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岩万壑连山外，收得乾坤一袖中
“你说，从现在开始，你更名为醉？”
醉恭敬地坐在蒲团上，道：“是，爹让我以后每日在先生坐前侍奉。”
江凡生轻轻敲着桌子，低声道：“醉，醉……难道是醉道人么？”
醉见江凡生低声说了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心下不由有些惴惴不安，他能感觉得到，从听到自己新名之后，先生对自己的态度忽然有了极大的改变，令人无法捉摸。
“谁会以醉为道名……可这方小世界已经出了清水一位道神就是运气极好了，难道还能再出一位不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啊……”
江凡生一直在思量，自己为何可以借助浑元天初来到这处小世界之中，此处或许是自己道之始，道之源，亦是道之终。
无物可以永存不灭，道神之所以永存，当是有大道循环藏匿其中，生灭往复，永永不息。
而道神本身却感觉不到这种循环，正如水中之鱼不知水也，道中之神亦不知自己可永存的道理。
江凡生感觉，自己或许正在触摸这道理，眼下，应当就是属于自身的道神循环。
可他又如何证明，原本的自己并不处于这循环之内？自己自一个小山村走出，得转天盘之助，竟可以以凡俗之身一跃至大道之中。
若说自己原本便是道神，那些识忆不过是循环的一部分，是道神江凡生在混沌里一个缥缈无比的思绪而成，那也说得过去。
但这样想，等若是自己否定了自己，也就是说，眼下江凡生在这里做什么事，或生或死，都没有任何意义，自己只不过是一缕思绪而已，实际上转瞬就会消逝。
醉眼睁睁地看着江凡生的气息变得逐渐低落，甚至难以感触，仿佛眼前的这个人马上就要彻底消失，甚至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连同这个人有关的记忆也开始消失。
道神宫之外，那块牌匾上不知什么时候变得空无一物，似乎这里依旧是那处闲置的神宫，并无人居住。
醉颤声道：“先……先生……”
下一刻，醉疑惑道：“奇怪，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挠了挠头，仍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去这处久无人居的地方玩，醉嘟囔了几句，摇头走了出去。
而原本江凡生所坐的蒲团之上，却只剩下一点余温。
…
江凡生一直在想那个他一直未曾敢于深思的问题，那便是自我的存在。
眼下他虽然仍旧以道神自居，可实际上，他没有道神之力，亦感受不到混沌里自己的身影，实际上，他不过是一个有些特殊眼界的普通修道人罢了。
而若是真正的道神，一个无意识的思绪，就会给某一个或某几个现世带来巨大的影响，比如一处现世里忽然出现一个魔头，烧杀劫掠，将整个现世化为赤地。或者某处现世里出现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极大推动了道法的发展，等等难以论述。
因为这些都是道神的混乱的思绪，道本身是有序的，然而道的存在却是无序的，道神代表道存于万世之中，那些无意识的思绪虽然是转瞬即逝，甚至道神本身都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这一股潜意识，然而这潜意识的确影响到了许多现世之人。
只不过这些现世都像这思绪一般，转瞬即逝，因此说不清道不明。
若说江凡生也是这样的一股思绪诞生的，那也极为可能，也许江凡生只是某个道神的执念，或者是多思考了两下，因此他才会有一定的意识，一定的境界，却缺乏力量。
这种否定自身的想法，只是念头一起，便难以遏制，这是道神对于自身的否定，更是道对于自身的否定，若是真的如此下去，那江凡生或许会成为第一个彻底死去的道神。
江凡生浑浑噩噩，不知身处何地，那股窒息之感，仿佛是失去水的鱼儿一样，他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温度，灵气，甚至是大道，万物不存。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目光，更确切的说，并非是一股目光，而是另一种东西，是“自我”。
仿佛是自己正在审视自己，是自己的反面正在看着自己的正面。
一瞬间，一股无法言说的感觉纷至沓来，虽然江凡生无法理解这股感觉，无法理解这里面蕴含的道理，然而他终于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这是虚，是大虚。
世界的反面，万物归宿，永寂之虚地。
而在这里，有江凡生留下的一具鬼身，如今已经在虚地开花结果，同正身渐行渐远。
江凡生知道，自己的反面正在自己的背后，而自己也正在他的背后。
二人一心同体，同为一人，却泾渭分明，背向而行。
而两人中间，却有一张圆盘，联结彼此意识。
蓦然，江凡生睁开眼睛，自己却仍旧坐在那蒲团之上。
他心中再无迷茫，大虚之中，照见真实，他望见了道的反面，也望见了道的正面。
江凡生同处于现世与大虚之中，正反两面同时存在，他既明了正世道法，也掌握了大虚之理。
其实，每个人一直皆有阴阳两面，只是都未曾见到，这阴面是人血液的流动，是脏器里食物的翻搅，是头上藏匿的疙瘩，是背上不知何处的瘙痒……
总之，是人对于人自己的，未知的一面，这一面并非不可认知，却永恒存在。
而现在，江凡生却有种重新认识自己的通彻之感。尽管那永恒的未知，却依旧存在。
若说江凡生所求之道是本心，那对于自身的未知便说明，江凡生仍旧可以继续行走下去，并且永久地走下去，因为人对于未知的认知是无穷尽的。
这似乎很让人气馁，一切都遥不可及。
但在江凡生心中，却极为振奋，这代表他可以一直沿路走下去，道原本就是无穷的。
江凡生的身形仿若虚化，他一步步走出神宫，那块道神宫的牌匾重新出现在宫门之上。
江凡生手拿毛笔，信手在殿门上提上一诗:
琼楼高阁月清珑，琳琅环佩玉声声。千岩万壑连山外，收得乾坤一袖中！
潮落结缘根
江凡生收起毛笔，忽然听见背后有怯怯声道：“先生……这，刚刚我是怎么了？”
江凡生摸摸醉的头，沉声道：“你要记住，以后不论碰到什么事，不可否定自己。”
醉点点头：“弟子记得了。”
江凡生道：“进去吧，今日我们便开始尝试让你脱出躯壳，还归本来。”
他看着醉的身影，沉思了片刻，也随着进去了。
江凡生无法确定醉是否就是那位自名为醉的道神，醉道人同他虽然在混沌中有过几次交流，然而二者却从未碰面，仅仅是意识层面上的交互，因此江凡生不可能从一个小孩上就将醉辨认出来。
就算他当真是醉道人，那又如何呢？
道神之力贯彻时空，虽然江凡生仍旧不知道如此才能做到这一点，但是他认为，若是穿越到一位道神尚未成道的时刻，将他杀死，是无法消灭一位道神的。
道亦有潮起潮落，不击其根本，仅是着眼于表象，那在斗争之中首先就是落了下乘。
况且，自己同醉道人之间是否敌友也有些难说，既然如此，江凡生并不介意在他未成长之前结下一段师徒关系。
醉在屋内，见江凡生久久不走入屋内，不由有些不安。
“先生若是觉得这名字难听，那我便换一个吧……”江凡生刚走进屋内，便听醉如此说道。
江凡生笑道：“非是难听，只是我却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爹说先生是天生地养之神，本事皆是天授，应当是没有故人的吧。”
江凡生笑了笑，道：“或许吧。”
他摊开一本道书，放在醉的面前，道：“你且先学道文，再论其他。”
醉只觉先生似乎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但又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总比总是冷冰冰的好。
想到这里，醉小心道：“我从先生这里学的东西，可以教给其他人吗？”
江凡生正色道：“此是天地之理，非我一人之理，自然可以传出去。”
道文是自天地山川地貌里创造出的文字，称得上是天授之道，悟性极高的人甚至可以轻易地理解。
醉对于道文的学习速度当真让江凡生有些吃惊，他仅用了三日的时间就认会了全部的道文，已经可以尝试解读一些稍微复杂些的糅合文字。
只用七日的时间，醉对于道文的理解便得到了江凡生的认可。他似乎天生就是比别人更接近道的存在，只要开始学习就会立刻变得无比专注，根本不像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江凡生将那根毛笔交给醉，道：“从现在开始，便是你自己的修习了。”
他轻轻一点，醉身上便出现一道圆环，散发着微光。
“这是我为你描摹的第一个神环，而剩下的需要你自己打磨，然后添到自己的身上，”
醉小心道：“我……我担心自己做不好。”
江凡生认真道：“你若是想要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就应当如此做，第一个神环只是为你指明道途，剩下的路还是需要你自己前行。”
江凡生斜靠在后面的软垫上，一边翻着手里的书籍，道：“我只会为你解答必要的问题，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行为。但是我每日只为你解答三个问题，所以你要想好了再回答。”
江凡生见醉脸上没什么变化，又补充了一句：“一个月后我就会离开。”
“啊……先生……”
江凡生不再理会，只是翻看手中的书籍。
这些书籍都是酒神这几日搜罗后送过来的，有的是尊者传下来的，并不禁止别人学习的一些小术或者是行气之法，还有的则是一些神明为了打破自身桎梏，所创的一些方法，不过最后没有人成功。
还有一些是无名术法，不知何人所创，也不知来历，莫名其妙地便流传入神宫之中，为诸神创法作为一个参考。
除了尊者立下的那些道法外，其他的都极为青涩，这是最初的人道法自然的痕迹，能给江凡生极大的启发。
不过，江凡生竟然在那些无名术法里发现了自己传下的五源经，不过这书本里写的有些似是而非，明显有些疏漏，看来是这写书之人水平不够的缘故。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过，醉由一开始地无所适从，逐渐开始细心研究起来。
总之，路已经指明，他所需要的只是根据自身稍微调整一二便是。
一开始醉每日都会问三个问题，到现在他每日已经只需要问一个问题了。
而江凡生已经把这神环之术编纂完成，将这门道法称为《神环九问》。
尽管这门道法的入门极为苛刻，但它的确是一门可以直指大道的道法。
而醉也开始尝试为自己的身躯添上第二个道神环。
这段日子，九儿几乎没有出现过，只要醉在，她就不会出现。而醉不在的时候，她就会出现在江凡生面前，放下几本道书，顺便把那个烛台推到江凡生的面前。
江凡生也只有在此时，会帮助九儿稍微磨一下阵法的根基。
只是这阵法的根基实际上无比雄厚，如此下去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将其压制到一定程度，不过看起来九儿并不怎么在意这些。
…
醉终于将这一道神环绘制完成，第一道神环是自丹田而起丹田而终，第二道则是自丹田之上画出一道痕迹，作为成道的根基。
不过醉并没有感觉自己的力量有什么丝毫的增长，还认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实际上以他的修为，现在是补足修行这一过程，因此自然实力没有任何增长。
醉尝试过凝聚自身的元婴，只是仍旧没有成功，只好按部就班的做下去。
只是一月之期已至，江凡生已经不打算留在这里了。
醉明显有些依依不舍，传道受业之恩还未报答，江凡生就要离开了。
江凡生冥冥之中有种感觉，他此行或许是见不到清水了，因此继续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江凡生只是留下了后续的功法，以及自己的一些关键之处的批注，便离开了。
他离开的有些突然，也未曾惊动过任何人，只有醉知晓他今日便要离开了。
除此之外，卜成也在暗地里一直望着这里，他提前预知到江凡生会离开，只是他并未阻止。
江凡生离开神宫，径直往西南而去，这是酒神告诉他的封禁绿衣道人的方位。
他想要一劳永逸地将绿衣道人这个隐患解决，不然凭借她无穷无尽的子嗣，这处现世最后只能沦为虫族繁衍生息地温床。
他并不明白绿衣道人为何花费如此大的力气培养这些虫族，若说只为了转移清水的视线，浪费她的精力，倒也说得过去。但这对于大局没有任何影响，绿衣道人不可能凭借此法翻盘。
江凡生不认为一个能同道神一较高下的道人甘心这般被永生困束在混沌中，也就是说，这些虫族或许就藏着她能逃脱出来的希望。
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逃脱并非是一丝意识的逃脱，而是整个力量。
一丝意识承担不了多少力量，绿衣道人不会甘心重修道法的。
江凡生落在一处田野间，他一路上看到的多是白地，偶尔能看到虫族啃噬地面上未尽的根茎。
看来，这些虫族当真是几乎将整个世界占领了。
离开大陆，来到海洋之上，江凡生惊讶地发现竟然连海中都能看到不少虫类的身影，只是这些虫族的身体结构发生了一些变化，适应水中的环境，甚至还可以离开水面短暂的飞行。
除此之外，水里仍然能看到大量的鱼类，四下捕食虫族，偶尔能看到一些具有灵性的水族，统领着一片片水族清剿水域。
只是，江凡生并未看到有什么阵法隐藏或者是空间折叠的痕迹，甚至这边就连具有灵性的虫族都没有，只有一些只具备生存本能的虫类，像是被忘却的一角，并不像是虫族发源之地。
江凡生远远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岛屿，面积虽然不大，但上面偶尔能看到些许灵光，上面应当是有生灵存在。
随着江凡生遁光的接近，岛中竟然也有道遁光亮起，靠近了江凡生。
那道遁光有些歪歪扭扭，速度却挺快，一声苍老的声音传来：“不是前个月刚刚检查过，为何又要来查？”
江凡生停下遁光，前来的这人他总有种熟悉的感觉，应当是在哪里见过。
那遁光中的人见江凡生停下，也同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犹疑不定，不知道对面的是何打算。
随后，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江凡生竟然就欺到了他的近身处。
这人是一个有些胖的老者，头戴黄色小帽，身上披毛绒大衣，气息并不算强大，但勉强应该也是元婴境界。
那老者看清江凡生的样貌，心下也有些迟疑，他也感觉自己似乎见过面前这个年轻人。
江凡生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你是……黄风大王？”
那老者扶了扶自己的小帽，道：“老夫不知多久没有听过有人这样叫我了……等等，你莫非是……”
求法去固弊
“先生啊，你终于来了……尊者说你一定会回来的，我还以为是在骗我，没想到是真的……”
虽然已经落地好久了，黄风大王依旧紧紧抓住江凡生的衣摆，跪在地上哭的痛哭流涕。
江凡生道：“黄风大王，先别哭了，我想知道自我上次散去法身，到现在是多久了？”
“不敢当，不敢当，在先生面前哪里敢称什么大王……叫我黄风就好。”
他好不容易止住了心绪，掐指算了算，道：“大概有一万五千年左右？小老儿我记性不太好，不过大致应该差不多。”
江凡生点点头，初生世界灵气充裕的确是有好处的，哪怕是凡人都少说有五百寿元，黄风这等元婴真人几乎可以说是寿元无尽了，当然是在灵气不枯竭的情况下。
“是太久了。”
黄风又想到了什么，他满怀希冀的目光，道：“先生，那这次你会离开吗？要是走的话不如把小老儿我也带走吧，要说对先生的忠心，我黄风绝对不落于人后！”
江凡生有些哭笑不得，他将黄风扶起，道：“我自然不可能一直待在此处，而且我也没有办法将你带走。”
黄风虽然天资一般，但斌性纯真，也算是跟随江凡生时间比较长的一位妖修了。
他带着江凡生走入驻地内，道：“我等几位妖修同道在此建立起一个宗门，也算是报团取暖。
那些海边护卫的鱼儿都是林鲸道友的手笔，先生应该还记得他。这些阵法都是蛛玄道友所设，她对这方面最感兴趣，也随着尊者学了不少……”
黄风有些兴奋，方才写在脸上的遗憾也不翼而飞，为江凡生介绍这宗门里的情况。
不过一路上见到的人极少，多数都是没有开化的野兽，甚至还有些正在相互撕咬争斗。不过看到黄风走过便立刻走上来请礼。哪怕口不能言也学的有模有样。
这里倒至少是有几分宗门的雏形了。
江凡生道：“不知你们这个宗门叫什么？”
黄风一怔，道：“宗门就叫宗门，哪有什么名。”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自然道：“我们这宗门的领袖先生应当也是记得的，是金龙道友。”
江凡生点点头，这个金龙他的确是印象深刻，此妖乃是龙种，洪荒异兽，名为紫金环龙，也在江凡生座下听了极长时间的道。
此妖的性格霸道张扬，而且天赋极佳，因此江凡生对他印象深刻。
江凡生挑眉道：“是因为他的修为最高么？”
黄风道：“是的，而且这个宗门也是他提议组建起来的。之前他自己说已经达到了同尊者一般的水平。”
说罢，黄风又小声道：“其实我知道他差的远了，但是既然他最强我们我只好都听他的。包括同虫族达成些协议之类的……总之我其实是不赞同的。”
江凡生道：“那一开始你见我的时候说的‘检查’是什么意思？和虫族的协议有关吗？”
黄风点头道：“是的，金龙道友根本打不过虫族女王，只是事情有些奇怪，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在危机时刻，金龙同虫族女王谈了一些东西，然后虫族便不来骚扰我们了，只是定下了一个协议。”
“谈了一些东西么？”江凡生有些奇怪。谈条件必然是在双方对等的情况下才能实现，金龙不知道是凭借什么才让绿衣道人同意这条件的，内中肯定有些隐情。
“不知这定议又是什么？”
黄风道：“由那些虫族搜罗一些妖修炼体所需宝材，每隔三月来送一些东西过来。而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他们来人登门寻找一些东西。”
江凡生目光微凝，绿衣道人所做应当是有些目的的，或许就在她要找的这些东西上。
“他们找的是什么东西？”
黄风面色上有些困惑，道：“老实说，我也不知道。
每次，虫族会来一个已经化形的强大族人，比我都要强上一些。他送来一些宝材，而后他会散出成千上万的虫族四下搜寻，搜寻的极为细致。
甚至就连打的水井，或者是灶台茅厕这种地方亦会搜寻一番。”
江凡生道：“那这些虫族曾经带走过什么东西没有？”
黄风大王道：“定下此协议近万年之久，他们只带走过一个东西……准确的说是一个小妖。”
“一个小妖？”江凡生疑惑道。
“是。”黄风大王道：“老实说，我不知道虫族到底是在做什么，至于那个小妖，也无甚稀奇之处，他乃是蛛玄的子嗣，方才满月。
妖修繁衍后代不易，蛛玄那次差点和那个虫族拼命。只是对方太强，而且金龙道友站了出来，压下了蛛玄，放了那些虫族离去。”
说罢，黄风略带嘲弄道：“就因为这档子事，几个老兄弟离心离德，大争小吵不断，要不是我这个老脸还有点作用，恐怕连最后的脸皮都要撕破了。”
江凡生道：“那个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黄风大王道：“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在我看来就是个普通小妖而已。不知道为何虫族非要把他带走。
不过，蛛玄曾经跟随尊者一段时间，她有联系尊者的手段，悄悄向尊者求援。后来听说尊者出手了，只是那个孩子还是没护住，听说是死了。可惜，蛛玄还伤心了许久。”
江凡生眉头微皱，这些虫族的行为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提供了近万年的宝材，最后却只带走了一个刚出生的小妖，的确是有些不合常理。
黄风道：“先生，金龙就在前面那个屋舍里面，我是不愿意见他，只是眼下这里还算是他的地盘，不然先生也去见见他，待会儿我找其他老朋友来见先生。”
江凡生走到屋舍门口，只见门顶歪歪斜斜地写着“藏龙阁”三个字，看来这金龙也有腾空之志，只是不知这辈子有没有机会了。
“是谁在外面？”
话未至，人却已经到了，屋门猛然打开，一个壮年男子赤裸上身，大踏步走了出来。
他身上布满紫色花纹，浑身皆是肌肉，身材高大，面容冷肃。
“是你……大人？”
他一眼便认出了江凡生，只是倒也看不出什么激动来。
江凡生淡淡道：“我说过，我更喜欢别人叫我先生。”
金龙道：“我却不认为如此，世间弱肉强食，走在前列者自然当的起‘大人’的称呼。
而且，若无大人的讲道，我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看金龙身上的气息，应当是有元神境巅峰之力了，只是这一步天堑，可不是靠时间就能有所成就的。
金龙道：“大人您再度归来，不知所为何意？”
江凡生道：“自然是求道。”
金龙摇头道：“粗鄙之地，哪里值得大人您求道。”
他感慨道：“我等鄙民，看似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实际上百年之后，具化为白骨烂泥，和那些蛇虫鼠蚁没有任何分别。”
金龙看着江凡生，眼神炙热，道：“以前我人卑言轻，不过被人随手可捏，而现在也算是有了些微的力量，可以试着挣扎一番。
所以，我恳求先生能助我一事，从此当牛做马，愿为任何事情差遣。”
江凡生摇头道：“我不可能助人成道，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金龙摇头道：“非是如此，我还没有如此天真……或许大人您不知道，我来自上界。”
“灵界？”这让江凡生有些讶异。
“不错，我生在灵界，懵懵懂懂就被投入到下界之中。”金龙面色有些恨恨道：“我从未有过任何自由。”
金龙忽然抬起手，撕开自己的胸膛，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他依然面不改色，道：“大人，您看这里。”
金龙的心脏用力地跳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稍微用力，竟然将自己的心脏摘了出来，而后用力砸在地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神奇的是，下一刻，他的胸腔之中竟然凭空有多出来一颗心脏。
他道：“我非是用了什么再生能力，只是……”
江凡生目光一震，道：“难道是道神的力量？只有道神结化的躯体方才有这等变化。”
金龙道：“是，有一道意识一直寄生在我的体内，我无法摆脱，因为我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
他第一次试图侵占我的意识的时候，正好尊者在我身边，她助我将此人压下，只是尊者并不能帮我解决此人。”
江凡生道：“这位道神是谁？他又是想做些什么？”
金龙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位道神乃是真龙。他将无数龙裔送去下界，也包括我在内……
虽然尊者施手助我暂且压下，但是这不过是一时之计，我最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似乎这股意识又要出现，同我争夺这具躯体。我必然不是他的对手，只能靠大人您来救我了……”
这位道神自己无法回到混沌，便借助一些微小的生灵，将自己的意识送下去，倒也是个办法。
江凡生道：“我可以试试，只是也可能会出现危险。”
金龙一咬牙，道：“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不会便宜了那个人！”
破妄见真知
江凡生道：“你若是有此等决心，那也不会等到现在，怕是早就自戕弃身了。”
金龙面色涨红，随后颓然坐在地上，道：“我好不容易修行至今天的地步，又如何肯放弃这一身修为？”
他低着头，双手时而松开时而紧握，看起来一时间也难以拿定主意。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外面有些微的吵闹，大地都有些震动。
江凡生走出屋门，见前面的空地上至少有百位妖修。
有的在天上展翅翱翔，有的盘膝在地，瞪着一双眼目楞楞地看着江凡生，还有一些面色涨红，快步走上前来。
这些妖修的模样大多数江凡生都还有些印象，也有些完全陌生的，正上下打量着自己。
“先生……您终于回来了！”
“大人，这问题你还没给我回答，困了我万年啊……”
“大人，为了思念你，我给我儿子取名都跟你一样……”
“好了好了……”江凡生一时间被这些妖修激动的声音吵闹地晕头转向：“我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没必要如此紧张。”
“都吵什么？我跟大人还有事情要做，先都散了。”金龙走了出来，板着一张脸，厉声说道。
见他一出来，一众妖修脸色上多有些不自然。
虽说金龙是名字上的宗门领袖，但实际上门中对他不服者众。
这宗门主要是曾经听过江凡生传法的一群妖修聚集而成，因此彼此之间都有同门之谊，气同连枝，义气甚重。
而金龙的作为实在是令众妖很难信服，但此事也算是客观上为诸妖保留下了一个得以修行生存的地方，因此也很难直言什么。
这时，一个双腿修长的女道人站了出来，她背后隆起，似有什么东西蜷缩其中，面如寒霜，似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金龙，以往你所作所为，我也不再计较什么，毕竟过去如此长的时间。
原本我等就议定，宗门之位，能者居之，现在大人回来了，就让他来主持大局，你就一边歇着去吧。
我看看今天就把这藏龙阁推了，建个新的地方，给大人腾个大点的地方。”
蛛玄一向同金龙不对付，正好借江凡生这个机会，把金龙从位子上拉下来。
金龙却冷哼一声，道：“我等诸妖议事，你一个虫族来做什么？”
蛛玄闻言大怒，原本就因为自己亦是虫族一类，在门中没有多少至交。更何况此前因为自己孩子被虫族抱走之事，门中颇有不同的声音，甚至还有人私下里认为这是串通好的事，目的是为了骗尊者入险。
等等风言风语，蛛玄这些年也没少听，只是大家表面上都和和气气，她也不好发作。
如今金龙却把这件事放在大家面前讲了出来，让她如何不怒。
“找死！”
蛛玄再也忍不住，她抬手一抓，背后便有一根蛛腿弹出，落到她手中。
随后她便以此为矛，猛地朝金龙掷过去。
这蛛腿上黑光隐隐，气味辛辣，明显是有剧毒的，金龙也不敢托大，身上龙纹闪烁，气息节节攀升。
千钧一发之时，那根蛛腿被江凡生抬手接下，随后他又按在金龙的身上，后者高涨的气息一瞬间消失不见。
江凡生道：“我此前不是教过你们，要修身养性，才能气理道顺，如此一言不合就争来夺去，是那些野兽行径。”
“是。”蛛玄率先低头认错，金龙也只好道了声歉。
蛛玄随后退到众妖之间，面色淡然，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这里面只有黄风同她关系最好，知道此女的意思。
她一来是想要试一试这个江凡生是不是真货，还是由什么东西假扮的。二来也是想要让金龙在先生面前低一下头，这样隐隐便能在众妖面前定下主事之人。
黄风也站出来打个圆场，道：“先生多虑了，我等皆有修习先生所留下的清心咒等道言。方才不过是玩笑罢了，不会真打起来的，只是金龙一向少同我们这些老兄弟交流，所以有些反应过度了……”
金龙马上又想发作，只是因为江凡生站在那里又不敢。
他方才被江凡生按了一掌，只觉得自己一身将要腾飞的力量被一股巨力一气压下，憋在胸口，现在一口气还没喘利索，可不敢再提起气来。
江凡生道：“大家都先散去吧，我会在此处留一段时日，今后我每日清晨讲道，正午以后谁愿意可来寻我，只是我只给你们每个人一日的时间。”
众妖齐齐躬身道：“谢过大人。”
江凡生道：“金龙，你随我来吧。”
待众妖散开，黄风找到蛛玄，悄悄道：“咋样，你觉得这个先生是真的吗？还是尊者假扮的？”
蛛玄想了想道：“不好说，但是我敢肯定不是尊者假扮的，尊者周围有混沌护卫，我接触不到她的身躯，而刚刚我的腿确是被握住了，那触感不像是混沌。”
黄风点点头，蛛玄跟随过尊者一段时间，因此她说不是尊者，那应该没有问题。
他叹息道：“尊者的行为，我等真的是难以揣度，她已经是最顶点的存在了，也得到了我们这些人的尊重。却还要冒名先生，顶着他的名头做些事情。”
蛛玄理所当然道：“所以我发现了此事后便不再跟随她了，先生是先生，尊者不过是先生龟甲上的一条小蛇，近水楼台先得月，她借着先生的教诲才得以有所成就而已，她不配假冒先生。”
黄风道：“的确，所以既然有一个尊者，那应该就还能再出一位，甚至更多。当务之急，就是如何能在先生身边昼夜侍奉……”
蛛玄道：“此事可以再议，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让先生留下来。我们这些人不过也才一百出头，按一人一天算，也不过才能留先生三四个月。”
黄风道：“此事也需好好思量，等我们几个人商议一下，先生有济世之心，若是他知道我等需要他，应当不会忍心离开的。”
…
江凡生见金龙仍旧脸色通红，看来那一口气依旧没有喘利索。
“我隐约发现你身上是有一股不妥。”
金龙面色有些欣喜，道：“大人，您知道如何帮我了么？”
然而江凡生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面色极为难看。
“不妥之处在你的修为上，也就是说，若是要清理这部分道神的意识，可能要废弃你的修为才能做到。”
这其实很容易就可以发现，修道人体内的灵气流动，一般同呼吸对应，一呼一吸等若潮落潮张。
而金龙身上则完全看不到这一点，他一呼一吸同灵气流动之间没有半分关系，好似是另一个人在控制一样。
“尊者说没有人能帮得了我，原来是这个意思么……”金龙喃喃道：“若清理了身体上的隐患，我就必须废弃修为，可是要我废弃修为，像那些无知野兽一样弱小，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江凡生道：“具体不好确定，我需要细细看过一遍才能知晓。”
金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道：“大人，如何看，需要我做什么？”
“封闭七窍，除非我主动唤你，不然不要放松。”
“就这样？”金龙心下有些疑惑，但是还是照做了。
“先生，我信你，现在我就开始封闭自我。”
他盘膝坐在那里，气息很快隐没下去，浑身一切的行动似乎都陷入停滞，唯有一身灵气仍然在流动。
江凡生之所以让金龙封闭自我，也是避免他受到什么损害。
清水虽然看不到什么，但江凡生是有可能看到的，因为他还有一双眼睛，一双藏匿在大虚中的眼目。
只是放开大虚，里面阴晦邪暗之物容易侵入现世之人的身心，瓦解魂魄，因此最好还是不动用为妙。
江凡生长舒一口气，身上的气息逐渐变化。
他很想看看，这个灵界里藏身的道神究竟是什么样子，如何强大，有什么样的手段，又有什么目的。
很快，江凡生睁开双目，然而此刻他的眼眶之中却只有一片漆黑的暗，那暗处是一切现世崩灭的碎片，是魂魄破碎的归宿，是同正世完全不同的寂灭所在。
借着大虚之中的目光，江凡生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又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一切切实的物体，变得扭曲，并且在这目光下很快化为虚无。
这并不是说明这些东西真正变成虚无了，而是这一双虚地的眼睛，看到了这些东西，包括这片空间寂灭的场景。
虚地的目光能看到了自然也只能是这些现世物体的虚无破灭，除了一样东西。
那就是道神！道神是不灭的，在这双眼目之下，江凡生唯有看自己才是真正的真实存在的，而非是磨灭的样子。
江凡生缓缓将目光移向金龙，惊的后者差点跳起来。
金龙哪怕是封闭自身，也能够感觉到周围这一股格格不入的寂灭的气息，这并非是他没有完全封闭自身，而是虚地本来就是对他们这些现世之物的否定，只要是有意识的生灵，都会受到影响。
他想起江凡生的话，这才忍了下去，不然他若是当真对上江凡生的双目，恐怕立刻就会被这股力量湮入虚地之中。
江凡生双目一凝，他果然看到了一个未曾破灭的东西，那是一条小龙，此刻也感应到了江凡生的目光，正朝江凡生冷冷地看过来。
神墟降湮绝
不过这一切皆是在江凡生神识之中的感觉，其实眼前不过只是有处格格不入的亮光而已。
然而，道神看到的便是本质真躯，也就是说，哪怕只是一团杂乱的微光，在神识之中也能借此观出这位道神的身躯。只是道神是没有在世身躯的，因此江凡生看到的也不过是这位道神在世间凝聚的身躯罢了。
那小龙忽然开口道：“是哪一位同道，我竟未曾感应过气息，莫非是还未来上界？”
他身为道神，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分力量，也具有常人无法抵御的神异，此刻哪怕只是映照在江凡生的意识之中，也能开口言语。
只是，他此言一出，登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周围并非是他想象的灵台，而是一片空无的虚寂，甚至自己的这一丝力量也在虚地的作用下缓缓流逝。
江凡生开口，声音隆隆：“道友，不知你费力下界，所为何事？可否告知在下。”
那小龙却只是四下腾跃，想要弄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哪怕他是存在了极长时间的道神，也未曾去过虚地这样的地方。反而这些动作让他原本凝实的躯体很快模糊起来。
然而，江凡生只是略作观想，这小龙的身躯便又恢复凝实。
既然江凡生已经拿捏到了他的本躯，那只要没有什么手段阻拦，那江凡生只要观想就自然能够在脑海中同这位道神对话。
若这道神是真身在此，这点力量的消耗等若没有，然而现在这位道神的力量却是极为有限的，用去一些就少一些，哪怕平常轻松的对话对他而言都是负担。
这道神却继续四下腾挪，试图找到这里是何处。
那怕他只是一段很细小的意识，也能发现，这里有完全不同于现世的法则，因此忍不住见猎心喜，想要多观看一些痕迹出来。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此事难以做成，因为虚地对于他力量的侵蚀实在是太大了，那怕有江凡生的护佑，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变弱，力量流失极多。
那道神开口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引你去灵界，给你极大的好处。”
“哦？什么样的好处？”江凡生倒是来了兴趣，他很想知道如何才能对一位道神来说可以是极大的好处。
“我给你三块天术！要知道，我费心力做这些事情，每个神墟年才不过得一块天术而已。”
江凡生道：“道友，不知天术是什么，神墟年又是什么？”
那条小龙道：“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天术里有道神的在进一步的奥妙，据说若是有人将所有天术皆收入手中，就可以登入上境之中。
至于神墟年，道友，你或许没出过混沌，不知灵界为何被称为上界，那我就告诉你。
混沌非是恒常不灭的，对于混沌来说，混乱便是其永恒的表象，然而，混乱的结果就是毁灭。每过一定时间，混沌便会坍缩，这一刻到来的时候，混沌是有边际的，你能感受到混沌的坍缩，内中一切包括道都会湮灭。
湮灭至极微之时，混沌会重新膨胀，一瞬间回到之前的模样，一收一缩，生生不息。这便是混沌处理自身过于无序混乱的方式。每次混沌重新膨胀，便称为一个神墟年。”
江凡生道：“那若是混沌湮灭之时，尚且在混沌里的道神应当如何自处？”
“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凡是神墟之时，仍旧未曾从混沌里离开的道神，皆没有人再见过他们，只是通过一些手段，知晓他们并未陨落而已。
所以，唯有灵界可以在神墟之时自身不灭，灵界虽也是一处现世，但也有神异之处，道友若是想要继续追逐道法，迟早要去灵界的。”
小龙顿了顿，道：“道友迟早要去往灵界，届时你我总会见面的，因此还望道友现在不要做一些会让你我起一些误会的事情，我背后是灵界最强大的道神势力，是他人无法比拟的。”
江凡生却轻笑一声，道：“此界与我有重大干系，因此我不希望有一些藏头露尾之辈做一些不可预知之事。至于以后之事，谁又能明了呢，道友？”
小龙叹了口气，真诚道：“眼下我力微言轻，虽然道友可能不信我空口白话，不过等道友入灵界以后，此等允诺自然还是作得数的，我且等着你。”
说罢，他的身影缓缓变淡，终于被虚地所吞去所有力量，随后散去。
此人说的话虽然有些可取之处，可江凡生同其他道神不同，就算是神墟之时，他也不至于破灭，到时候只要去虚地躲一躲就好了。
倒是那天术一说，颇让人有些感兴趣，眼下江凡生并无天术在手，不然也可以试着研究一下内中的奥妙。
虚地混沌稳固不变，应当是没有什么大破灭的。
至于此人有意无意的威逼利诱，那更是不值一提，虚地是现世的反面，其中大道深藏晦暗，非虚地生灵是难以寻觅到其中的道理的。
别说只是道气息，就是他的道神真身在这里也看不出什么道法来。
江凡生再起意勾连此人，却只能隐隐感觉到他的存在，无法在神识中同其对话了。
看来二人间隔的界天太过遥远，短时间内此人应当不至于再找回来。
只是自己既然观到了此人的本躯，对方自然也看到了自己，虽然眼下对不上，可若是自己进入灵界，很容易就可以被对方发觉。
不过江凡生并不惧怕这些，就算是灵界并无法勾连到虚地，等自己拿到那极静之物，应当也不会惧怕这些人了。
想到这里，江凡生身上那股空无寂灭之意缓缓退去，现世的意识重新占据主导。
他低头体味了一下，虚地的身躯虽然有所损伤，然而那点损伤转瞬就补得完满了。
可自己现世里这具身躯的力量也在和虚地交汇的时候被虚地吞没了一部分。
这倒也算是个好事，至少，江凡生可以自己就将躯体中属于道神的力量给消磨掉，不必费心找其他办法了。
捷径得道环
江凡生舒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忽然听到一股低声的哭泣。
只见原本浑身充斥着澎湃的力量的金龙，却变成了一个极为普通的青年，他身上的灵力一丝也没有剩下。
看来，金龙一身的修为其实都供给了那位道神，也是因此他才会能一路修行至如此境地。
只是江凡生借虚地把那位道神的法身磨灭之后，他身上的法力自然全数消失了。
非但如此，金龙身上所有的龙族血脉，皆消失不见，如今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人类，哪怕他想要借以往的修行经验再修一身力量，也是完全不可能了。
他跪伏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抓住江凡生的衣摆，大声道：“你……是，是你，把我的修为还给我……”
江凡生叹了口气，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如今你才算是自由了，”
“自由么……”
金龙颓然道，随后瘫坐在地上，嘴里恨恨地说：“可是没有了修为，我该如何自处？我现在手无缚鸡之力，又有何面目见外面的那些老兄弟？如今的我和一个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江凡生道：“我可以助你再度修行，只是你可愿意么？从头开始，用这一具毫无优势的身躯，重修一身力量？”
这自然是很容易实现的，如今这世界里灵气如此浓郁，天材地宝多如牛毛，若是江凡生再授予他一门上乘道法，是很有可能再修行到原本程度的。
金龙面色一亮，随后又黯淡下来，他身躯微微颤动，似乎明显心里并不平静。
江凡生缓缓道：“或者我还有一种方式，可以让你恢复至将近原来的实力，只是从此以后千年万年，你的力量再无存进。”
金龙双眸一亮，跪在江凡生面前重重一叩，道：“请大人恢复我的修为！”
江凡生叹了口气，一路荆棘，前路未卜，愿意选择这样路的人果然是少数。
平心而论，若是自己站在金龙的角度，恐怕也会做出和他同一样选择。
江凡生从屋外折断一根树枝，又找了几根枯草绑在枝头，勉强做了一根毛笔。
“你或许会有些痛苦，恢复多少，便看你自己了。”
金龙咬牙道：“哪怕我死，也会忍住！”
“好。”
江凡生提笔，微微行气，便开始在金龙身上绘起来。
既然金龙不想再重走一遍修行之路，那江凡生也不会把他推演的那套《神环九问》交给金龙。
他眼下用的，是书画二神所用的术法，只是简单的授下神环而已。
不过，书画二神由于自身视野所限，对于神环之术的了解有些偏差，因此他们最多只能借此术创出元丹境界的人而已。
而江凡生则不一样，理论上说，只要受环者可以承受得住，他能够在此人身上将神环无限绘制下去。
转眼间，江凡生便在金龙的双手和脖颈间各绘制了两道神环。
这六道神环行云流水，甚至金龙都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略微有些麻痒之感。
金龙虽然失去的修为和龙族血脉，但他的躯体经过如此长时间的灵气淬炼，绝非常人可比，因此这几道神环轻而易举。
同时，江凡生也有了一种感觉，他可以掌握面前之人的生死，也能够借神环知晓他的心中所思所想，这是神环授予者对于下位者绝对的掌控。
金龙自然也发现了此事，但是他反而把姿态放的更低，虽然眼下他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实力有过什么提升，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确是有些和凡人有些不一样了。
江凡生道：“六道神环，你应该可以恢复到元丹境界，若我为你绘制八道，你可以恢复至元婴顶峰的实力。
若是你能坚持到九道，乃至是第十环，那你或许可以修为尽复。”
金龙恭敬道：“大人，请下笔吧。”
江凡生点点头，他一笔点在金龙的左脚之上，霎时间金龙忍不住身躯一颤。
虽然这一笔只点在脚上，然而其带来的剧烈的感觉却遍布周身，这感觉非是痛感，而是一种贯彻灵魂的撕裂感。
这种感觉，似乎让人和整个身躯分开，最开始的感觉，便是魂魄同躯体的格格不入，而后，身躯竟然开始排斥魂魄起来。
金龙只觉得一股恍惚，随后便发现自己竟然浮在空中，下面是聚精会神的江凡生和一个躺在地上的身躯，细看竟然是自己。
然而还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江凡生抬手便是一点，竟然将他的魂魄缠绕在笔尖，重新落到金龙的躯体之中。
果然，对于外来的力量，身躯还是会有些许排斥之感，不过江凡生早已想到了这些，他借此在金龙的魂魄之上绘制了几笔，将魂魄同整个神环锁在一起。
金龙猛地睁开眼睛，剧烈地喘息，他挣扎着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左脚之上已经有一道鲜红的痕迹，原来这一道神环已经绘好了。
他靠在墙上，汗珠滚滚落下，似乎只是第七道神环，便耗尽了他一身的力气。
片刻后，他勉强坐起来，道：“大人，我还能继续。”
江凡生也没有迟疑，提笔继续在他脚踝之上一点，缓缓绘制。
这次神魂被锁在的神环之上，剩下的唯有他从未感受过的剧痛，剜心之痛，也不过如此。
他可以掌握到金龙的心绪变化，尽量缓慢行笔，只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金龙便昏了过去。
江凡生摇摇头，果然神环之术还是有些缺陷，强行开辟丹田，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他拍了拍金龙的胸口，度送了一口气过去，片刻后，金龙悠悠转醒。
他知这一道神环自己没有挨过去，沉默片刻后道：“还望大人待我稍微恢复一二，再助我行功。”
江凡生道：“这几日你且坐在这里运气，力量就会逐渐恢复，只是仍旧是不如之前。”
金龙恭敬地说道：“是，多谢大人。”
他并不知道，虽然自己并没有恢复到全盛时的水平，但是却有了一个无人匹敌的优势，就是无尽的寿元。
以后，随着天地间的灵气逐渐稀薄，哪怕是元婴真人也会逐渐控制不住自身的灵气，将元泄露给天地，从而被收走寿元，有了生死。
而他的神环来自于江凡生，因此天地无法取其元气，反而可以得享永寿。
“大人，有人来访。”
蛛玄的声音隐隐响起，随后又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兄，是我……”
江凡生眉头一挑，走出屋门，果然是酒神站在外面。
江凡生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蛛玄道：“此人虽然是那永昌城中的神人，却同我交好，算是自己人。
他是尊者随身酒葫芦里诞生的神人，同我很早便认识，不会跟其他神人一样看不起我等妖修。”
酒神有些不好意思道：“江兄，其实我跟随尊者如此长的时间，自然早就猜到你应当就是这些妖修和尊者口中的那个先生……只是我一直联系不上尊者，不知他去哪里了。”
江凡生皱眉道：“所以你是故意引我来这里的么？此处往西南没有陆地，那绿衣道人可不是在海里的。”
酒神坦然道：“不错，只是我不能让江兄你去找那个绿衣道人。”
“这是为何？”
酒神诚恳道：“江兄，你应当同尊者是同一境界，尊者都无法解决掉此人，你去也是涉险，那绿衣道人道法极其诡异，亦正亦邪，令人难以捉摸。
而尊者眼下虽然不知去往何处，却是必然能够归来的，不如江兄等尊者回来，再做打算也不迟。
更何况，尊者等你已经不知等了多久了，还望江兄三思。”
神意指上法
“恭送先生。”众妖齐声道。
江凡生微微点头，走下高台，后面金龙连忙跟上，一同离去。
“老黄，这势头不对啊？”蛛玄悄悄道。
“是不对，金龙这小子吃错了什么药了？怎么忽然变得细胳膊细腿的，气息也弱了好多，我感觉都不如我了。”黄风感叹道。
“屁，我说的是这个吗？金龙要是跟在大人后面，时时受到提携，哪有我们俩的机会？这混球到底是怎么搭上大人这条线的，论起来我胳膊比他细多了……”
黄风摇摇头，道：“也罢，只要先生还在这里，总是有机会的，这才刚开始，到时候你我去找先生勤快些。”
“可是先生要我们没人只能去听他一日的教导，哪里能天天去啊？”
“笨，我去送些个东西，或者是吃的玩的，难道先生还不给我们开门不成？”黄风摸了摸胡子，道：“这几日我出去一趟，若是先生问起，你就说我有些感悟，在闭关修行。”
…
江凡生盘膝闭目坐在那里，片刻后睁开眼睛，可惜地摇摇头。
他方才想要试验一下，能否感应到醉道人的力量，从而在脑海中同此人对话，然而失败了。
江凡生同醉道人有过交通，自然记得他的气息，哪怕联通不到也至少能感应到此人在距自己极远之处，可他却什么也感应不到。
这就说明，至少现在，醉道人应当是还未曾成道，江凡生自然感应不到其人的丝毫力量。
也就是说，这处世界眼下的时间点应当是发生在过去，至少是醉道人还未成道之时。
或许现在的一切都是已经且注定发生之事，江凡生不由陷入沉思，若是自己当真在这里做什么足以影响整个世界的行为，那未来是否会有所改变。
这似乎只是那些凡人才有的自负，自认为改变了世界，然而在江凡生心中却有另一种意义。
很明显，眼下江凡生碰到的所有的道神皆没有自由穿梭时间长河的能力，但没有碰到未必就没有，这等道人既然可以存在于任何时空，那也就是说可以不存于任何时空，因此就算是有如此道人，若他们不主动出现，那江凡生也是看不到他们的，这是境界之上的差距。
而自己却得以借助浑元天初前往一个莫名的过去，或许不只是他，任何道神的意识里应当都存在于这等地界。
若说是如何去往上境，应当便着落在这一地界，而非是那些修道人所认为的全道法。
能贯穿始终，方才得以真正的超脱。
“大人……”
金龙有些迟疑地开口，江凡生睁开眼睛，道：“什么。”
金龙看向江凡生的目光，不由一咬牙，道：“大人，请继续为我绘制神环。”
江凡生讶异道：“这才两日，你确定可以了么？”
虽说痛觉是可以用其他手段麻痹，甚至是遮掩的，但是痛觉也代表着身体承受的压力，你若是承受不了，你的躯体也是如此，强行为之有可能会直接魂飞魄散。
虽然授环之人看起来很轻松，但是对于受环之人来说，这等于直接在其人身上开辟丹田，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金龙道：“若是大人愿意，每日我都可以尝试一次，总有一天我或许可以承受此等痛楚。”
江凡生叹道：“你这是何苦？若是按部就班的修行，未必达不到之前那种境界。”
金龙摇头道：“我知我之天赋，失去了龙族血脉能够顺利修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既然大人给了我另一条路，是我之大幸也。”
江凡生道：“也罢，既然你有此心思，我也不会拒绝。”
半刻钟后，金龙昏迷在地，浑身血流不止，这次他坚持的长了一些，但是身体也经受了更多的损伤。
好在这几天他体内的灵气已经在神环里积蓄起来了，这些伤口足以自行愈合。
就在此时，忽然门外有人来报：“大人，火焰山那边来人了，请大人去把他们打发了。”
江凡生走出门外，道：“什么火焰山？”
外面躬身站着一个赤发披肩的矮小妖修，这小妖自然也是听了些江凡生的讲道的，只是以他的天赋得不到多少东西。不过既然各位大人对江凡生如此敬重，他也不敢怠慢。
“这个……先生，火焰山是北边大陆那边的一片活火山，那边生活着些个火妖，偶尔会上门骚扰我们。”
“这火焰山为什么没有被虫族剿灭？”
“这个……”那小妖犹豫道：“许是那些虫族畏火，不敢靠近那些火山吧。”
虽然听起来有些道理，不过这里面应该是别有隐情，不然就算是十个火山，那些虫族不要命一样地飞填也能把火山填平。
金龙是借着自己背后这个道神的名头才得以和绿衣道人谈判，那这火焰山里的人应当也有些类似的依仗。
江凡生道：“此岛四面临海，为何那些火妖还要来抢夺？”
那小妖道：“据说，此岛虽然处于大海之中，然而附近的海底却有一连片蔓延的海底火山，那些火妖非常眼馋，因此时常前来找茬。”
江凡生点点头，道：“带我去找那些火妖吧。”
“呃……这……”那小妖不由有些迟疑，以往都是金龙出面，把那些火妖打出岛外，他却不知道江凡生手段如何。
江凡生道：“金龙有恙在身，我去便是，必不会输了场子。”
“是……大人。”那小妖只好无奈道：“那几个火妖现在在岛北的礁石群那里，听说下面就是一处大火山，这些火妖经常偷偷跑过来借地修行。”
江凡生稍微辨认了一些方向，果然在北面感应到了一些略微强大的气息，便驾遁光而起，转眼间便来到那片礁石群前。
已经有数个妖修来到了这里，见江凡生到了，蛛玄连忙上前施礼，她见江凡生是一个人来的，不由撇撇嘴，道：“金龙也真是的，有外敌竟然也不出现，还让先生出面……”
说罢，她指了指前面，道：“大人请看，那些火妖就在水底的火山口附近，我等水性皆不好，以往都是金龙出手的。”
烈火化真灵
江凡生微微点头，随后道：“黄风怎么没来？”
黄风乃是对外主持之人，此次他竟然不在，倒是有些奇怪。
蛛玄道：“黄风近期有些感悟，瓶颈似乎有突破的可能，所以闭关去了。”
说罢，她恨恨道：“这些火妖着实可恶，每每偷偷潜入这里，偷吸这里的火中精华。
虽说这些能量我们这些人无人可以利用，但是以后说不准就有用上的时候，大人能不能把这些小偷都杀了，也省的清净。”
江凡生看了她一眼，蛛玄连忙低下头，姿态恭顺。
“若是我把这些火妖都杀了，那等我离开之后，你们可就要独自面对其他火妖的复仇了。”
江凡生踏步走入水中，道：“你们觉得可以，那就自己去做，后果也要自己承担。”
“是。”蛛玄低头道。
水温很高，明显是因为这片浅海之下有山火山之故，不过也因为如此，这片海域里的水中生灵极多。温暖的海水催生了许多的浮游生物和藻类，养活了众多鱼虾。
眼下江凡生原本便是以玄武姿态的妖身为主躯，水中的任何波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江凡生很快便发觉，这海域的水底在震动，似有一股庞大的力量即将爆发。
看来，是这海底火山正好要到喷发的时候了。
江凡生一个念头升起，海底的诸多生灵皆惊慌失措，飞快地逃离这片海域。
闭目感应了片刻，江凡生掀开海底的一块大石，下面是柔软的流状泥土，一股灼热扑面而来。
江凡生随手一指，这片泥土分开，几丈之下，就是鲜红色的岩浆。
温度陡然升高，蒸的周围一片海水都翻涌不止，只是这随之泄出的灵气也着实令人震惊，甚至已经肉眼可以模糊见到的程度了。
虽然力量似乎已经积蓄到爆发的边缘，下面的岩浆却十分平稳，微微上下浮动，似是在呼吸一样。
江凡生稍微提起一些元气，纵身便落入这片岩浆之中。
触目皆是惊人的鲜红，让人看不清自己身处何方，神识也无法散开太远的距离。
一落入这些岩浆之中，江凡生便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
周围连片的岩浆似乎皆围绕着这股气息转动，起伏不定，像是因为这股气息的牵引，合成了一体一样。
这气息有些类似于那种灵神，却又有些不像。不过，按理来说，这火灵气如此浓郁的地方，应该会诞生大量的火属性灵神，江凡生却一个也未曾见到。
江凡生无需特别辨认什么方向，他只需要沿着那股气息往前便是。
随着逐渐深入，火灵气越来越浓郁，最深之处甚至已经看不到任何岩浆，皆是纯净透亮的火灵气组成的湖泊，江凡生便在这片湖中游泳。
待到深入极其远的距离，江凡生头部忽然一空，竟然浮出了水面，原来自己正是在一处地下湖的中心。
无需任何光照，头顶一个个发亮的火灵石把这里照耀的如同是白昼一般，甚至更为耀眼。
江凡生踏上地面，落脚之处亦是由一块块火灵气铺成的路面。
虽说处于这一片火的海洋之中，却意外的并不灼热，周围一切的火元素似乎皆在沉眠，随着某种律动，一呼一吸间缓缓地释放着自己的力量。
看到这里，江凡生心中已经有些了然，他沿着这一条火灵石铺成的路，往前走去。
正进行间，周围的空气忽然一下子灼热起来，那些火元素似乎齐齐苏醒，整个山洞的四壁皆在颤动不息。
江凡生微微抬手，一股柔和的力量散发出来，轻而易举地便将这躁动的元素又抚顺下去。
他面色带有一丝冷意，脚下也快了许多，很快前面便模糊地传来几个人的声音。
“老大，刚刚怎么了，这动静怎么被压下去了，是不是你哪里搞错了？”
“不可能啊，前几次都成功了……不行，再试一次，拿不到足够的力量，回去没办法同大王交差啊。”
“行……那我们……嗯，你是谁？是上面宗门的妖修？我怎么没见过你。”
前面是三个赤发红面的灵神，两男一女，他们身上皆燃烧着火焰，似乎永久不熄一般。
其中中间那灵神手中握着一颗鹅蛋大小的珠子，这珠子正吸收着周围的火灵气，通体微微发亮。
江凡生虽然只是一个人，却给三人极大的压力，他轻轻踏上一步，道：“你们三人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这三人的眼中，江凡生身上势大如火，周身灵气升腾，耀人眼目，几令人不敢直视。
三人悄悄议定了一番，认为江凡生远非那个叫金龙的可比，打算暂且撤走。
这三人的语言应当是自火焰一道之中转化而出，是另一种天生语言。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江凡生对于道语了如指掌，他们的语言也可以说是超脱于道语，因此江凡生也能听个七七八八。
三人点点头，那人手里的珠子忽然射出一股火线，直冲江凡生的面门，这火线在半路上烧成一片，遮蔽眼目，搅乱气机。
同时，这几个灵神立刻往周围的火湖中跳去，他们是天生火的精灵，落入这湖中是真正的如鱼得水，顷刻间就可以去往极远的地方。
然而，自江凡生处忽然有几道刀气飞射而出，若他们还是继续落湖，必定先被这刀气所斩。
一股毛骨悚然地感觉自他们背后升起，这几个灵神自然不敢直迎刀锋，只好身躯一扭暂避锋芒。
寒芒撕开火幕，江凡生手握长刀自火幕后而出，冷冷道：“你们可知这里是何地？”
虽然这长刀还握在江凡生的手里，然而在他们感觉中，却似乎已经着落在自己的身上，这股感觉令人极不舒服。
为首的那人开口人言，恭敬道：“这位大王，我们只是为炎烬大王办事而已，炎烬大王亦是此世顶点的存在，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够达到那位尊者的境界……”
他忽然一个哆嗦，缓缓抬头，只见江凡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他面前，冷冷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灵神心中大骇，连忙道：“知道知道，炎烬大王说，这里是一个强大的灵神诞生之地……”
炎生出朱羽
江凡生道：“强大的灵神，哼哼，说的倒轻巧。”
就在这时，那站在左边的那一女子忽然张口一吐，一缕火线直扑江凡生面门而来，同时站在中间那个男子手里的火珠子脱手而出，压向江凡生的额头。
如此近的距离，想要躲开自然是不可能的，那火珠光芒四射，狠狠地砸在江凡生的额头上。
然而，他们预想之中的事情并未出现，火珠把江凡生的额头砸凹陷下去，却再也无法深入。
江凡生随起一脚，踢在那女子的胸口，后者惨叫地飞出数丈，砸在墙壁上粉身碎骨，化为点点火星消逝
中间那男子大惊失色，整个人忽然虚化，变成一点火苗，似是使了个脱身之术，不知逃去哪里了，
江凡生看也不看，将手里的刀随手掷出，一阵破空声，瞬间便去的极远。
这人当是使了个类似于天赋神通的术法，短时间内可以在火中任意的挪移，当然此术肯定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不然他早就遁走了。
这三个人修为一般，皆是普通元婴实力，只是此处是真火之地，这几人的力量在此处成倍增长，而且不虞消耗。
以往金龙也只是凭借力量压过他们一头，逼迫这些人逃走。
那个拿火珠的灵神以为江凡生是水妖，在这处火地里有机会偷袭致胜。不过他不知道，只要道神之力还在，这具躯体不老不坏，哪里是这种粗制滥造的法器可以伤到的。
江凡生大踏步走向最后一人，他额头嵌进去的那枚火珠明灭的两下，随后从中间裂开，落到地上。
那人见状连忙跪伏在地上，道：“小人灼成，只是被胁迫的，实在是不想同藏龙岛的各位大妖起什么冲突……大人绕我一命，以后愿意当牛做马，供大人驱策。”
江凡生道：“你且先出去，在外面等我。”
灼成身躯一震，有些迟疑道：“遵大人之命……”
他小心地跪着行了两步，见江凡生没什么反应，连忙扑倒那火湖之中，借此逃的极远，
他心中一阵后怕，明明这人看起来是水妖，为何在这火地之中看起来竟没有受到什么压制。不过能捡回一条命就是不错的了，回想起那女子竟然被江凡生一脚给踢散灵体，就有些不寒而栗。
他正在岩浆中疾驰间，忽然身躯一凉，见一柄飞刀破火而来，一路上岩浆自动分开，转眼就擦着他头顶的火焰飞射而过。
他呆立半晌，刚刚那飞刀上有股熟悉的气息，就是那借助天赋神通逃走的那人的气息，看来是被这飞刀所斩了。
半晌，灼成才回过神来，刚才那飞刀既疾且猛，若是江凡生有心，刚刚就可以把他斩了。
他连忙从这海底的火山口逃出，飞速落到岸上。
蛛玄正翘首以待，忽然见一个火人从水里激射而出，周身水汽蒸腾。
她正待警惕，忽然见拿火人刚一落地，就跪在地上，大声道：“各位妖爷爷，莫要打我，我投降，我投降了……”
蛛玄皱眉，不过对方既然送上门来，她自然不会拒绝，当下就把灼成捆成一个粽子。
灼成担心自己把那蛛丝烧断，还将自己一身的力量尽力收敛，讨好道：“这位妖奶奶，别打我，我投降了……”
他可不是傻子，知道那人的天赋神通可以在一瞬间顺着火焰，遁到能接触到的任何地方，也就是说一瞬间就可以逃出火山口，来到外面。
然而就是这样都还是被飞刀斩了，灼成可不觉得自己在海面上可以和水妖的飞刀比速度，因此还是老实点，说不定还能留下性命。
江凡生心意微动，那刀光径直没入他的躯体。
他确认灼成已经离开这处火地后，开始缓缓往前走去。
越往前走，每往前一步，周围的空气便灼热几分，似乎从这里开始整个地界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以往，灼成他们最多也是来到这个地方便不再前进。
并非是他们不知道后面的火灵气更加充沛，而是这后面的力量实在是太过狂躁热烈，以他们火灵神的身份，竟然也丝毫坚持不住。
眼下的灼热早已超出了生灵所能忍受的极限，直接返照在魂魄之中，灵气稍差些的，魂魄会直接被烧成灰烬，就算是强大者也需要时刻以庞大的法力互斥。
行数百步，沿着这条路越来越往下，江凡生模模糊糊地看到前面极远处有座火红色的莲台，莲台上放着一枚如琉璃般透彻的卵胎。
只是，行到如此，周围的火灵气已经凝固如同实质，时而有异象纷呈，化成一个个怪异的火兽，朝着江凡生咆哮怒视。
江凡生叹了口气，他知道因为这些火妖一直不停地窃取那卵胎的力量，已经激起这火地的愤怒，它对于任何想要接近之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地攻击。
而且江凡生发现，那些火灵力形成的火兽也只是空有其形，其实内中力量虚弱。这也说明，那卵胎的力量损失极其严重，已经连守御都有些困难。
其实，那些火焰山里的灵神自五千年前就开始窃取此中力量，每次皆是以法力引动海底火山爆发，而后收取泄露而出的那些散乱的力量。
如此长的时间的窃取，这卵胎已经极为虚弱，眼下对江凡生如此排斥，可是后劲不足，若不是江凡生不想再损耗它的力量，直接打破这些火灵力组成的壁障便是。
江凡生想了想，从自己躯体内抽出一丝道神之力，小心地往前面度送过去。
道神之力轻易地穿过了火灵力的壁障，围绕着卵胎，逐渐渗透了进去。
江凡生微微点头，看来，这生灵作为天生的神明，果然是可以吸取这样的力量的。
若是换一个普通人来，这种程度的力量根本连触摸都无法做到，也无从吸收了。
那卵胎吸取了那一丝道神之力，忽然开始缓缓震动起来，表面微光隐隐。
同时，脚下的湖泊，和整个洞窟都开始剧烈的震动，粘稠的湖水混合着岩浆喷涌而出，很快就将整个洞窟淹没。
江凡生也被淹在水下，然而他只是看着前面的那枚卵胎，上面已经布满了裂隙，显然，其中的生灵就要出世了。
水流混合着岩浆迅速流动，将那枚卵胎冲到江凡生面前。
他将其轻轻接过，虽然看起来全是裂隙，但这卵胎仍旧坚固无比。
内中传来一个焦急的意念，混乱且嘈杂，根本不知道那意念想要表达什么。
不过，江凡生却知道，应当是内中的生灵损失的力量实在是太多了，导致他它竟然连这卵胎都无法破开，这才求救于江凡生，
江凡生轻轻抚摸这枚卵胎，同时也传个一个意识过去，安抚内中生灵的情绪。随后，他屈起食指，对着这卵胎轻轻一敲。
轰然一声炸响，一道刺目的红光从这卵胎中冲出，耳中但闻一声声清鸣。
震动的大地自然也引起了海边众妖的注意，蛛玄一脚踩在灼成的脸上，道：“你说，怎么回事？这火山是不是又要爆发了？”
以往这些火妖每次来，都会引动海底火山的暴动，虽然最后都被众妖合力压了下去，只是此次似乎动静远超之前。
不但海洋和海岸线上的土地在震动，整个岛屿都能感受到大地的颤动。
灼成连忙道：“不……不知道啊我。
和小的一起的那两个火神皆被那位大人斩了……这这震动，应该是那位大人引起的吧？”
蛛玄脚下踩的更用力了一些，怒道：“放屁，大人会和你们做同样的事情？”
“是是是……”
灼成心里也极为郁闷，他心中奇怪，江凡生明明就是水妖，为何还要在这火地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就在这时，忽然海边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只见一火红色的鸟儿自海里升起，同时，周边数十丈地域的海水蒸为水汽，灼热之风吹到众人的脸上，须发皆焦。
“这是什么……”
这些人之间，灼成感受是最为深刻的，他能感受到这火鸟之中的力量，这是他无法抗拒的伟力，天地间主宰般的力量。
“原来，炎烬大人是让我们偷这样强大神的力量么……”
火红的鸟儿在天空中翱翔，她以火为羽，尾尖拖着一点星星留火，赤红色的双眸望着下面惊呆了的众人。
酒神也站在一旁，心下极为震撼，这才是天地间至伟至高之力，天生具有如此神力，方才配称神灵。
和她相比，永昌城的诸位神明当真只是如江凡生所说，只是一些天生强大些的妖物而已。
那鸟儿在半空中飞了数圈，而后忽然蜷缩身躯，收拢羽翼，缓缓飘落而下。
她的身躯也逐渐缩小，逐渐化成一个赤羽雀鸟，只是她双目之间有一小撮金色的羽毛，看起来平添三分威严之气。
那赤羽雀鸟飘落而下，落到江凡生的肩头，便坐在那里，似乎不打算移动了。
灼成见江凡生飘然落下，不由惊为天人，恭敬道：“大人，不知……您肩头的那位是？”
江凡生缓缓道：“天成之神，四灵之一，称陵光神君。”
四灵护世道
“陵光神君……”
灼成根本没听过此等名号，不过没听过归没听过，这骨子里天生的畏惧是做不了假的。
江凡生望了眼肩头的雀鸟，道：“可惜，你被窃取了如此多的力量，想要恢复不知何年何月了。”
若是四灵正常出世，作为天地之威的代行人，力量介于道神同元神之间，且无形无质。
而今朱雀竟然需要具象化出一具躯体，以锁住本源，恢复真躯。甚至差点连出世都无法做到。
江凡生走过灼成之前，道：“把他押下去看守起来，以后还有用到他的地方。”
“是。”蛛玄恭敬道。
灼成不由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命是暂时保住了。但以后就难说，还要看自己的表现了。
接下来便是平定地脉，理顺海流，毕竟朱雀出世，将这里的一切都是带走了，只剩下一个深坑，这些自然用不了江凡生出手，都由蛛玄这些人来做了。
江凡生来到静室之中，点燃清香，盘膝而坐。他心意微动，尝试同朱雀沟通，然而后者却没有任何回音。
看来，朱雀封闭了自身的眼耳口鼻神五识，只保留了身识，她紧抓着江凡生的肩头，看来是不好甩掉了。
江凡生细细查看朱雀的状态，却见她的气息扑朔迷离，时而高涨时而回落，时而又若有若无，甚至完全消失。
看来，她正在努力消化江凡生度送给她的那一缕道神之力。
虽说陵光神君作为天成神灵，是具有一定道神的特质的，只是其毕竟不是道神，虽然江凡生那一缕道神之力助她暂时获得了一定的力量并且借此出世。
然而这一缕力量反而成了她现在难以恢复的障碍。
原本四灵就是道化生灵，由道化生而出，只是她眼下虽然已经出世，江凡生却又将一缕道送入她体内，也就是说，朱雀必须再消化这一缕道方才能够出世。
只是她太过虚弱，应当需要好久才能将此消化，不过届时，她的力量应该也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江凡生小心挪动了一下她的爪子，却纹丝不动，看来在朱雀再度出世之前，她应当是赖上自己了。
忽然，有轻轻的叩门声，酒神在外面说道：“江兄，可有闲暇？”
江凡生心意一转，道：“酒兄，请进吧。”
酒神推门进来，目光很快被江凡生肩头的那个雀鸟吸引。
他细细端详了片刻，不由叹道：“见此鸟方知，此等生灵方才可以称得上神明。”
江凡生摇头道：“酒兄也莫要妄自菲薄，须知，四灵的力量到达全胜之后就不会有任何成长了，天生神灵，也不过是最终随着世界一同消亡，昙花一现罢了。”
酒神苦笑道：“哪有如此简单，若是让我选择，我宁愿成为此等神灵。
我没有那些火神那等得天独厚，只要寻到一处上等火地就可以缓慢提升力量，我已经不知多久未曾有丝毫力量提升了。”
说罢，他忽然道：“江兄，不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没有机会能够达到尊者那等程度？”
江凡生道：“自然是有机会的。”
酒神脸上一喜，随后江凡生又道：“任何东西都有可能，天机不会彻底抹杀掉任何事物成道的可能，因为任何事物都在道之下，道之中。”
酒神摸摸头，无奈道：“你这不是等于啥也没说，我还指望我那儿子要是真有什么机会的话，还能提携我一下……”
二人又谈论了片刻，酒神拍拍手，起身道：“也罢，今日我便离去了。”
江凡生道：“酒兄，你在神宫还有妻小，不知什么时候回去一趟？”
酒神道：“大概每月回去一次吧，江兄，你对于尊者很重要，所以我得守着你，以免尊者回来再找不到你。”
江凡生道：“回去后有空帮我打听一下，书画二神的孩子何时出世，我答应他们二人届时前去道贺。”
酒神笑道：“哪里有这么快，我等孕育子嗣不易啊，就算是真有后代，起码也要两三年才有可能出世，此事不急。”
江凡生目送酒神离去，忽然听到一声微弱的女声，道：“执明……”
江凡生眉头一挑，传声道：“你如此虚弱，还是闭塞自身，好生修养的好。”
看来朱雀感应到了他身上那一丝属于玄武的气息，因此误会了什么，不过江凡生也没必要点破，以免再生什么变数。
四灵对于这方天地来说极为重要，每一方天地都要经历由盛转衰的过程，在转衰之时，现世不在膨胀，混沌开始不停地侵蚀这方现世。
随着混沌侵蚀，现世逐渐崩塌，最后被混沌彻底湮灭。
而四灵会分布四方，抵御混沌的侵蚀，以此让这片现世能够续存更长的时间。
虽说四灵就算是陨落了，天地也会再催生一位出来，甚至有取而代之的可能。但实际上继任的四灵皆有自己的心思，而且获得的力量也远不如初代，因此这样会导致一处现世提前进入崩塌。
朱雀的声音极为微弱，不过听起来到像是女童一般清脆：“我无聊啊，更何况，我就这样子，何年何月才能恢复。可恨那些火灵，在我还未出世的时候偷走那么多的力量……多谢你，不然我可能就没有出世的这天了。”
江凡生道：“那我应当如何帮你恢复力量？”
“那些可恨的火灵窃取了我极多的力量，带我去找他们，若我能夺回一部分力量，就可以大大恢复了。”
说罢，她又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道：“执明，你不会不同意吧…”
江凡生道：“可以，只是你以眼下的实力，还有把握能夺回一部分力量么？”
“呃…倒也是，过些日子吧，我再积蓄一些实力。
只是每天你都要陪我说会儿话，不然实在是太无聊了，整天憋的要死。”
江凡生无奈道：“你少说两句话能早恢复两天。”
朱雀理所当然道：“那我多说两句话还能多说两句话呢？”
…
永昌延神名
三个月后，一道身影自永昌城的城墙上落下，城墙外那些民众依旧在努力清理着这外面的泥泞，上面有些监工，是拜过酒神神像的，连忙上前，跪地就拜。
说到底，酒神倒也算是最负盛名的几位神明之一，不但是因为他爱好混迹于凡人间游玩，留下了不少传闻，还因为他的神号。
这永昌城偏于一隅，人人皆爱好饮酒舒缓压力，富裕者市上等清酒，而贫穷者也喜好饮些粗制烈酒。
酒神作为酒之神明，偶尔还会有些自己制造的酒流传出去，无不引得那些权贵趋之若鹜。
他笑了笑，道：“也算是有缘。”
说罢，他随手留下三小坛酒，腾空而去。
城上的几人皆面色大喜，立马拼命争抢起来。
酒神很快来到了神宫，自被尊者带入永昌城以来，他还很少离开如此长的时间。
原本打算一月一回，没想到的是他被江凡生讲道所吸引，竟然一天也不愿错过，酒神认为自己说不定可以在江凡生的讲道之中获得自己的道。
虽说江凡生同尊者同为道神，在酒神看来，尊者清冷孤傲，虽然建立永昌城用以延续人道，又立下各法，定规，以束灵神。但她内心对这些人的死活其实并不在意，之所以有永昌城的存在，不过是尊者为了延续江凡生神的名号，要留些人供奉他罢了。
至于江凡生却完全不同，虽然其为道神，相处起来却没有什么别扭之感，没有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甚至愿意扶持他们这些人修道。
不过，酒神认为江凡生是可以改变尊者的心性，只可惜尊者等了如此长的时间，竟然偏偏是眼下不知去了哪里。
他落到自己的神宫中，忽然屋内的房门猛地打开，一道身影扑了出来，酒神连忙接住。
他笑着摸了摸怀里那人的脑袋，道：“这些日子不见，你可是又长了不少。”
三个月未曾见醉，他的身高又高了一头，整个人也散发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随着醉而出的是一位端庄的美妇人，酒神对她只是微微点头，并未说什么。
那美妇人默默回首，眼神中有怅然的神色。
醉兴奋道：“爹，我成了，我成了！”
酒神莫名其妙道：“成了？什么成了？”
“就是，就是先生说的那个，那个摆脱凡躯浊重，得享天地之灵的元婴！”
说罢，他抬手一指，只见房门内竟然还有一个醉端坐在那里，只是那个醉紧闭双目，体内没有任何生灵的气息。
醉飞速而退，退回到那屋内的躯体里，那躯体睁开眼睛，兴奋地跑了出来，道：“看，爹，我做成了。我能摆脱这具凡人的躯体，以纯灵体的形式存在。”
“好，好，好！”酒神大笑道：“等尊者回来，我禀明尊者，让她为你开辟一处神宫！”
醉摇摇酒神的胳膊，道：“爹，我想去见先生，自己一个人修行还是有很多不懂的地方……”
酒神想了想，似乎江凡生并没说不让醉去见他，于是点头道：“自然可以，只是爹还有些事情，等过两日，我便带你去见你先生。”
“嗯，好的爹。”
酒神毕竟离开许久，用几日的时间访了些亲朋好友，只是这些人大多都不在神宫之中。问了几句，原来竟然是都去寻尊者去了。
原来，永昌城中原来的那位国主因病逝世了，由其第九子继位，按照传统，应当是龙神亲临，抚顶赐福，以称君权神授，如此方名正言顺。
此前都是尊者化身为江凡生的模样，来赐福新国主，眼下尊者不在，自然是无人主持此事。因此新国主继位大典上缺少关键的一环，名不正言不顺，无人听其号令，世俗里大有混乱之象。
仓促之下，只得由几位德高望重的神明暂时显露神躯，坐镇世俗之中，以定人心，并且多派些人手去寻尊者。
只是，酒神敏锐地发现其中似是有些蹊跷，以他自己的目力，也能大概判断这些凡人的寿元，更不要说是尊者了，自然萌看到更多。
此前，从来没有哪位国主继位，尊者不在的，她总能在继位大典上出现。
眼下可以说，尊者认为国主不应当死，然而他却死了。虽说生老病死自有天数，也似乎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不过酒神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忽然想起江凡生交代他的一事，于是心思一转，便落到一处偏僻神宫前，轻轻叩了叩门。
这还是酒神第一次来这书画神宫，神宫中不是没有夫妻双神，只是像书画二神这样隐居不出，和其他神几乎没有任何交互的神明极少，就算是交友广阔的酒神也同他们没有什么交情，不知道江凡生为什么对他们二人有些感兴趣。
不过既然江凡生说了，酒神自然不介意顺便问一问，好歹这两位还是自己推荐给他的。
酒神在外面等了半晌，又用力敲了敲门，却一直没有任何回应。
他心中有些奇怪，纵然是关系淡漠，可总不至于连话都没有的。
又等了片刻，酒神觉得自己也不必再等，毫不犹豫地离去了。
他并没有注意，门前的矮树下，任劳任怨一直在默默地看着他。
回到神宫，酒神把醉叫了出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天我们就出发吧。”
醉点点头，道：“我娘她……”
酒神看了看那个眼神微亮的美妇人道：“你娘就算了，千里迢迢，带她一个凡人不方便也不安全？更何况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妖窟，里面都是些万年的老妖物，你娘受不了这些妖气的冲击。”
“好吧……”醉嘟着嘴道。
酒神摸了摸他的头，道：“你是要成大事的人，如今更是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不要太在意什么儿女情长。
好了，走吧。”
二人腾空而起，转眼便去往极远的地方。
醉看着下面一掠而过的景色，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神宫，不由有些担心道：“爹，不是说外面都是那些虫族占据，我们就这样不会有什么危险么？”
酒神笑道：“自然不会，那些小虫子飞的不高，也不快，只要不被他们包围就不会有什么危险。虫族也有些强大到和我等实力类似的存在，只是那等存在极少，而且它们视力不行，我等只要注意观察四周，离他们远远地就可以了。”
二人正说着，忽然醉大声道：“爹，看上面！”
酒神抬头一看，只见一张巨大的网正迎头落下。
遇伏斗众妖
酒神目光微凝，这网来的毫无预兆，等他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此时，酒神忽而身体虚化，化为一道白气，竟然从这网隙之中逸散了出去。
只是醉虽然发现的早，也试图躲开，还是被那巨网罩在其中，瞬间就被裹成一个粽子，拼命也难以挣脱。
并且，这网上还附着有粘液，触之令人昏昏欲睡，神思难属。
酒神目光阴沉，他抬头看去，只见阳光正好照破层云，云间有个庞大的虫族正煽动翅膀，悬停在那里。它的爪子上抓着一只巨大的蜘蛛，那看来这网正是那蜘蛛的手笔。
放眼望去，却见云间翅足偶尔露出，不知还有几只虫族藏身那处。
酒神不再迟疑，他一拍腰间的葫芦，那葫芦迎风涨大，变有数丈之长。
酒神口中念念有词，那葫芦塞子拔开，调转葫芦口，将自己同醉一同吸取其中。
随后，那葫芦塞子立刻闭合，往远处飞遁而去。
一众虫族自云端落下，纷纷站在这葫芦上，各色华光纷纷亮起，只是这葫芦不知是什么东西做的，竟然如此坚硬，不论是腐蚀性极强的液体还是锋牙利爪，都无法在上面留下哪怕丝毫的痕迹。
葫芦里，酒神稍微用力，就将醉身上挂着着蛛丝撕开，原本似乎坚韧至极的丝线却好像是豆腐一样，一碰就掉。
醉抖落身上的丝线，惊讶道：“爹，你怎么这么厉害，还怕那些人作甚？”
酒神笑道：“我的本体在这葫芦之中，在外行走的不过是一缕酒气罢了，在这里面我方能发挥自己的全数实力，出去就不行了。
而且这酒葫芦毕竟是尊者所炼的法器，我也只能有限制地稍微操控一二，将那些无法反抗的东西吸摄进来，那些虫族不会老老实实地进来的。”
醉想了想道：“我觉得也够了，爹，其实我觉得我很强，外面的那些虫族，堂堂正正，不会是我的对手。”
酒神摇头道：“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你眼中只看到了七八只虫族，实际上可能周围有十几只，而即将到来的是无尽的虫潮。要知道，虫族从来不是以单体逞勇斗狠，哪怕他实力同你相当，也会带上一群虫族袭击你。”
醉坐在地上，面色颇有些无奈：“爹你不是说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为何我们才出来多久，就碰上了这等事情。”
酒神低头思索道：“两种可能，一种就是我们刚好碰上的正要袭击城市的虫潮，算是正撞枪口上。
还有一种，就是它们就是来杀我们二人的，恐怕是不死不休。”
醉心有余悸道：“我们俩有没招惹他们，应当是碰到虫潮了罢。”
酒摇摇头，他心中还是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上次虫潮到现在还没有多久，上次虫潮他们应当损失颇多，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力量再度攻城。更何况，自己是被虫族自上而下伏击的，像是早就等着自己一般。
“眼下先就在这葫芦里等着吧，我不相信这些虫族能破开这法器的屏障，虽说尊者早已不用这葫芦了，可毕竟是尊者所做之物。
依照眼下的速度，应当三五日就可以到那小岛外，届时有江兄在，这些虫族应当翻不起什么风浪……坏了！”
酒神面色忽然大变，醉忙问道：“爹，怎么了？”
外面，那些虫族见无法坏去这葫芦，很快就变了策略，蜘蛛将整个葫芦用蛛丝缠绕，同时分出数根蛛丝，递给其余能飞行的虫族。
那些虫族抓住这蛛丝，便往扯着葫芦往某个方向飞去。
酒神在葫芦里用力催动着灵气，试图和这些虫族的力量对抗，只是这法器他本来就难以操控，又如何和这些虫族抗衡？
他颓然道：“它们拉着葫芦，不知道要去向哪里，我控制不了这葫芦的方向了。”
醉道：“那就耐心等一等，反正它们也进不来，等先生发现我们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们的。”
酒神道：“没有那么简单，虽说这些虫族破不开这葫芦的防护，但绿衣那个妖妇应该可以，眼下我们二人说不定就是在往绿衣那个方向去了……”
酒神用力催动葫芦往相反的地方去，这样还能稍微阻碍下这些虫族前行的速度。
醉道：“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出去拼了，要是有危险就再躲进来，说不定还能杀两只，减轻压力。”
酒神脸上阴晴不定，明显有些拿不定主意，醉急促道：“爹，再拖下去，这些虫族若是又汇合了一些其他虫族，就没有机会了！”
“好，听你的！”酒神一咬牙，道：“可是你要记住，这些虫族虽然智力低下，行为皆一板一眼，但他们行动力极高，会尽快以最小的代价实现自己的目标，就算是牺牲自我也在所不惜，所以一旦和它们真正地兵戎相见，一举一动都极为被动。”
醉满不在乎道：“放心，爹你是真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厉害……”
既然下定了决心，酒神也不在耽搁，他道：“我数三个数，会将这酒葫芦的塞子打开，届时你我二人快些冲出去。”
醉点点头，内心也有些兴奋，以往他和那些玩伴比试，都是玩乐为主，眼下终于可以放手一斗，怎能不兴奋？况且那些虫族力量低微，气息勉强够的上元婴的实力，怎能是自己的对手。
他心里打算大干一场，好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也让先生好好夸赞自己一二。
酒神三个数刚数完，醉便迫不及待地冲出了那个葫芦塞口，然而他的头刚一露出，忽而感到脖颈一寒，上下竟然同时出现两柄寒刀，同时袭下。
原来，这些虫族分拨出两人，专守在这葫芦塞子前，目的便是防止里面的人突然冲出，因此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
醉大喝一声：“来的好！”
他一双手掌上下翻飞，各迎上一道寒光，同时每个手掌上皆有四道神环闪闪发亮。
江凡生这《神环九问》还是主要用来增强肉身之力，毕竟此世道法不多，灵修缺乏发挥空间，不如增强身体的力量，反而更有效一些。
两声金石之声震耳欲聋，这两道寒芒竟然被醉一人两掌全数挡下，他不由信心大增，不但没有退却，反而将那两只虫族挥动的镰刀紧紧握住，双手发力，就要将那镰刀折断。
而那两只巨虫亦没有任何迟疑，挥动另一把镰刀同时袭向醉的左右双目。
醉不由大惊，双目他可是炼不到的，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轻松地将那两个镰刀折断，眼下看来再耽搁片刻自己就要变成瞎子了。
他立刻松手，护住双目，只是同时后颈一凉，那一双镰刀在他松手后亦顺着砍了下来。
仓促之时，醉的背后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倒飞出去，总算是逃开了那两只虫族的包围。
醉定住身形，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却摸到的两条血线，当真是千钧一发，晚了一些他的头颅怕是就要被切下了。
醉的八道神环，可以大大增强双手双臂双足双腿的力量和坚固程度，却护不住自己的头颅。
除非他能将最后一道神环加在自己的头顶，这样一来贯通上下一体，浑然一身，身躯各处都不惧刀兵，哪怕是眼睛也是一样。只可惜他还未有功成。
他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忽而被人一拉，不由侧了侧身躯，一道利刃又自耳边划过。
只听身边酒神怒道：“都告诉你小心些，你想让我救你几次！”
醉连忙稍微定了定心神，见周围所有的虫族皆朝他们二人飞了过来，不由连忙挡下了几次侵袭。
这些虫族的行动力当真惊人，也未见得他们有什么交流，行动起来却上下一体，配合无间，醉连喘息之机也没有，只得疲于应对，小心护持周身，所幸暂时还撑得住。
只是若说是反攻，根本无从谈起，虫族在短距离转挪腾飞极为敏捷快速，醉就连他们的翅膀尖都摸不到。
酒神则压力要小一些，他身躯灵活，并不会和那些虫族硬碰硬，只是一味的躲避自然也不可能造成什么威胁。
酒神的目光忽然转向端坐在葫芦上的那只蜘蛛，不由如梦初醒，道：“醉，想办法把葫芦上那只蜘蛛先治住，应当就是它在指挥其他虫族。”
醉也发现了那只一直未曾有什么动作的蜘蛛，只见其八条腿正有规矩地律动，似乎是在传递某些信息。
这些虫族的确是有可能借助这蜘蛛的指挥，方才能做到如此同心同力。
醉稍微分心，立刻便陷入了陷阱，他一阵手忙脚乱，好不容易稳守住阵脚，随后扬声道：“爹，你能不能为我争取些许机会，我有个手段或许可以出其不意地将其击杀。”
醉若短时间内将八个神环的力量皆涌入某个部位，那就可以短时间极大增强某个地方的力量。
他其实可以短时间内将力量注入双腿，或许可以逃出这些虫族的包围，只是这样造不成威胁，没有任何意义。眼下却有一个机会，醉稍微掂量一下认为可以一试。
断器燃生机
这也是他认为的一个难得的机会，若是虫族发现自己的目标转向了那指挥的蜘蛛，那肯定会分拨些力量用于保护它，那再得手就有些难了。
而现在看来，那蜘蛛藏身于蛛丝之间，周围缺乏防护，自己若一瞬冲入其面前，是有机会将其杀掉的。
那蜘蛛坐在葫芦顶上，距离醉有一段距离，他需要一瞬的时间去挣脱周围虫族的围攻。
酒神也猜到他的意思，道：“好，我便助你一次，小心些！”
一刀刀光闪过，酒神却未曾躲避，而是抬臂迎了上去。
刀锋入骨，酒神却面色不改，反而一扬手臂，点点金黄的血液飞溅而出。
那血液落入空中便逸散出去，化为淡黄色的雾气，很快弥漫了整个战团。
此是酒神的天赋神通，只是需要他的精血才能发动，而且过后他会变的相当虚弱。
而这些雾气，也只是可以迟滞陷入其中敌人的速度和反应，并且维持不了多少时间。
酒神毕竟不是属于战斗那一类灵神，他的天赋神通偏向于辅助，效用不大，只能起到一个出其不意的效果。
毕竟对手只要离开这出领域，就不会再受到影响，因此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
周围的虫族速度忽然变慢，醉不由大喜，他吸入这雾气不但不会不适，反而整个人亢奋起来。
虽说周围的虫族露出了极多的破绽，但醉的目的却并不是他们。
醉一脚踏在一只虫族的背上，整个人如脱弦之箭一般猛地飞射出去，速度何止比那些虫族快了十倍有余。
醉的目光紧紧锁在那只蜘蛛身上，后者很快后退，看起来想要逃走，只是它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醉落到它背上，抬手神光隐隐，一拳便向它脆弱的腹部打去。
那蜘蛛吃痛，在葫芦上不停地翻滚，黄绿的汁液飞溅，醉的力量肆意在它的体内破坏，很快它的行动变得微弱，逐渐地停止了动弹。
醉大笑一声，翻身从它背上跃下，狠狠地踢在这蜘蛛的头胸部，看看它到底死了没有。
就在这时，他背后一片被蛛丝包裹的葫芦面上，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这里原本比其他地方略高一些，只是整个葫芦都被白色的蛛丝包裹，不细看根本无法注意到这里。再加上醉一心只冲着那蜘蛛而来，也没有功夫注意这些细枝末节。
这蛛丝下，蓦然探出两道寒光，从那裂隙中爆起而出，下一刻这寒光已经贴到醉的背后。
醉但闻背后刀风大作，寒芒已至，他只觉眼前一黑，背后已被镰刀刺入，穿胸而过。
他艰难转头，却对上一双看不出喜怒的复眼，醉大喝一声，将八道神环全数灌入右臂中，手肘后击，一击便将那双复眼所在的脑袋打碎。
这一击似乎泄了其一身气力，醉无力地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可是他眼前却越来越暗。
他双手撑在地上，正好看上了地上那只蜘蛛的腹部，白黑相间的花纹，却像是一张笑脸，似是在嘲弄。
醉怎么也没想到，那蜘蛛身边竟然伏有一只虫族，它却是以自己为诱饵，引动醉露出破绽。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地声音，却是酒神正在他身边拼命地大喊，然而醉却听不清说的什么。
酒神将醉抱在怀里，望着围绕着葫芦的七八只虫族，面色如冰霜一般寒冷。
酒神耳边似乎听到了尊者的话，还记得自己初生之时，懵懂不知，尊者也尚不是尊者的时候。
她摸了摸尚且幼小的酒神的头顶，道：“你且记住，你和其他灵神不一样，你乃是我设法催生而出的生灵，是试验品，你离不开这个葫芦，也出不了这个葫芦，不然，你会死。”
酒神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冷笑道：“那就死吧。”
他猛地一脚踏在葫芦上，巨大的葫芦忽而裂开，其中有青紫之气氤氲而上，皆充入酒神的体内。
他的面色显露出不正常的紫红色，皮肤涨的发亮，整个人被这些力量撑大了一圈。
体内的力量虽然和他同出一源，然而他此前从未体会过如此强横的力量，堪堪将要控制不住。
“给我死!”
酒神猛地挥拳，下一刻他仿若瞬移一般来到一只巨虫面前，只一拳便将其轰成碎片。
众虫嘶鸣一声，随后一拥而上，几乎全部放弃抵御。
酒神亦来者不拒，他根本不在乎落在自己身上的刀光寒芒，只用最原始地力量，一拳一脚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空中的虫族越来越少，酒神抬头一看，只见自己面前只剩下一只虫族。
它一双复眼依旧没有任何感情，前足化成的镰刀闪闪发亮，翅膀微煽，嘶鸣一声，却没有丝毫迟疑，依旧往酒神身上冲来。
这些虫族有力量，有智慧，行动却无法以常理度之，哪怕眼下的情况，它依旧没有任何迟疑，毫不惜身惜命。
酒神一脚踢在它身上，同时那双镰刀也划破他的胸口，但那伤口很快就愈合，巨虫却被一脚踢成碎片。
他环顾四周，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虫族。
酒神伏下身去，抱起醉，忽然眼神一亮。
醉竟然还有一丝气息，虽然他的修为皆已散去，伤口上那虫族遗留的力量还在不停地破坏者他的机体，然而他确实是还有一口气在。
江凡生为其绘制的第一道神环，暂且吊住了他的性命，只是这如同风中残烛，不知何时就会熄灭。
酒神也不知道江凡生所画的这一道神环什么时候就会坏去，他当机立断，将醉背起，稍微辨认一下方向，便往外海那岛上而去。
虽然这里应该距离永昌城要近许多，但酒神不认为永昌城中有人可以救下醉的性命，相比之下，他认为江凡生应当有这个能力。
酒神燃起一身力量，速度比之前快了数倍，他不需要顾惜身上的力量消耗，因为这些力量正在逐渐的流失。
他同其他灵神不同，酒神一身的力量都来自于尊者，他是由尊者催生而出，因为力量皆是外来，所以一旦没有葫芦这个法器的约束，就会不停地流失，直到最后，他会连立身之气也一同失去。
道化道成境
江凡生正在大堂之上讲道，忽然他眉头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爆裂如火的气息迅速地逼过来，这气息让他无比熟悉。
不过，这气息看起来强大，却明显后势不足，而且似乎有些难以控制，正猛地往这里落过来。
哪怕是修为极为差的妖修，都能望见那团烈火，那感觉几乎要被烧灼到眉毛上了。
江凡生抬手虚虚一托，一个莹润的玉掌忽然从地面上升起，而后轻轻迎上了那团烈火。
只见那玉手轻轻一握，就将那势头止住，随后从里面滚落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个赤膊大汉正是酒神，他扛着一个年轻人，快步走到江凡生面前，躬身道：“请江兄救救他。”
酒神原本样貌俊秀飘逸，眼下却变得粗陋不堪，一身气息也大为改变，江凡生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知道他眼下的情况并不乐观。
江凡生摇头道：“我觉得我还是先救救你吧。”
酒神一怔，道：“为什么？”
江凡生叹了口气，他走下来，坐在地上，缓缓将地上那个人翻过来，果然是醉。
“因为他已经死了。”
“什么？”
酒神连忙蹲在地上，果然，醉的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看来魂魄已经散去了。他一路上着急赶路，却也没发现此事，也或许是他不敢想也未曾想过。
江凡生所绘的那道神环也无法保人不死不灭，当醉一身力量流失殆尽后流失的便是魂魄了，酒神还是来的太晚了。
江凡生坐在地上，心中忽然微动，他仰首看去，望向无尽的天穹，那天穹后应当是无尽混沌。
醉死了的这一刻，好像这天穹，混沌，皆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江凡生认为，醉就是醉道人，是那位混沌里同他争夺极静之物的道神。
没想到，醉却是死了。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说明醉就是醉道人，但是江凡生认为是的，这是来自于江凡生身为道神的直觉，他同醉道人毕竟是有些交集，交集产生的便是因果。
对于身影存在于过去未来的道神来说，某一刻有交集，那在过去未来的任何一个时刻，都可以产生交集，以此产生新的因果。
而现在，江凡生发现自己此前感受到的同醉之间的因果竟然断了，也就是说，醉当真是死了，而非是道神之落。
蓦然，江凡生心中萌生一个念头，醉道人或许并非是醉道人。
这一个念头升起，他的意识仿佛重新落回混沌之中，他望着万道并行的混沌，从中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深藏于混沌之中，原本不可视，不可明，现在仿佛有人帮他拨开了眼前的云雾，终于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什么。
若说这些隐藏在混沌里的东西是什么，其实也可以用道来描述，不过这道非是普通的道，而是道之道。
虚地之虚为大虚，道中之道又是什么。
不过，反世界里既然有大虚之所在，那正世里必然也有此等地界，只是正世里的此地被深藏难寻，眼下江凡生也不知为何，竟然看到了此处。
然而，江凡生无端知晓，若是自己不做些什么，那这正世之中深藏的地界会马上消失在他的感应之中。
毕竟江凡生的修为实际上并为能达到能可视此界的地步，眼下只是借助他物，非长久之视。
江凡生当机立断，他忽然翻手取出一物，抬手便往那处投了过去。
那物便是一块虚石，江凡生的反身借助同正身之间的通路，传递过来，正身借助那一瞬间对于那处莫名的感应，把这块虚石投了进去。
江凡生并不知道这块虚石能否助他定下对那处界天的感应，他只是下意识地如此做。
下一刻，他的意识瞬间回落，再也望不到那处道境了。
江凡生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地面上醉的躯体，心下仍旧有些难以平静。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通过这一具凡人遗留的躯壳，稍微望见混沌中的里面。
果然，醉这个人并非是眼前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醉道人或许也非是个普通角色。
最有可能的，是醉道人的境界已经超出了普通道神的境界，达到了眼下江凡生不可想不可知的程度，进入了那道之道的境界，只是因为某个原因，不得不分躯重入混沌之中。
这个原因也很容易猜到，或许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转天盘。
江凡生所在的这处世界，原本就应当是自己的道所化的隐世，而醉道人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很有可能是借助转天盘为媒介，同江凡生起了某些联系，从而得以进入其中。
说到底，江凡生认为眼下自己经历的一切皆是虚拟的，包括醉也好，清水也好，这些妖修也好，皆是他成道路上原本就应当会出现的角色，只不过自己未曾按常法成道，因此略过了这些，眼下只是补足这个过程，而醉可能是那个横插进来的外来者。
正思量间，酒神的声音打断了江凡生的思绪：“江兄，你当真没有任何办法了么？”
江凡生抬手按住醉的头颅，淡然道：“我且试一试。”
他身上忽然有股淡然缥缈的气息散发出来，若说之前身上就有一股飘逸出尘之感，现在整个人却是如同谪仙一般。
眼下江凡生动用的非是灵力，而是他体内的道神之力，江凡生以醉身上的气息为引，试图感应他背后是否另有玄机。
原本江凡生曾经直接感应过醉道人其人，却没有什么结果，他还未曾试过借助醉的气息感应道神。
江凡生在神识中牵连醉这个人，若是他确实已然亡了，那自然自己的力量落在空处，也算不上浪费。而若其中还有玄机，那或许还有些不一样的发现。
江凡生神思沉浸下去，默默勾连醉的意识，忽然，他感应到了一股别样的气息，脑海中一个形象正逐渐成型。
然而，那个模糊的形象只是微微挥袖，便消失在江凡生的神识之中。
道神皆以道相互联系，就比如金龙体内的那位道神，被江凡生拿捏到了气机，自然就可以同他在意识中对话。
而江凡生却不知道借助醉的气息牵扯到了什么，那人竟然可以强行断开道神间的联系。
天地夺真灵
不过，这缕气息象征着那位道神的道，只要江凡生望到了，除非是以什么眼下无法理解的手段改换，否则至少此人存身之地可以设法感应一二。
只是，江凡生并未曾再试图勾连这位道神，因为方才他细细感应了一下，仅仅是同那位道神气机交感片刻，他这具身躯里的道神之力就消耗了一小半。
如果说，对面乃是江凡生不可望，不可知的境界，就如同凡人无法窥见道神真身一样，若非对方以他可知可明的手段出现在他的面前，应当是无法窥望此人的，因此江凡生也不再试图尝试。
酒神见江凡生只是稍微接触醉的躯体，身上的气息立刻变得虚弱，不由有些着急道：“江兄，怎么样？”
江凡生摇头道：“不行，背后有某种我无法看透的变化藏匿其中，我应当是救不了他。”
虽说心里早有预料，但酒神还是明显极为失望，他颓然坐在地上，道：“果然，就算是江兄你，也无法逆转生死。”
江凡生从手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根毛笔，道：“生死乃天地常数定法，酒兄不必太过悲伤。”
酒神正色道：“我非是悲伤于醉的生命，而是悲伤于天地不仁，赐万物以生命，却又夺其根本。不至尊者的境界，我等又有什么分别？”
他望了望大殿中各色妖修，道：“诸位却不知，世界初生，天地赐多于夺，而后世界稳固，四灵出世，根本衰败，夺便多于予了。”
蛛玄面色颇有些不善，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等会和那些凡人一般，生机被天地夺走，寿元有穷？”
酒神道：“不错，这是尊者所言。”
众妖看向江凡生，后者缓缓点头道：“是，天地受侵于混沌，因此侵夺于生灵更甚，以弥补损耗。”
江凡生看了眼自己肩头上的朱雀，道：“四灵出世，便是预兆，千年内，诸位应当就可以感应到自己寿元尽头了。”
众妖面面相觑，江凡生从中看到的是些微的不信任。毕竟他们自成就元婴以后，已经逍遥万载，可有人告诉他们今后他们会像凡人一样老死，这些人心中自然是不信的，
酒神道：“我知江兄心有手段可以助我度过天地盘剥，还请助我。”
酒神一身力量皆来自于清水，平常可以以那个葫芦法器帮助收取流失的精气，然而葫芦破去，他一身力量时刻流逝。
再加上酒神又消耗了许多的力量，怕是再有半日，他就要死了。
江凡生提笔在酒神身上迅速地在酒神手臂上各画上两道神环，暂且止住了他体力灵气的流逝。
酒神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并不如原本的金龙强壮，但他是由纯净灵体塑造的身躯，实际上能够承受的神环应该比金龙要多。
而且酒神身上根本就没有生灵应该有的结构，甚至丹田气海都未曾有，因此对于神环的承受应当还能超出江凡生的预计。
不过，具体要在他身上加多少神环，还是需要细细考量，毕竟神环之术是加之在生灵身上的，而酒神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不算是生灵，说是器灵可能更准确些。
江凡生环顾四周，道：“今日便先散去吧。”
有大胆的妖修小心道：“大人，说我们过些日子就会开始被天地收取寿元，实在是很难让我等相信……若说是真的，那大人可有办法让我们躲避这天劫？”
江凡生颔首道：“有办法，但是你们需要先废去修为。”
“什么！”
那妖修面色一震，他心中考虑片刻，随后苦笑拱手，道：“大人请便。”
这些妖修生存有万年之久，他们自有撼天动地的力量，让他们放弃这等力量，还不如死了。就算是有些人心中对于江凡生的话持相信的态度，听到需要先废弃修为，也不由得强迫自己认为此事是假了。
江凡生见诸妖如此态度，心中自也明白一二，他负手走了出去，金龙和酒神也在后面跟了上去。
蛛玄缓步走到自己的住处，心里还在想着方才江凡生的话，平心而论，她认为江凡生自然不可能会欺骗自己，只是要是让她废去一身功行，却是怎么也不愿的。
她推门而入，随后面色一凛，今天她有些神思不属，竟然没有发现屋子里有人。
不过她接着发现，原来是黄风正坐在屋里，神色不由一松，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松开束发的丝带，有些疲惫地躺在床上，黄风看了她一眼，道：“刚回来……今天怎么了，我见你有些无神。”
蛛玄捻起自己的长发，道：“先不说这个，你事办的怎么样了？”
黄风道：“差不多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包裹，掷在地上，上面还贴着两张黄符，面带冷意道：“东西都在这里了，哼，动我们的孩子，必须要让那个妖妇付出代价。”
蛛玄微微撑起身子，眼眸也有红光：“你说能成么？”
“一定能。”黄风的话掷地有声：“先生如此厉害，加上现在尊者也成道了，收拾那妖妇易如反掌。”
二人皆沉默不语，过了许久，蛛玄方才开口道：“老黄，今天大人说了些事情。”
蛛玄把方才酒神和江凡生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黄风，而后道：“对于阵法一道，再复杂的东西我也能解的清清楚楚，但是这种事情，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一向有主意，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黄风大王肯定地说道：“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就去去找先生，而后废去道法，让先生为我们行那避开天劫之术。”
蛛玄白了他一眼，道：“你舍得这一身修为？而且，万一大人在骗我们怎么办？”
黄风摇头道：“你想想金龙，他怎么混在先生身边的？可能就是这避劫之术的原因，我相信，先生是不会骗我们的，也没有这个必要。
要是那妖妇真的来了，和先生争起来，难说先生这具躯体能不能还能留存下来……所以，我认为要尽快，今天晚上我们就去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