弟子讲道,极为浪费时间,这些时间还不如让他来教沈清茗道文的知识。
而且,这些弟子虽然看起来听的很认真,但也不过是三分钟热度而已。
毕竟这种课他们从未上过,自然觉得新鲜,等新鲜感过去,恐怕他们又会找理由逃课了。
在江凡生看来,这些弟子不论天赋如何,心性就决定了他们的成就。
这些人每日谈吐中,依旧是家中琐事,或者是凡间的权势,不少人打算学了本事后入朝为官,而不是继续走下去。
倒不是说他们的想法错误,只是这种想法不适合修道,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去学一门谋生的手艺一样。
不过江凡生也不会提点,毕竟吕人若认为这样反而能够淘到真正适合修道的弟子,这也许就是另一种洗剑。
这些弟子中确实是有一些可造之材,比如一个名叫杨宁的弟子,不但听的十分认真,在没有课的日子里还来找沈清茗询问不明白的地方。
甚至有些问题沈清茗也不太清楚,最后还是江凡生帮助解答。
而且他的天赋也不错,最起码只以灵根来论,比江凡生还要好。
一日,杨宁又来询问一些道文方面的问题,他并非只问,而是先自己思考,真正有想不通的再来找江凡生解惑。
杨宁问的问题早就超脱了课堂上的范畴,很多时候江凡生也需要思考许久。
江凡生正讲解着什么,忽然,他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让人忍不住精神一振。
这香味闻起来如桃如杏,如陈年之酒,如恋人之唇,如同世间一切美好的事情。
杨宁面色迷离,轻声道:“副观主,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江凡生笑道:“此是好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吕观主应当成丹了!”
虎妖
朝天观附近的山峰中,不少飞禽走兽都纷纷走到观外,伏身在地,显得颇具灵性。
此刻山上的普通人,只是闻到这种香味就浑身舒泰,常年缠身的顽疾也不治自愈。
再加上外面跪伏着的野兽,他们也忍不住跪伏在地,口称“仙人显灵”。
那些普通的弟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胡乱猜测,认为观里那个长老炼了什么法宝或者是上好的丹药。
凝丹为天地之丹,是天地灵性的结合。
若说行脉是开天辟地,从此让丹田之中的空间开辟,那么生元境便是从无到有的过程,元丹便是天地间第一股灵性所凝成的种子。
此丹是阴阳结合的产物,同样代表着天地间第一个生命,因此有着诸多的妙处。
王致阳本来在静修,忽然猛地睁开眼睛,脸上是极为震惊之色。
“观主……他原来竟然不是元丹修士……”
王致阳成丹的时候也生有异像,不过哪里有吕人若这般惊人。
“这……至少也是六转以上的金丹啊。”
吕人若所居住的大殿之上,忽然一股锋锐之气腾空而起,一泄万里。
刹那间,万里无云,只见两条金蛟在空中自由地盘旋飞翔,忽而落下,隐去不见。
“这便是真正的仙家气象吗……”杨宁喃喃道。
江凡生笑道:“杨宁,你若是好生修行,说不定也有今日这么一天。
走吧,去给观主道贺。”
吕人若闭目内视丹田内的金丹,不由感慨万千。
“想不到,我也有这么一天,原本以为结丹无望……”
“师兄,恭喜你金丹大成。”
吕人若站起,长揖到地,诚恳道:“若无师弟之功,我必无今日之成就。”
江凡生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礼,笑道:“此是师兄自己的福缘,我也不过是因利而为,算不得功劳。”
两人又说了些话后,江凡生便告辞离开,毕竟吕人若刚刚成丹,还需要仔细体味一下诸多奥妙,此刻不适合过多打扰。
江凡生离开时,见王致阳也姗姗来迟,他对江凡生点了点头,便入殿中去。
吕人若结丹后,想来这王致阳也会老实许多,不会再莫名生事,争权夺利。
江凡生走到山前,深吸一口气,只觉周围的浑浊的灵气像是被洗净了一样,极为清新。
甚至灵气都充裕了许多,这都是凝丹之功。
无怪乎七大道门屹立千年岿然不动,仅仅是元丹修士凝成的金丹所聚集起来的灵气也是别的地方完全不可比拟的。
杨宁走到江凡生身后,忽然跪下,昂声道:“希望副观主能够收我为徒。”说罢,磕头不止。
江凡生一愣,摇头道:“你应当知道我的修为并不高,和观主或者是长老他们比起来都差之甚远。
甚至比起一些你其他的师兄,都略有不如。
你若是想拜师,应该去找他们,找我作甚。”
苍凌宗中鼓励长老弟子们收徒,甚至规定,每一个元丹长老至少要收下一徒。
而且灵基修士便可以收徒了,虽然不是长老的弟子,不能参加真传弟子的考验。
但门中也会给他一个普通弟子的身份。
江凡生将来肯定要收徒的,不过现在尚早。
杨宁并看不出江凡生修为的高深,甚至还以为他和王长老同等境界。
杨宁道:“观主早已经说过了,他不收弟子。而王长老一向看不起我们这些小弟子,根本不会和我们说话。
其他的师兄……其他的师兄的心思都不在修持上,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江凡生道:“其实你的心性还好,天赋也尚可,若是你参加我们门中真传弟子的测试,也有可能能够通过。”
杨宁大喜道:“副观主要提携于我吗……”
江凡生摇头道:“你想多了,这世间埋没一生的修道种子不知道有多少,缘之一字也极为重要。
能够参与我门中真传弟子测试的只有长老的弟子和诸位外派长老去凡尘之地带回来的人,其他的人都无法参与入山考验。”
杨宁明显极为失望,他磕头不止,道:“副观主,我想要修行,还请副观主指条明路。”
江凡生奇道:“为何你如此着急?你修行的如此勤奋,又道心坚定,早晚都能修到很高的境界,不应当急于一时。”
杨宁啜泣道:“我……我想要报仇。”
原来,他和江凡生类似,都是猎户出身。
某一日,村子周边忽然出现了一只白额猛虎,那老虎应当活了不短的时间,早已经成精了。
杨宁的父母都死在老虎的口中,村里的人请附近道观中供奉的道人除妖,结果那道人也死于虎口中。
那老虎铜头铁脑,刀兵不伤,又狡诈多端。在他张口咆哮的时候,一股腥风袭来,凡是离它稍微近一点的人都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被他吃掉,那些道人便是死在这一招上。
父母死后,杨宁就寄养在大伯家中,但是他大伯对他不好。
万幸的是,黄宗游历的时候碰到了他,便提出把杨宁接来修道。
他大伯自然巴不得有人管他,马上就让黄宗把他带走了。
江凡生叹道:“原来你如此急于报仇,所以才如此……那我就更不能帮你修行了,日后我还会告知管事,让你不要去上课了。
再这样修行下去,你迟早会走火入魔。现在的你没有任何道法在身,走火入魔后只能看着灵气在体内乱窜,很容易自毁道基!”
杨宁跪着直起身体,倔强道:“为了报仇,我会竭尽全力!”
江凡生一愣,不知怎么的,他到杨宁的面容,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来。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的齐国公,到底有没有把那只妖狼杀掉。
“罢了,我便帮你一次,把那个妖物杀掉。
只是之后,你便好生留在这里修行,不要再这么着急了。”
江凡生已经修行了不短的时间,正好可以出去走走,散散心。
正好杨宁的家乡也离这里不远,江凡生乘上飞舟,只要半日便到。
杨宁坐在飞舟上,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江凡生会愿意替他报仇。
江凡生笑道:“不要拘谨,这也是难得的际遇,你看看这山河风光,每看一次都有不一样的感受。”
杨宁便把目光看向他处,只是明显还有些心不在焉。
为了避免被普通人看到,江凡生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停了下来。
杨宁极为好奇的看着江凡生手中的飞舟变小,落在他手中,然后便消失不见。
江凡生笑道:“带路把,问问那个虎妖现在在何处,若是无人知道它去何处了,我可不会等太久。”
杨宁点点头,再度踏上他的旧土,他心里明显也有些不平静。
“土豆?是土豆么?”一个猎人正在路边歇脚,见到杨宁不由地惊讶的坐了起来。
那个猎人长袖长裤,腰间是弓箭和一把柴刀,旁边放着一头死鹿,是他的战利品。
杨宁也有些激动,走上去和那个猎人叙旧。
不过他还记得江凡生在后面,因此说了两句后便问到了正题上。
“你说那个虎妖啊,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它一直在南山活动,所以我们这些人,基本都去北山打猎了,虽然北山的猎物太少,但也胜过没命不是?”
猎人看了眼江凡生,狐疑道:“听说你小子去当道士了,这就是你们观里的道士么?他是来除妖的么?
我劝这位道长还是回去吧,村长他们都请了五六个道观里的道士了,那些道人耍把式到是挺有一套,可老虎不吃这一套啊。
别的不说,能从虎口下逃跑的道士就算他有本事了。”
杨宁忙道:“别乱说,这位道长是真的有本事。”
那猎人道:“这些年来来过村里的道人比村里的人还多了,这位道长,我真的是好心,不要去除妖,反而枉自送命啊。
土豆,你也别修道了,如今你长大了,不需要受你那大伯的气了,自己出来搭个房子,天天吃肉,好不快活。比那些道人清汤寡水的好多了。”
杨宁踌躇道:“我……我应该回不去了,这次来也是为了那个妖怪的……”
“行吧,那我也不再劝你,我回家烤肉去了。”
待那猎人走远后,杨宁小心说道:“副观主,他从小便是这个脾气,想到什么说什么,还请不要介意。”
江凡生笑道:“无妨,只是我们应该去哪里问那个老虎的去处?这里山多林密,像没头苍蝇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它。”
杨宁道:“要不便去我大伯家里看看吧,他在南山那里有片田地,应该知道那个虎妖常去哪里。”
杀妖
杨宁又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勉强道:“副观主……我,我实在是不想见我大伯,你能不能先去找找,要是找不到的话再来问他们……”
江凡生点头道:“好吧,总之那些普通人哪里知道虎妖的住所,要是见过它的估计也被吃了。”
杨宁低头道:“谢谢副观主。”
江凡生抬手拿出几个纸人,在上面虚虚画了几道,随后把它们抛飞到半空中,一阵风过去,纸人便飘忽地往南山而去。
随后,他席地而坐,道:“等着吧,我便在这里等一天,若是找不到,那就回去了。”
杨宁不敢反驳,坐在另一边的树下,拿起书看了起来。
哪知没有半刻,江凡生忽然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好重的妖气。”
杨宁一愣,他什么也没有感受到,不过江凡生如此说,当是找到了。
江凡生道:“不是我找到它了,而且它好像是自己来了。”
一股腥风吹了过来,虽然杨宁没有感觉到,但江凡生的神识极为灵敏,马上就感受到了。
“快去,那虎妖好像去村头了……”
江凡生当先一步,一跃而起,落到树上,踏着树梢,转眼便不见了。
在高处,这种感受更为明显,不过这个妖兽明显还不会控制自己的妖气,道行比江凡生想象中的要差的多。
那老虎白额红目,缓缓踱步走入村子里。
以往,他只在南山之中抓捕一些野兽,倒也快活。
只是南山里的小兽被他抓的差不多了,如今也该轮到这群人类了。
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把村子里的这些人都吃掉,就是因为那个道士。
这些村民找来的道士都灵气盎然,吃起来十分美味。
只是这么些年过去了,这些村民再也找不到愿意来的道士了,所以也该把这些人收拾了,去他处快活了。
他并不着急,看着那群村民仓皇失措的四处乱跑,他的鼻子很灵,一个人都不会放过。
虎妖的鼻孔里飞出一缕缕青烟,化成一个个的伥鬼,把那些跑远的村民缠住。
被缠住的村民不知方向,不辨左右,迷茫地往村中心逃去。
很快,村中心的那片空地上就聚集了很多人,那些人蒙头乱跑,却如何也跑不出这片空地。
那虎妖缓缓踱到空地前,看着那群哭喊着的村民,心里正盘算,吃了这些人他的道行又能涨多少。
忽然,一个道士装扮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这个道人他以前从没有见过,味道也很陌生。
那个道人现在人群中冷笑着,胡乱逃生着的那些村民没有一个撞到他的身上的。
那老虎猛然咆哮了一声,他不是害怕,而是高兴,那个道人身上灵光盎然,明显很好吃的样子。
那个道人的身上忽然燃起了五彩的火焰,那火焰猛的散开,那些伥鬼沾上火焰,便烧了起来,很快就烧成灰烬。
那老虎怒喝一声,猛的扑了上来。
这些伥鬼是他好不容易才收集起来了,并不是说每个他吃掉的生灵都能成为伥鬼,只有身上带有灵性的生灵死后才会化为伥鬼。
不过它却扑了个空,虎妖抬头望去,只见那个道人正站在附近的树顶,冷冷地看着他。
那虎妖猛的甩尾,纵然隔着几丈的距离,那颗一人合抱的树依旧被割断。
“副观主……”
杨宁终于赶到,他远远的喊道。
那些村民已经清醒了过来但是伥鬼吸走了他们身上的精气,因此连逃跑都做不到。
“你照顾好那些村民,我把这个畜生引的远一些。”江凡生道。
那个虎妖双目微咪,忽然掉头往那群村民扑去。
江凡生道:“岂能如你所愿?”
他一挥羽扇,那老虎面前忽然立起一堵泥土墙,虎妖猝不及防迎头撞了上去。
那堵泥墙微微颤动,并没有被撞破。
那虎妖铜头铁脑,竟然恍若无事,反而激起他的凶性,四足生风,猛的把泥墙撞破!
然而,泥墙的后面是第堵泥墙。
江凡生讥笑道:“果然是畜生,实在是蠢笨。”
那虎妖的凶性彻底激发出来,他舍了那些村民,咆哮着往江凡生冲来。
一人一虎一前一后,转眼之间就出了村子。
“是……是土豆么,这个道长,是你请来的?”
一个大汉问道,不过他十分的虚弱,只能勉强站起。
杨宁点头道:“是我们道观里的道长,专门来除妖的。”
那个大汉道:“好本事啊,他救了我们大家的性命……”
又有人拍拍那堵泥墙,惊讶道:“这墙是怎么变出来的,我见那个道长一抬手,墙就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样……土豆,你会变这个东西吗?”
“我不行,我还得再修行几年……”
杨宁从水井里打了水,递给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几乎和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唯独没有和他的大伯说话。
忽然,他大伯笑道:“土豆儿,我们家的二狗子也想当道士,你给刚刚那个道长引荐引荐吧。”
杨宁虽然很想装作没听到,但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大伯怒道:“你……你个没良心的笑什么。我看那个道士虽然有点本事,但哪里是那个妖精的对手,说不定现在已经给那个妖精吃了!”
杨宁笑道:“那我们便在这里等那个虎妖回来吧。”
“你……”
江凡生牵着那个虎妖的鼻子在森林里走来走去,消磨它的力量。
那虎妖也数次想扑上来,都被江凡生轻松躲掉了。
不过它的力气是真的极为惊人,不但树木被他轻轻一扑就断,就连坚硬的岩石也被轻松撞的粉碎。
老虎不长于耐力,很便气喘吁吁。
江凡生在不远处落下,笑道:“你应该庆幸自己的实力实在是太差,你若是再强一些,很快你的头颅便会变成任务挂在门中聚灵院里!”
那老虎猛然跃起,张口怒啸,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
以往这个虎妖不是没碰到过真正的修道人,但那些人只消被他这么一吼,便灵台蒙尘,神识不明,浑浑噩噩的便丢掉了性命。
这次,它又用出此招,意图这一击取下江凡生的性命。
哪知江凡生在它这手绝招面前,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
江凡生的手中忽而握住一柄钢刀,在那虎妖在半空中,将要落下的时候,忽然一个滑铲,从虎妖身下滑了过去。
那虎妖只觉小腹一凉,落地后,它回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肠子已经落到了地上,拖了一地。
那虎妖毕竟是成精的妖物,这一击虽然对他来说是重创,但只要灵台之中,他的魂魄还完好无损,这种伤将养半月便好。
那虎妖低头,把自己的肠子咬断,狠狠看了江凡生一眼,掉头便奔入森林中。
江凡生那一击,还是给了它重创,在自己的绝招还无法奈何对手的情况下,那虎妖果断选择逃跑。
江凡生笑道:“你个畜生,还想去哪里,怎会让你走脱?”
一个小巧的金钟被江凡生祭起,他轻轻一抛,那钟迎风而长,把整个老虎罩在下面。
金钟剧烈的抖动,现在下面的虎妖在猛烈的挣扎。
江凡生用手轻轻一敲钟壁,金钟发出沉闷的声音。
虽然在外面听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在被罩在里面的老虎来说,无异于五雷轰顶。
只此一下,它的眼耳口鼻里便被震出鲜血,灵台中的魂魄也昏昏沉沉,天旋地转。
江凡生怕那虎妖不死,连续敲了七八下,确认里面再无动静,方才收了法器。
那虎妖躺在地上,浑身像是面条一样,软绵绵地躺在地上,显然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其实这个老虎的实力比江凡生要差的多,它唯一擅长的神识攻击又被江凡生用周天星轻松挡下。
只不过这虎妖身坚体壮,江凡生只要被他碰到一下,便是重伤,因此还是有些危险。
江凡生低头抓了抓那虎妖的皮毛,触手温润柔软,看来是上好的材料,不论是拿来炼器还是做一些法袍之类的都是很好的选择。
忽然,没来由一声虎啸在江凡生背后响起,吓得他一个激灵。
江凡生回头一看,只见一只同体雪白的老虎正凶狠地看着他,嘴里叫道:“小子,你杀了本大王的儿子,本大王要找你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