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密议谋反
(); 莽古尔泰随即将自已的两名亲信爱将屯布禄和爱巴礼唤至以殿中。
听完脸色阴沉的莽古尔泰诉说后,两人皆不觉身上冷汗涔涔,面色大变。
一脸粗豪之色的左梅勒额真屯布禄颤声而道:“没想到竟有贼人如此构陷我正蓝旗,实在阴险歹毒之至!”
脸上两条交错可怖的刀疤的右梅勒额真爱巴礼狠狠地砸了一拳在自已大腿上:“定是有人要陷害旗主大人,竟使出这般毒计!”
莽古尔泰面无表情,冷冷说道:“事已至此,后悔无益。屯布禄,你速去开原城,通知我姐姐莽古济格格和姐夫琐若木贝勒,爱巴礼,你立刻去通知我弟弟德格类,让他们得到消息后,便立刻到我府上来议事。”
二将伏跪打扦:“请旗主放心,奴才这就去请。”
莽古尔泰缓缓地踱步至窗前,一脸阴郁,有如外面大雪飘飞的天气。
二天后,姐姐莽古济与姐夫琐若木,以及老奴的第十子,莽古尔泰的同母弟弟德格类,一同到达莽古尔泰的府上,莽古尔泰随即一间密室内,设宴款待。
洒过三巡之后,莽古尔泰忽然双眼泛红,语气哽咽:“姐姐、姐夫、德格类,今日一宴后,恐再难与各位欢聚。”
三人闻言皆大惊,忙问其故,莽古尔泰便将自已被构陷勾结明军偷袭海堡之事和盘托出,并将额弼纶的密信与那些明军标语一一传给三人观看。
莽古济、琐若木、德格类三人看毕信件与标语,皆面如土色,每人脸上都是不可置信的震惊与惶然。
“去年大凌河之战,我因军伍指派一事,与老八产生口角。后因口不择言,又露刃相逼,终致与本来就对我心怀颇测的老八,发生正面冲突。却万万没想到,时间已过了一年,他竟然还绝不肯谅解我,定要至我于死地方罢休!”莽古尔泰仰头长叹,一脸恨恨之色。
一旁的面貌与莽古尔泰颇像,神情却更加精悍的德格类,脸色阴沉的说道:“哥哥当日实欠妥当,竟连”爹个鸟”这般粗语都敢对老八说,又欲对老八露刃挥刀,实实欠妥之至。若非当日我出拳将你击出大帐之中,你早被老八的一众侍卫当场格杀了。”
莽古尔泰一脸涨红,他懊悔地说道:“此事我日日悔之,然已发生,多说何益。现在我遭人如此陷害,该当如何是好?”
容貌富态气质雍和的姐姐莽古济,一脸神色黯然地插言道:“可恨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何人欲陷害于你,我等在明,小人在暗,这才是最让人心忧。”
莽古尔泰咬牙道:“这一点,亦是最让弟弟无奈,这等背后煽风点火的小人,最是难知又难防。”
德格类突然插言道:“此人居心阴险颇测,他知道,现在我哥与老八隔有深隙,这一横加挑拔,纵我正蓝旗无甚把柄可抓,但老八定会深疑不已,如此,我正蓝旗危矣。”
莽古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低声说道:“会不会是代善或济尔哈朗等人,暗中将我弟与老八有隙之事告诉明军,然后又嫁祸给我正蓝旗?”
莽古尔泰盯着姐姐的双眼,沉声道:“姐姐说得没错,确有可能。这两个家伙,眼馋我正蓝旗的牛录人口也不是一天两天,老八已从我正蓝旗夺走了五个牛录,老二与老六肯定也是想分一杯羹。”
德格类轻轻地摇了摇头:“哥哥,凡事不可妄自揣度,你怀疑他们,却无实据,如何在老八那里说得过去。况且,不管是不是他们设计陷害,老八也肯定视之为又一个打击你的好借口。这才是整个事件当中最可怕之处。”
莽古济想了想说道:“那我们赶紧向老八报告此事吧,德格类你现在担着户部主事,老八对你还算信任,也许,由你向老八说明情况,可能会得到他的原谅。”
德格类斜了她一眼:“姐姐纯粹是妇人之见,这种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岂会如此轻易弥合!我们与老八之间的猜忌与裂痕又非只是一日两日,我若代哥哥去向老八求情,老八只会疑心更重,可能表面不作声色,但在内心定会更加认定是我们早已组成一伙,勾结明军欲行不轨,我等终难逃秋后算帐的一刀。”
莽古尔泰涨红了脸,一脸横肉颤动:“那怎么办!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反了!”
莽古尔泰沉声吼出的这句话,让一直未参与谈话的姐夫琐若木大惊失色,手中的汤羹几乎掉地。
琐若木心中突然极度懊悔,这位蒙古傲汗部的贝勒,半点也没有继承祖先那骠悍勇猛的血液,反而是个极其懦弱胆小的人。他原本以为和自已的第二任妻子莽古济来这里,只是参加莽古尔泰的一次普通家宴,却没想到,在这里听到这番越来越让人心惊肉跳的谈话后,才知道自已已被妻子绑上了贼船。
“莽古尔泰,你行事万万不可冲动,定要慎重行事啊。”琐若木语音颤抖,满含深深地恐惧。
莽古尔泰鄙夷地扫了一眼这位胆小如鼠的姐夫,冷哼一声:“我现在已将老八彻底得罪,与其日日活于忧愁恐惧之中,最终还是让他来杀我等,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老八给除掉,夺了汗位,方可彻底免我等之忧。”
琐若木闻言,面色更是惨白如纸,他苦着脸,不敢吭声也不敢再喝汤,可怜兮兮地拿着汤羹发抖。
此时的莽古济反而冷静下来,她冷冷地对莽古尔泰说道:“这等大事,弟弟万万不可莽撞,需要仔细想好。”
德格类也低沉而道:“哥哥,此事事关重大,需得小心行事,你要想好,这可是成则一步登天,败则全家覆灭九族株灭之路啊。”
莽古尔泰双眼愈发变红,眼泪不知不觉地悄然落下:“我不杀他,他必杀我,我哪里还有路可退!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而争之。愿诸位至亲助我,大事若成,我定将高官厚赐重谢各位。”
莽古济也流泪了,她轻轻地拍了拍莽古尔泰的肩膀,柔声而道:“弟弟,你放心,姐姐一定尽力助你。”
德格类低着头,脸色越发阴沉,终于还是缓缓地说道:“哥哥既已定了心事,弟弟我当全力以助哥哥。”
琐若木没有说话,只是双眼呆呆地望着窗外,一脸呆滞之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三人转头望向琐若木,琐若木方从迷思中回过神来。见三双阴寒的目光正定定地射向自已,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连忙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莽古尔泰你既有心夺位,姐夫虽无能,但若能有帮忙之处,定会尽力。”
莽古尔泰回给他一丝冷笑:“姐夫勿忧,有你这个表态就够了。”
琐若木低头哂笑,心下却暗恨不已。
随后几个人开始议定行动计划,经过好一番反复的商讨,最终决定的计划如下。
首先,由德格类向皇太极禀告,说莽古尔泰现已知悔改,故请皇太极至莽古尔泰家中赴宴。宴会时,事先埋伏五十名刀斧手于外间,若皇太极前来,则在其酒中下毒,将其鸩杀,若其发觉不饮,则刀斧手齐出,将其砍杀,随后,调发兵力直取皇宫,夺取汗位,昭告天下。如果最终这个计划不能实施,则率领正蓝旗全部兵力,撤退到琐若木所在的开原城中固守称王,开原城高大坚固,当可长期稳守,到时自已再暗中拉拢皇太极的反对者,最终要将皇太极扳下汗位宝座。
四人起身至一间更加隐密的佛堂之中,对着佛像歃血盟誓。
莽古尔泰双手合十,跪于佛像之前,泪珠滚滚地立誓道::“我莽古尔泰,天命汗第五子,三大执事贝勒之一,现已结怨于杀父夺位谋害兄弟的伪汗皇太极,现吾立誓,必将铲除伪汗皇太极,以报父汗之仇,以正国之序统。现有皇姐莽古济,姐夫琐若木、皇弟德格类同襄共助,共谋大举,以昭国事。尔等助我,事济之后,如视尔等不如我身者天地鉴之。”
莽古济、琐若木、德格类皆低头立誓:“我等愿齐心襄助莽古尔泰夺得汗位,此言一出,覆水难收,如不践言,天地鉴之。”
言毕,莽古尔泰咬破中指,血书盟誓内容于绢帛之上,随后于佛像前焚烧。
熊熊燃起的火焰映照着四人表情各异的脸,脸沉如铁的莽古尔泰将粗大的右手一伸,三只右手紧紧地搭扣在他右手手背之上。
。。。。。。
沈阳,盛京皇宫。
清宁宫。
一个头戴大毛本色貂皮缎台正珠蛛预冠,身穿绣二色金面天马皮金加貂皮五爪黄龙褂,腰间束金带头线钮带挂带挎,脚穿青缎毡里皂靴,端坐龙椅之上的人,就是此时的天聪汗,皇太极。
皇太极,奴尔哈赤第八子,母亲为叶赫那拉·孟古哲哲,此次登上汗位已有六年的他,正好41岁,正是春秋鼎盛年富力强之际。
《清史稿》记载,皇太极身体高大健硕,几乎有1.95米高,力气极大,他作战的所用的硬弓,满朝将领再无人能拉开。此人智勇双全,多次在对明军和对蒙古作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在经过长达十多年的精心谋划后,成功登上了汗位的宝座。今年又扳倒了长期一同执政的大贝勒代善和三贝勒莽古尔泰,终于实现了自已独揽政权的多年宿愿。
在莽古尔泰等人在家中密谋之日,皇太极于清宁宫中单独召见了一身肮脏与血污的达尔襄。
一脸阴沉的的皇太极端坐于龙椅上,拿着那些明军标语的手却在不住地颤抖,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龙阶之下,达尔襄拜伏于地,不敢稍有动弹。
“你之所说,可是属实?”皇太极的话语,冰冷而威严,充满了一种钢铁般的坚硬与威压。
“奴才所说,句句属实,若不是正蓝旗的额弼纶与明军勾结,明军如何得知我此时堡中兵力空虚。我等与十倍之明军苦战多时,额弼纶迟迟不发援军,坐视我军败亡。贼子野心昭然若揭,请大汗为我屈死将士伸冤啊!”达尔襄声泪俱下,哭拜于地。
只是这个看起来义正辞严的达尔襄,所说之的话,前一句完全是猜测,后一句则全是编造。
皇太极冰冷地眼光凝视着趴在地下哀哀痛哭的达尔襄,脸上神色,亦是外面天气一般,越发阴沉寒冷。
“你先下去,待本汗查明事情原委后,再做处置。”皇太极的话语,依然有如钢铁一般不带任何感情。
达尔襄起身,打扦行礼,抹泪而退。
清宁宫中空无一人,白云雕龙银火盆上炉火正在噼啪作响的烧着,窗外,清冷的寒风在窗外不停呼啸。
皇太极缓缓起身,这些年,他身体胖了不少,史书上说他至少有体重130公斤,只有极其强健的马匹才能承受住他的重量。这个大胖子微微摇晃地走下龙阶,于火盆旁站定,出神地伫望窗外。
此时,已是黄昏。
这位天聪汗,突然想起了幼年时,在赫图阿拉的雪夜,父汗奴尔哈赤带着自已和一众兄弟,在新搭建的楼屋中烤火说笑的情景。
兄弟们将捡拾到的松子在炭火下烤熟煨吃,互相说笑取乐,常常为争一粒松子打成一团。而父汗奴尔哈赤则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打斗。
哥哥褚英总能抢到最多的松子,而7岁的皇太极常常一粒都抢不到。他向褚英讨要,被褚英一拳打倒在地。
一颗热烫的松子塞在他手里,皇太极抬起头,看到是12岁的哥哥莽古尔泰的笑脸。
“台吉(皇太极小名),给你吃吧。”莽古尔泰一脸真诚的笑容,有如温暖的炉火,温暖了庶出无同母兄弟,母亲一生只是个无权无势侧室,可怜孤苦的皇太极那幼小的心灵。
这么多年了,自已还是忘不了这一幕。那句“给你吃吧。”的温暖话语,似乎仍在耳边回响。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兄弟之间那真挚的亲情越来越稀疏,彼此的勾心斗角互相陷害却是无日不有。现在,这位给过自已童年温暖的五哥,竟与明军相勾结,要对自已行之不轨。
皇太极坚毅的目光中突然有泪光闪动,但随即而逝,又是满满的冰寒之色。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密侍跪在他的面前,接受了秘密调查此事的命令。
“若事情紧急,可不需禀告本汗,即时诛杀莽古尔泰。”天聪汗皇太极的语调比外面的冰天雪地还要寒冷。
第九十章 凯旋献捷
(); 在后金内部正暗流汹涌争斗升级之际,李啸全军经过了5天的海上航行,一路顺利地回返到高龙堡东边的海岸。
李啸全军到达海岸时,正是上午辰时,这一天难得地出了太阳,冬日的暖阳在澄蓝如洗的天空中,露出了明丽的笑脸,似乎也在为海岸上士气高扬,人声沸腾的得胜军兵们高兴喜悦。
半个多时辰后,牺牲军兵的尸体、敌兵首级、所缴获的财宝、粮草、军械、马匹等等统统搬下了船,各名喜气洋洋的军士重新列队,准备回返高龙堡。
李啸准备的很仔细,在回来的路程上,已把所斩获的113名鞑子首级用右灰硝好,并放在船上干燥避风处保存。现在运下船后,李啸检查首级,发现个个完好无损,心下极为欣喜。
每个鞑子首级都是李啸极其爱惜之物,因为这些首级都是将士们用鲜血和性命换来的,是全军血战所得的奖励,也是全军发展壮大的铺路石。
李啸当场付清了另外的600两银子给蔡守,蔡守略作谦让便欢喜收下。李啸随之又邀请其前往高龙堡,蔡守以多日远离登州商铺,心下不放心为由婉拒。李啸留客不住,便再次谢过蔡守相助之恩,让其带着两条商船离去。
李啸让水师总头马屿带全体水师成员过来,温言勉励了一番后,发给马屿赏银30两,水军每人赏银5两,并给他们每条船配上多达数月的粮草。
马屿眼中满满都是感动,他单膝向李啸跪地行礼:“李百户如此重赏水师,马屿代全体水师兄弟深谢百户之恩。”
李啸轻轻将他扶起:“马总头不必多礼,水师为我下一步要重点发展的部队,马总头还要愈发尽心才是。”
马屿还未回话,李啸又低声说道:“马总头,你等暂在此处海岸驻扎,等我回高龙堡后,再拔40名辅兵于你,每条船分10名,作为新的水师兵力补充,也可让新组建的水师军心更加稳定。马总头,你务得好生关注原先的各名水军动态,如有异心,可不禀我,紧急处置。”
马屿拱手沉声言道:“李百户所虑甚是,马屿谨记于心。”
李啸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待辅兵上船后,你便带全体水师返回原先你等驻扎之基地,等我下一步命令。”
马屿闻言忙道:“水师全凭百户大人安排。我水师一般皆由信鸽联系,我留下两羽健壮信鸽在此,李百户若有命令,写成纸条绑于鸽腿带给我便可。”
李啸笑道:“此法甚好,马总头此番回去,要好生整顿水师,务必让其成为我李啸军中精锐。”
马屿大声回答:“马屿定竭尽所能,不负百户之托。”
李啸安排好了水师事宜,便率领全军,押着所得首级、财宝、粮草、军械等物,排成整齐的行军队列,向高龙堡进发。
欢喜灿烂的笑容,壮盛嘹亮的军歌,让整个回堡部队充满了勃勃生气。
马踏金镫响,人奏凯歌还。
换了一身紧身便装的吴之菡,与李啸并肩骑马而行。这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给李啸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姑娘。此刻,却象一只温驯的小鹿一般,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偶尔抬头看了看犹自沉思不已的李啸,眼眸之中尽是爱慕与崇敬的神色。
午时中刻,全军返回高龙堡。
将所得的首级、财宝、粮草、军械等物分别入库后。李啸下令,给全体牺牲的军兵进行火葬及迎灵入祠仪式。
如李啸所预料的那样,在往复颠簸的航海返程路上,尽管徐肃带着全体医疗队成员尽心救治,但30多名重伤员基本全部死去,轻伤员亦有好几名因感染加深而过世。这样,李啸军这次“虎啸辽东”奇袭计划中,牺牲的军兵达到了102人。
战争,从来便是残酷而血腥,尤其是与号称当时冷兵器顶尖部队的后金鞑子交战,更是如此。这一比一交换比的战损率,已是颇为难得。
结束战争的唯一方法,便是以战止战,别无他途。这一点,李啸军全体军兵都明白。
“。。。。。。汝等英灵尚在,祈祷必闻:随我旌旗,逐我部曲,各认本乡,受骨肉之蒸尝,领家人之祭祀;莫作他乡之鬼,徒为异域之魂。汝等生为人杰,死为鬼雄,我当使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用兹酬答,以慰汝心。想宜宁帖,毋致号啕。聊表丹诚,敬陈祭祀。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一脸沉痛之色的李啸致完祷词,总共102名牺牲将士的尸体分别摆放在草堆上,能熊的烈火燃起,半个时辰后,这些忠勇将士的尸骨,渐渐化为洁白的骨灰。
忠烈祠的两句守祠人员带着几名辅兵,沉默地将骨灰装入骨灰盒中,随后一并埋放在城外,与上次与陈友德残部作战牺牲的将士骨灰盒埋在同一地点。这些骨灰盒上都写了亡者姓名、军职、乡籍,并且均作了防水防虫处理。李啸要求,到时回返安东卫马耆山时,也要一并带回安葬。
另外,牺牲将士的名字均已被记录,明天便要去杨家店或孙喬镇等处制作牌位,放入忠烈祠中祭祀。
在骨灰安葬的过程中,一些家属开始嚎啕大哭,为自家在此次交战中牺牲的儿子、丈夫、或兄弟而悲痛万分。
一名妇人带着一名不到十岁的的男孩,死死地抱着一个骨灰盒放声大哭。一名辅兵走过来,欲从她手中接过骨灰盒,妇人犹自嚎啕痛哭,死也不肯放手。
李啸一眼瞥见,骨灰盒上写着一个名叫岳城的名字。这名牺牲的军士,正是当日与一名鞑子拔什库同归于尽的枪兵前队副队长岳城,也是本次“虎啸辽东”奇袭计划中牺牲的军职最高者。
这名妇人是他的妻子,那名孩子,则是他的唯一的血脉遗留。
枪兵前队队长杨振泪如泉涌,李啸和枪兵哨长雷傲亦是满含热泪。
祭拜与安葬仪式完成后,李啸宣布,每名牺牲战死军士,每人一律发抚恤银子20两,伤兵每人发抚恤银子10两,另全部参战将士无论生死,每人赏银10两,队长与哨长每人赏银30两。全部赏银于回安东卫后下发。
“万胜!”
“万胜!”
“万胜!”
满含热泪,心中被巨大喜悦与深切哀伤互相交织的全体军兵,激动地挥舞手臂,用尽力气大声喝喊着口号,向前面正凛凛站定的最高指挥官李啸致敬。
随后,全军开宴,刘扬壮已带后勤队将丰盛的筵席做好。淌汁流油的肥厚猪排,厚实大馅的酸汤水饺,完整的香菇炖鸡,大条的红烧带鱼,切成细末的红丝雪里红腌黄瓜等等,一道道让人垂涎的美食往一张张大方桌上摆去。
参加本次作战的军兵们被安排坐于上头的桌席上,按兵种队次分桌围坐,以示尊敬。而堡内其他未参战人员与战兵家属,则在下首亦开桌摆席,全堡全体人员一同欢庆这次难得的胜利。
李啸亲自带着各名将领给每个桌上的将士们敬酒,他给参战的将士敬酒最多,尤其是受伤的军士,李啸更是连连回敬。很多人都注意到,这名豪气十足,朗声说笑,大碗痛饮的百户大人,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隐隐闪动。
李啸在饭前安排了一事,就是让未参战的枪兵后队队长关质,挑选出40名辅兵,在宴会之后,让关质带着这40名辅兵,前往高龙堡东面停驻的水师处,由水师总头马屿安排他们分别上船。
这场宴会一直开到天黑方结束,全体军兵酒饱饭足,鼓腹欢笑,尽欢而散。
是夜,李啸大醉。
其实他酒量极好,难得一醉,但今天在这欢庆的氛围中,这位百户官有敬必饮,终于倒在了全体军兵的车轮酒战之下。
在围观军兵的掩嘴窃笑中,吴之菡扛起喝得大醉满面赤红的李啸那粗壮的身体,准备带他回房休息。这个姑娘嘴里嘟囔连声,不停责备喝得太多至不省人事的李啸。她奋力地将李啸扛回他自已的房间后,在开始的一段时间内,外面的人犹能听到吴之菡在房间斥责李啸的声音,后面烛光熄灭,便再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了。
只有一轮明亮的圆月高挂于清冷的天际,静静地照着陷入沉寂的高龙堡。月光柔柔,有如一首无声的歌谣。
。。。。。。
次日清晨,李啸从朦胧中醒来,发现头枕在自已臂膀之上的吴之菡犹在酣然而睡。
李啸轻轻一笑,低头吻了一下她诱人的嘴唇,小心地将她的头移放在枕头之上。随即着衣下床,出门而去。
外面,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已在等他。
这是昨天回来的路上,李啸便与几名将领议好的安排。
今天,他们将去登州大营报告这次渡海作战成果,此时,上官云杰已排了一辆马车将那些鞑子首级和两柄镶黄旗官纛装好,就等着李啸率队出发。
寒风又起,天空阴云满布,宽阔无人的官道上,李啸等四人在前面打马前行,后面几名辅兵驾乘着那辆装满了用石灰硝好的鞑子头颅的马车,紧跟而行。
“百户,这次斩了这么多头颅,你升千户都绰绰有余了,我们也可以都跟着升官了吧,哈哈。”张行猛大笑着说道。
“就是,朝廷赏格规定,一个鞑子头颅赏银50两,这下,几千两赏银又到手了,真他娘的爽。”雷傲同样一脸喜悦。
“那是当然,朝廷自去年在大凌河大败以来,大明官军皆畏鞑子如虎,现在我军阵斩了这么多鞑子首级,朝廷肯定会大喜非常,定会另有重赏。”上官云杰双眼放光,脸上满是憧憬的笑容。
李啸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他知道,依大明军功制,领军军官,有把总、千总领官军三、五百人者,部下斩获奴贼十名颗,着升实授一级,每加十名颗,加升一级。共升三级为止,二级实授,一级署职。而每个鞑子头颅除有50两银子赏银外,还有额外的奖赏银子和绸缎。
也就是说,李啸其实只要斩获首级三十颗,就可以连升两到三级,足以升到千户,如果上面有人,甚至升到副指挥使同知也是有可能的。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猜测。李啸心下一直在思虑的,就是现在共斩下的113颗鞑子头颅,上面将会如何重新分配。
毕竟,这巨大的战功与荣誉,足以让每个官员和将领都会动心,他们决不会让李啸一人独享这份如此巨大而难得的战功。现在的大明官军中,论打仗,可能没有几个人有本事,但论争功与内斗,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
甚至有极端一点的,上官会把下属功劳全占,辛苦作战的将士一份战功都得不到的情况也是有的。
李啸在路上思虑良久,心下想定了一个主意。
三个多时辰后,李啸等人入得登州大营。
张行猛等人注意到,登州大营中,每一个看到他们的将领或士兵,都用一种惊惧到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那满满一车面容狰狞的鞑子头颅。
他们的眼神让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人很受用,走路都不觉愈发抬头挺胸。
李啸一行人,直接走向吴三桂的行帐。
这是李啸仔细考虑过的主意。
吴三桂热情接待了李啸等人,看到李啸那满满一车鞑子头颅时,他的眼神满是惊讶与敬佩。
“昨天义父问过海商蔡守,已知李啸你这次突袭鞑子海堡大获全胜,登州各营皆是惊讶佩服不已。今日一见,却未曾想到李百户你们斩获如此之丰,吴某着实敬佩不已。”吴三桂验看了一番头颅,又满怀心思地抚摸了一下那两面镶黄旗官纛,真诚而感慨地说道。
李啸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本次作战,不是吴将军与李某一同而去的吗?”
吴三桂一怔,一时不明李啸所说是何意。
李啸笑着低声说道:“李某欲将其中三十颗头颅送给将军,也许,将军可凭这份战功,将你父亲吴襄将军从牢中救出来。”
吴三桂闻言大惊,一时间象被雷击了般怔住。随后,他反应过来,一脸激动的潮红,面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双眼瞬时满泛起了点点泪光。
“李百户盛情,吴某代老父与小妹感铭深谢!请李百户受吴某一拜!今日之厚恩,吴某来日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吴三桂猛地单膝跪地,向李啸拱手致礼,语调哽咽而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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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头颅分配(上)
(); 李啸笑着扶起感激不已的吴三桂:“吴公子不必如此,你是我在这登州大营中最好的朋友,李某不帮你,复帮何人乎?”
吴三桂起身再致谢意,随后沉声说道:“李啸你先别去见朱大典和刘泽清等人,还是等我义父回来后商议后,再做决断不迟。”
李啸笑道:“李某正有此意,却不知高监军在登州营中否?”
吴三桂道:“义父现在营中点检粮草,约摸要半个时辰方回其帐内,等其回来,我带你们前去见我义父。”
李啸拱手道:“谢吴公子安排。”
半个多时辰后,吴三桂带李啸等来到了高起潜帐门前,吴三桂先行进入帐中通报。很快帐内传出一声小太监的尖声喝喊,传李啸等人入见。
李啸等人进得帐来,高起潜正在帐中上座高坐,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上,那细眯的三角眼中满是热切的目光。
“安东卫百户李啸拜见监军大人。”李啸半跪行礼。
张行猛等人也连忙跟随李啸行礼。
“快快起身,诸位不必多礼。李啸,你这番远征辽东,端的大胆。听长白说你斩得113名鞑子头颅,咱家着实佩服得紧。”高起潜从座上弹地站起,大笑着走到李啸面前,将他虚扶了一下,李啸随之起身。张行猛等人亦随之站起。
“闲话休说,快带咱家去验看头颅。”高起潜微笑说道,脸上却有一种看不透的神色。
李啸心下一动,知道其定是怕自已虚报战功,甚至杀良冒动,故定要堪验一番才放心。
“装头颅之板车就放于帐外,请监军大人验看。”李啸谦恭而答。
高起潜带了一个熟识鞑子头颅的太监,在那一堆头颅之拔拉翻看了许久,李啸听得那名太监低声向高起潜禀告:“禀公公,这些首级发辫皆是久剃,脸型亦皆东虏模样,确实皆为真鞑子头颅。”
高起潜青白色的脸上,肌肉不觉跳动了一下,随后又恢复了李啸熟悉的笑容。
“且带三位壮士去偏帐休息,我有要事单独与李百户相谈。”高起潜淡淡地说了一句,着一名小太监带张行猛等人入偏帐。
“了不起啊,李啸,你一个小小的百户,竟敢渡海去攻击鞑子的海堡,还能获得如此大胜,真真后生可畏,英雄出少年哪。”高起潜复与李啸同入大帐中,一脸灿烂笑容的他,对李啸是一句又一句地夸奖。
“监军大人谬赞,李啸何以克当。”李啸依然一脸谦恭。
他这副不居功的谦虚模样让这个大太监很受用。他以一种欣赏的语气说道:“李啸,你很不错,辛苦奋战得来的头颅,竟能如此大方地送三十颗给长白,足见你为人赤诚,心地宽广。你既如此,咱家却也不得让你白白吃亐,这番军功上奏,咱家也要写上一份给皇上,相信皇上见到大明官军中有如此能战之士,如此能战之军,定会龙颜大悦啊。”
李啸心下暗喜,他连忙又半跪致礼:“李啸得监军大人如此抬爱,诚惶诚恐,定当厉兵秣马再立新功,以谢监军大人之恩德。”
高起潜又将他虚扶而起,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失了,他用一种郑重的语气对李啸说道:“李啸,你可知,按朝廷的升赏条例,你最多只有三十颗头颅便升到头了。虽说你已赠30颗头颅与长白,但还有53颗头颅要分配。如果将这53颗头颅全算在你头上,也不可能晋升到更高之位,故有白白浪费之嫌。另外登州大营中,其他将领对这些鞑子头颅都亦是眼馋得紧,自是不乐意你这般做为。。。。。。”高起潜沉吟了一下,又抬头说道:“李啸,你自已可有甚想法?”
李啸拱手而道:“全凭监军大人裁夺,相信监军大人会给小的一个妥善安排。”
高起潜大笑道:“李啸你很会说话,不错不错,既如此,那剩下这53颗头颅便由咱家来处置,你放心,总不会让你吃亐便是。”
李啸又低头致谢,高起潜对旁边的小太监低声说道:“去唤巡抚朱大典大人与总兵刘泽清大人来帐中,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很快朱大典与刘泽清匆匆而来。
高起潜将李啸这次奇袭辽东简略地向朱大典与刘泽清两人说了下,随后转入正题:“两位,现在这些鞑子首级,两位看看应如何分配?”
朱大典与刘泽清面面相觑了一下,两个人都脸色骤变,甚至还有抑制不住的恼怒。
尤其是刘泽清,他狠狠地扫了一眼一脸谦恭状站在一边的李啸,心中将李啸骂了个狗血喷头。
他娘的!这算是个什么事!李啸你纵然立了泼天之功,但老子才是你的直接上司,而你作为自已的直接下属,如何可以不先禀告自已,却直接去报告这死太监,这还有没有王法与军纪了!
刘泽清紧紧地捏着自已的虎口,才控制住情绪。未让自已对李啸当场发火。
帐中突然一阵奇异的沉默。
朱大典首先打破这压抑的寂静,他沉声答道:“朱某愿先听高监军之意。”
高起潜冷冷地眼光扫到刘泽清脸上,刘泽清恨恨地咬了咬牙,也低沉地回道:“刘某请高监军示下。”
高起潜冷笑一声道:“咱家之意,是留给此次作战得有殊功的吴三桂与李啸各三十颗头颅,余下的53颗头颅,另留30颗给来援的辽东兵马,余下的20颗嘛,就留给二位了。”
高起潜话音刚落,刘泽清腾地站起,他一脸通红,额上青筋暴涨,他急急地喊道:“监军大人此举,在下认为不妥!李啸已划为我之部下,故其所立之功,本将自当分润大部才是。如果只留20颗首级于我等,恕刘某难以从命!”
刘泽清愤然拱手而立,高起潜青白色的脸上顿时大现不快,这时,一旁的朱大典也站起身来,向高起潜略略地拱了拱手说道:“朱某亦认为高监军此举欠妥,李啸之军本是我山东兵马,所得之军功自当大部属我山东将士,更如何可与那未出分毫之力的辽东军兵,若监军大人执意如此,则在下恐山东将士心下不服啊。”
帐中静得连掉一根针都听得到。
高起潜脸上恼怒之色满满皆是,他冷哼了一声:“那依朱大人之意,这鞑子首级要如何分配才好呢?”
他刚说完,刘泽清在一旁立刻抢话道:“依刘某看来,至少要留80颗首级于我和朱大人,李啸与吴三桂则分留余下33颗头颅,辽东兵马毫无微功,不得分润。”
刘泽清急不可待地说完,高起潜顿时脸色煞白,一旁的朱大典亦吃了一惊,心下暗想:“这个家伙倒是莽撞,想到什么说什么。”随即他心中一喜,有了这个急切强出头的刘泽清,自已的话应该会更被这太监重视了。
朱大典轻咳一声,缓缓说道:“监军大人爱护部下之心,在下亦是称赞不已。这样吧,依在下之见,不若我与刘总兵留60颗头颅便可,余下的53颗头颅,由高监军安排便是。”
朱大典一脸温和地笑容望向高起潜,他暗自认为,这个分配方案,于情于理,都算是照顾周全了。
高起潜气得瑟瑟发抖,他刷地从座位上站起,用一根颤抖的手指指向朱大典刘泽清二人,那尖利刺耳的声音猛地响起在大帐中。“你们两人如此贪渎下属之功,真真不知廉耻!你们若有本事有胆量,也带兵去辽东打鞑子啊,你们若能砍得鞑子首级回来,咱家一个不要,全部归给你们!”
第九十二章 头颅分配(下)
(); 朱大典的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一张瘦脸开始涨红,心头的怒火也腾腾地窜起。
哼,你这死太监,如果不是仗着皇帝的宠信和这个监军身份,敢这样对我一省大员说话么?现在竟敢对我发火,真真狗仗人势。
朱大典向一旁的刘泽清瞥了一眼,发现他同样是一脸几乎无法控制的怒容。
刘泽清按捺不住愤怒吼道:“好!我等分不分首级先两说,那按高监军的说法,有功才可分得,那辽东军兵此战更无丝毫功劳,又有何资格发得首级,难道高监军要借此机会收买人心不成?”
朱大典脸露一丝冷笑:“辽东军兵与我山东兵马同为朝廷官军,同样在此地奋力而战,高监军何太厚此薄彼?李啸为我山东兵马,我等为其上官,理当分润,分多分少另算,但辽东军兵要来分润,恕朱某实难同意。”
高起潜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他手颤抖地指着朱大典与刘泽清,嘴唇哆嗦:“你们,你们竟敢与我朝廷监军顶嘴!好,待我奏明皇上,请陛下来论个公道。。。。。。”
眼见得高起潜开始说出斗气话来,朱大典与刘泽清两人几乎就要与高起潜翻脸之际,李啸站了出来,平静地说道:“几位大人别争了,这样吧,李某自已只留下20颗头颅便可,另30颗给一同作战的吴将军,剩下头颅,我看,就给朱大人和刘大人吧,不过,要花点银子来买。”
朱大典和刘泽清听到李啸将剩下的63颗头颅留给自已时,心中正在大乐,忽听得李啸接下来说要他们用银子来买首级,都几乎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这首级竟然还要自已花钱来买?
这李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泽清怒喝道:“李啸,你把这军营当什么地方了!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吗?这首级也能由你买来卖去,真是堪称奇谈!”
朱大典也摇头叹息:“李百户,你太年轻,恁不晓事。这首级乃军功评定之物,如何可以插标论价,我大明朝开国至今,都未听过如此奇闻。”
李啸冷笑道:“两位大人,你等也知道,这鞑子首级乃是我军于冰天雪地中血战得来,我上百名军士战死辽东,方斩得这些鞑子首级。两位大人袖手高坐,便欲凭白得到这些首级,这天底下岂有这般便宜之事!”
李啸转头望向高起潜,这个刚刚被刘泽清与朱大典联手抵制,正气鼓鼓的大太监,看到李啸暗示的眼神,突然明白了过来,他在座上喝道:“李百户之话,亦有道理。这些首级皆李啸军兵血战所得,你两人若是想白得这些首级,却是不成,咱家也断不能同意。”
李啸向朱大典与刘泽清拱手致礼:“请两位上官体谅李啸的难处,李啸也需对本军将士作个妥善的交待,牺牲将士与受伤官兵亦需银钱抚恤。”
刘泽清犹自冷笑:“那本官若是不给钱呢?”
“那这些首级你们一个也别想得。”李啸平静地回答,随后他转头笑着望向高起潜:“相信高大人会向皇上明言此战经过。”
李啸心下暗叹,朱大典,刘泽清,你们这两位不知道搜括了多少金银财宝的高官,在我这样一个百户官面前摆官架子也罢了,竟还如此贪婪,起了欲要强夺之心,实实让人可笑又可鄙。老子若是没有依靠,自然随你等欺负,但现在你们也该好好想清楚老子身后站的是谁!
听完李啸的话,高起潜脸上立刻浮起了深浅莫测的笑容:“那是自然,据实上奏是咱家的本份。”
刘泽清脸上顿时气泄,胸口却因极度的愤怒而起伏不平,他死盯着李啸的眼神有如刀子,恨不得把李啸大卸八块。
朱大典眼神复杂地看着犹是一脸平静的李啸,心下却在暗叹,没想自已今天,却落在李啸的算计之中。
现在的朱大典基本上看清了李啸的路数了。
最开始,他将这三十颗头颅赠于吴三桂,除能有效拉拢这个辽东的实力派外,也等于是讨好了吴三桂的义父高起潜,故这死太监愿意出面来为李啸争取利益。另外,那李啸估计也已想道,高起潜私心极重的分配方案定会遭到自已和刘泽清的反对,所以在场面陷入僵局之时,他才假装好人地出来打圆场。现在提出这般条件,有高起潜在上面力挺,那么,自已除非不要军功,否则只得乖乖按李啸的意思去办。
原本自已想凭上官权力硬夺李啸的首级战功的做法,是行不通了。不然,高起潜的一封奏本,足以让自已仕途终结。
这个李啸,真真是个狡滑无耻之徒,这借刀杀人,狐假虎威之计用得娴熟得很哪!
“那李百户认为,老夫要出多价钱来买这些头颅呢?”朱大典在许久的沉默之后,缓缓问道。
李啸微笑地伸出3个指头说道:“每个头颅按300两计算,共计18900两银子。”
刘泽清腾地从座位上跳起:“李啸,你这混蛋!你怎么不去抢!朝廷给的赏格是每个头颅50两,你竟敢卖到300两一个!”
李啸冷笑一声:“既然刘总兵觉得吃亐,那在下就与你算笔细帐。63个头颅,如果按50两一个的赏格来算,应是3150两银子,如果这么多首鞑子首级报上去,皇帝陛下定会还有嘉奖,现在鞑子首级难得,朝廷赏赐定不会少,这63颗鞑子首级在下估计至少也有3000多两赏银,这样一来,两位大人平均每人只需花6000多两银子便可买下这些鞑子首级。而有了这些首级,在当今我大官明军对鞑子败绩颇多的背景之下,两位大人军功自是光耀非常,这官位与爵禄自会升赏有加。两位大人不用出丝毫无力,只需花这么点银子,便可升官得禄,这完全是笔极合算的买卖呀。”
李啸说完,笑意吟吟地看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刘泽清。
上座的高起潜抚掌大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旁边一直低头没说话的吴三桂脸上,亦对李啸露出了颇为欣赏赞叹有加的神色。
吴三桂心下暗叹,这李啸,算得精准啊,他现在既给了我足够的人情,又让高起潜从容下了台,还给自已留了二十颗头颅,但因为有高公公的直接上奏,虽然比原计划少了十颗头颅,但这个千户官的职务却是没跑的了。最后,也是最绝妙的是,还把剩余的63颗头颅卖了个好价钱给刘泽清与朱大典。
这李啸,端的是个人精!
我回辽东后,定要好好拉拢此人。吴三桂在心下暗暗定下主意。
“罢了,鹤州,看在高监军面上,我等就依李百户之意吧。”朱大典最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他虽然脸上挤出笑容,但两只三角眼中,两道阴寒的目光冷冷地射向李啸。
刘泽清重重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座位的把柄,凶狠地凝视了李啸良久,最终恨恨地点了点头。
一场群狼争食的斗争终于结束了。
按议定条件,这首级最终定为李啸20个,吴三桂30个,刘泽清30个,朱大典33个,两面镶黄旗官纛的夺取之功,则给了监军高起潜。
朱大典与高起潜随后分别起草捷报,向朝廷报告这一重大胜利。
李啸向高起潜提了个小小的请求,就是请他在奏章上为此次出战派出船只的海商蔡守也提上一句,心情大好的高起潜自是应诺不提。
随后,吴三桂作东,留李啸等人好好吃了一顿,本欲再留李啸至明日,李啸以营中多事为由婉拒。吴三桂尤是连声称谢,亲自送李啸至登州大营外的官道上方归。
现在那装满首级的板车之上已改装成了朱大典与刘泽清的18900两的买首级银子,酒足饭饱的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看到这一箱箱亮灿灿的银子,人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还是咱们大人有办法,又能得到官位,又能赚得实惠,这白花花的银子,着实让人欢喜得紧。唉,对我们的李百户大人,俺老张实在是真心佩服。”张行猛脸上几乎笑成了花。
“真没想到,李百户竟有本事让那些当官的不得不掏出银子来买首级,我雷傲真是开了眼界了。近二万两银子啊,这下我军又可以更加扩大补充了。我就说,我雷傲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就是跟了李百户。”雷傲一个又一个箱子摸过去,同样一脸笑得稀烂。
上官云杰脸上亦是满布笑容,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望向李啸的眼神,更加炽热,更加诚挚,充满了敬佩与赞叹。
“出发,回堡!”脸上满是自信而快意的笑容的李啸扬鞭大喝,率先上马。
多年以后,登州大营到高龙堡这段路,有了个新名字,换银路。这个名字的由来,便是李啸智斗上官换得银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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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崇祯皇帝
(); 很快,在李啸等人回高龙堡三天后,朱大典与高起潜的报捷文告均已各自呈入朝中,朱大典的报告发住朝廷兵部,而高起潜的奏章则立接送至了崇祉皇帝御案之前。
此时,时任兵部尚书的张凤翼犹在陕西督战,朱大典的奏章最终落到了朝廷首辅周延儒的手里。
周延儒,字玉绳,南直隶宜兴人,20岁中连中会元与状元,一时传为佳话。此人为人机敏,善于察颜观色,崇祯三年九月,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的周延儒,被拜为朝廷首辅。
见到这份斩首113名鞑子首级的奏章,首辅周延儒内心的欢喜无以复加,可以说,用快旱死的禾苗得到了一场及时雨来形容也不过。
没有人知道,这位外表颇为儒雅和镇静,极有士大夫风范的状元首辅周延儒,这段时间以来的日子有多难过,他基本上每天都在为登州的叛军未灭而焦虑,为朝中政敌的攻讦与内斗而痛苦不堪,寝食难安。
这位首辅的招抚叛军政策在日益糜烂的山东局势中宣告彻底失败,现在朝廷虽逐渐在剿灭叛军的登州战事中占了上风,但整个剿叛战役进展太过缓慢,迁延太久,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朝廷不顾百姓死活,好不容易搜刮上来的练饷、辽饷、和剿饷中的一大部分,都日夜不停地填入这个让人窝火又沮丧的无底洞中,皇帝对他现在已是相当不满。更有温体仁等一帮阴险的反对者时时都地抓他的把柄,想让他早点从首辅位置上滚蛋。种种煎熬与压力,让这位状元首辅神情憔悴又无可奈何。
现在朱大典的这份报捷奏章,让倍受煎熬的周延儒长长地出了口气。
113颗真建州鞑子啊,这可是从自天启末年宁锦大捷之后,朝廷多年以来,再未获得过的大胜!朱大典在捷报中明言,此次渡海袭击鞑子的战斗,是由他总体定计与谋划,方得此大功的,战争目的是震慑后金,让它们不敢大咧咧地与已成瓮中之鳖的孔有德叛军联系。
周延儒愉快地想起,当时正是他推荐朱大典当上山东巡抚并总揽山东军事,当时朱大典荣任巡抚后那一脸惊喜与恭顺的表情,让自已还记忆犹新。现在朱大典立了大功,那么,很自然,他的功劳,很大一部分要算在自已头上,毕竟是他推举朱大典上位的,这份知人善任的功劳是没跑的。
周延儒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他似乎已看到了皇帝见到这份奏章时那龙颜大悦的欢喜模样。于是,他急不可待地将朱大典的奏章揣在身上,便急急进宫面见崇祯皇帝。
在周延儒面见崇祯皇帝之前,皇帝正在东暖阁内观看山东监军高起潜的奏章。
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铰金双龙翼善冠的年轻人坐在盘龙宝座上,手捧奏章仔细地看着。两边各站了两名垂首侍立的太监,他们小心翼翼地站立着,偶尔偷偷瞅一眼正全贯注阅读奏章的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便是刚刚即位五年,时年22岁的崇祯皇帝。
22岁,正是当代大学生刚毕业的年纪。然而,与人们所想象的年轻人朝气蓬勃,欢乐开朗的直观印象不同,这位崇祯皇帝,这位大明王朝的统治者,却是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的一脸憔悴与早衰,他眼圈发黑,眼角处有长期熬夜未休息好形成的鱼尾纹,鬓角上则有极为明显的星星点点的白发。
这位明王朝的末代统治者,面对整个中华大地上日渐糜烂的局势,力不从心,又勉力挣扎。自登基以来,各地明军战败的消息纷沓传来,让他又愤怒又痛心。年轻的皇帝时常做同样的恶梦,那就是,自已身处一个巨大的漩涡之处,虽不停地奋力挣扎,然而,却于事无补,最终被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越吸越深,直至吞没。
尤其是近段时间以来,陕西的流贼越来越猖獗甚至入寇山西,而山东的战事又久拖不决,种种坏消息接连而至,让皇帝心情沮丧而恶劣。他身边太监们几乎从未见他的笑脸,直到他今日看到高起潜的这份奏章为止。
身边太监惊讶地发现,皇帝的那憔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那是一种饱受压抑后,充分绽放的喜悦。
年轻的皇帝将手中的奏章,反复地看了几遍,一脸笑容越发灿烂。心情兴奋地他起身踱步,嘴里吟哦有声,双眼之中,充满了希望的光泽。
这时有太监前来禀告,首辅周延儒请求面见皇上。
心情甚好的崇祯皇帝立刻宣他入东暖阁进见。
一脸喜悦的周延儒快步入殿,随即手捧奏章,跪拜行礼:“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我军渡海奇袭鞑子海堡,此战大捷,斩获颇丰,共得鞑子首级113颗啊!”
“哈哈,爱卿平身。这个好消息,朕已知道了。”
周延儒起身,发现原先总是一脸愁容的皇帝正微笑地看着他,目光温暖而欣慰。
一名太监从周延儒手中接过奏章,恭敬地放在崇祯皇帝面前的御案上。
崇祯皇帝大致翻看了一番朱大典的奏章,见两封奏章上所写的情况大致相同。只不过,这次战斗的谋划与组织者从前一封奏章的监军高起潜,变成了现在这封的巡抚朱大典。
崇祯皇帝心下其实如明镜一般明白,他暗想,这帮家伙估计好不容易才商讨好了头颅的分配方案。因在各人所斩头颅数额上不好再作手脚,便在战斗的谋划与运筹上尽力为自已邀功。
当然,这些细节,现在心情大好的皇帝不想去过多纠缠,只是,两封奏章中都提到的一个人,引起了年轻的皇帝强烈的兴趣。
这个人,自然便是李啸。
对于李啸,崇祯皇帝其实已有一个模糊的印象,那就是上次李啸用计歼灭陈友德500精锐之事,兵部曾向自已上奏过,在那封朱大典强烈地为自已表功的奏章中,也提到正是李啸协助出兵实现了朱大典这个战斗目标。
却没有想到,只隔了这么半个多月,此人竟又参加了这次朱大典或高起潜亲自谋划的“虎啸辽东”渡海奇袭作战,竟然还斩得20名鞑子首级!
崇祯皇帝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个被两封奏章均当成配角的李啸,很可能战功远不止是这个上奏的数目,极可能还有更大的功绩被上官强行分润。
这种大明官场的潜规则,皇帝其实心知肚明,但却无可奈何。毕竟此举成例已久,而且每次每个人的晋升官职均有上限。那么,这个人多出的战功,自然被上官分润,这种做法在这些明朝将领眼中,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个上报的数字很精巧,几乎正好是百户官李啸一次战斗所能晋升的极限。现在明军接连战败的背景下,鞑子头颅更是珍贵难得,故晋升所需的数额比以前要少很多。原先约需30名头颅的数额才能升为正千户,现在只需20颗便够了。那么,这名半个月前才晋升成百户的李啸,正好可以凭斩获的这20名鞑子头颅,堂堂正正地晋升为一名正千户。
犹为难得的是,这名小小的百户官,竟然还有自已所宠信的太监高起潜的极力保举,可见此人交际能力相当不错,抱大腿的本事也很有一手。
年轻的皇帝对这个只比自已小两岁的20岁青年将领李啸,越发感觉好奇与欣赏。
“此人,当是不凡,将来若有机会,还要让此人来京师让朕见上一见方好。”皇帝心下暗暗沉吟。
随后,皇帝对正恭敬地等着自已发话的周延儒笑着说道:“这番战功,颇是难得。周爱卿亦是功劳不小。可着兵部派人详核首级真伪,如属实,对有功人员当不吝重赏。”
听到皇帝的表扬,周延儒一脸喜色无限,他越发恭敬地拱手垂首答道:“请皇上放心,微臣会立刻派人往山东探查。”
一脸舒展笑容的崇祯皇帝站起身来,又对周延儒说道:“首级核实后,即速押往京师,朕要亲自去太庙告慰祖先。”
周延儒一拜至地:“微臣谨遵圣谕。”
第九十四章 横行队
(); 在首辅周延儒安排兵部派人前往山东核查首级真伪之际,李啸开始对全军进行重新整编。
经过这番渡海作战后,现在李啸在高龙堡的全体兵种与人数为:枪兵232人,盾兵86人,哨骑19人,突骑45人,火炮部队39人,火铳兵21人,后勤队30人,医疗队7人,辅兵416人,另外还有在各次战斗中受伤后已恢复,却不能胜任原有兵种需求的伤残人员39人。
李啸思虑了很久,对下属下达了自已最新的整编安排。
全军基本人员编制如下:
枪盾战阵中,最基本的的作战单位为甲,以20人为单位,内含甲长,与副甲长两人。
5甲为一队,以100人为单位,内含队长,与副队长两人。
5队为一哨,以500人为单位,设哨长,副哨长两人。
以上是李啸军种设定的基础设想,在与下属将领反复商讨后,最终定为如下结果。
现在枪兵扩充为甲乙丙丁戊五队,每队100人,共500人。
盾兵扩充为两队,每队100人,共200人。
在充分利用这次缴获的马匹的基础上,哨骑队扩充为24人,分为两甲,每甲12人。突骑队扩充为60人,分为三甲,每甲20人。
火器部队战兵人数不变,先另选一些辅兵与轻度伤残兵作为预备人员入队学习,以保证将来得到新的火器后,可以及时扩充。
后勤队扩充为40人,医疗队扩充为15人,均优先补充伤残战兵,不足之数再从辅兵中选入。
接下来,是这次整编的重头戏,也是李啸最新的设立的作战单位。
横行队。
李啸在上次与鞑子交手后,对那些重甲冲阵的白摆牙喇兵印象极为深刻。那身穿重甲的白摆牙喇兵,仅仅只有7名,便能冲破李啸的枪盾战阵,造成许多伤亡,这战力之强悍,着实让人心动。
这也是后金在辽东打遍蒙古与明军无敌手的秘决所在,那就是,战阵陷于胶着之际,用这样重甲步兵冲阵,很容易将对方阵脚扰乱,最终达到使对方崩溃的效果。
现在李啸缴获了相当多的后金武器盔甲,所以,李啸决定模仿后金的作战模式,成了一只人人身穿三层铁甲,头戴含有面甲的重盔,使用缴获的虎刀、虎枪和长柄挑刀之类的重型武器的重甲冲阵部队。
横行队,这个威风凛凛的名字,被李啸命名为这只有点象特种部队般的重甲步兵部队的专属队名。
李啸规定,横行队暂定为100人,人员皆从作战勇猛,身高力壮的步兵中挑选。
出乎李啸意外的是,军兵们几乎人人都想参加这个极具勇士气概和男儿本色的队伍,甚至还有骑兵想加入其中。
毕竟,这样武装到牙齿,有如一架开动的微型坦克一样的铁甲重装战士,几乎是每一个希望在战场上横扫敌兵的军士的最终梦想。
最让李啸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个计划一说出,最高兴,最欢喜,踊跃毛遂自荐的人,竟是枪兵哨长雷傲。
雷傲几乎以哀求的方式向李啸请求成为这只横行队的队长。
看到雷傲急切渴盼的面容,李啸心下不觉一乐,他想起当初最早组建枪兵时,雷傲对自已强迫他只能教枪兵练一招突刺的安排,他那多么的无奈与不甘的神情,犹然历历在目。
确实有些委屈这个武艺出众,枪术高超的家伙了。
那么,可以让他尽展枪术才能的横行队,才是雷傲的最适合位置吧。
雷傲生怕李啸不同意,甚至对李啸说,他可以不当哨长,也想当这个横行队队长。李啸闻言,放声大笑。
李啸最终同意了他的请求,不过还是暂时让他兼任枪兵哨长。而且,横行队队员及下属的5个甲长全部由雷傲来挑选。
雷傲高兴得如同一个孩子般地跳了起来。他眼中含着激动的热泪,对李啸喊叫着表态:“请李大人放心,在下一定竭尽所能,给你带出一支威风八面,战力十足的横行队来!”
被雷傲选入横行队的士兵,人人脸上带着得意而自豪的笑容,有如得到无上的荣誉一般,而未入选的士兵则只能羡慕眼红地看着这些趾高气扬的家伙去横行队报到。
最终416名辅兵全部被挑选完毕,而39名伤残军士中,12名伤残人员入选了火器部队,10名入选辎重队,8人入选医疗队,最后还有9人因残疾程度较重,无兵种愿招入,被李啸安排看管各类仓库。
由于横行队从现有的枪盾兵及辅兵中挑出了100名精壮兵士,枪兵与盾兵尚有100人的空额,李啸决定,再紧急招收流民补充进枪盾战阵中。
他同时规定,新扩充的队伍与原先已有的老部队平均分配现有老兵,在此基础上再添加新兵,以保证各队战力均衡。
而最终定下来的各兵种各级将领,则是除了原来的高层将领外,各中低层将领,诸如副队长与甲长之类,均从这几次作战中表现勇猛,作战顽强的有功军兵中选人。若两人战功差不多,则看从军时间,务必保证将领选拔的公正性。
李啸简略地看了看手中最终的将领名单,心下甚悦。
首先是枪兵的将领名单。
枪兵哨长为雷傲(暂代),副哨长常正。
枪兵甲队队长杨振,副队长蒋行。
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副队长曹兴节。
枪兵丙队队长关质,副队长陈万圭。
原中队副队长白一铖升为枪兵丁队队长,副队长李铉。
原后队副队长康虎升为枪兵戊队队长,副队长黄保。
接下来,是盾兵将领名单。
盾兵哨长张行猛(暂代),副哨长付铁。
盾兵甲队队长姜尊,副队长吕允昱。
盾兵乙队队长刘道钦,副队长廖渠。
再往下,是骑兵将领名单。
哨骑队队长张行猛,一甲长方胜,二甲长费大广。
突骑队队长上官云杰,副队长鲍昭,一甲长云鹤,二甲长龙炳,三甲长陆震琦。
再往下,是横行队将领名单。
横行队队长雷傲,副队长金钢。
后面是火器部队将领名单。
火器部队总头赵杰,副总头则为原先受伤的枪兵军士顾子发。
这个任命让所有的将领都颇为吃惊,还是火器总头赵杰亲自站出来告诉大家事情的经过。原来,顾子发自右脚受伤残疾后,知道不可能再回枪兵阵中,便刻意与火器总头赵杰相交,并刻苦学习火器知识,这段时间以来,对于各类火炮与火铳均已熟悉并掌握了其中要点。他的好学上进让赵杰颇为欣赏,故他特意向李啸提出,让顾子发其提任火器副总头,李啸闻言,亦是感慨不已,当下答应不提。
最后的名单则是,后勤队长刘扬壮,医疗队长徐肃。
李啸对名单很满意,他看到多名新提拔的副队与甲长人选,都是最早入伍的流民战兵,也就是消灭一只眼匪部,攻下马耆山的那一批战兵。看到这些当日在十方镇上挣扎在死亡线上面黄饥瘦的流民,现在已成长为李啸军中的支柱,李啸心下不由得颇为感慨。
在各兵种选人完成后,李啸开始重新安排军兵着装。
各名哨长和队长皆着此次缴获的白摆牙喇兵亮银盔甲。
突骑队副队长鲍昭,连同下面的3名甲长分穿余下的4件白摆牙喇兵盔甲。
7名副队长和3名突骑队的甲长们则穿所缴获的拔什库的明盔暗甲。火器总头赵杰,李啸也给了他一领这样的盔甲,这让赵杰颇为感动。
60名突骑队员皆着缴获的精铁甲。
横行队每人分下三件缴获铁甲,人人配面甲重盔,依各人顺手程度,分别发放虎枪,虎刀或长柄挑刀。
哨骑队为保持机动性与隐蔽性,依然全员着装棉甲。
接下来,所有的参战老兵,由各哨长与队长发放,前面兵种着装剩下的缴获铁甲和原先军中就有的铁甲,并按参战的次数,入伍的时间,和作战的勇猛程度,分穿优质精铁甲和普通铁甲。其余的老兵则全部身着缴获的棉甲。
至于新补充进枪兵与盾兵的辅兵,以及火器部队则全部身着鸳鸯战袄。
辎重队与医疗队不披甲,每人只配一把解首刀。
至此,整个整编工作安排结束。
李啸通着盔甲着装的不同,刻意制造军中等级差别,最根本的目的,便是激励军兵们追求上进,奋勇杀敌,让他们知道,在李啸军中,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
李啸本来还想实行军阶制度与颁发荣誉勋章之类,但考虑到这些东西官兵接受尚需时日,另外这偏僻荒堡中,也无法制作这样的物件,故暂时作罢,还是等到以后回马耆山再进一步实施。
此上各项整备完成后,李啸对下属将领下达了新的安排。
1、他要盾兵哨长张行猛与突骑队长上官云杰前去杨家店与孙喬镇等处,再招300名数额的流民壮男,100名补充进枪盾战阵中,200名作为辅兵,以备下次战后的人员重新补充。
2、李啸安排,枪兵哨长雷傲点检现有武器后,按现在的兵力数额,再去登州大营定所需的长枪与盾牌。
3、李啸让枪兵丙队队长关质和枪兵乙队队长高小飞去再杨家店等处招一批泥水匠来,营建新的的营房设施,准备让新的辅兵及家属入住。
4、后勤队长刘扬壮和枪兵甲队队长杨振则缴获的普通刀剑与弓箭,除留下200来把供辅兵训练用外,其余部分皆卖给附近村庄,争取多换些粮食回来。
安排完后,李啸独在登上高龙堡的城楼,兀自沉思。
他没有注意到,吴之菡悄悄地走了过来,从后面,将他软软地抱住。
她胸前那两团极富弹性的柔软让李啸很受用,他转过头来,回给吴之菡一个温暖的笑容。
“听说,你送给了我哥30颗鞑子头颅。”吴之菡的眼睛里,充满了愉悦与爱慕。
“也许,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这个舅子我不帮他还能帮谁呢,再说了,我也想蒙冤下狱的吴襄将军早点出来。”李啸语气温和,脸上的笑容更见亲切。
吴之菡娇哼一声,将他抱得更紧,她娇声地说道:“不许说也许!我们就是一家人。李啸,我可早就以身相许了,你跑不掉的。”
李啸大笑,眼瞅着四下无人注意,悄悄地吻了吻她娇嫩的脸颊。
“李啸,你觉得,我们还要在这高龙堡中呆多久?”吴之菡突然抬起头问道。
李啸蹙了蹙眉,这个问题,他实在难以回答。
按历史书上所说,应该是明年二月之时,孔有德会率余部从海路突围而出,只中是现在的历史已被自已改变了不少,那么,孔有德还会一定要按历史中的时间进行突围吗?
李啸没有把握。
到现在为止,全军驻在这偏僻荒弃的高龙堡中已近两月,在这里一直当缺少归属感的客军,终非长久之计。
其实,军中最归心似箭的人,是李啸。
因为他大把的计划与安排,都是要回马耆山后,才能施展的。在这里,李啸感觉,再这样一直当上官们奏章中的配角的话,他能获得的利益和能得到的官位,可能也到极限了。
“你莫急,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机回安东卫,当然,一定会带上你。”李啸笑着回答,趁无人注意,他又狠狠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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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后金之乱(一)
(); 在李啸全军整编,扩充兵马之际,后金这边,却已是愈发暗流汹涌,杀机密布。
沈阳,盛京皇宫,凤凰楼。
天聪汗皇太极一动不动地端坐在殿中的龙椅之上,他那肥胖的大饼脸上,呈现一种可怕的青黑,那眼尾极长的细眼中,两道冷光,直直地盯在地下伏身而跪,正低声报告的密侍身上。
“禀大汗,奴才已重金收买了莽古尔泰姐姐莽古济之亲信家奴冷僧机,其人告诉奴才,说前几日莽古尔泰曾密邀其主莽古济和莽古济丈夫琐若木至府中宴饮,归来后,其曾隐约听到她与琐若木商议什么若谋事不成,便要和莽古尔泰退守开原城之类的话。”
密侍顿了顿,似乎想看看皇太极会作出何种反应,但他等来的,只是无声的沉默。
“说下去。”良久,一个从龙椅上传来的威严声音怒喝道。
密侍赶紧接着说道:“奴才随后又买通了琐若木的宠爱小妾托古,她也密告我说这几日琐若木心思不宁,甚至与她睡觉之时的夜里,都会常常惊醒,她曾细问缘故,琐若木却始终不肯明说。奴才认为,从冷僧机与托古之言的两相映照中,可见莽古尔泰恐确有异心,望大汗明察之。”
殿中一片可怕的寂静,静得能听到皇太极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他两边的几名阉奴个个低首垂手,面如土色,大气也不敢出。
“你且退下吧。”皇太极努力保持声音平静。
“喏!”密侍躬身而退。
“砰!”如同坟墓般安静的凤凰楼里,一声巨响暴起。
一个青花滚龙图案的茶杯被狠狠地砸在殿内龙柱上,摔得粉碎,散碎的细瓷片在厚实的羊绒织花地毯上散了一地。
摔杯者,正是愤怒得不可抑遏的后金天聪汗皇太极。
这位肥胖的后金统治者颤巍巍地站起,一双细眼之中,愤怒的目光有如两团跃动的火焰。
他手指虚空,愤然而骂:“莽古尔泰,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亐得本汗一直顾念亲情,方未在你当日御前动刀时砍掉你的脑袋。谁知你这无情无义狼心狗肺的东西竟丝毫不知悔改,如今竟敢暗害君上,谋逆篡位!真真胆大包天,天理难容!你还算什么兄弟,你简直是一只阿其那、是一只塞思黑!(满语猪狗之意。)”
内心极度愤懑的天聪汗皇太极骂完,又沉重地跌坐回龙椅上,眼中愤怒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悲凉与无奈。
一阵久久的沉寂之后,一名阉奴入得殿来,小心地上前禀告:“禀大汗,和硕贝勒豪格现在宫外等候多时,可要宣他入见?”
皇太极直起身子,平静地说道:“宣他入见吧。”
很快,身穿厚实四爪正蟒贝勒常服绸袍的和硕贝勒豪格随着阉奴,进入凤凰楼。
豪格,皇太极长子,母亲为皇太极第二任大福晋乌喇纳喇氏,时年24岁。他身材高大,体魄健壮,面目与皇太极颇为相像。他受皇太极之命,于这一年七月与杜度等人一同入寇明朝的宣化、大同地区,大掠人口与财货而回。消息报入汗廷中,皇太极大喜,随即封他为和硕贝勒,并派人快马前去通知了犹在返回路上的豪格。
“孩儿拜见汗阿玛,祝汗阿玛万寿无缰,福与天齐。”入得殿中,豪格快速跪地打扦致礼,言气相当恭敬。
皇太极看到阶下伏地下跪,犹是风尘仆仆之状的大儿子,心下稍觉欣慰,脸上露出淡淡笑容。
“豪格,你跪安吧。”
“儿臣谢汗阿玛。”
“豪格,你可知汗阿玛为何着你立时脱离大军,快速返回盛京来见汗阿玛么?”皇太极平静地对豪格说道。他对自已的大儿子没有太多的客套,而是直入正题。
“汗阿玛,孩儿想必是因明军袭破黄骨岛堡之故,故孩儿一接到父汗谕令,便昼夜不停奔马而回。”豪格拱手回道,“儿臣听说正蓝旗勾结明军,引那明军前来,袭破了我黄骨岛堡,斩杀了我一百多名将士。”
皇太极脸色阴沉道:“这便是家贼难防之故。”
豪格紧接着回道:“此事儿臣也觉蹊跷,听说这股明军是渡海而来,儿臣想,若无人通报黄骨岛堡的实际兵力布署,明军根本不会敢来进攻。正蓝旗如此作为,着实可恨之极!”
皇太极冷冷说道:“现在虽有明军散布的标语在此,但实无正蓝旗与明军勾结之确实证据。豪格,还有比明军攻破黄骨岛堡更重大事啊。”
豪格沉吟了一下,随后他声音低沉地试探说道:“孩儿听说,是那莽古尔泰欲行不轨?”
皇太极凝视着豪格的双眼,缓缓地点了点头。
“啊!此人竟敢如此狂悖谋逆,请父汗下令,儿臣即刻派兵前往擒拿反贼莽古尔泰,定速速将他绑来回见父汗!”豪格脸上瞬间涌起暴怒之色,双拳不觉一并紧握。
皇太极眉头微微一皱,他这个大儿子,勇猛直爽有余,心机智谋却颇为不足。现在尚无莽古尔泰谋反的充足证据,如此大动干戈逮捕拿人的手段着实差劲,而且其他兄弟之处,也难以解释过去。
见皇太极皱眉沉吟,豪格讪讪地低下头,随后有些犹豫地说道:“要不,先把莽古尔泰的下属部将抓来审问,若查出实情,再给莽古尔泰定罪不迟。”
皇太极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豪格,你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
豪格一时愣住了,他望着龙椅上一脸有如古井不波的父汗,心下打鼓,不知道皇太极究竟是何想法。
见豪格不说话,皇太极缓缓地说了一句:“以静制动,于无声处听惊雷。”
勇猛善战却头脑简单的豪格听不懂皇太极这话之意。他低头思虑了良久,心下似有答案猛地浮现,他受惊般地抬起头,惊疑地望着端坐龙椅的父汗。
豪格突然感觉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的人实在是深不可测,那平静却阴森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
“父汗的意思,是暗杀。。。。。”豪格话语出口,背上不觉有冷汗渗出。
皇太极端坐不动,嘴角轻轻浮起一丝微笑。
“父汗此举甚是英明,现在趁那莽古尔泰正在筹谋造反之际,若能出其不意地暗杀掉主谋的莽古尔泰,这样一来,对方群龙无首,余部便可趁机一举统统抓获了。”豪格反应过来,立刻开始边分析边拍皇太极的马屁。
“豪格,今天你能悟到父汗的心思,倒还不错。你要记住,消灭敌人,不一定要搞得惊天动地,很多时候,静悄悄地毁灭对方,才是最好的方式。”皇太极目光阴寒,缓缓言道。
“那父汗紧急召孩儿回来,却是需安排孩儿做何事?”豪格想了想问道。
“豪格,你可知莽古尔泰同谋者是谁?”皇太极声音低沉地说道。
“儿臣不知。”豪格据实回答。
皇太极冷笑一声:“莽古尔泰的同谋之一,便是你的姑姑,也是你的岳母莽古济!”
“啊!”豪格顿如遭雷击一般,脸色霎时变得如纸般苍白。
原来,莽古济与第一任丈夫海西四部之一的哈达部部长吴尔古代,曾生育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大女儿阿木沙礼,嫁给了代善的长子岳讬,小女儿卓那希,则嫁给了豪格。
豪格回过神来,发现皇太极正用两道阴寒的目光死盯着自已,不觉打了个冷颤。
“父,父汗,这,这莽古济既已将女儿卓那希嫁与孩儿,为何竟会愿助莽古尔泰谋反?”豪格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皇太极心下亦是隐隐作痛,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回答道:“女人啊,归根到底心是向着儿子。本汗认为,莽古尔泰定是向她许了重诺,她出于为自已儿子前程考虑,才决心上了莽古尔泰的贼船。”
豪格长久地低着头,待抬起头来后,已是满脸的狰狞。
“若莽古济果然助莽古尔泰造反,那孩儿定当砍掉卓那希的脑袋,向父汗表明心志!”
豪格的这番斩钉截铁的表态,让皇太极很满意。
“豪格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父汗很高兴你能分清敌我,不被感情所纠缠,此为成大事者必备之品格。”皇太极脸露微笑地赞许道。
“豪格,从现在开始,你和你的得力属下,必须随时注意正蓝旗军兵的动向,如事情紧急,可立即处置,不必禀告父汗。”皇太极紧接着压低声音说道。
“孩儿谨遵汗命。”豪格跪地打扦。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一个阉奴走了过来,向皇太极禀告:“禀大汗,户部主事德格类求见大汗。”
皇太极意味深长地向豪格斜了一眼,随后点点头:“传他入见吧。”
阉奴退出殿后,皇太极冷笑道:“户部之政,上午朝议已是议完。豪格,父汗估计德格类定为其兄长莽古尔泰之事而来。”
豪格忙道:“那孩儿可要先行告退?”
皇太极摇摇头:“不必,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一脸恭敬神色的德格类入得殿来,随即跪地打扦:“户部主事德格类,恭祝我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格类,你跪安吧。”
“嗻!”
“德格类,你来见本汗,却为何事?”皇太极脸色从容平静,不紧不慢地吐出了这句话。
。
注:本章所写的内容,大部基于史实,绝非随意杜撰。历史上的莽古济被皇太极凌迟处死,卓那希被自已的丈夫豪格亲手斩下头颅。所以说,历史远比小说更残酷,更血腥,更充满了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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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后金之乱(二)
“臣弟德格类,有件家事要禀大汗。”德格类脸上的神情越发恭敬。
“哦,老十,你有话直说。”皇太极毫无表情。
“臣弟今天特为罪兄莽古尔泰之事前来。”德格类垂首而道。
“是吗,可是莽古尔泰托你前来禀报的?”皇太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禀大汗,正是。臣弟昨日去罪兄莽古尔泰处,见莽古尔泰正在内室之中抱头痛哭,臣弟惊问其故,莽古尔泰涕泪横流地说道,去年大凌河之战中,他在御前说粗语,露刀刃,实实是愚蠢混帐之极!说他对不起大汗的恩德,对不起大汗的信任,身为大汗的兄弟,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心下极其痛悔!还说大汗罚掉他的牛录与银子实在是正确之举,这才让他彻底认识到自已的错误,故决心痛改前非。他说今后一定惟大汗之令是从,再不会有丝毫违逆之举。”
德格类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话,皇太极脸上犹是平静得很,而旁听的豪格却不觉厌恶地皱了皱眉。
殿中一阵让人压抑的沉默。
“莽古尔泰能认识到自已的错误,很好。古话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本汗很高兴他能回头是岸。”皇太极终于开口说话,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德格类闻言,连忙又打扦下跪:“罪兄托臣弟今日前来,就是想稟报大汗,大汗若有空的话,望得移尊驾前去罪兄府中,他已于家中摆设谢罪宴,要在宴席上当面向大汗道歉认罪。”
“哦,莽古尔泰这番认罪,到是用心良苦啊。”皇太极用一种揶揄的语气回答。
旁站的豪格的眉头越发紧皱。
德格类听到皇太极的回话,脸色微变,不过他随即伏身下拜,用更加谦和的语气说道:“罪兄欲设宴认罪之意,乃亲口对臣弟所说,臣弟所言,句句为实。绝不敢对大汗有任何欺瞒之处。”
殿中又是一阵无声的寂静。
豪格瞥见,父汗皇太极的扶于龙椅之上的双手已悄悄地握紧成拳。
良久,龙椅上传来皇太极平静的声音:“莽古尔泰之邀,本汗答应了。你回去告诉他,这几日本汗若有空,便到他府上去。”
德格类脸上顿是满是惊喜之色:“大汗心胸宽广,包容四海。臣弟替罪兄叩谢大汗之深仁厚德,我回去后一定速速回告罪兄,让他随时准备迎驾。”
“嗯,你退下吧。”
“嗻,臣弟告退。”
皇太极眼神冷森而复杂地看着德格类一脸喜孜孜地退出殿中,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冷笑。
“豪格,现在莽古尔泰设宴向父汗赔罪,你怎么看?”皇太极转头望向一旁的豪格,用一种不经意般的语气问道。
“禀父汗,孩儿认为,莽古尔泰此举包藏祸心,父汗断不可去!”豪格急急而道:“我观德格类之语,决非实情,父汗若贸然前去,恐有不测之祸!”
“很好,豪格你能看得通透,父汗很高兴。”皇太极冷笑道:“这般伎俩,安敢来蒙欺本汗!只怕本汗一去,不是死于中毒,便是死于刀斧手之刃下矣!”
“那父汗为何还答应要去莽古尔泰处?”
“哼,兵不厌诈。父汗若不答应,那莽古尔泰必然恐慌,防卫也定会更加严密,那么,本汗要下手难度就大了。再说了,本汗也不好当面拂了这德格类的一片盛情不是?”皇太极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父汗英明,见识果决。那莽古尔泰自以为得计,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大概怎么也想不到,父汗就要送他上路了。哈哈。”豪格一脸的阴狠得意之状。
“尔既无情,吾便无义,莽古尔泰,你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你与本汗的兄弟情分,到此为止了!”皇太敛起笑容,双眼之中寒光闪烁,肥重的右手狠狠地砸在龙椅的靠把上。
。。。。。。
德格类从凤凰楼出来后,快马疾驰入莽古尔泰府中。
“哥哥,老八答应了,他亲口答应说得空便来你府上赴宴。”德格类跃下马来,一脸得色的他,急急地踏入莽古尔泰的密室当中,甫一进门,便急切地向莽古尔泰喊道。
原本端坐不语神情严峻的莽古尔泰,闻听此话后,不觉脸色舒展开来,露出了多日来难得一见的笑容。
不过很快,他脸上又是一阵阴云浮起。
“德格类,你说,为何老八一直没有追问我正蓝旗与明军勾结之事,老八是精细之人,焉能将此重大之事轻轻放过?”莽古尔泰突然疑惑起来。
德格类闻得此语,一时也有点发怔。不过,此刻他心里在老八终利顺利上钩的喜悦心情冲击下,一时也难于细想,于是他自我解释般地说道:“也许,老八是感觉这事终是证据不足,才暂时未作追究吧。”
莽古尔泰摇摇头,叹气道:“要真如你所说的这样就好了,我只怕这事不会这么简单过去。”
德格类安慰道:“哥哥,就算他要追究,我正蓝旗与明军勾结袭击黄骨岛堡一事,本来就是纯属无稽之谈,又怕他查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莽古尔泰挤出一丝苦笑,心里总觉不妥,却也一时说不出什么来。
德格类紧接着说道:“哥哥,当下之急,是你需得把该做的准备都做好,若老八来了,勿必要一击而中,万万不可让他得以活命回去。”
莽古尔泰脸上露出了狰狞之色:“放心吧,他来的这天,就是他的祭日!”
送走了德格类后,莽古尔泰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心下不安。他在密室中转了许久,随后唤来了亲信左梅勒额真屯布禄。
“于今之际,我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速安排亲信之人,快马前去通知我三个儿子,迈达礼,额弼纶,费扬古泰,命他们这段时间要牢牢管控好属下军兵,若盛京这边事情一起,便立刻起兵呼应。”莽古尔泰神色严峻地交待道。
“奴才谨遵旗主之令。”屯布禄拱手沉声应道,便转身欲退出房去。
“等等。”莽古尔泰突然颤声说道。
屯布禄连忙转身而回:“旗主还有何谕令?”
“屯布禄,你告诉他们,如果事情紧急,让他们不必担心阿玛的安危,可自行行事。”莽古尔泰的话语,突然满含了一种莫名的凄怆。
屯布禄眼中瞬间亦有泪光闪起,脸上黑硬的横肉亦轻轻颤动,随即,他躬身拱手,语带呜咽:“旗主大人之意,奴才知道了,大人你就放心吧。”
望着屯布禄离去的背影,莽古尔泰心下突然空落落的,他默然听着外面越来越凄厉的寒风呼啸声,呆呆站立如同一具木偶。
。。。。。。
二天后的一个夜晚,莽古尔泰府中,他最宠爱的小妾依塔勒房中,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衣衫不整的依塔勒冲出房门,带着哭腔放声大喊:“快来人呀,旗主大人出事了!”
她这声叫喊,让全府上下立刻骚动喊叫起来。
莽古尔泰的一众福晋、侧室、小妾和侍卫一起蜂拥而入依塔勒的房间,霎时,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的惊恐。
他们看到,仅着内衣的莽古尔泰,正在床上极其痛苦地翻滚嘶吼,口鼻之间,不停有鲜血渗出。
“天啊,爱根(满语丈夫之意),你这是怎么啦?你到底是怎么啦?”一脸的惊惶与恐惧的大福晋哈达纳喇氏哭嚎着跑到床边,摇着犹自翻滚不停的莽古尔泰连声发问。
回答她的是只有一连串从莽古尔泰嘴中发出不类人声的嘶吼,并且,声音越来越弱。
“快去叫医官!”大福晋冲着侍卫放声怒吼,两名侍卫急喏了一声,射箭般地冲出府外。
大福晋随即又对另两名侍卫吼道:“你们快去把德格类贝勒叫来。”
两名侍卫同样飞奔而去。
大福晋望着犹在床上翻滚嘶吼的莽古尔泰,心如刀绞,放声痛哭:“爱根,你怎么这个样子啊,你别吓我呀,到是说话呀,说话呀!”
突然,大福晋猛地想了什么,霎时收起哭腔,她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恶狠狠地对那名同样在哭个不休的小妾依塔勒喊道:“下贱东西!你过来,我问你,老爷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依塔勒见到大福晋这副凶神恶煞之状,魂已吓掉大半,她抽噎地走过来,颤声回答道:“奴婢不知,刚刚旗主大人还好好的,正与奴婢说笑来着,突然便口不能言,口鼻出血,痛得真在床上翻滚,奴婢吓坏了,便连忙出门叫人。。。。。。”
一记凶狠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打在依塔勒脸上,依塔勒的脸上立刻露出五个鲜明的指印。
“放屁!旗主大人一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在你房内发病!你不说实话,我便撕烂你的贱嘴!”大福晋发起狠来,一下子跳将起来,伸出手又要来撕依塔勒的嘴。
“大福晋饶命啊,奴婢真的没有撒谎,旗主大人入房后,只喝了一杯茶便与奴婢睡了,谁知过了一阵后,竟会如此。”依塔勒痛哭着急急辨解,一边连连后缩,躲避大福晋那猛伸过来的右手。
大福晋的右手停在了空中。
“来人!看好这该死的贱婢!另外,这房间内,一切东西,都不得乱动。等查明后,再作了断!”大福晋怒喝道,眼睛却直直地盯着那犹剩一点茶水浅底的茶杯。
很快,外面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
德格类竟与所请的汉人医官一前一后几乎同时进来。
德格类见到在床上痛苦翻滚的莽古尔泰,脚步一下子僵住了,脸色瞬间变得灰败。
“老八够狠,我等终是晚了一步。”德格类的自呓般喃喃之语,在这个吵闹哭嚎的房间内,没有人能听清。
汉人医官从德格类身旁急步走过,随后命人按住不停翻滚的莽古尔泰,然后用一根银针狠狠地扎在莽古尔泰人中穴处。
这根银针扎下,莽古尔泰不再剧烈地挣扎,而变成了轻轻的抽搐。
汉人医官开始搭脉望舌,只是他的脸色与德格类一样,变得越来越沮丧灰败。
“医官,我爱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大福晋的话打着颤,脸上满是哀求之色。
医官抬起头,脸色更加难看,然后对大福晋缓缓地摇了摇头。
德格类走上前来,神色冷峻地对大福晋与医官说道:“此处人多嘴杂,我三人借一步说话。”
三人一入密室,大福晋带着哭腔问道:“医官,你说实话,我爱根究竟怎么了?”
医官突然双膝跪地,颤声回道:“禀夫人,我观旗主大人似已中毒,现在毒入脏腑,只恐命不久矣。在下医术浅薄,着实难有回天之力。”
大福晋闻言,双眼一翻,几致昏厥,幸得德格类手快,一把将她扶稳。大福晋遂开始放声嚎啕:“天杀的,天杀的啊,哪个王八蛋这么歹毒,要致我爱根于死地啊!”
德格类见她这样子,心下甚烦,对她吼道:“先别哭了!你可知莽古尔泰究竟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大福晋猛省过来,随后把刚才审问依塔勒的话,快速转述给德格类听。
德格类一脸森然,低喝道:“那壶茶绝对有问题!你速将茶壶与茶杯拿来,让医官好好看看。”
大福晋箭一般的冲出房去,很快,手里拿着茶壶与那个犹剩一点茶汁的茶杯的她,又箭一般地冲了回来。
汉人医官仔细检查了茶壶中的茶水和茶杯中的残汁,随后,一脸惨白地长叹了口气。
“禀福晋,禀贝勒,以小老儿观之,这茶水中应是加了乌头毒,此毒可让人口舌麻痹,口鼻流血,全身疼痛难忍,此毒一但发作,无药可解,在下只恐不出,不出。。。。。。”医官说到这里,话语突然开始嗫嚅。
“不出什么!”大福晋喝道。
医官慌忙跪地,声音颤抖:“在下恐旗主大人不出一个时辰,便会,便会毒发身亡啊。”
“啊!”大福晋与德格类同时发出惊叫。
此时,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一名侧室带着哭腔在密室外大声喊道:“大福晋,贝勒爷,旗主大人,旗主大人他,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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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基本是基于《清史稿》与《满文老档》史实而写。一向身体健壮的莽古尔泰突然口不能言暴疾身亡,我察过中医资料,上面所说的中了乌头之毒便是这样的症状,故作者以此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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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后金之乱(三)(二更)
大福晋闻言,瞬时昏厥于地。
德格类一脸冷峻,他眼神地冰冷地横扫了一下汉人医官,对着这名已吓得抖如筛糠的医官说道:“医官,大福晋昏厥,你速帮大福晋看看。”
汉人医官畏缩地看了他一眼,不敢不从,正小心翼翼地准备抬起大福晋的手,准备搭脉之际,德格类悄悄绕身至他身后,趁其不备,一把箍住医官的脖子,咬牙用力一拧,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咯吧”声,医官的脖子已被德格类拧断。
德格类脸色冰冷如寒冰,他轻轻放下已然身亡的汉人医官,随后托起昏迷的大福晋的脖子,同样一咬牙发力,大福晋哈达纳喇氏的脖子同样被德格类拧断。
连杀了医官与大福晋的德格类,沉默地打开密室之门。
外面等候的福晋、侧室、小妾、侍卫,见到密室内的横躺于地的两具尸体,个个吓得脸色煞白。他们用极度惊骇的眼光望着脸色冰冷而平静的德格类,有如看到死神一般。
“大福晋听闻哥哥去世,一时心痛发作,刚刚去了。那医官年纪大了,连受惊骇,已然暴死。你们不要慌,下面如何为哥哥和大福晋发丧才是最要紧的。”德格类的语气冰冷而平静。
那名医官的尸体,德格类让侍卫带其家人过来领回。德格类简单说了下医官的死因后,便给了医官家人300两银子,作为烧埋与抚恤费用。同时声色俱厉地警告他们,此事到此为止,不得再来纠缠。医官家人看到德格类这名女真官员说话时那凶恶之态,早以吓趴,诺诺连声地接了银子,领了尸体回去安葬不提。
第二天,依德格类之意,那名莽古尔泰最宠爱的小妾依塔勒被强令殉葬。那名小妾不愿意,惊惧至极的她,欲从莽古尔泰灵前逃走,被几名侍卫抓住,活活用弓弦勒死。
莽古尔泰的葬礼举办得隆重而热烈。
天聪汗皇太极率一众兄弟与大臣亲自前来哭灵。
身着素服的皇太极在莽古尔泰的坟前,哭泣得极其哀痛,参加的葬礼的人们,都被大汗真挚的兄弟之情感动不已。
天聪汗整整哭了三鼓钟才回去,随后又在中门设置灵堂来祭奠莽古尔泰,又情真意切地大哭了一番之后,才在众人那大汗要以国事为重,不可哭坏了身体的苦苦劝谏反复劝说下,方回宫休息。
皇太极这番举动,让后金国中的百官与臣民皆极其感动。尤其是几个汉人文臣,诸如范文程、宁完我之流,更是连连赞叹道,我汗真乃德配天地,仁致尧舜之绝代英主,有此远迈汉武唐宗之君,实乃国家与百姓之洪福也。
莽古尔泰的亲弟弟德格类与亲姐姐莽古济在葬礼上哭得死去活来,几致双双昏厥。莽古尔泰姐夫琐若木也在葬礼上捶胸顿足,哭得涕泪横流。向人们充分展示一个蒙古人的纯朴与真挚。
只有两双眼睛在冷冷地看着一众人哭灵送葬。其中一双眼睛,是豪格。另一双,是德格类的大儿子德克西克。
参加完葬礼后的德格类,神情疲惫地回到家中。
正蓝旗甲喇额真德克西克向自已父亲献上茶水,随后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道:“阿玛此举,是想向皇太极表明你不知昂邦阿玛(满语伯伯之意)莽古尔泰的阴谋吗?”
德格类捧着茶杯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
“我只是在想,大福晋的突然暴亡与那名小妾殉葬,都是阿玛的安排吧?”德克西克的话语平静而清晰,有如在聊家常一般。
德格类感觉自已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下,他眼神复杂扫了儿子一眼,随后艰难地将茶杯放回桌上的茶托,缓缓而道:“事到如今,群龙无首,阿玛除了努力自保,复能何为?”
德克西克脸上突然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莫非,阿玛以为,皇太极真的会大发善心放过我们这些余党不成?”
“德克西克,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要阿玛起兵造反吗?!皇太极出手如此迅捷,迅速地致莽古尔泰于死地。现在定然对我等这样的余党严密监视之中。只怕我们还在筹划之际,皇太极便已动了杀机了。”德格类的语调有种莫名的悲哀。
“阿玛,孩儿只怕我等即便如此小心慎微,亦只能坐等皇太极在不远的将来再动手将我等除掉,孩儿实不甘心!”德克西克的话语同样满是悲凉。
“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现在除了隐忍无为之外,复能何为?你想得到的问题,难道阿玛有这么蠢就想不到吗?阿玛只希望,将来即使皇太极要动手,只针对为父一个人便可,你们几兄弟都能得以保全。阿玛纵死,亦心安了。”德格类双眼潮红,长长地叹了口气。
“阿玛。。。。。。”德克西克话语哽咽,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
盛京皇宫,继思斋。
皇太极斜坐于明黄暖炕上,炕前的白银雕龙火盆那熊熊的炭火腾腾跃动,映照着他那一脸明显的欣慰与舒心。
火盆一侧的暖凳上,坐着的是同样一脸得意笑容的豪格。
“父汗,孩儿真未想到父汗出手如此迅捷,现在那莽古尔泰一死,逆党群龙无首矣。”豪格脸上的笑容愈见欢快。
皇太极冷冷一笑,随后叹气道:“老五自取灭亡,本汗给他厚葬,也算待他不薄了。”
豪格突然低声说道:“孩儿听说,莽古尔泰死的那晚,他那大福晋哈达纳喇氏也死了,连同诊病的医官竟也死了,这事怎么这么巧?”
皇太极淡淡地回了一句;“你相信,这只是巧合吗?”
豪格皱眉道:“孩儿自然不信,只是感觉蹊跷。”
“本汗告诉你,此必是德格类所为。此人见主谋已死,故将知情的莽古尔泰大福晋与那名医官一并弄死,以掩盖莽古尔泰的真实死因。”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想自保,想通过这种把知情人都弄死,以便没人知道莽古尔泰死于谋杀真相的办法来告诉父汗,他德格类想与莽古尔泰划清界线,以求父汗开恩,放过他们这些谋逆余党。”皇太极平静地说道,一脸看透了缘由的轻蔑之色。
豪格低声问道:“那汗阿玛接下来打算如何处置余党?”
皇太极斜了他一眼:“豪格,如果你是父汗,你会怎么处理?”
豪格沉吟了一下:“现在主谋以死,正是查办余党的大好时机,可将其一个个抓来审问,若查出实据,再行定罪。”
皇太极摇摇头:“豪格你做事还是太过冲动。殊不知困兽犹斗之理。现在余党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你这样一齐相逼,只会把这些已成一盘散沙的谋逆余党重新捏合。若他们重新同心合气地作困兽之斗,对大金对朝廷均是极大损害。”
“那父汗之意是?”
“又要打又要拉,让余党始终形不成合力,方能各个击破。”皇太极冷哼一声道。
“那要打谁,又要拉谁呢?”
“德格类已向我表明投靠的态度,说明至少在现阶段,他是一个可以与我们合作的对象。那么,我们就先放他一马。所以接下来,我们要动手的,豪格你知道是谁了吧?”
“父汗的意思,是要搞掉莽古济?”豪格心下一凛。
皇太极冷笑着点了点头:“莽古济与其丈夫琐若木据有城池坚固的开原城,如不早除,将来所成之祸患,必为大矣。”
“那我们现在要派人去把莽古济与琐若木都抓起来吗?”
“不必,我们如此兴师动众的话,说不定会把琐若木逼反。即使我们最终强攻下开原城,这样一来,也会大失蒙古各部之心,对来年征伐那死而不僵的林丹汗大为不利。”皇太极顿了顿,接着说道:“豪格,你也看过三国演义,你应该知道,曹操战胜袁绍后,是怎么捉住逃往辽东的袁谭与袁熙的吗?”
“孩儿知道,是曹操利诱辽东公孙康,让其对这二人生疑,最终将此二子之头砍下,送予了曹操。”豪格说完,突然眼睛一亮,急急而道:“父汗的意思,是挑动莽古济与琐若木生隙,让琐若木主动交出莽古济?”
“不错,本汗正是此意。我已派密侍买通琐若木宠爱小妾托古,让他做通琐若木的思想工作,尽早向朝廷坦白其与莽古尔泰交往的罪行,告诉他可以通过交出莽古济为自已戴功赎罪,本汗会继续让他统管蒙古傲汗部,并继续据有开原城。在琐若木交出莽古济后,莽古济的亲信家奴冷僧机业已被我密侍买通,这时,便由他出面控告莽古济谋反之罪。这样一来,莽古济再无凭依,又罪证确凿,便可顺利拿下了。最终朝廷可通过莽古济的招供,再把包括德格类在内的一众反逆余党,光明正大地法办归案。”皇太极言毕,脸上露出阴狠而自得的笑容。
豪格不觉打了个寒噤。
这位汗阿玛,心机之深沉,下手之狠辣,着实让只知道在战场上勇猛杀敌的他,心惊不已又极为佩服。
豪格突然又想到一点,他急急问道:“那莽古尔泰那几个掌握了军权的儿子该怎么处理?”
皇太极眉头一皱:“现在毕竟还没有莽古尔泰谋反的直接证据,只宜对他们继续监视,严密注意其动向,而不可对其采取行动。只能在突破莽古济这个攻入点后,再对他们进行处置。”
豪格心下叹服,向皇太极起身而拜:“父汗英明果决,孩儿佩服得五体投地。”
皇太极冷笑道:“豪格,你知道父汗最欣赏哪个明朝皇帝吗?”
“孩儿不知。”
“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他的做事风格,父汗最欣赏。”
“哦,是什么风格?”
“要么不做,要做做绝!”皇太极一字一句地说道,他的话语,有如钢铁般冰冷与威压。
。
注:历史上,莽古尔泰的大福晋与小妾确已殉葬,而莽古济确是被自已的丈夫琐若木暗中告发。作者这章皆是根据史实加以发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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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后金之乱(四)
蒙古傲汗部贝勒琐若木又一次做了那个恶梦,那个连日来反复做过的恶梦。
当梦中的刽子手高举那口漆黑冰冷的鬼头刀,向自已脖子上猛砍过来之际,琐若木大吼一声,从床上弹地起身,大口喘气,全身冷汗淋漓。
“爱根,你怎么了?”旁边的妻子莽古济被他惊醒,连忙起身抚慰其背,柔声相问。
琐若木避开莽古济关切的目光,犹自喘气的他,一脸阴郁地望着漆黑的窗外。
其实琐若木难得与妻子莽古济同房,他最近新纳的小妾托古甚得他欢心,基本每夜都在她那边就寝。
只是昨天整夜,那名娇羞的小妾托古,都以一种沉重的语气,诉说一件让他心惊肉跳的事情。
托古告诉他,朝廷已派秘密使者找过她,让她来告诉琐若木,尽早将反逆余党之一的妻子莽古济押送朝廷。这样一来,他琐若木可与谋逆余党彻底划清界线,朝廷也会继续让他统管傲汗部,据有开原城。这都是心地仁慈宽厚的天聪汗为了金国与蒙古的亲善,才这样对他网开一面。希望琐若木迷途知返,不要失此良机,不然,朝廷定会将他与莽古济一同下狱,严加惩处。
琐若木听完小妾的诉说,顿觉有如五雷轰顶。
自莽古尔泰死掉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其实一直心存侥幸,以为随着妻弟莽古尔泰这个主谋的死亡,他们这些余党,皇太极会放过不究,现在看来,纯粹是自已一厢情愿。
那个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大胖子,还是要把谋逆余党一并铲除才罢休啊。
从昨晚到现在,整整一天的时间里,琐若木有如失了魂魄一般,浑浑噩噩的在房中呆坐,到了晚上,他下意识地来到妻子莽古济的房中。
一番尽兴的**之后,心事重重的他搂着妻子入睡,直到从这个恶梦中挣扎醒来。
这样剧情雷同的被砍头恶梦,从当天与莽古尔泰议定加入谋反集团后,就夜夜纠缠着他,让他难以安眠,而白天也时刻处于精神高度紧张与惶恐的状态。
这都是那个该死的女人莽古济带来的!
如果不是这个表面温柔,内心却深藏野心的女人执意来拉自已上莽古尔泰的贼船,自已怎么会弄到现在这个日日夜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地步!
是时候和这能把人折磨死的恶梦告别了。
傲汗部贝勒还有太多的美女、美酒、财宝还没来得及享受,若为了那个已然破灭的谋反阴谋而赔上自已性命的话,实在不值得。
琐若木努力向妻子挤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随后,他分开妻子的腿,不顾妻子不解的目光,又一次和她颠鸾倒风。只是,在妻子的娇吟声中,琐若木的脸色越来越黑沉如铁。
莽古济,这是为夫最后一次尽夫妻之本份了,这也是为夫送你入京城大狱前,最后一次向你表达关爱的方式,当然,还要表达为夫深深的愧疚。
第二天,首先起身的琐若木深深地吻了一下犹在酣睡在妻子,又凝视了她许久,便穿衣下床,再未回头。
一个多时辰后,全身用重镣紧锁,五花大绑的莽古济被塞入一辆脏兮兮的囚车,她的嘴被用一团破布牢牢堵上。当她看着一脸冰冷的琐若木低头从自已囚车前走过时,她满腹的愤懑无法说出,只能用不停流下的泪水和嘴中含混的呜呜声,来表达对这个丈夫的极度痛恨与无限悲哀。
这支押送莽古济的车队,由她的丈夫琐若木亲自领队。
车队无声行进,北风呼啸着卷起漫天风沙,那尖利呜咽的声音,有如一个女人在不停地哀哀而泣。
琐若木的车队到达沈阳,受到了皇太极的热烈欢迎。脸上带着亲切笑容的天聪汗皇太极,盛赞琐若木这般为了国家而大义灭亲的壮举,当众宣布免去他受了蒙弊而参与谋逆余党的罪行,并告诉他可以继续统管傲汗部和据有开原城。
琐若木的欢喜无以复加,大声用蒙语向皇太极表达了铁心效忠的意愿。于是,在囚车中的妻子莽古济那悲哀而仇恨的目光注视下,琐若木与皇太极,这两个达到了自已目的男人,互相行了草原上最隆重的抱见礼,向人们表达了他们的真挚友谊与豪迈情怀。
很快,莽古济的亲信家奴冷僧机出面告发了自已的主子莽古济,报告她参与了莽古尔泰的谋反阴谋。皇太极立即下令,着刑部主事济尔哈朗审判此案。
办案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刑部办案人员在莽古尔泰府中的密室里,搜出了十六面印了“大金国皇帝之印”的木牌,又通过对莽古济的严刑拷打,让她供出了除德格类之外,参与谋反的莽古尔泰的子女和相关府内人员,以及下面的将士与家属。至此,莽古尔泰谋反之案最终审定。
接下来,刑部尚书济尔哈朗将此案的最终处置决议交给皇太极。决议内容如下:
1、莽古济凌迟处决,她的两个儿子一并斩杀。
2、莽古尔泰三个掌握军权的儿子,迈达礼、额必伦、费扬古泰处死。
3、莽古尔泰其余五名子女黜为庶人,给其他王爷为奴使唤。
4、莽古尔泰亲信爱将屯布禄、爱巴礼两人及其所有亲支兄弟、子侄全部凌迟处死。
5、莽古尔泰全府人员都被收拘关押,各福晋、侧室、小妾均被分至他旗为奴,侍卫与家仆等均成为其他旗主的包衣阿哈。
6、参与谋反案的正蓝旗将士全部处死。
皇太极一一照准。整个后金国内,开始大肆搜捕并法办与此案有关的人员。
一连多日,盛京刑场内,惨叫声不断,哀嚎声连连,如同地狱屠宰场般的情景,让闻者心惊肉跳,观者魂胆俱裂。据说,莽古济下半身被剐得只剩下骨架之时,她那被割掉舌头的嘴里,犹在含混不清地痛骂皇太极和出卖自已的第二任丈夫琐若木,围观者无不色变惨然。
整个抓捕计划完成得相当顺利,只是出了两点小差错,一是正蓝旗左梅勒额真屯布禄离奇失踪,不知何故没有抓到。二是,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受命围剿据庄河城死守,拒不投降的额弼纶时,虽击溃了驻守的正蓝旗军队占领了庄河城,但是却让那额弼纶与几名亲随卫士跑掉了,不知所踪。
皇太极收到报告,严令下属各州县搜拿此漏网的二人。不过,满怀大获全胜之喜悦的他,心下不甚以为意。因为他知道,失去了部下与旗众支持的屯布禄和额弼纶,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皇太极对这段审讯时间里表现恭顺的德格类进行升赏,加封他为多罗和硕贝勒,并让他暂管整个正蓝旗,又重赐了一堆金银绸缎给他。
而出卖主子的家奴冷僧机,因举报有功,皇太极将屯布禄、爱巴礼两家全部家产作为奖励赐给了他。并给予他三等甲喇额真的世职,世袭罔替。随后又给予他免去各种贡赋的特权。
整个莽古尔泰谋反大案,至此,终于全部结束。
范文程,宁完我等汉人文臣,合写了一道肉麻吹捧皇太极目光如炬,睿智果决,及时剿灭铲除莽古尔泰谋逆余党的长篇文章,文中盛赞皇太极此举,可与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一举杀掉欲要谋反的太子李建成,最终创立贞观盛世之事相媲美。
豪格对这些毫无气节的汉奸文人相当厌恶。似乎无论父汗做什么,汉奸文人都能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大加赞讼。豪格觉得,这些出卖文笔的汉奸文人与丽春院中那些出卖**的**也没什么两样,可能还要更下作些。
当然,对汉奸文人的不满,只不过是豪格心中一闪即过的想法。真正沉甸甸压在他心头,让他感觉压力沉重的是,自已府中那位只有18岁的妻子卓那希。
这位莽古济的小女儿,这位与整个莽古尔泰谋反案几乎毫无关联的可怜女子,父汗已经好几次隐晦地暗示他要早作决断。
迈入妻子卓那希房间后,望着正在对着铜镜地梳妆打扮的卓那希,豪格心中隐隐作痛。
卓那希,这位性格温顺如同一只小羊羔般的女孩子,在听到自已母亲被凌迟处死的消息后,不敢对任何人显露悲伤,而只敢在夜里偷偷蒙头哭泣的可怜女子,终于还是难逃父汗的死亡安排。
所谓的男子汉大丈夫,真的要通过处决这些可怜的女子来展示忠心与决断吗?
豪格听说父汗皇太极对娶了莽古济大女儿阿木沙礼的代善长子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也同样作过类似暗示,只不过,岳讬装糊涂,一直没给皇太极一个明确的答复。
这个堂兄,倒是个颇有担当之人。
只是,自已能这么做吗?前段时间已在父汗面前表过态的自已,还能象岳讬一样装糊涂吗?
如果自已不这么做,极有可能失去皇太极的信任。那么,虽然自已身为长子,但如果父汗对自已不再信任,自已这个目前深得父汗信任的继承人,难免会被自已的其他兄弟所取代。
这是豪格所决不能接受的。
男人可以失去一切,但决不能失去权利和地位!
想到这里,豪格下定了决心。他咬了咬牙,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走到了卓那希背后,双后轻轻按在她楚楚香肩之上。
“卓那希,我们去郊外走走吧。”豪格的语气温和,却有不可违抗的压力。
卓那希顺从地站起,轻轻点点头,便跟着豪格向房外走出。
豪格带着卓那希出府,后面20名带刀侍卫紧紧跟随。
没有人注意到,默默跟在豪格身后的卓那希,她那清丽白晳的脸上,缓缓流下了两行晶莹的眼泪。
在一处空旷的野地,豪格停下了行进的脚步,20名侍卫一字散开。
呼啸的北风在灰蒙空旷的野地上空嘶吼鸣叫,有如一首哀伤的歌。
脸沉如铁的豪格转过头来,怔怔地望向卓那希。
卓那希脸上的眼泪早已被风吹干,她回给正呆望自已的豪格一个温暖无比的笑容。
“卓那希,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豪格语气冰冷,喉头发哽。
卓那希轻轻点了点头。
豪格感觉自已的心被猛地刺了一下,他颤声道:“卓那希,你不要怪我,要怪只能怪你是反贼莽古济的女儿。”
卓那希的眼睛望向极遥远的地方,她面无表情,对豪格的话,有如充耳不闻一般。随后,她缓缓地跪下,向着盛京城刑场的方向,也就是莽古济被凌迟处死的地方,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额娘,女儿来和你做伴了。”卓那希面带淡淡的微笑,语音很轻,却还是被豪格听清。
豪格使劲地忍住眼泪,不让泪水夺眶而出。他惨笑一声,说道:“卓那希,你的爱根亲手送你上路。别怕,我的刀很快。”
寒光凛冽的顺刀从刀鞘中刷地抽出,轻轻地停在卓那希美丽白晳的脖颈上方。
卓那希对这一切似乎视若不见,跪在地上的她,平静地眺望了远方一阵,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呀!”
豪格一声暴喝,顺刀高高扬起,朝着卓那希脖颈处凶狠地劈下。
“当!”
一道寒芒闪过,一声金属相击的响亮脆响,豪格迅猛砍下的顺刀被生生磕开!
。
注:莽古尔泰一案的处理结果,本文大致遵循史实。只是,作者没有让只有18岁的卓那希如史书中记录的一般,被自已丈夫豪格斩杀。故在这里改写了一下这太过血腥残酷的真实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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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后金之乱(五)
一把匕首掉落在坚硬的冻土上,正是这把飞掷而出的匕首将豪格的顺刀击开。
豪格大惊,还未来得及反应,六名身穿普通女真旗民服装的壮汉,忽地从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中闪身而出,在一名手执精钢翎刀的大汉率领之下,向豪格直冲过来。
豪格使出全力方挡住那大汉劈头而来的凶猛一击,他定睛一看,不由得更是大惊失色:“额弼纶,竟然是你!”
额弼纶冷哼一声,更不答话,欺步向前,复是一刀向豪格当头猛砍过来。
两把雪亮的腰刀架开了他的凶狠一击,在终于反应过来的侍卫死命抵挡下,豪格好不容易从额弼纶刀下狼狈逃出。
豪格的20名侍卫,很快便与额弼纶等六人混战一团。
听得刀剑相击的砍杀声四处响起,卓那希猛地睁开眼,她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就听得一声低喝:“快跟我走!”,随后,她被额弼纶猛地拉起,夹于腋下,带着她快步向远处的树林逃去。
他们身后传来了豪格暴怒的声音:“追上他们,把他们都宰了!”
留下来的5名壮汉死命搏杀,拼死挡住每一个想向前追的侍卫。
5名壮汉终于寡不敌众,一个接一个全部倒地身亡,此时,额弼纶已带着卓那希逃远了。
豪格恨恨地怒视剩下的十二名各带伤痕的侍卫,忍不住大声骂道:“废物!垃圾!养你们有什么用!你们20多人围攻6个人,竟然还让他们跑了!”
侍卫们跪伏于地,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吭地任由豪格责骂。
豪格急速回府,迅速将情况禀告皇太极。皇太极亦是大惊,立刻下令盛京全城戒严,城内城外仔细搜查,务必要找出这二人,只是全城兵马声势浩大地找了三天,这二人连个影子都未见到。
焦灼地等待查找消息的豪格,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他正四处擒拿的额弼纶与卓那希,却躲在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府中一间密室内。
这三天,他们一直躲在这里。
在这间密室里,卓那希了解到了额弼纶来到盛京解救她的简略经过。
原来,岳讬在出征前,就得到皇太极的暗示,要他处理掉自已的妻子,莽古济的长女阿木沙礼。
岳讬的处理办法是拖延与装糊涂,不过,心如明镜的他知道,自已的妻子阿木沙礼可以因为自已的努力得到保全,但豪格的妻子卓那希,这名莽古济的小女儿,只怕已是危在旦夕。豪格必然会为保住继承人的位置,而坚决地要杀掉卓那希。
忧心忡忡的岳讬在接受了朝廷要他带兵攻下额弼纶驻守的庄河城的军令后,猛然想出了让堂弟额弼纶去救卓那希的办法。
因为这个豪爽耿直武艺高强的堂弟,也是岳讬极欣赏的人物,他同样不忍心对这名一向与自已亲近的堂弟下手。
于是,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在攻占庄河城后,在一间谁也不许进来的房间中,他低低地告诉额弼纶,可让他与他手下那5名亲随卫士,赶紧换上普通旗民的衣服,跟随他的军队回盛京。
岳讬告诉额弼纶,之所以放他,是想让他去救一个人,就是豪格的妻子卓那希。因为岳讬不方便去救,而失踪的额弼纶正好可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成为营救行动的主角。
额弼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
这个和自已一样,近乎失去了一切,犹如待宰杀的羔羊般的小堂妹卓那希,就算岳讬不说,额弼纶也要拼上性命去救她。因为,从小寄养在姑姑莽古济家的额弼纶,对自已的小堂妹感情很深,而且他也想尽力报答姑姑从小恩养之情。
豪格的府邸是新近兴建的,按女真族的观点,在新房子中杀人,则死者的魂魄会因为没有宅神的镇压,而对主人不利,故额弼纶断定,豪格定会将卓那希带到野外杀掉。
于是,额弼纶和5名卫士装成普通的旗民,多日来远远地在豪格门外苦守,四天后,终于见到豪格将卓那希带出。几人一路悄悄跟随他们到了那块野地上,在豪格险些将卓那希杀掉之前,拼死将她救出。随后在岳托派出的亲信接应下,迅速逃回了岳讬的密室内。
额弼纶用5名忠诚卫士的死和自已身上好几处的刀伤,换来了卓那希的死里逃生。
额弼纶说完经过,卓那希抱着堂哥额弼纶放声痛哭,泪流满面的她,不知道是为自已的逃出生天而庆幸,还是为自已的坎坷命运而哀伤,抑或为曾经的丈夫豪格的绝情残忍而痛恨。
两个人都知道,躲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往后的命运,又有谁能知道会如何。
第三天的晚上,进得密室的岳讬一脸愁容,看着眼前刀伤之处犹在渗血的额弼纶和依然一脸惊惶的卓那希,岳讬长长地叹了口气。
长久的沉默之后,岳讬开口道:“现城里正在大肆搜捕你们,只是我却不能再把你们留在我这了。”
额弼纶眉头紧皱,低低地说道:“是不是皇太极开始怀疑堂兄了?”
岳讬沉重的点了点头:“是的,前几日你救出卓那希后,豪格便怀疑我可能与你有勾结。毕竟当日我攻下庄河城后,未曾抓到你,便让皇太极对我起了疑心。现在全城已大搜三日,都未寻见你们,皇太极与豪格定然更疑你二人是藏于我府上。看今天的态势,最迟明天,朝廷军兵定要来我府中来一番大搜查,故你二人在此再难容身,需得连夜离开。”
卓那希怯怯地问道:“姐夫,那我们要逃到哪里去呢?”
岳讬的转过脸去,跳跃的油灯发出昏黄的灯光,映出他的脸的迷茫与痛苦。
“于今之计,你们只有去投明朝,方可有有一条活路。”
卓那希发出一声惊叫,额弼纶的眉头则皱得更紧。
“我反复思虑过,你们留在金国或去投蒙古,皆会危险重重。唯有往投明朝,找一偏僻之地隐名埋姓生活,方可安稳活命。我已安排亲信带队,让你们假扮镶红旗军士连夜出城,随后一路南下至营口,在那边有些明国的走私商船,你们可搭乘船只前往明国。”岳讬叹气说道。
额弼纶俯身一拜,沉声道:“多谢堂兄安排。”
“姐夫,我想见见姐姐。“卓那希哀声言道。
“阿木沙礼现在已被我转移出府,你们没时间相见了。卓那希,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日后,如有机缘,我们还会相见的。”岳讬转过脸去,眼中,明显有泪光点点。
两行晶莹的眼泪从卓那希眼中流出,她使劲地拭去,随后一声不吭地和额弼纶一样,换上了岳讬拿过来的镶红旗军士衣服。
沉沉夜色中,由岳讬亲信带队,以执行军务为由,一行人马急急出城而去。
果然,第二天一早,豪格亲自带着军兵来到岳讬府上,大肆搜查,当然,一无所获。
豪格冷冷地凝视着一脸毫无表情的岳讬,心下恼怒异常。
他敢断定,这个外表假装平静的岳讬,决不可能与那两名逃走的额弼纶与卓那希毫无牵扯。
“堂兄,我希望你能自身前程为重,不要为了两名逃犯,而误了自已。”豪格无奈收兵出府之前,冷冷地对岳讬说道。
“和硕贝勒此话差矣,岳讬如发现此二人,定会将其执拿至刑部,焉敢私藏。”岳讬平静回答道。
“哼!岳讬,你先别得意,总有一天,你会为自已的决定付出代价的!”豪格咬牙丢下这句话,随后转身招呼那一大群军兵离开。
“岳讬恭送和硕贝勒。”岳讬向气鼓鼓转身离开的豪格拱手至礼,待其走后,他落寞地站在门口,一脸悲凉。
豪格随即向皇太极禀报这次一无所获的搜查结果,他大骂岳讬现在势力壮大,竟敢对朝廷谕令阳奉阴违。实在是对大汗对朝廷居心卜测,包藏祸心。
皇太极一脸冷峻地听完豪格恼怒地汇报,冷冷地对他说道:“豪格,你做事实在不冷静,太毛躁了。你现在所说的皆无实据,父汗不能仅凭你一面假想之词,去拿岳讬问责。”
“可是汗阿玛,那岳讬攻下庄河城,却未能擒住额弼纶,此事便极可疑。现在额弼纶竟能来到盛京城中夺走卓那希,如果没有岳讬暗助,孩儿实不敢相信,这额弼纶能如此猖狂。现在虽无实据,但岳讬此人父汗决不可轻轻放过啊!”豪格咬牙恨恨而道。
皇太长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豪格,你所说的,父汗心下亦皆想到。只是父汗要告诉你,有些事,是能说不能做,而有些事,是能做不能说的。”
“父汗之意是?”
“岳讬既暗地违抗朝廷谕令,不肯诛杀阿木沙礼这个谋逆余党,又兼有纵放额弼纶与卓那希的嫌疑。那么,父汗可以告诉你,他的前程到头了。父汗自会暗中对他进行处罚,让他为他的反逆之举付出沉重的代价。而且,本汗要如钝刀子割肉一般,要他好好享受下被暗中整治的滋味!”
皇太极冷冷地说完,细眼之中,两道阴狠冰寒的目光直透而出。
四天后,一路纵马疾行的额弼纶一行人来到营口海岸,在岳讬亲信的安排下,他们换上了普通的汉人衣服,并混入一群衣衫褴褛的辽东流民之中,挤上了一艘明国的走私商船。
当时的明国走私商船,除了向后金走私货物外,另外也会偷偷地拉些欲归明朝的辽东流民回来,当然,前提条件是,这些流民出得起坐船的价钱。
毕竟,船上空间有限,每个人十两银子的上船价格,也就不足为怪了。
交钱上船的流民共有300多人,这样一来,整条商船光运载流民便可得到3000多两银子,船老大自然喜不自胜一脸笑容。
只是谁也没想到,三天后的黄昏,船只刚绕过了老铁山水道,才掉头向南往登州方向行了不远,便遇上了前来巡逻辑私的明军水师。
船老大顿时面如土色,他知道,被水师抓住自已船上的走私物品后,那可是凌迟处死的命运。于是,他下令所有桨手全力划船,想趁着越来越黑的天色逃离。
不过,他最终没能幸运脱逃,商船被明军水师开炮炸沉,全船人员皆掉入海中,惨叫连连。
击沉商船的明军水师笑嘻嘻地看着这些在冰冷的海水中哭泣挣命的人群,然后,毫无怜悯地掉头离开。
额弼纶眼疾手快,强壮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一大块炸下来的船舷浮木,然后与卓那希用尽力气爬了上去。从而幸运地逃脱了与其他人一样,在海中淹死的悲惨命运。
当月亮升起来时,海上落水的人们那哭泣挣扎之声渐渐寂静,只有呼啸的海风在不停悲鸣。
明亮的月光静静照耀这片死寂的水域,将海上那一大块随风飘浮的船舷浮木抹上一层哀伤的银色。
被冰冷的海水湿透衣衫,并在海中挣扎时呛了好几口咸腥的海水的卓那希,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浮木上,不停咳嗽的她,看着蹲坐在自已面前,正一脸焦急地看着自已的额弼纶,努力向他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
额弼纶颤声说道:“卓那希,没事的,天亮后,可能会有渔民来救我们。”
卓那希轻轻地摇了摇头,又一叠声地剧烈咳嗽。
“我,我活不到天亮了,我浑身发冷,好累,好困。”卓那希喘着气,艰难地说道。
“别,卓那希,千万别睡着。”额弼纶吼道,他知道,在这寒冷的海面上,一旦睡着,基本上就是要死了。
他将卓那希紧紧搂在怀里,想尽力用体温给她一些温暖。
被他紧紧搂在怀中的卓那希,双眼呆滞地仰望天空。
那一轮银白的明月,有如一张温柔可亲的笑脸。
哦,那是母亲莽古济的笑脸,在欢迎自已要回到她身边了。
额娘,女儿就要来见你了,在那个世界,我们永远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脸上浮起淡淡笑容的卓那希喃喃呓语:“堂哥,我额娘来接我了,我离开前,给你唱首歌吧。是小时候,额娘唱给我听的,咳咳,额弼额,希望你到了明国,能过上象人样的日子。”
额弼纶放声大哭:“卓那希,你不会死的,你不会的,你不会啊。。。。。。”
缥渺的歌声断续地响起,一串串充满无限哀伤的音符,从卓那希嘴中缓缓流出,消失在冰冷的海面上。
“月儿月儿你高高地飞呀,
高高地飞呀,
飞过千山万水,
飞到我的梦里归。。。。。。”
。
注:史实中,岳讬确是死于皇太极的迫害,自他不肯杀掉妻子阿木沙礼,此后便连接被降爵,降禄,罚银,夺牛录,最终在第三次入关作战中,被强令去山东疫情深重之地,并不得擅自更改进军线路,最终感染天花含恨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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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获救
搂着怀里越来越冰凉,歌声越来越微弱的堂妹卓那希,额弼纶嚎啕大哭。
“皇太极!豪格!你们这些王八蛋!老子与你们势不两立!”额弼纶愤怒的声音在风中嘶吼。陷入绝望的他,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异响,来自遥远的地方。
感觉惊异的额弼纶张目四望,很快,他原本愤怒痛苦的脸上,开始涌现狂喜之色。他看到,四艘披着银白月光的二号福船,从海天相交地平线处冒出,正从南至北向自已的方向驶来。
额弼纶对怀中将近昏迷的卓那希大声吼道:“卓那希,挺住!有船来了!我们有救了!”
他放下卓那希,又脱下身下的汉人衣服,努力站稳在浮木上后,用力地挥舞衣服向越来越近驶过来的船只示意求援。
船队似乎也发现了正在奋力挥舞衣服求救的他,那艘领头船只偏行过来,在快靠近浮木之处停下,然后放下一道软梯。
心下大喜的额弼纶,连忙用衣服将卓那希捆好,牢牢地绑在自已背上,随后跃上软梯向上攀爬。
船上的人开始协助他,几个人一起奋力抽梯,很快,精疲力竭的额弼纶翻上船舷,一下子跌坐于地。
捆绑卓那希的衣服散开,卓那希软软地倒在甲板上。
几个看似头领模样的人快步向额弼纶走来。
从地上挣扎站起的额弼纶,见到来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见面的双方,同时互相用满语与汉语说了同一句话:“是你!”
站在额弼纶对面的,正是刚刚升任正千户的李啸。
额弼纶看着昂然站立在自已面前,头戴银丝盘铰青晶玉束发冠,身穿前胸与后背均有熊罴图案正五品千户官服,腰系乌角银钑花缠玉带,佩戴精美的千户官麒麟铜牌,足穿黑犀厚面直缝官靴,腰佩锋利倭刀,英姿挺拔、雄武非凡的李啸,一时头脑一片空白。
而李啸看到自已面前,这个二十多天前还是一身明盔亮甲神色昂扬的正蓝旗甲喇额真,统率着一千五百名鞑子精锐的人,现在却比一个汉浪汉还邋蹋肮脏的额弼纶,心下亦是满满的震惊与感慨。
见到额弼纶正盯着自已的官服发呆,李啸不觉想起前两几天升授正千户的情形。
朱大典的中军大帐中,李啸率下属众将,跪地听旨,向他们宣读圣旨是的刚荣加尚书衔的山东巡抚朱大典,心情极佳的他,嗓音洪亮地向李啸等一众宣布升赏的谕令。
“大明兵部武选司察山东青州府安东卫百户李啸,率部随军勇渡辽东,攻袭敌堡,斩杀鞑虏首级20颗,忠勇可嘉,武功卓著,其人可勘大用,特升为正千户之职,授散阶正五品武德将军,该员需心怀圣恩,尽心戮力,报效朝廷,不负委任厚望为荷!”
“下官领旨谢恩!”一脸平静的李啸,从笑眯眯的朱大典手中接过圣旨。
随后,他接过朝廷下发的正千户官服印鉴,腰牌告身,并得到了朝廷奖赏的银子500两,绫罗绸缎80匹。
另外,下属将领张行猛、雷傲、上官云杰等升为总旗官,分别赏银80两,赏绸缎10匹。下属多名副队长升小旗官,赏银30两。
而李啸全军除了有因斩下20颗鞑子头颅而获得的1000两赏银外,另有朝廷奖赏银子2000两。
在兵部鉴定所斩头颅皆为真鞑子后,龙颜大悦的崇祯皇帝派人迅速将鞑子首级运到京师皇家太庙,用这些首级举行了隆重地祭拜大典,向列祖列宗报捷献功。随后,将全部鞑子首级在京师菜市口附近堆成京观,供京城官员与百姓观看。
此次作战有功将士,均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升赏。几位主要将领,山东巡抚朱大典加尚书荣衔,山东副总兵刘泽清加散阶正三品昭勇将军,辽东游击吴三桂荣升参将,加散阶从三品怀远将军,安东卫百户李啸荣升正千户,加散阶正五品武德将军。
而夺了两面镶黄旗官纛军功的山东监军大太监高起潜,虽职务未变,但却因此更受皇帝信任,被崇祯皇帝引为心腹。
而吴襄因其子吴三桂斩首30颗鞑子之功,加上高起潜的极力游说,被崇祯皇帝从大狱中放出,着令居家闲养,其原有军兵,着其子吴三桂统领。
李啸升为千户后,整个高龙堡欢宴庆祝了一天,而得知父亲吴襄已从大狱出来的吴之菡,大喜过望,有如孩子一般,当着众人之面,紧紧地抱着李啸转了一圈又一圈。
只是第二天,李啸得到水师总头马屿的报告,说在海上截获一艘从登州城开出的船只,从船上抓到两个登州叛军使者,在其中一人怀里,搜到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封密信与一支金簪!
密信的内容,是黄龙的母亲所写,要他率东江全体将士,加入孔有德的叛军。
马屿向两人反复盘问具体情况,要他们说出其中究竟有何阴谋,两人却支支唔唔不肯明说。
马屿感觉事情重大,在立刻给李啸发出信鸽消息后,随即押着两人率领船队来到高龙堡。
李啸见到这支金簪时,顿时心直往下沉。
这些人中,只有他知道历史的经过与走向。
《明史》记载,孔有德、耿仲明叛军被包围在登州城后,深感已到穷途末路的他们,不甘失败,遂扣押了当时正在城中的东江总兵黄龙的母亲与幼子,强令他们招降东江总兵黄龙,遭到了黄龙老母的强硬拒绝,恼羞成怒的叛军遂当场将黄龙的老母与幼子斩杀。“黄母大骂,贼怒而杀之,头落于地,血流盈阶。”
随后,孔有德与耿仲明商议,模仿黄母笔迹向黄龙发了一封招降信,为了黄龙相信信件的真实,特附上黄母头上所戴金簪为证。
李啸记得史书上说过,两名使者见到黄龙后,呈上信件与金簪,只是黄龙不为所动,“黄龙掩面涕泣,拜簪而不从。”
这个黄龙,虽然军事才干平平,却是端的一条忠君爱国的汉子。
李啸知道,如果按历史走向,明年孔有德出逃后金后,首先便拿残存的金州明军开刀,投降的汉奸军队与后金鞑子合兵全力进攻金州,东江总兵黄龙在守卫金州最后的据点旅顺城的战斗中,与城同殉,壮烈身亡。
这个结果,对于这名对国家和朝廷忠心耿耿,又被闹饷的士兵割去的鼻子,后被登州叛军斩杀了老母与幼子的总兵来说,太过残酷,实在太让忠臣义士为之扼腕。
李啸决定去金州拜访黄龙,他希望能最终留得这名总兵的性命,那怕万一不能说动他,也要尽力说动黄龙保全其一直留在身边的长子黄策,让这名武功高强,忠心报国的少年名将黄策不致于枉死在保卫旅顺城的战斗之中。李啸这样做,为黄家保留一点血脉的同时,也可以为李啸军的壮大得到一名得力将领。
李啸随后带了哨骑队的方胜等几名骑兵作为随从,登上水师船只,前往金州。
谁也没想到,竟在这里救上了额弼纶与卓那希。
李啸旁边,有几名当日一同出征黄骨岛的随从,他们当然认得当时正是这名正蓝旗甲喇额真,指挥下属鞑子兵向正离岸而去的李啸船只连番射箭。只听得刷刷几声,几把雪亮的腰刀,已是横搁在额弼纶颈上。
李啸一声冷喝,众人收刀,望向额弼纶的眼神依神充满仇恨。
李啸向旁边随行的方胜低头说了几句,方胜用满语怒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海面之上?”
额弼纶挤出一丝苦笑,说实话,到了此时,几历生死的他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于是,他一五一十地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方胜。
方胜大惊,连忙将这些话转述给李啸。
李啸的眉头紧皱,心下竟稍觉遗憾。
原本他以为,自已这么一搞,将会逼得正蓝旗起兵造反,甚至能让莽古尔泰提前动手将皇太极干掉,那样的话,便是最完美的结果了。当然,如果不能做到这点,那么让正蓝旗与后金全面开战的话,也能让皇太极大伤脑筋,最终让后金国力大损。
只是没有想到那皇太极出手如此狠辣,竟迅速解决了正蓝旗主莽古尔泰,然后对谋反的余党又打又拉,最终让其四分五裂一团散沙。而那些驻于各处的正蓝旗军兵在后金朝廷严密的监视下,因缺乏有效的统领,最终被轻易的各个击破。
天聪汗皇太极,真枭雄也!
这样的结果,与原来的历史相差无已,李啸不由得感叹,想要改变历史,何其艰难!
当然,李啸的努力也不是毫无用处,他这番强行改变历史的作为,让原本被凌迟处死的正蓝旗左梅勒额真屯布禄不知所踪地逃亡,另外,原来已被处死的原正蓝旗甲喇额真额弼纶与豪格的妻子卓那希,都得以活了下来,并落到了自已手里。
李啸毫无表情地看了看已昏倒在甲板的卓那希,眉头微皱,心下却感慨万千。
这名本来在历史中已被豪格所杀的可怜女子,竟因自已的强行改变历史,竟得到了活下来的机会,这运数穷奇,岂可道哉。
李啸对旁面几名随从说了几句,让他们小心搀扶好她,带入船舱好生调养休息。
几名随从将卓那希扶下去后,额弼突然单膝跪地,大声地用满语对方胜说了一段话。
方胜皱着眉头对李啸说道:“此人说,他这条命,随千户大人你任砍任杀,只是,希望你尽心救治卓那希,不要让这个可怜的女子这样悲惨地死去。”
李啸冷冷地对方胜说道:“你告诉他,卓那希我自会好好给她调养救治。只是他额弼纶这条命,现在太过落魄,老子杀了他也没什么意思。你带他也到船舱休息吧。”
方胜将李啸的话对额弼纶说完,额弼纶脸上呈现出愧疚与后悔交织的复杂神色,随后,他深深地向李啸行了一礼,和方胜入舱休息不提。
李啸望着额弼纶下舱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难尽。
周围恢复了安静。这时马屿走了过来,轻轻地对李啸说道:“千户,明天天亮,我等便可到旅顺城。”
李啸点点头,没有回话,他的目光,直直地凝视着黑沉一片的北面,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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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东江总兵黄龙
次日辰时初,李啸的船队驶入金州旅顺口。
旅顺口,原名狮子口,公元1371年,明洪武四年,明太祖朱元璋派马云、叶旺二将率军从山东蓬莱乘船跨海在此登陆,收复辽东,因海上旅途一帆风顺,遂将狮子口改名旅顺口,一直沿用至今。
随后,明朝在此处建造了坚固的旅顺城。旅顺城的战略位置极为重要,它南接登莱海防,西卫京津门户,东联外援朝鲜,北防崛起的的后金。实在是一处要冲咽喉之地,对明朝来说,能否守卫住旅顺,关系到朝廷的兴衰。
带着方胜、马屿及另外两名随从下得船来的李啸,望着旅顺城那高大的城楼,陷入历史的遐思。
黄龙,江西南昌人(一说辽东人),原是援辽的下级军官,锦州大战中杀敌建功,颇得督师袁崇焕赏识,迁升副总兵。崇祯三年(1630年)原总兵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后,继任东江总兵。
明崇祯六年,(公元1633年)7月,皇太极令镶红旗固山额真岳讬和正蓝旗主德格类共率1万后金军精锐,汇同孔有德、耿仲明的1万多人投降部队,从陆海两路合力进攻旅顺口。
总兵黄龙率全部守军奋勇击敌,经过一番血火恶战,终因“火药矢石俱尽”,后继无援,致遭败绩。在万分危急中,他料定旅顺已难固守,便派部将谭应华携带总兵官的印信跨海去山东,并在遗书中写下“生前不爱五尺躯,死后惟有三尺剑”。谭临行前,他嘱咐:途中如遇敌,就将印信投入海中。安排完毕,崇祯六年七月七日黄龙与其长子黄策亲自上阵杀敌,双双身被重创而亡。随后,部下骁将李惟鸾,**其家属,与项作临、樊化龙、张大禄、尚可义等黄龙下属部将,均在血战中阵亡。城破之日,旅顺男女老幼5302人都成为后金大军的俘虏。
旅顺沧陷后,明朝为表彰黄龙等人保卫旅顺口的忠勇行为,下诏“赠龙左都督,赐祭葬,过续其兄之子,予世荫”,“建祠曰显忠,惟鸾等附记”。
随着城门开启,一声粗豪爽快的笑声传来:“哪位是李千户,黄某军务繁忙,有失迎讶,望李千户莫要见外。”
李啸一众人,看到一个身穿华丽冷锻精钢痦子甲,头戴八瓣凤翅明盔,肩披湖绸织花红艳披风,足蹬裹钢重底翘头战靴,身材高大,体型魁梧的将领,正大笑着向自已迎面走来。他身边两个人陪行,左边是个年轻英俊,一脸静肃如沉敛秋水的英武少年。而右边,则是一名一脸浓密须髯,脸皮黝黑,脸上一道狰狞刀疤的粗壮将领。
李啸心下暗忖,黄龙身边之人,左边的当是他的长子黄策,右边的则定是他的亲信部将兼家丁队长李惟鸾。
黄龙走得近来,李啸注意到,此人脸上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两个黑色巨大的孔洞。自去年被叛变士兵割去鼻子后,这位东江总兵,那张粗犷沧桑的脸上那两个可怕的黑色孔洞,便成为了这个总兵的标志性外观。
“在下安东卫千户李啸,参见黄总兵。”李啸率众下跪行礼。
“免礼,免礼,各位速速起身。”黄龙虚扶众人,待李啸等人起身后,他亲热地拍拍李啸的肩膀,感叹地说道:“某家听说,李千户率不足500之数的一众壮士,渡海攻袭鞑子的黄骨岛堡,大竟全功,斩得一百多鞑子首级而归,黄某听闻,极其佩服。今日得见李千户,果然是龙行虎步,英姿凛然之将才也。“
李啸笑道:“黄总兵抬爱下官,李啸何以克当。在下微功,不敢当大人之赞也。”
黄龙摇摇头:“本将粗人,最喜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之好汉。某之话语,李千户定是当得。对了,今后若来我处,李千户可不必如此拘谨穿着官服来见,随意便好。”
黄龙亲近的话语,让李啸心头一暖,其实他一向是个不喜欢穿着官服的人,只是考虑到初次拜见,还是要礼数周全,正式点方好。
李啸忙道:“黄总兵亲近之意,末将心领。”
黄龙大笑,随后连忙向李啸介绍同来的长子黄策与家丁队长李惟鸾,双方随即互相致礼。
李啸注意到,黄策一直在观察自已,这个仅比自已小一岁的少年勇将,看着自已的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与羡慕。
李啸敛起笑容,沉声对黄龙说道:“黄总兵,李某来此人,有一事不得不告之大人。”
黄龙做了个手势,说道:“李千户,此处风大人多,非言谈之所,各位请随我入府而坐。”
李啸等人随黄龙入其府,众人在客厅坐下后,黄龙告声罪,与黄策李惟鸾等云厅外脱了盔甲换了便服进来。给李啸等人端上茶水之后,黄龙屏退侍人,沉声对李啸说道:“李千户却有何事相告?”
李啸沉默地从怀中拿出那个缴获的盒子,递给黄龙。
黄龙打开,脸色顿时大变。他凝视了那个金簪许久,随后打开那封密信仔细观看,阅毕,双目之中,泪如泉涌。
李啸脸色未尝稍变,他平静地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黄龙。
“那两名叛军使者,依旧被下官押在船中,方才上岸之际,人多眼杂,多有不便。下官等会便派人将这两个送至总兵府上。”李啸脸色沉重地缓缓说道。
黄龙放声痛哭,这个粗豪的汉子将金簪放于桌上,连连叩拜,泣不成声。
“母亲,黄龙不孝啊,致您老人家身罹惨祸。。。。。。”
“孩儿,父亲无能,不得保全你之性命啊。。。。。。”
黄龙涕泪横流,旁边的长子黄策同样哀哀痛哭,部将李惟鸾亦是泪流满面。而李啸等人,则是个个脸色沉重,无声沉默。
足有近半个时辰后,等到黄龙哭声止住,同样双眼发红的李啸缓缓言道:“逝者往矣,黄总兵万请节哀。”
黄龙依然哀哭不止,半晌方呜咽止泣,恨恨而道:“黄某身受国家重托,忠孝难两全,母亲,孩儿,黄龙在此立誓,定当全力剿灭叛军,以叛军首级告慰你们在天之灵。”
李啸站起来,向黄龙拱手道:“黄总兵,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龙抹去泪水,随后安排众人稍坐,便带李啸入一密室。两人坐下后,李啸沉声说道:“黄总兵,下官唐突,想请问黄总兵对局势有何看法?”
黄龙沉吟了一下,犹是恨恨地说道:“眼下我大明官军即将对叛军海陆合围,不日定当将孔有德叛军全灭于登州。”
“倘若孔有德叛军从登州渡海脱逃了呢?”李啸冷冷地回了一句。
黄龙一怔,忙说道:“怎么可能?现在我军陆上海中皆已将其合得如同铁桶一般,孔贼如何得脱?”
“那敢问黄总兵,既合围如此严密,那孔贼派来招降黄总兵的使者,为何能如此轻易离城而去,若不是万幸被我水师所擒,总兵大人你岂不是要受此二人蒙骗?”李啸平静地说道。
黄龙脸色顿时变得灰败,一时竟不知要如何回答李啸。
“黄总兵,李某说句实心之话。眼下,我海陆大军虽以将登州之城团团包围,但是,将领们各怀异心,军士们无心作战,看似已对叛军布下天罗地网,但实际上处处是漏洞,叛军若集中兵力突围,恐难阻止。”李啸的话语,低沉而无奈。
“李千户之意,是叛军定会从登州逃脱?”黄龙呐呐而道。
“正是。那孔贼之部,皆久战精锐,如齐心合力从登州突围而去,我料朝廷大军定难于阻击。而叛军若突围而去,黄总兵,你说他们会去投谁?”
“他们。。。他们会去投鞑子?”黄龙脸上闪过一丝惊色。
“黄总兵之虑,在下亦有此忧。孔有德等人从登州脱逃后,定然会携带大批精锐部队与火器重炮,北投鞑子怀抱。如此一来,鞑子之势定当愈发壮大,而对我大明江山威胁更大啊。”李啸语气沉重,言毕长叹。
“当不至于此吧?”
“此事可能性极大,黄总兵切莫等闲视之。而且下官担心,若孔有德投鞑子后,定会拿金州之军下手。”
“李千户何出此言?”
“黄总兵,恕在下直言,金州守军兵微将寡,孤悬辽南,叛军投鞑子后,若与鞑子海陆合攻,则大明官军极难救援。界时,这金州全境,这旅顺孤城,恐难以免于沦陷。”
李啸说完,黄龙沉默无语。
密室中一阵让人窒息的寂静。
“那么,若果如此,亦是天意矣,我等守土之将,决不可弃国家土地,唯有死战报国,至死方休!”黄龙终于抬起头,一脸紧毅地缓缓说道。
“大人何必如此,以在下之意,若鞑子势大,可暂弃旅顺退守登州,保存实力再作反攻不迟,若强守此孤悬无援之地,纵死何益?”李啸苦劝。
他还想多说什么,却被黄龙举手阻止:“李千户你不要多说了,在下只知道文死谏武死战的道理,辽东各将可以对鞑子望风而逃,但我黄龙决不可苟且偷生!况且,我若弃守旅顺,金州落于敌手,朝中诸位大臣又岂能容我?我意已决,若国事真到这般糟糕之地,黄龙定与城同殉,不负皇上与朝廷重托!”
李啸心下黯然,原来他以为,能凭着自已对未来局势的提前判断,让黄龙到时弃守旅顺,保存实力后再做反攻,而不必做无谓的殉死。现在看来,想说动这个极为固执的人,却是极难。
而且,黄龙说得也有一定道理,在这党争、朝争激烈的明末,已失去最大靠山袁崇焕的黄龙,若果真弃守旅顺,只怕还未来到登州,朝廷便要派人来将他下狱治罪了。
望着黄龙坚定脸孔上那两个黑色的大洞,李啸心下一阵莫名的难过。大明之亡,其中有多少缘由是因为自已人互不相容内斗不止所造成的啊。
最终,李啸长叹一口气道:“黄总兵,你既守城之意坚决,下官复能何言。只在下官甚惜总兵之长子黄策,听说黄策只有十九岁,若死于这守城之战,却是可惜之至。”
“将门之子,守土尽忠乃是本份,黄策能为国效死,也足以史册流芳。”黄龙低头说道。
“若大明不存,则史册流芳又有何益?”李啸毫不退让地紧接着说道:“黄策少年良将,弓马娴熟,武艺出众。若将才未展,忹死于此地,复有何益于大明?若大人愿意,可让黄策跟随我军,日后定有大用。也可为黄家保留一点骨血。”
黄龙沉吟无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李啸拱手,郑重而道:“请大人三思。”
黄龙犹是沉默。
良久,黄龙长叹了一口气,他久久地凝视了李啸一番,缓缓地点了点头。
“那某家便将策儿托附给李千户,望千户善待之,黄某在此谢过。”
“大人您放心吧,李啸定不负总兵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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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满载而归
一间临时搭成的灵堂里,素香袅袅,白烛滴泪,香案上,摆着两名叛军使者血肉模糊的头颅。
身着重孝的黄龙领着长子黄策,在此处痛哭祭奠惨死的母亲与幼子。
祭奠完毕后,两人低声言谈。
“孩儿不想离开父亲,愿同父亲共守旅顺。”
“策儿,你的心思为父明白,只是为父仔细考虑过李啸的话,他说的确有道理,旅顺现在兵微将少,若鞑子与叛军合兵来攻,旅顺绝难守住。为父将责在身,为国尽忠乃是本份。但你却完全不必这般和为父一样,最终只落得个为国殉难的结果。”
“父亲,孩儿不怕去死,只要能与父亲在一起,纵战死沙场,孩儿亦心甘情愿。”
“胡扯!金州守军五千多人,不缺你一个!为父让你跟随李啸,不是没有原因的。想那李啸年少英雄,不足500之人,便敢渡海进攻鞑子海堡,竟还大获全胜。真真英勇了得,让为父也得刮目相看。此人如此有勇有谋,前景定然远大光明。你跟随此人,可以更好地建功立业,光耀我黄家门楣,若能如此,为父纵战死旅顺,亦含笑九泉。”
“孩儿放心不下父亲。。。。。。”
“男子汉大丈夫,四海为家,征伐八方,有什么放不下的!策儿,你不可作此小儿女态,你要知道,我们黄家将门起于微末,绝不可在你手中衰败,希望你跟随李啸后,要更加忠勇奋进,为国立功,为已立名,方得不负为父殷殷之盼,方能对得起你祖母与糼弟在天之灵!”
“那孩儿谨遵父命,孩儿去后,父亲大人请多加保重。”
。。。。。。
经过一番长谈后,黄龙带其子黄策从灵堂中出来,将其带到已在客厅饮茶闲聊的李啸之处。
黄策双膝跪地,向李啸恭敬而拜:“东江镇百户黄策,拜见李千户大人。黄策愿从此追随李千户,鞍前马后,尽为驱驰。”
李啸大笑地扶起他:“黄策,你这样的少年勇将能来我军中,实乃大壮我李啸军之声势也。”
客厅中人闻言皆开心而笑,一扫这一天下来悲凉之气氛。
黄龙随后安排宴席,宴请李啸等人,李啸本不愿意多作打扰,毕竟黄龙依然沉浸在丧母失子的巨大悲痛中,但黄龙执意要请,也只得依他。
几番轮流敬酒之后,双眼犹然红肿的黄龙地对李啸说道:“犬子策儿,入得李千户之军,某家心中虽不舍,但其有个好去处,却也高兴得很。黄某感激之余,想问下李千户军中尚有何物紧缺,如黄某能帮忙,但请明言。”
李啸连忙辞谢,不料黄龙执意要给,李啸想了想道:“我军现最缺之物,当为马匹与粮草,另外工匠亦是极缺。”
黄龙沉吟了一下说道:“黄某之处,军备虽不甚充足,但为聊表我意,我赠李千户辽东好马80匹,粮草500石,另赠一艘一号福船战舰于你,聊为感谢千户渡海前来告之我家母讯息,以及接纳我策儿入军之恩情。”
黄龙说完,水师总头马屿双眼放光,一脸喜色几难自控。
但李啸却摇头说道:“黄大人误会了,李某所为,决非为图大人之报酬。只是想着能与大人这样的忠臣义士相交,李啸心愿已足。大人所送之物,李啸不敢受。”
黄龙摇头道:“李千户不必客气,这些东西不算什么,黄某也想过了,包括那艘战舰在内,它们在李千户手中,能更好发挥功效。我等皆是大明官军,能资助李千户这样的知心之友,黄某心下甚慰矣。”
李啸心下大喜,起身拱手而拜:“黄总兵如此盛情,那李啸就却之不恭了,请受下一拜。”
黄龙忙道免礼,又说道:“李千户,你军中缺少工匠,而在我金州之地,从辽东各处逃难而来的工匠甚多,皆在城外搭棚而居,宴后我着惟鸾助你一起去好好选上一些,让他们随你回山东吧。”
李啸闻言愈喜,复起身相谢。是宴,宾主尽欢而散。
饭后,李啸在李惟鸾的协助下,共选了185名愿去山东的匠人,其中有铁匠58人,石匠43人,木匠49人,甚至还有造船匠35人!李啸大喜过望,甚至有些后悔自已来金州有些太晚。
李啸随后又选了身材高大健壮的辽东壮汉流民500余人,这样,工匠连同流民以及他们的家属共990多人,一并带上来时的四艘战船中去。
此时,黄龙送给李啸的80匹辽东骏马和500石粮草,都已送上他送给李啸的一号福船战舰。
李啸在岸上看着这艘威武雄壮的一号福船战舰,心下赞叹不已。
这艘一号福船战舰长二十五丈,阔六丈六尺,吃水深二丈一尺,分三十三大舱,首昂尾翘,船面设楼高如城,前后竖五桅,大桅长9丈8尺,次桅长7丈5尺,小桅长5丈3尺。按明朝每丈约等于3.3米计算,读者可以想象这艘一号福船战舰有多么巨大。
水师总头喜孜孜地前来报告:“千户大人,黄总兵赠于李千户的这艘大船,其**有红夷大炮8门,千斤佛朗机40门,碗口铳18门,迅雷炮50门,喷筒120个,鲁密铳30支,弩箭500只,火药弩30张,神行大火箭550支,沥青火砖350块,另有刀剑枪盾许多。。。。。。”
李啸心下无限感慨,这位黄总兵出手如此阔绰豪爽,竟将这般军国重器赠于自已,这份礼物实在是有点太重了。
李啸突然想到,也许是这位黄总兵经过自已的一番分析,明白了金州必然沦陷的缘故,方将这样的一艘大战舰赠于自已吧。毕竟这样的战舰对于守城来说,用处不大,若在金州的守卫战中被炸毁或被俘获,归根到底又是明朝的一大损失。想到这里,李啸心头顿时又是莫名感伤。
李啸随后向黄龙辞行而归,黄龙自身亦有繁忙军务在身,也未加强留,便亲率一众部将,在码头送别李啸一行。
黄龙将身上穿的那件极为华贵的冷锻精钢痦子甲赠送给其子黄策,又再次勉励了他一番,黄策跪地痛哭,再三请求父亲保重身体,方恋恋不舍随李啸上船而去。
水师总头马屿大笑感叹道:“李千户端的有本事,马屿心下佩服之至。我们来金州这一趟,真是可谓满载而归呀。”
现在,黄龙所赠的一号福船战舰,毫无异议地成为了李啸水师的第一主力舰。李啸让水师总头马屿带上些熟练精干水手上去操作指挥,因为东江总兵黄龙除了让桨手留在一号福船战舰外,其余水手与战士皆撤回至旅顺城,以加强城池的防御人数。李啸让这艘一号福船战舰在船队最前头开道而行,率领整个船队返回高龙堡。
而李啸自已,还是带着随从回到那艘原来的福船之上。他要去看看那额弼纶与卓那希现在已恢复得如何。
李啸首先去了卓那希的舱房,在她的舱房门口处,李啸瞥见,卓那希刚刚喝完送来的一碗稀饭,脸色好了很多,正半倚在床上发呆。
李啸只带了作为翻译的方胜进来,卓那希见两个入来,不觉一惊,她神情惊恐地整个人直往床里缩。
方胜用满语柔声说道:“你别怕,我们千户大人来看望你。”
卓那希脸色稍缓,她向李啸欠了欠身,正欲起身相迎,李啸止住了她,然后在她床边寻了个凳子坐下。
“感觉好些了吗?”李啸微笑着问道。
让李啸惊异的是,方胜还未来得及翻译,卓那希便兀自点了点头。
“哦,你懂汉语?”李啸颇为惊讶。
卓那希轻轻地点了点头,用汉语说道:“是的,我小时候,常听家中的汉人包衣阿哈说话,渐渐也能简单说些汉话。谢谢你们救了我。”
“不必客气。”李啸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欢迎来到我大明。”
卓那希看着这位年轻英俊又和颜悦色的千户官李啸,心下警惕放松了不少,她喃喃地说道:“你们知道我的情况了吧。”
“是的,你堂哥额弼纶昨日上船后,已经告诉我们了。”方胜在一旁答道。
卓那希脸上突然涌起悲凉之色,她大喊道:“现在我已是你们的俘虏了。按我们女真的习俗,要杀要卖皆随你们,你们会怎么处置我?”
李啸冷笑了一声,缓缓而道:“我知道你是皇太极长子豪格的妻子,不过你不用害怕。我们明朝,是知书达礼的文明之邦,决不会象你们女真这么野蛮残忍,竟会做出杀掉妻子来表达忠诚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只要你是诚心来投靠我明朝,我们自会以礼相待。”
卓那希怔怔地看着神情郑重的李啸,又看了看旁边同样脸色肃然的方胜,突然一捂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哭得很伤心,眼泪很快湿透了衣襟。
见她陷于悲痛之中,李啸站起身来,和声说道:“卓那希,不要伤心了,你好好休息吧,你既已来我李啸军中,我自会给你一个合适的安排。”
李啸向方胜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离开卓那希的房间。
卓那希目送着他们离开,脸上满是惭愧与痛苦相织的复杂表情,她轻轻咬着下唇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啸一行人复来到额弼纶之处,刚刚大口吃完送来的米饭与菜汤的额弼纶,便见到李啸方胜两人进来,亦是一惊。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向李啸回过去一个感激而尴尬的笑容。
李啸冷笑:“全吃光了,胃口不错嘛。”
额弼纶苦笑着长叹了口气,用满语回了一句。
方胜转头对李啸说道:“他说感谢李千户不杀之恩。”
李啸叹道:“也是我明朝宽大为怀,对他这样落魄的人不忍杀之,不然,就凭他曾与我军对抗这一点,老子便要将他千刀万剐!”
方胜将话语转述给额弼纶,额弼纶脸色猛然变得灰败,他复低头喃喃地说了一段满语。
方胜笑了:“千户,他说当日他并未杀得我军一人,而且现在他被我军构陷谋反,遭到皇太极的毒手险些丧命,也算和我们扯平了。”
李啸摇头笑道:“看来我与此人倒还真是不打不相识,也罢,过去之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方胜,你问下他,他来我们明朝,想去哪里终老此生,我李啸给他安排。”
方胜将此话转述给额弼纶,额弼纶眨着眼睛思考了一番,忽然猛地跪在李啸面前,急急地说了一段话。
方胜笑着回李啸道:“额弼纶这厮说他今年才25岁,不想就这般碌碌无为了此残生,他恳请能在李大人军中效力,将来若能杀回辽东,定要取了皇太极与豪格的狗头方解其心头之恨!”
李啸大笑,望着跪在地上的额弼纶,冷冷地回道:“你告诉他,想入我军中,没这么容易,谁知道他是不是后金派来的奸细。另外,这段时间让他跟着方胜你好好学下汉话,他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不配给他专门配个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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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突如其来
回登州的海路,因是顺风而行,李啸一行人,在第四天凌晨之际,提前1天到达高龙堡附近的海岸。
待所有人员都下船后,李啸交待水师总头,让他率船队暂且在海岸等候,准备接受已在堡中接受过初步军事训练与诉苦洗脑教育的200名辅兵上船,以填补现在新获得的一号福船战舰的人员缺额。
另外,李啸又留给水师300石米粮,以保证水师在接下的三个多月中有充足的食物,然后将那80匹辽东战马,余下的200石粮草,还有船上那30支鲁密铳带下船。
鲁密铳,是由明代火器大师赵士桢所研制的新式火器,其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所进贡的密斯特克重型火绳枪,1598年(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的火绳枪构造及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鲁密铳"。
当然,李啸并不是枪械专家,对鲁密铳的了解也仅限于此了。之所以他决定带船上的鲁密铳回高龙堡,只因他记得《武备志》中曾对这种枪有句评语:“鸟铳:唯鲁密铳最远最毒。”
李啸认为,这种鲁密铳,应该是以后李啸军火铳的重点改进方向。所以他要把这30支鲁密铳交给火器总头赵杰好好研究。另外,原来船上的水手与战士皆已被黄龙留在旅顺城,而李啸水师中现有的水手与辅兵皆不会使用这样的鲁密铳,继续留在战舰上意义也不大。
李啸一行人,带着那200石粮草与80匹辽东战马,以及990人的流民与匠队伍,经过三个多时辰的行军,于午时之前,回到高龙堡。
黄策、额弼纶、卓那希,这三名第一次来到高龙堡的陌生人,看着眼前高大完整的高龙堡,看着堡内堡外都是一派生龙活虎的气象,看着盔甲鲜明刀枪耀目的各兵种的训练与配合正在整齐有序地进行,都不觉看得呆了。
黄策很激动,他将眼光定格在往来驰突,呐喊集阵冲锋的上官云杰突骑队处,这只有60人的突骑队,气势却极为雄壮,奔驰的马蹄如一根根有力的鼓槌,将大地敲击得隆隆作响。这番景象,看得这位弓马娴熟,武艺高强的将门少年热心沸腾。
额弼纶的眼光却直直地在看另外一个地方,那就是横行队队长雷傲正在加紧训练的横行队,看着那些人人身着三层缴获的后金盔甲,戴面甲重盔,使用后金所用的虎枪、虎刀、长柄挑刀等重型武器的100名军士,正在一名身着后金白摆牙喇兵盔甲,队长模样的人吆喝指挥下,整齐而凶猛地练习冲阵与搏杀,额弼纶,这位前后金甲额喇真,号称正蓝旗之虎的勇将,不由得心下百感交集。
那卓那希的眼光,则马上被一个从堡内狂奔而出,一路大声欢笑着向李啸奔来的汉人姑娘吸引,她怔怔地看着这位身材火辣高挑,姿容英气秀丽的女子一把搂住前面的李啸,丝毫不在乎旁边人员的窃笑与注视,竟与千户官李啸来了个热烈的拥吻,随后如孩子般搂着李啸的脖子撒娇般地转了好几个大圈。直到李啸与这名女子亲密交谈着走远,卓那希才回过神来,随后她发现自已的脸上竟有些发烧。
入得堡来的李啸,首先安排把那80匹辽东战马与200石粮草分别入库。
随后,李啸命令枪兵甲队队长杨振带队,将堡中现有的216名辅兵全部带走,前往高龙堡海岸,交给水师总头马屿,作为一号福船战舰及其他各船的人力补充。
接下来,李啸又安排后勤队长刘扬壮与枪兵丙队队长关质两人,一同齐往杨家店与孙喬镇,采买所需的避寒帐篷,以安顿全部的工匠与流民。同时再采买定做近1000件厚实棉衣,给这些衣衫破烂的流民与工匠御寒。
赵杰接过李啸送来的30杆鲁密铳时,一脸笑得稀烂。身为火器总头的他,一直有改进火器的强烈愿望,只是苦于样本的缺乏和环境的限制,火器研究一直无法开展。可以说,现在整个高龙堡中,最希望早点回马耆山开展研究工作的,便是火器总头赵杰了。身为明朝火器大师赵士桢的重孙,赵杰心中一直有个隐密的愿望,那就是,有朝一日,自已一定要研制出比自已先祖所制出来的鲁密铳等火器,更先进更好用威力更大的火器出来。
这30支来之不易的珍贵鲁密铳,赵杰选了9只制造得最精良的仔细收好,准备到时回马耆山后当样本借鉴。另21支,赵杰则打算给现有的21名火铳兵使用,以更换现在所使用的普通鸟铳,然后再等李啸新训练了一批新的辅兵后,再从中招21人使用换下的普通鸟铳。
李啸刚刚将鲁密铳一事安排完,黄策便急急地来见他。
“千户大人,在下有一事相求。”
“哦,是何事?黄策你尽可明言。”李啸微笑着回道。
“在下恳请李千户让在下加入突骑队。”黄策一脸恳切。
李啸笑了:“当然可以,黄策以你的马术武艺,定能在突骑队搏个好前程出来。”随后,李啸叫过来上官云杰,把黄策的具体情况对他说了下,上官云杰听说有这样一员猛将要加入,欢喜得几乎笑脱下巴。
“小子,去选匹好马,领好骑枪与骑刀,等会好好显摆下你的武艺。你要知道,在我们突骑队,只要你小子有本事能杀敌,日后的晋升赏赐那是不在话下。”上官云杰拍着黄策健壮的肩膀大笑勉励。
“上官队长,你就瞧好吧!”黄策昂然回答,脸上全是自信而急切的表情。
上官云杰大笑着拉着黄策离去,李啸看着远去的黄策,心下亦是极为欣喜。其实,他在心中还有个想法,只是现在还不方便和黄策说。那就是,等黄策熟悉李啸军的行事方式与规则后,便把他调过来,由他当队长,利用现有的辽东战马,组建一支保护自已安全受自已亲自指挥的护骑队。
黄策方离开不久,额弼纶强拉着方胜来到李啸之处,李啸看到他时,额弼纶连忙硬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报告千户,这厮硬拉我过来,说是要求千户大人您开恩,让他加入那横行队。”方胜一脸无奈地向李啸禀报。原本打算要去向哨骑队长张行猛报告归队的他,是被额弼纶生拉硬扯过来的。
“他想加入横行队?那好,给我个理由。”李啸的回答直接明快。
额弼纶听完方胜的翻译,忽猛地跪地,一脸急色地长说了一大段满语。
方胜笑了,向李啸说道:“这厮说,他看到那边横行队中,那些熟悉的后金盔甲和武器,那些熟悉的摆牙喇兵阵战方法,实在是感慨万分又心庠难耐,恳请千户大人让他加入其中,哪怕只当一名小兵也成。”
李啸冷笑道:“哼,他还想当个甲长,队长不成?有个小兵让他当就足够便宜他了,只是我怕他是个后金奸细。”
方胜笑了,他想了想对李啸说道:“千户,我看额弼纶身高体壮,久经战阵,加入横行队也未尝不可。此人现在父亲与兄弟皆被皇太极所杀,除了在我明朝死心踏地效力外,实在是无处可投效,应该不存在当后金奸细的可能。”
李啸冷笑着叹道:“也罢,我问问横行队长雷傲,他若要了这厮,我便准了。”言毕,即唤雷傲过来。
满脸汗水的雷傲,手持虎枪,摇晃着身上那厚厚的三层盔甲,甲叶摩擦得哗啦啦响跑了过来,喘着气对李啸笑道:“千户大人,唤雷傲何事?”
李啸指指刚从地上站起来的额弼纶:“雷傲,可认得他是谁。”
雷傲笑着瞥眼过去,霎时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大喝道:“怎么是你!你这鞑子怎么来到此处?!”
在雷傲就要举起虎刀威胁额弼纶的一刻,李啸及时阻止了他,随后简略告诉他额弼纶的来历。
雷傲摇头叹道:“这厮也是运气好,得遇好心的李千户,若是我在海上遇上他,绝不会救这胆敢与我军作对的鞑子,就是救了来,也是一枪刺死,取了他的狗命完事。”
李啸拍拍雷傲的肩膀,缓缓说道:“杀人莫过诛心,此人现在走投无路来到我明朝,我们若杀这样落魄无用之人,终非英雄所为。现在此人对皇太极等人极恨之,一身武力能为我军所用,却亦是甚好。”
李啸说完,雷傲却依旧紧紧地皱着眉头,没有吭声。
见到横行队长不表态,额弼纶急了,他一把夺过正在沉吟的雷傲手中虎枪,随即跃出几步之外,挺枪甩势,虎虎生风地舞弄了一番。然后弃枪于地,又复跪地用满语说了一番。
“这厮夺我之枪,这番卖弄倒是枪术精湛,这鞑子定是想向告诉我他武艺不错呢。我观这鞑子额弼纶,一身武艺当不在我之下啊。”雷傲叹道,随后他扭头问方胜:“这鞑子方才说何言语?”
方胜摇头笑道:“他说,以前大家都是各为其主,还请队长勿记前嫌。现在他加入横行队,再不会与明军为敌,而是一心只想杀加辽东去。望雷队长你成全他的请求。”
雷傲终于长叹一口气,点头同意了。随后,他一脸凶恶地对额弼纶喝道:“鞑子,既如此,你起身跟我入队,却不可浪费了你这厮的一身武艺。”
额弼纶一脸喜色地随雷傲而去,一边还连连回头向方胜说话。
方胜一脸苦笑地对李啸说道:“这厮说,训练结束后,还要跟我学汉话,想早点把汉话学会。”方胜这一说学汉话,却让李啸立刻想到那个会说汉话的豪格妻子卓那希。
自已这大半天一直在忙碌,倒把那个一直安安静静地站在远处一个僻静角落的卓那希给忘了。
只是,该怎么安排她呢?
李啸犯难了。
李啸猛地想起吴之菡,对了,问问她吧,也许能给卓那希安排个好去处。
李啸把卓那希的事情告诉吴之菡,开始犹然表情散漫作无心状的吴之菡听完,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要不,把她交给朝廷吧?”吴之菡想了想说道。
“不可,我答应过要给她一个好的安排,若送去朝廷,卓那希难逃凌迟剐死的命运。”李啸明确地拒绝。
“嘿嘿,我知道你不肯。只是,她的身份太过特殊,又没什么做事的技能,现在军中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安排呀?”吴之菡沉吟了一下,突然她脸露惊喜,象想到了什么一样大笑说道:“有了,就安排她每天帮你整理内务吧,这样她可以只呆在你房中做事,也不用抛头露面,平时就与我一起住就好了。”
李啸心下一惊,暗想这如何使得,豪格的妻子每天帮自已整理内务,心里想想都喀硬得慌。他正欲说阻止的话,那吴之菡已向卓那希蹦跳着跑去,嘴里犹自笑着喊道:“这就么定啦!我也多个了姐妹做伴,嘻嘻。”
李啸唯有摇头叹息。
不知不觉,日头已是近黄昏。此时,刘扬壮与关质已将帐蓬与厚棉衣买了一些回来,他们告诉李啸,因流民人数较多,帐蓬与棉衣一时难于齐备,估计要再过几天方可全部备好。
见到这样的情况,李啸便让他们把棉衣与帐蓬优先安排给流民中的老人与孩童,其他人则按一家分几人的办法,与早先的流民家属先挤挤。而那500多名流民壮丁与185名工匠,则暂时在兵营的空处打地铺歇息。
夕阳西沉,天色渐晚,堡外训练的战兵们已陆续排队回堡吃饭休息。只有哨骑队长张行猛正皱着眉头,紧绷着脸,骑在马上一动不动。
他的身边,只有二十骑哨骑,哨骑甲长费大广带着三骑哨骑前往北面哨探,一直未归。
张行猛心下犯了嘀咕,这么晚还一直不归队,他们是不是碰到什么情况了么?
他没有猜错。
此时,费大广正带着残存的一名哨骑,向高龙堡纵马狂奔而回。另外两名哨骑,被叛军骑兵射落马下后,立刻被汹涌奔过的叛军骑兵踏成了肉酱。
费大广的身后,是几十名连连搭弓射箭的叛军哨骑,正在紧紧追赶。呼啸的箭矢,不停地从费大广左右急急掠过!
一直蜇伏不动的叛军,终于出兵了!
在李啸刚刚回堡,还未来得及稍作喘息之日,叛军副统帅李九成,率6000精锐叛军突破登州城包围圈,气势汹汹向高龙堡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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