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小道前方,有一男子站在道中,方巾白袍,衣袖飘飘,正是慕容雁踪。他向沈兰君行礼,道:“沈姑娘,小生等你很久,我们又相见了。”
沈兰君道:“你是来抓我的吗?”
慕容雁踪道:“遥想当年在庙会上与姑娘一面之缘,没想到每次再遇见姑娘,都要刀剑相见,在钱唐县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沈兰君拔出长剑,指着慕容雁踪,道:“闲话少说,你尽管动手罢。”
慕容雁踪看着她,道:“你不是我的对手,我也不想抓你,你走罢。”
沈兰君一怔,道:“你放了我,你怎么向你师兄交代?”
慕容雁踪做了一揖,道:“师兄打伤了你们昆仑派的人,实在是不应该,我在这里给你陪不是,祈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沈兰君心奇,慕容雁踪武功远远高出自己,不仅没有抓她,还要她答应他的一个请求,真是奇怪。她道:“什么请求,你说罢。”
慕容雁踪道:“师兄的手段是狠了些,可各为其主,也是无奈之举。冤冤相报何时了,龙城太学和天玄派宿怨难以化解,小生担心……”
沈兰君道:“担心什么?”
慕容雁踪道:“自从钱唐县北高峰一役,小生心思天玄派高手如云,龙城太学若是一直咄咄逼人,恐有一天会遭灭顶之灾。小生一直想化解两派之间的恩怨,可终是不成。
他望着沈兰君,续道:“只希望有朝一日,若是师兄落在姑娘的手上,还请姑娘看在小生的薄面上,枉开一面,对他手下留情。”
沈兰君道:“他害了我师兄的性命,我怎会饶过他?你若是担心这些,现在就杀了我。”
慕容雁踪道:“姑娘要报仇,也是可以,小生愿用自己性命来替代师兄的性命,一命抵一命,你拿去罢。”言毕,闭上双眼,让沈兰君动手。
沈兰君用剑尖抵在慕容雁踪胸口,心道:他干吗要这样做?是计谋吗?可他武功这么高,直接就可以杀我,又何必徒增麻烦,用计来害我。
她心中想着师父,收起长剑,转过身,匆匆向农舍跑去,只剩下慕容雁踪独自留在道中呆望。
她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兰陵铁卫发觉,施展轻功,到了农舍,见院子里静悄悄的,心道:师父可不要出事。
她翻墙进了院子,进屋看见徐遥容躺在地上,他受伤颇重,胸口的青衫已被鲜血染红,徐遥容见只有她一人回来,道:“你师兄他们呢?”
沈兰君哭了起来,道:“师兄遭遇了埋伏,已经……”
徐遥容心中悲痛,内伤发作,道:“萧宝炎等人是有备而来,不除去我们不会善罢甘休,肯定是在附近四处找我们。”
沈兰君道:“师父,我们快走罢。”
徐遥容道:“我受了伤,行动不便,还能去哪里?”
沈兰君道:“在不远处有一个村子,里面有棵大树,师兄在那里做了印记,师父,我扶你过去。”
徐遥容道:“你去罢,师父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恢复元气,再来找你。”
沈兰君道:“我不能留你独自在这里。”她扶起徐遥容,缓缓走出农舍,向村子赶去。
他们一路前行,来到村子,村子很小,只有七、八间农舍,村子中心处有一棵大樟树,樟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不止。
沈兰君道:“师父,就是这里,我们回昆仑山了。”
只听见有人哈哈大笑,从树后面走出一人,那人道:“本王听闻天玄派有一门绝学,能移形山海之间,千山万水都能朝夕到达,此绝学要借助大树相助,果真是如此。”原来是萧宝炎。
第一百零四章 经书藏图
沈兰君和徐遥容一路逃离到此处,眼见去昆仑山时机就在眼前,却还是避不开萧宝炎。
她道:“我和你拼了。”手捏剑诀,向萧宝炎刺去。
萧宝炎反手一掌,将来剑震开,道:“本王佩服你的勇气,奈何你又赢不了本王,岂不是来送命。”言毕,又打出一掌,正向沈兰君击去。
萧宝炎掌力惊人,劲风袭面,将沈兰君连人带剑击飞,她怀中一物事掉落下来,原来是那本经书,经书被萧宝炎的掌力击成碎片,被风卷在空中。
沈兰君见唐云傲的遗物毁于一旦,心中伤心不已。
经书碎片飘在空中,碎片的上的梵文字发出金色光芒,三人正惊疑之时,碎片飘回到沈兰君身边,将她的手臂缠绕起来。
她心道:这是什么?
她脑海中传来声音,那声音道:“好徒儿,为师生前将‘天山星云图’的秘籍藏在经书之中,还藏有为师三成功力,经书破碎之时,正是为师传你功夫之时。”这声音正是唐云傲的声音。
这声音将“天山星云图”口诀一字不差的讲给沈兰君听,她听了一遍之后,口诀竟然牢牢印在心间,她一声清啸:“璀璨兮,银河星宇;流光兮,皎龙初照…”,不由自主抬起右手,食指向天,一道光芒从指间击向天际,天空中华光初现,气芒震荡不止,头顶展现一幅银河星空图卷,群星明亮闪烁。
萧宝炎吃了一惊,他在此招上吃过大亏,惊疑道:“你怎么也会这招?”
沈兰君道:“唐掌门已将此招传授给我。”她心想自己只有唐云傲三成功力,也敌不过萧宝炎,若能将他吓退,那是最好不过。
萧宝炎催动金身,一时周边真气激荡,道:“本王岂会怕你,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小妮子有几斤几两。”
沈兰君头顶天空中银河璀璨,三十六颗天罡星列阵以待,她右手一挥,天罡星发射星力,将她罩住,她将全身星力汇聚在掌间,一掌击出,正是“五重十字混元掌”。
萧宝炎催劲发力,击出一波“亢龙掌”,两股掌力相互撞击,激起巨大的气浪,将两人震退数丈远。
徐遥容在边上观战,他身受内伤,已无力再战,心道:徒儿竟然会天山派镇派绝学,从未见天山派门人使用过此绝学,她是从哪里学来的呢?哎,她天资聪颖,前途已不可限量,是超远我这个师父的了。
他岂会知道,这“天山星云图”藏在经书之中,一旦经书破碎,经书中的秘籍口诀便传入携带之人心中,沈兰君怀中揣着经书,因机缘巧合才被她习得。
沈兰君心道:我内力不如他,如何破他金身,得想个法子才行,她回想起当日唐云傲和居无雪等人是如何击败萧宝炎和慕容雁踪的。对了,使用“皎龙流光阵”破他金身!
她跃至空中,左手打了法指,两道白色气芒从手中击出。
萧宝炎正自吃惊,忽觉得身后有东西在拉扯他,他转过头去,吓了一跳,那棵樟树伸出万千枝条,像似一只只人手将他拉住,枝条逐渐缠住他的身子,他久经战阵,也不信妖邪,可此时也是冷汗直流。
原来萧宝炎中了沈兰君的“皎龙流光阵”,看到的皆是幻像。
他见得头顶上有道光,定睛看去,有一个人影跃至头顶上方,他大叫:“快来救我。”那人伸出手掌,一掌向他击来,他心思疾转,想施展金身护体,已经来不及,胸口被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胸口剧痛,倒在地上。出掌之人正是沈兰君,原来她趁萧宝炎心智迷惑之时,沈兰君拍掌而出,将他击倒。
沈兰君大喜,心道:成功了,我击倒他了。
她走上前,想使剑刺去,谁知“哐”的一声,长剑竟被萧宝炎的金身震断,她心道:这贼人虽然受伤倒地,但金身威力不减分毫,一时杀不了他。
沈兰君望向徐遥容,只见徐遥容脸色苍白,她赶紧扶起师父,走到樟树前,道:“师父,我们先回昆仑山。”徐遥容点点头。
沈兰君抱紧师父,念起“恍生咒”,耳边风声响起,觉得手脚渐渐轻便,身子离地而起,突然,有人抓住她的双脚,她回头看去,正是萧宝炎。
萧宝炎嘴角流血,道:“想跑,天下之大,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
三人耳边风声呼呼,早已睁不开双眼,萧宝炎觉得身子漂浮,只得牢牢抓住沈兰君的双脚,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到了昆仑山的山门外。
三人落地后,都倒在山门外的大树下休息。
“恍生咒”耗费神元,不仅仅是施咒术者极为消耗神元,其他参与的人也是如此。
神元不是内力真气,萧宝炎虽然内力浑厚,但第一次使用“恍生咒”,再加上之前中了“皎龙流光阵”,精神萎靡不振,气喘吁吁,倒在地上难以起身。
沈兰君对师父道:“我们赶紧走。”她搀扶师父到了山门,他们一路匆匆走进大殿,殿里却是空无一人。
沈兰君在殿中大叫:“掌门,掌门。”
徐遥容道:“掌门师兄莫非是出去了。”
沈兰君道:“连外门弟子都不在了。”
徐遥容道:“他们还好不在,在了岂不是也要遭萧宝炎毒手。”
沈兰君从药房里找了疗伤药,给徐遥容服下,徐遥容坐在地上,运功调息。
第一百零五章 栖云峰顶情丝灭
殿外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昆仑派门人,快给本王滚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名门大派,你们再不出来,本王就放一把大火烧了这大殿。”说话之人正是萧宝炎,他内功深厚,休养了一阵,恢复了不少气力。
沈兰君拉着徐遥容,让他不要出去。
徐遥容微笑道:“徒儿,此一劫终是逃不过的。”他跳出大殿,道:“贼人,莫要欺辱我昆仑派。”
萧宝炎哈哈一笑,道:“本王没见到一个昆仑派之人,还以为都是一群鼠辈,只会藏头露尾。”
徐遥容一剑朝他刺去,萧宝炎侧身避开,反手一掌将他击退。
不要说徐遥容身受重伤,就算是无伤在身,也是难敌萧宝炎,此时萧宝炎要杀他易如反掌。
可萧宝炎也是见识了“恍生咒”这奇妙绝学,他是武学名家,对这些绝学自是心驰神往,心想昆仑派武学博大精深,精妙无比,若是就这样杀了两人未免太可惜,逼这两人交出昆仑武学秘籍岂不是更好,之前的杀戮之心顿减,手上便只使了两成力。
徐遥容心道:他怎么不杀我,难道想要挟我。心念一转,便即明白了。
沈兰君出殿护住师父,道:“你赶快动手。”
萧宝炎道:“哈哈,本王现在又不想杀你们。”
沈兰君道:“你想怎样?”
萧宝炎道:“只要你们交出昆仑派的武功秘籍,本王可以考虑饶你们不死。”
徐遥容道:“昆仑派武学岂能落入你这奸邪之人手里。”他又向萧宝炎刺了一剑,趁萧宝炎躲闪之际,向后山跑去。
后山正是栖云峰,峰上终年暮云霭霭,徐遥容和沈兰君逃到山峰处,前面是万丈悬崖,旁边是参天大树。
沈兰君道:“师父,没有路可走了。”
徐遥容剑指点向树,施展“恍生咒”,忽见身后一波澎湃掌力,将树拦腰震断,也将他震出数丈开外,沈兰君扶起师父,两人回头望去,正是萧宝炎追踪到此。
萧宝炎离他们十丈之远,道:“你们前面是悬崖,已经没有退路,还想施展咒术逃脱,真是痴心妄想,本王将树断毁,看你们还能耍什么花样?”
徐遥容道:“你若是过来,我就跳下崖去,你也别想得到什么武学秘籍了。”
萧宝炎望了望悬崖,悬崖下面深不见底,心道:这跳下去,肯定是活不成了,到时还到哪里去找秘籍。
于是他道:“本王不想为难你们,本王有的是时间,就在此等候,等你们想明白,你们一天想不明白,就想两天,等想明白了,来跟本王说。”
他便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歇息。
徐遥容见萧宝炎不再追来,望着悬崖峭壁,峭壁上长着树枝,忽然他眼前一亮,但随即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
沈兰君扶起他道:“师父,你怎么了。”
徐遥容道:“徒儿,为师经脉已伤,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沈兰君流下眼泪,道:“师父,师兄都不在了,你不要再离我而去。”
徐遥容道:“好徒儿,你把手伸过来。”
沈兰君伸出纤纤玉手,徐遥容握住她的手,她顿时感觉一阵暖流涌入她的掌间,她疑惑地问道:“师父,你是在做什么?”
徐遥容不答,额头上渗出汗珠,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徐遥容道:“为师已经将毕生的功力传给你了。”
沈兰君一惊,道:“师父你传我功力干什么?”
徐遥容道:“师父为了你寻得一处所在,那里没有纷争,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再想着报仇,好好活下去。”
萧宝炎在远处望着,朗声道:“你们在拉拉扯扯做什么,对了,小姑娘你跟师父孤男寡女,你不肯跟贤侄去北魏,原来是喜欢师父,哈哈哈。”
沈兰君心中悲愤,朗声道:“我跟师父是清清白白,你要杀便杀,又何必侮辱我们。”
萧宝炎不想激怒他们,道:“本王不想管你们的破事,你们交出秘籍,本王就放你们一马,天快黑了,你们好自为之。”他闭上眼睛,运功打坐,不再看沈兰君他们。
时光如细水涓流,红日落入栖云峰,霞光洒在峰顶的石头上,栖云峰一时瑰丽无比。
徐遥容眺望美景,他心知自己心脉尽断,若不是用仅存的内力修为强行支撑,已然魂飞魄散,他还有些话要说,他回头看着沈兰君,眼神柔和似水,突然道:“那泥人,你喜欢吗?”
沈兰君道:“泥人是师父你放在我房中的?”她发觉师父眼神中的异样,心里一震,心道:难道师父对自己有情?
徐遥容道:“为师收你为徒,其实是怀有私心,那日在富春江畔,你在大街上为我打伞之时,你就恍如仙女一般,美丽动人,从那时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沈兰君心神激荡,道:“那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徐遥容道:“你和王爷已有婚约,我怎能告诉你,不是徒增你的烦恼。”
沈兰君握住徐遥容的手,娇羞道:“你现在告诉我,也不晚。”
徐遥容面露微笑,霞光照在脸上,宛如天人,道:“兰儿,为师怕是要魂飞魄散,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沈兰君点点头,她这一日内经历最亲爱之人的欺瞒背叛,亲眼见师兄们离她而去,她内心已悲痛欲绝,看淡了生死。唯一让她安慰的是师父还在身边,万万没想到的是师父竟然对自己情根深种,她却一直毫无察觉。经过这大落大起,她觉得只要师父在身边,就算是去刀山火海,碧落黄泉,她也是心甘情愿。
徐遥容拉着她的手,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沈兰君耳边风声响起,她见师父的身子逐渐消失在霞光之中,她想去拉师父的手,可自己的双手也在慢慢消失,脑海里想起那句:“一朝离别,情丝遣何处。君何在?云山尽处,脉脉向谁诉?”
随即脑中的意识也渐渐迷失,一切如梦似幻,幻灭在栖云峰落日的苍霞之中……
第一百零六章 伊落红尘遇奇境篇:离尘闲居
云崖峰烟起,朝花暮水流,经几何年时,红尘俏佳人……
沈兰君悠悠醒转,见自身躺在一处草地上,身边一棵大树遮住阳光,她起身环顾四周,周边是一处芳草,绿草青翠,红花耀目。
她心道:这是在哪里?莫非已是极乐净土。是了,回想师父为救自己,才会被萧宝炎重伤了心脉,而在昆仑山栖云峰,师父又将功力尽传与我,耗尽最后一点真元,在我眼前魂飞烟灭。
师父为自己而死,她心中一阵痛楚,想到自己中了亢龙掌,伤及了经脉,心道:我和师父一起跳下悬崖,定是摔死了,师父呢?
她没见到师父,却见花上蝴蝶飞舞,树间鸟虫啼鸣,没有幽都城,难寻奈何桥,浑然不像阴间黄泉光景,心中生疑,走了几步,见不远处有一处溪水,顺着溪水上的竹桥,一路景色秀丽,不多时,来到一处宅院,但见小院门匾上写着“离尘闲居”四个字。
沈兰君欲上前敲门询问,顿觉胸口痛楚难忍,乃是伤势发作,口吐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昏倒在门口。
醒来时,发觉自己已躺在床上,身上的皮肉伤被人敷药包扎,所敷之药有淡淡香气,包扎手法颇为精妙。
沈兰君正自诧异,勉力起身,见房间布置雅致,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心想:屋主也是闲雅之人。
这时房门被人推开,缓步走进一女子,沈兰君见女子三十来岁,容颜俏丽,那女子笑道:“你已在此睡了三日,终于醒了。”
沈兰君心想:原来我睡了这么久,那这里不是极乐之地了。带着疑惑,起身拜道:“小妹沈兰君,感谢姐姐救命之恩,还请告知尊姓大名,小妹感激不尽。”
那女子笑道:“妹妹不要客气,我这‘离尘居’很久都没人来,冷清的很,你既然能来这里,皆是有缘,我名唤花无情,你若不嫌弃,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可好?”
沈兰君见她言笑晏晏,语气热情关切,心中顿感亲近,遥想自从父亲亡后,在昆仑山拜师学艺,年岁增长,与沈家的哥哥姐姐自然疏于联络,陈庆之和韦黯两位哥哥也久未见面,只有师父和三位师兄对自己视为亲人。而自师父和师兄亡后,已觉孑然一身,如流水浮萍,而眼前的女子,就像大姐姐一般亲切,沈兰君盈盈拜倒,道:“那请受小妹一拜了。”
花无情回礼道:“前日,我见你躺在院门口,身上受了重伤,便抬你进门疗伤,此处为闲居之所,你伤势颇重,便在此休息数日。”
沈兰君叹气道:“谢谢姐姐救命之恩,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领了,不过我身中的是北魏龙城太学的亢龙掌,这掌力刚猛无比,我被这掌力震伤了经脉,今生怕是医治不好了,姐姐也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心力。”
花无情微笑道:“姐姐听闻龙城太学的亢龙掌着实厉害,这几日给你疗伤颇费了些功夫,倘若你在其他寻常大夫这里,定是凶多吉少,幸是遇到姐姐我,那还是有的一救。”
沈兰君道:“我还有救?”
花无情见她脸色生疑,道:“我给妹妹医治时,发觉妹妹体内有股真气,不瞒妹妹,姐姐我是巫山派的人,在天玄三派里,论武功心法并无所长,但药石医理,奇门术法,别说天玄三派,就是在世间也无出其右者。”
沈兰君心想:原来姐姐是巫山派之人,我竟是又被巫山派的人所救,真是巧了。可我之前在巫山时并没见过她,料想这位姐姐也是前辈高人,定是一直隐居于此了。哎,不知道居掌门现在怎么样了?
她重伤初愈,心绪不宁,也不想提起太多过往的事情,跟花无情毕竟只是初次见面,贸然相问也略显唐突。
想到此处,她道:“谢谢姐姐。”心想师父曾说过巫山派医术无双,可惜师父遇难时,身边却没花姐姐这样的高人,难以相救。想到此处,又不禁落泪。
花无情见状,心想:这女孩经历大难,此时心绪还未平息,安慰道:“妹妹,你伤势未愈,不要心想烦恼之事,我给你服下本派圣药“巫山续玉露”,你好好在我这里休息数日,便可慢慢痊愈。”她安慰了几句,转身关门而去。
沈兰君在离尘居所休息了几日,在这几日里,每当合上眼,时常梦见父亲、师父和三位师兄,每次都是从梦中惊醒。
她心中痛楚万分,心道:那日在昆仑山栖云峰,我抱着师父跳下悬崖,想一了百了,可如今师父不在了,我却被人救起,存活在世间,这难道是天意吗?不过,我若是这么死去,父亲和师父以及众位师兄的大仇终不能报。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可是萧宝炎武功这么高,那“九天真龙绝”也是世间难敌,师父都不是对手,我又如何报仇,想到此处,叹了口气。
第一百零七章 蝶花流水杏林舞
一日,沈兰君感觉身体恢复好些,不再胸闷疼痛,心想:花姐姐的医术可真了得。
她走出房间,在庭院里闲走散心,四处兜兜转转,走出了后庭,来到一片花林,眼前是一片雪菊,沈兰君心中诧异,心道:这千年雪菊乃是昆仑山独有,此处怎会有,再往前处,是一片杏林,此时正值花开,杏花红红白白,如万点胭脂,花繁紧促,尽展美人娇姿,其栽植排列,都暗合五行四象之理,跟昆仑山的绝世好林别无二致。
沈兰君越发惊疑,听见剑声嘘嘘,一红衣女子在杏林中舞剑,剑影忽动,舞剑之人正是花无情。
沈兰君心道:花姐姐的剑招时而俏丽,犹如旖旎春色,时而迅猛无比,神采飞扬,定是巫山神女剑法了。当年论剑大会上,周师姐也使过此剑法,跟我们昆仑山的剑法倒是大不相同。遥想巫山神女峰的论剑大会,她不禁思绪飘然,心中恍惚。
忽听林中传来一声清啸,一蓝衣女子从杏林深处飞出,手上剑光闪动,朝花无情扑去,沈兰君惊呼:“花姐姐,小心。”
花无情不以为然,似乎认识来袭之人,微笑道:“时隔多日,终于等到你来了,很好,很好。”她用剑格挡,双剑交错,两人你来我往,在杏林中上下腾跃。
蓝衣女子剑招飘飘,精妙无比,每次刺向花无情的剑招,都是无比凌厉,但都被花无情格挡或者闪避,一一化解。
蓝衣女子见剑招不占上风,也不气恼,轻念口诀,清啸一声,身姿一摆,身影缥缈无定,繁复无踪,竟又化出三个身形,每个身形都是手持利剑,一模一样,四个蓝衣女子持剑刺向花无情。
花无情叫道:“好。”也清啸一声,也化出三个身形,但见四红四蓝女子在杏林里飞舞,犹如蝴蝶双飞,燕子双舞。
沈兰君看呆了,心道:此招我之前见居掌门和周师姐使过,正是巫山派奇门术法中的“星河流影”,能分身合影,变幻无踪,可居掌门也只能幻化两个分身,花姐姐和这位蓝衣女子怎么都会幻化三个,比居掌门都多出一个分身。
蓝衣女子道:“师姐,你可得小心了。”四个身影同时将手中宝剑向花无情飞掷过去,四把剑在空中织成一阵剑雨,将花无情团团罩住。
花无情持剑凝神聚气,轻念口诀,身前出现红光气盾,与剑雨撞击破碎,竟化成花瓣片片。沈兰君不禁叫道:“好俊的手法。”
蓝衣女子道:“哼,还没完。”从衣袖中掏出软鞭,竟然又分出四个身形,八个身形从东南西北上下左右不同方位向花无情击去,八条鞭子犹如八条长蛇,游向花无情。
花无情见此招不敢轻慢,收回之前分身,凝神聚气,全身红光更甚,周身围绕,大喝声:“破。”周身红色光球辐射开来,气浪层叠激荡,波及之处树叶纷飞。
蓝衣女子被气劲激震不稳,从空中跌倒在地,叹道:“师姐的武功这几年来精进不少,这次我又输了。”
沈兰君心道:原来这蓝衣女子是花姐姐的师妹,两人招式精妙无比,身法似仙女玄踪,可比居掌门厉害多了,这同门师姐妹有何怨仇,这样刀剑相向。
花无情笑道:“师妹你这招‘星河流影’,能分化八个分身,很厉害了,这修为追上师父和众位师叔,师姐可是自叹不如。”
蓝衣女子道:“师姐,你不要虚情假意,刚才这招‘万法千修破’正是本门镇派绝学‘天海幻仙游’中的第三层‘幻仙’罢。”
花无情点头道:“师妹慧眼识珠,自然是不能瞒你。”
蓝衣女子道:“当年在众师姐妹中,论武学资质,我都胜你一筹,怪师父偏心,凭什么只将巫山派至上绝学‘天海幻仙游’传授于你,却没传授于我,否则这些年来的数次比试,你怎会每次都赢,这‘离尘闲居’也早就是我所居住的。”
第一百零八章 天海幻仙游
花无情叹了口气,道:“师妹你错了,本门绝学‘天海幻仙游’,是祖师爷自上古大战时所创,由巫山派代代掌门人流传至今,里面武学招式、心法口诀、幻术奇法,各种有千百变化,繁复无比,修炼中稍有差池,轻则气血缭乱,重则走火入魔,再者其能吸纳天海之力,寻常肉体凡胎,怎能经受此等灵力。”
她若有所思道:“历代都是由本门掌门挑选门派中佼佼者来参研修习,修习之前必须精熟本派内功心法和奇门术法,内功心法用来平神静气,奇门术法用来吐故纳新,纵是如此,也不乏心智入魔者。当年师父在修习第二层‘断海’时,也险些酿成大祸。你虽习武资质上乘,但天资聪明有余,心性定力不足,师父怕你执迷练功,贪图冒进而伤身,故不传授于你,本门的其他奇门法术、医石药理,你也都尽得师父真传了,也算是远胜我了。”
蓝衣女子道:“哼,师姐你明明样样不如我,却在师父师叔面前,装乖卖巧,占尽便宜,我并不是武功不如你,而是师父偏袒,如果师父尽传武学于我,当年在神女峰的论剑大会上,我就不会输给你,掌门之位也是我的,巫山派也会赢得论剑大会,傲视群雄,和萧郎也在一起的也是我。”
花无情听了蓝衣女子话,心中一颤,向远处云山望去,回忆起神女峰往事。
当年她跟师妹水无意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两人寝食同屋,练功玩乐,连被师父责骂,都是一起,后来两人都被定为掌门候选人。
在天玄三派中,两人才貌无双,武功卓越,都是年轻新秀中的佼佼者,三派中不乏爱慕追求者。
可自打那萧郎出现,两人日渐生疏,暗生间隙,以至后来两人竟刀剑相向,成了仇家陌路,这一晃很多年过去,萧郎已然仙去,两人的恩怨不减反增,每年便在离尘闲居边较量比试,风雪无阻,每次却都是花无情获胜。
花无情叹口气,悠悠说道:“师妹,你难道忘了本门教训‘掌门人当斩断儿女私情,不能与外人婚配’。神女峰的论剑大会后,你我都因为萧郎离开巫山派,掌门之位也传给居小师妹。萧郎已不在多年,你又何必念念不忘,重提旧事呢。”
沈兰君心道:原来花姐姐和蓝衣女子都是居掌门的师姐,是了,我想起来了,当日在上林庄,高佑口中所说的已失踪多年的巫山派前辈正是花姐姐。
她又想到巫山派的掌门是不能与其他门派之人谈婚论嫁的,当日天山派唐云傲和居掌门也曾是两情相悦,后来居掌门不愿放弃掌门之位,致使和他情断谊绝。现在花姐姐和她师妹也都是为了一位男子,离开了巫山派。
水无意道:“师姐,你好迂腐,自古以来,派门教规都是掌门和长老商定的,我当上掌门之后难道不能对教训增减修改?那日神女峰比武之后,你跟萧郎在这离尘闲居里幽居几年,过着快活日子,你俩郎才女貌,自然是逍遥闲适。而我苦练武功,等待有朝一日能打败你,重回萧郎身边。可你却说萧郎已死于慕容光等人之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无情道:“那是在三年前,萧郎和慕容光定下‘洛水之约’,商定在洛水河畔比武,萧郎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水无意道:“那慕容光是‘九龙印’中的高手,‘九龙印’是天玄派的宿敌,每个身负绝学,你又为何没有跟萧郎一起前往,助他一臂之力,反而让他独自前去?”
沈兰君寻思:两位姐姐言语之中,分明都是喜欢这位萧郎,这萧郎是谁,竟有如此大的魅力,让两位姐姐因爱生恨,为他以命相搏?
她又心道:“洛水”,怎么这么耳熟,师父生前提起太师父,屡屡后悔没跟太师父去赴约,以至太师父和二师伯双双遇难,回到昆仑山后,终日酗酒浇愁,避世不羁,起因皆是对太师父心存愧疚,难道花姐姐说的这些跟太师父有关?可是时间上不对,太师父赴约已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想到此处,心中越来越吃惊。
第一百零九章 洛水之约
花无情触动往日心事,道:“师妹,你说没错,这都怪我,萧郎赴约前曾说,他有‘轩辕无极剑’在手,不惧怕‘九龙印’一众宵小,不愿带我一起赴约。我料想他武学超绝,又有神剑在手,论单打独斗,别说在天玄三派中,就算世间也难有敌手吧。可‘九龙印’这些奸邪小人,定是依仗人多,或是出谋暗算,设下埋伏,将萧郎加害。”
她瘫坐地上,道:“你也知道‘轩辕无极剑’是昆仑派的镇派之物,与主人灵意相通,若主人还在世间,必会与主人相伴。后来剑归人却迟迟未还,我心中担忧,去洛水河畔苦苦寻觅,找不到萧郎的尸首。多年来,踏遍萍踪,了无音讯,我数次去昆仑山,问过萧郎的徒弟,他们都说见过‘轩辕无极剑’,却再没见师父归来。”
沈兰君猛然省悟,心道:花姐姐她们口中说的萧郎,正是太师父萧长清,按花姐姐所言,太师父在三年前洛水之役中失踪了,而师父所说的‘洛水之约’是二、三十年前的事,这前后明明不符合,这是怎么回事?况且太师父如若在世也年过六十,她们虽然与太师父相差一辈,可年龄与太师父相仿,怎么会只有三十多岁,比师父都还年轻不少,心里疑窦丛生。
水无意想起往事,心绪难平,道:“师姐啊师姐,你身负巫山派绝学,又是师父亲点继任掌门,一身奇门玄术、神农药理,竟然连一个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所学武功绝学又有何用?”
她情绪激动,运功提气,轻念口诀,脸泛白色光晕,身子一摆,幻化十六个身影,分身有拿刀、枪、剑等兵器,将花无情围得滴水不漏。
水无意又道:“师姐,萧郎仙去,你也有份,你夺我所爱,毁我所爱,今日我们姐妹俩做个了断。”势挟劲风,十六个身影扑将而来。
花无情回忆往事,黯然神伤,对水无意的袭击全然不顾,道:“师妹,你说的对,你聪颖过人,若是当初萧郎跟你在一起,可能就不会是这结果了。这么多年的比试,我也倦了,罢了,死在你手上,我也没有怨言。”
沈兰君心想不妙,生怕花无情有所闪失,不顾伤势未愈,心念口诀,催动体内昆仑派红莲真火,她心知水无意的来袭厉害,需要全力以赴,一招便使出十成之力,不想在昆仑山栖云峰,师父已将毕生修为传于她,她此时功力已远胜从前。
在昆仑山众人中,唯有她师父徐遥容专修昆仑火宇之术,其修炼的红莲真火最为精纯。
沈兰君体内已有四十载功力,此时尽数施展,那红莲真火乃昆仑派五行七宇之术,威力无比。
火光所到,万物皆被焚毁,可怜林中那些杏花杏树,被烧的枝焚叶焦。火光吞噬众物,数道火光击中水无意的分身,竟逐一破了水无意的分身,水无意难耐真火威力,气血大乱,不得已收了分身,跌倒在地。
水无意又惊又怒,刚才这招已经用尽毕生所学,眼见花无情心灰意冷,失去抵抗之时,全力出击,万万没想到在此处除了她们姐妹俩还有第三人在,还使用了昆仑绝技破了她的绝招,道:“是谁,谁在这里?”
她此番前来,心里只想报仇,凝神和花无情打斗,全然不知有外人在旁。‘巫山派’镇派绝学‘星河流影’,分身越多,威力越强,但维持分身极耗真元,水无意日夜修习,终可幻化八个分身,已是高明之极,也是自身极限所至,为了复仇花无情,心念意动,临时强行使出十六个分身,分身数量徒增一倍,致精力耗竭,气血不畅。
花无情见此行情,心里也是惊奇,对水无意道:“师妹,这位妹妹在几日前倒在离尘闲居门外,身受重伤,我看她体内有昆仑派内力,没想到内力如此深厚,不像似十几岁的年纪。”转头对沈兰君道:“你师父是谁?”
沈兰君道:“我师父是昆仑派徐遥容。”
第一百一十章 姐妹情深恩怨消
花无情和水无意惊喜道:“你是容儿的徒弟,他还好吗,当年一别,我们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
沈兰君心中痛楚,道:“师父他在栖云峰中了萧宝炎的毒手,已经仙去了。”
花无情和水无意大惊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
沈兰君便将栖云峰上师父也为了救自己,被萧宝炎打成重伤,又在死前将功传于自己,最后魂飞魄散的事详尽说了。
水无意听完后,气愤至极,起身拿剑,对花无情道:“师姐,你我多年的恩怨,今日算揭过了,那‘九龙印’逼人太甚,三年前谋害了萧郎,现在又连容儿都没放过,在萧郎的三个弟子中,容儿可是最让我们疼爱的,我们是看着他长大的,我这去为他们师徒报仇。”
花无情拦住水无意去路,道:“师妹,不要去,萧郎和容儿的仇当然要报,但你也知道‘九龙印’武功高强的很,那‘九天真龙绝’能吸纳世间英雄豪杰气运,为自己所用,威力无比。”
水无意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花无情道:“这场恩怨由来已久,千百年来,巫山派乃至天玄三派历代掌门名宿,潜心修习本派独门绝技,与‘九龙印’缠斗,结局往往输多胜少,师父和师叔无不是输在‘九龙印’手上。萧郎是昆仑派掌门,在天玄三派里早没有敌手,都不能赢他们。以我们姐妹俩现在的修为,也绝非那萧宝炎等人的对手,去了恐怕只有白白送命。况且北魏龙城太学院千里迢迢,又为北魏军事重地,守卫不可谓不森严,我们先回‘离尘闲居’,好好商议一番,想个万全对策才行。”
水无意点头答应,沈兰君扶起花无情,三人回到离尘闲居,各自回房盘坐,运功调理。
花无情和水无意毕竟内力深厚,在打斗中伤势不重。三人服用了巫山派的疗伤回补圣药,沈兰君又服用了些巫山霁月玉露,论药石疗伤,巫山的疗伤药的确是一绝。三人静坐吐纳,约摸一盏茶的功夫,都已恢复如常。
沈兰君被花无情请到居室花厅,见水无意坐在左首位,笑眯眯看着自己,心中奇怪,也不好开口相问,便坐在旁边。
花无情对沈兰君道:“兰君妹妹,我和这位水师妹是看着容儿长大的,既然你是容儿的徒弟,也不是外人。你来到这里遇见我们,也算是天意吧。”
沈兰君行礼道:“花姐姐,你跟太师父相识,论资排辈来说,那我岂不是应该称呼你们太师叔才对。”
花无情笑道:“若按派中的辈分来算,我们与你师父是同辈,同为天玄派七十六代弟子,你要称呼我们为师叔,不过你我相见如故,何必拘泥俗世礼节,你和我们就以姐妹相称罢了。”
水无意也含笑应允,朝沈兰君仔细打量一番,道:“师姐,兰君妹子生得这般俊美。”
她对沈兰君道:“难怪容儿生前为了救你,把所有的功力传与你,他定是很喜欢你。”
沈兰君脸泛红晕,想起在昆仑山上拜师学艺的日子,起初她失去了父亲,把师父和几位师兄当做亲人兄长,师父虽较几位师兄年长,但为人随和,跟几位师兄一起玩闹,喝酒吃肉,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势,感觉像陈庆之大哥和韦黯二哥一样,都是兄妹之情。
何况,自己心中喜欢之人终是豫章王萧宗,她跟萧宗是青梅竹马,患难与共,两情相悦,又有婚约在身,这婚约可是父亲沈约和梁武帝萧衍定的。父亲逝世后,自己跟萧宗定了三年守孝之期,只盼三年后,在昆仑山上习武学成之后,手刃仇人,为父亲报了大仇,回萧梁与萧宗成婚,做豫章王妃。
可在昆仑山悠悠数载,已然物是人非,萧宗因为生世,背叛自己父亲,欺瞒了她,离开萧梁,逃到了北魏,当了北魏的王爷,跟自己算是情断谊绝。不知不觉中,师父却对自己情根深种,跟师父这一路走来,父亲的大仇不但未报,众位师兄又惨死在萧宝炎和高佑手上。
而在栖云峰,她已是明了师父对自己的情谊,两人情谊相通,但是随着师父在眼前魂飞魄散,一切皆是惘然,如江水流逝,落花归尘,终是无可挽回。
想到此处,沈兰君眼含泪水,道:“水姐姐,师父他……都怪我没有知道他的心意…..如果我早点知晓……可终是迟了…..他已经不在了…...”这几日心中堆积的情绪,在此时激荡爆发,犹如洪水溃堤,已然哭成了泪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天玄奇境
花无情和水无意见此情景,心想自身跟萧郎又何尝不是天人相隔。
两人秀目含泪,花无情柔声安慰道:“妹妹,人死不能复生,想必容儿在世,也不想你为他伤心难过。他用‘恍生咒’送你来这里,生前还跟你说起什么?”
沈兰君寻思道:“师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兰儿,我虽离你而去,已为你寻觅一处地方,正是世外闲居佳地,你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再寻思报仇。’难道师父的临终的意思是用‘恍生咒’将我带到这里,是要我不要再找‘九龙印’报仇吗?”
花无情点头道:“‘九龙印’里的萧宝炎、高佑等人,都是北魏臣子,身份尊贵,位高权重,你一味想上门报仇,定是难以成功的,到时自身性命都难保。天下之大,恐怕也只有此处‘堕天境’与世无争,方能逃避九龙印追杀,独善其身。容儿定是想到此层,天玄派的‘恍生咒’能移形山海,身临奇境,不论两地相隔多远,只要事先在到达之处种下印记,都能瞬息间到达。”
沈兰君吃惊道:“‘堕天境’?花姐姐,这‘堕天境’是在哪里,是在萧梁,还是在北魏境地吗?”
水无意奇道:“容儿教你了‘恍生咒’,他却没告诉你‘堕天境’是什么地方吗?”
沈兰君道:“师父曾传我‘恍生咒’口诀,怪我生性懒笨贪玩,只和三位师兄在萧梁的建康、广陵几地种下印记,就再也没去过其它地方了。”
花无情道:“‘堕天境’不在萧梁,不在北魏,也不在其他俗世间。而是一处虚幻秘境。到达寻常世间之地只是‘恍生咒’的‘寻址结印’的皮毛功夫,‘天玄派’中的弟子,只要修炼数载,没有不会的。但更难之处,是能到达‘天玄奇境’。”
沈兰君睁大双眼,奇道:“天玄奇境?”
花无情道:“正是。相传祖师爷轩辕黄帝在创建‘天玄派’时,为了修炼武学,创立三个秘境,称为‘天玄奇境’。其中一个便是‘堕天境’。‘堕天境’与世间隔绝,其中有九水一山,东南西北四面环水,中心处有一大片山脉。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和水里的鱼,以及日夜星辰跟世间别无二致。”
她见沈兰君听的呆了,续道:“‘堕天境’可谓练武的修行圣地,避世的世外桃园。但要进出‘堕天境’,就只有用‘天玄派’的‘恍生咒’。容儿没告诉你,只因此事只有天玄派历代掌门人知晓。你太师父曾带你师父来到‘堕天境’,不过那也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容儿还是个孩子罢了。”
沈兰君道:“花姐姐,你说有三处秘境,那其他两处呢?”
花无情眼望窗外,摇头叹道:“说起来遗憾,我在‘堕天境’数年,对其他两处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连师父也是不知道其他两处秘境所在的。”
沈兰君见花无情说话时眼望天空,明眸回盼,气质高雅,心想:花姐姐真的挺美,道:“我听师父说起,太师父已经年过六十,花姐姐和水姐姐倒是青春常驻,年轻多了。”
花无情回头笑道:“妹妹过誉,这里与世间相比,‘堕天境’里时间过的慢些,此处一天,抵上世间半月。所以我和水师妹,在‘堕天境’里几年,年纪却没见增长。”
沈兰君算了算时日,惊道:“我来这里已有十日,世间岂不是已过去半年了。”
花无情点头,带沈兰君进内室,内室墙上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位英气逼人的男子,手持长剑,气宇轩昂。
花无情望着画道:“这是你太师父萧长清,你身为昆仑派弟子,在昆仑山定是见过他的画像了。岁月悠悠,本想会在离尘居一直独居下去,再也见不到昆仑派中之人,没想到萧郎的徒孙竟会到此。萧郎,这是冥冥天意还是你的意思?”
沈兰君道:“太师父英姿,师父在昆仑山时常提起,师父对太师父也甚是想念。”回想昆仑山三年,恍如只是前日光景,可却是几年之前的事了。心中一颤,想到:师父说‘恍生咒’中的‘恍然如斯,半生如梦’,可正应现在此景。三人触景伤情,默然不语。
第一百一十二章 聚魂鼎兮启星印
许久,水无意道:“花师姐,这次我来寻你,还有一件事相问。”
花无情道:“什么事?水师妹请说。”
水无意道:“去年我败在你手后,心有不甘,便离开了洛水河畔的居所,去了两处地方。偶然间发现了些物事,这可跟萧郎有莫大关联。”
花无情奇道:“你去了什么地方?”
水无意道:“首先我回了一趟巫山派的‘神女峰’。”
花无情道:“你回巫山派了,居小师妹还好吗?”
水无意道:“当年你我虽然都离开了巫山派,可缘由不同,师姐你是为了跟萧郎在一起,辞去掌门之位,让居师妹当了掌门。我却是因没当上掌门,厌恶师父和师叔一味偏心向你,跟派中之人也恩断义绝。我离开后,已与巫山派毫无瓜葛。又何必再去相见。”
她见花无情沉默,又道:“此次前去,只因我想起师父生前曾说天玄派有一秘术,能使人起死回生,你还记得吗?”
花无情沉思良久,缓缓道:“你说的秘术是使用天玄派神器‘聚魂鼎’罢。师父生前曾说天玄派中有此秘术,是需要借助神器‘聚魂鼎’之力,可神器在百年前就消失不见,更不要说怎么使用该秘术了。”
沈兰君奇道“世间还有这奇术,这‘聚魂鼎’,真当可以起死回生吗,那岂不是可以救师父和太师父?”
水无意点头道:“正是,相传祖师爷轩辕黄帝造了十件神器,每件神器都有神奇妙用,逐一分给弟子和部落首领,而后在逐鹿之战中用此打败了蚩尤。千百年后,这些神器有的失传,有的成为‘天玄三派’的镇派之物。”
沈兰君道:“这我知道,昆仑派镇派之物就是‘轩辕无极剑’。”
水无意道:“‘轩辕无极剑’正是十件神器之首。这‘聚魂鼎’也是祖师爷的神器之一,可以收聚亡者魂灵,以便死而复生,可‘聚魂鼎’如何寻找,如何用法师父都未提起,我便想回‘神女峰’,到‘武神殿’查找派中古籍,希望在古籍中查出相关记载,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花无情心知这位水师妹聪明过人,做事往往出人意表,总能想法另辟蹊径,说不定真能寻到什么重要线索也未尝可知,自己是猜不出她的想法的,便摇摇头。
水无意笑道:“我翻遍‘武神殿’的古籍,对‘聚魂鼎’的记载只是只言片语,不过我找到了一个宝贝,总算是没白走一趟,你来瞧瞧看。”从怀中掏出一物事,是一块用丝帕包裹之物,打开丝帕,是一块印石。
花无情见到印石,甚是吃惊,道“这是‘启星印’啊,‘启星印’是本派镇派至宝,也是一件神器,已经失踪多年了,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水无意面露得意神色,道:“师姐你也觉得是‘启星印’,你是见过‘启星印’的,那准是没错了,说来很巧,我在查阅古籍时,发现‘启星印’竟藏在一本医石药理的古籍里。”
沈兰君心道:之前没听居掌门说过镇派之宝丢失了,奇怪。
花无情道:“当年师父曾传授于我‘启星印’的用法口诀,我曾见过‘启星印’,错不了的,后来镇派至宝在‘论剑大会’上丢失后,师父和师叔心中焦急万分,可镇派之物丢失,责任重大,师父和师叔只得隐瞒下来,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此事。师父为此还借其他缘由处罚了不少守卫失责的师妹,师叔又暗自在各处寻找,都是一无所获,师父觉得愧对本门先辈,后来郁郁而终。那‘武神殿’是收藏古籍之地,我记得那时也是寻找多遍的,怎么突然又出现在那里?”
水无意道:“‘启星印’这件神器为何失而复得,这我也想不明白,会不会跟萧郎有关联,思前想后,要解答其中疑惑,只有去问一位前辈,这位前辈师父曾经提过,你也知道他的,只有他会知道‘启星印’和‘聚魂鼎’这两件神器其中的关窍。我去拜访这位前辈,就去了一趟‘无极山’”。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无极山边无妄海
花无情惊道:“你去了‘无极山’?‘无极山’可是天玄派禁地。你忘了本门教规么,‘凡去天玄派禁地者皆逐出师门’。”巫山派教规甚严,门人都要遵循,一旦被发现违反了教规,定会受到严惩。
花无情随即想到自己和水无意早已不是巫山派派中之人,巫山派是天玄派三个门派中的一个,既然不是巫山派门人那也不算是天玄派门人了,也不必要遵守天玄派的门派教规,她道:“你见到这位前辈了?”
水无意摇摇头,道“这位前辈是天玄派的绝世高人,我缘分浅薄,终是难以相见。”
沈兰君问道:“花姐姐,水姐姐,你们说的高人是谁啊?”
花无情道:“兰君妹子,这‘堕天境’里有九水一山,四面环水,东面是‘无妄海’,相传自上古以来,在跟‘九龙印’战斗中仙逝的天玄派的名宿长老,都长眠在‘无妄海’。
沈兰君道:“我之前遇到的‘金鳞圣甲’和‘龙鳞玄甲’莫非都是来自‘无妄海’?”
花无情道:“妹妹,你遇到过它们?”
沈兰君便将在巫山“论剑大会”上遇到“龙鳞玄甲”的事说了。
花无情点头道:“原来你还有此遭遇,竟然如此惊险。‘轩辕无极剑’竟然已经断损了,‘轩辕无极剑’是神器,这应该不会啊。”
她续道:“‘堕天境’的南面就是‘洛水’,我们所居住的‘离尘居’就建在‘洛水’河畔,这里有田地有树林,适合居住,其他西北两处我倒没去过,而中间的一大片陆地山脉,名唤‘无极山’,是‘堕天境’的中心所在。历代掌门都曾说起,山上住着一位天玄派前辈名宿,谁都不知道他名讳,也不知道他的年纪,天玄派中人都得称他为‘至尊’。”
沈兰君道:“至尊?”
花无情点头道:“天玄派更有教规规定‘凡去天玄派禁地者皆逐出师门’,所以更没人见过这位前辈,我想也是不想打扰到这位前辈罢。”
水无意叹道:“我上山数里后,山上浓雾弥漫,转了几圈,就迷路啦,只能原路下山返回。还有…”
花无情道:“还有什么?”
水无意道:“还听到一头猛兽叫声,响彻山谷,这声音从来没有听过,比老虎的声音要细些,比狼的声音更低沉,怪吓人的。”
花无情道:“有这等事?我最近也发现‘洛水’河畔也有猛兽出没,‘离尘居’周边地里种的果子,后院鸡笼里养的鸡,也时常被猛兽叼走了,我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她心知师妹并不胆小,碰到的猛兽绝非是寻常豺狼虎豹,定是世间少有猛兽,恐怕较难对付的。
沈兰君肚子咕咕响了两声,笑道:“猛兽厉害不厉害,我可不知道,可花姐姐一说到吃的,我就觉得肚子饿了。”三人大笑。
花无情看着窗外,笑道:“都说这么久了,天都黑了,我去做几个菜,咱们边吃边说。”花无情去后厨做了几个小菜,拿出来两壶酒。
三人忙活了一天,都有些饿了,每人都吃了两碗饭。花无情和水无意多年来的恩怨,今日终于得以化解,两人心下欢喜,各自喝了一壶酒。吃完饭后,便回房休息。
沈兰君躺在床上,想起花无情说的话,辗转反侧,起身到庭院里踱步,见一轮弯月悬挂天空,月色皎洁。
突然听见后院传来鸡叫声,她心想:有野兽。从院里捡起一根木头。走到厨房,查看鸡笼,鸡一只没少。不过晚上剩下的饭菜都没了。
她好生奇怪,心道:谁会偷剩饭吃呢,莫非附近还有其他人居住?
第二天晚上,沈兰君听见后院里有动静,走到后院,见鸡笼里的鸡没了,落了一地的鸡毛,她心道:莫非是被黄鼠狼叼走了,或者是花姐姐说的神秘野兽,她拿起棍子,四处找了一圈,不见任何野兽的踪影,无奈的只得回房去了。
接连几天,每天晚上都有东西被偷,第三天是一只活鸡,第四天是晚饭吃剩的熟食,第五天又是两只活鸡。
眼见小偷每天都来上门,沈兰君每晚留心,却始终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第一百一十四章 智抓小贼
沈兰君、花无情和水无意三人非常生气,坐在桌边讨论如何抓贼。
水无意道:“这个小贼不知是人还是野兽,每天都来,将花师姐辛苦养的鸡偷走,着实可恨。”
花无情却是笑笑,并没有当回事,道:“你们说说,这小贼到底是谁?”
沈兰君道:“丢失的都是鸡鸭,应该是黄鼠狼之类的野兽所为。”
水无意道:“那可不一定,我们前天晚上吃剩的烧鸡和烤翅也不翼而飞,黄鼠狼可不吃这些。”
沈兰君道:“难道是哪个人偷的?”
花无情笑道:“你们是猜不出来了,我看就随他去了。之前你们不在时,也是经常丢鸡丢食物,我已经习惯啦。”
沈兰君和水无意一齐说道:“不行,我们要想办法抓住这个贼,看看是谁在搞鬼。”
花无情道:“那怎么抓呢?这小贼神出鬼没,你们蹲了几天,还是没抓到嘛。”
三人倚靠在桌边,双手托腮,思考着抓捕小贼的法子。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水无意拍手道:“有了,我们在屋外的凳子上摆放一盘美食,在美食的周边的平地上挖个五尺的深洞,铺上些树枝,做一个抓捕的陷阱。
等到了晚上,若是有贼和野兽来偷食,准会一不小心,掉入这陷阱里,第二天不就被我们抓获啦。”
沈兰君笑道:“水姐姐真是妙计,无论小贼如何狡猾,都逃不脱水姐姐之手,定是手到擒来。”
水无意笑道:“兰君妹妹谬赞,我只是略施小计,师姐你觉得我的法子好吗?”
花无情笑道:“师妹你聪明伶俐,还是数你点子多,我们就按师妹的法子做罢。”
三人商量完毕,马上开工,拿来铁铲,在厨房外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大坑,铺上麻绳网,上面再铺了一层树枝,撒上泥土,掩盖住大坑的痕迹。
完工之后,三人仔细查看,在一丈之外,无法察觉地面的异样,可靠近大坑仔细看时,还是会发现坑上的新土,跟边上的地面的泥土还是有所差异。
沈兰君觉得没信心,道:“这样行吗?”
水无意道:“妹子,你放心,不近距离仔细看,没可能发现这个陷阱,况且小贼都在晚上出没,更难发现陷阱了。”
沈兰君道:“水姐姐说的是,想得真周全。”
她俩闻到一阵香味,见花无情笑眯眯的从厨房里走出来,手上端着一盘烧鸡,烧鸡全身油亮,香气扑鼻。
沈兰君咽了口水,道:“忙活了半天,肚子有些饿了。”她拿来筷子,正要去夹块鸡肉。
花无情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鸡可不是给你们的,厨房里已经给你们准备了饭菜。”
沈兰君眨巴双眼,问道:“那是给谁吃的?”
花无情将烧鸡摆在院子中的桌子上,道:“这是留给‘客人’的。”
水无意拍手道:“师姐做的烧鸡香美无比,堪称一绝,小贼若是闻到这香味,定是按捺不住肚中的馋虫,是要上门来偷吃了,不就乖乖掉入我们制作的陷阱里,到时我们从厨房里杀出来,来一个‘瓮中捉鳖’。”
花无情道:“今晚我们就轮流守夜,谁发现了偷东西的小贼,可别忘了唤人来帮忙,不要让小贼逃跑了。”
三人商议好了,水无意先在厨房里蹲守,然后由沈兰君接班。
沈兰君吃完晚饭,便回房睡了一觉,养足精神,等到了亥时,她来到厨房,来接替水无意守夜。
她走进厨房,见水无意坐在窗边,单手托颐,眼望夜空,独自发呆,夜空漆黑一片,几点星光闪烁,一阵微风吹来,拂动她的乌黑的秀发和宝蓝色的裙摆。
沈兰君心中感慨:花姐姐和水姐姐都是年过半百,却还像二十岁少女一般娉婷婀娜,美丽动人,这“堕天境”能让时光停留,果真是奇妙无比。
水无意回过头,见是沈兰君来了,她美目含笑,道:“你来了。”
沈兰君道:“水姐姐,我来替你,你回房去休息罢。”
水无意起身,向门外走去,她在门口驻足停留,回过身道:“我还是得谢谢你。”
沈兰君道:“你谢我什么?”
水无意道:“这些年来,我和师姐为了一个男人争斗,不仅如此,还为了本派掌门之位和武功绝学和师姐决裂,我一直活在怨恨之中,现在静下心来细想,实在是不应该。
忽然觉得过去的自己好可怕,仇恨让人迷失了心智。昨日要不是你,师姐会死在我手上,那我下半辈子定是活在悔恨之中了。”
沈兰君道:“这没什么,你们能和好,我就很开心了。”
水无意笑道:“妹子,你和师姐一样温柔善良,切不可放走小贼哦。”便转身离开。
沈兰君道:“不会,发现动静就喊你们来帮忙。”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小心此处有陷阱
沈兰君守在房内,探视院子里的动静,院子里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到了子时,睡意袭上心头,她睡眼惺忪,心道:看来小贼今天是不来了,好困啊,真想回去睡觉。
忽听到院中树枝哗哗声响,像是一阵风吹动树枝,后又听得哐当一声,院子又安静起来。
她心想不好,从桌边起身,推开厨房门,跑到院子里,院子里静悄悄的,见桌上的盘子空空如也,盘中香喷喷的烧鸡没了踪影。
她惊奇万分,在桌边转了一圈,检查旁边的陷阱,却是完好如初,没有任何人兽进入的踪迹,心道:只听到风声,烧鸡就不见了,难道是见了鬼了?
院外听得嗖的一声,有情况!她施展轻功飞奔出院子,见院外地上掉落一根鸡骨头,她捡起鸡骨头,借着月光仔细打量,手上的鸡骨头被啃得干干净净,她气道:“好个小贼,竟然偷完鸡就啃,这啃就啃了,还啃完鸡腿,随意乱扔。”
这小贼竟然偷吃花姐姐的烧鸡,一定要抓住他,可他跑哪里去了,一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她跑进院子外面的树林,找了一圈,在黑夜中,小贼早已不知去向。
她心想:诺大的树林里又如何寻找?
“噗”的一声,一个物事掉在她脑袋上,她捡起来一瞧,差点气得跳脚,原来又是一根鸡骨头。
太可恶了!竟然扔到头上,她抬头左瞧右看,树上哪里有人。
远处的树上传来一阵哗哗的声音,她心想:在那里!便追了上去。
等她追赶过去,小贼又不见了,就这样走走停停追了三里地,离“离尘居”渐行渐远。
偷鸡贼开始扔的是鸡腿骨头,然后是鸡翅骨头,再后面就不知道是烧鸡的哪个部位的骨头了,眼见骨头都快扔完了。
她心道:不好,骨头扔完也就跟踪不了。她环视四周,这丛林从来没来过,之前跟花姐姐和水姐姐约定,发现小贼得通知她们,刚才只顾着追赶,这事给忘了一干二净。
“嗖”的一声,草丛里有动静。她冲上去拨开草丛,喊道:“小贼,哪里跑。”
谁知两脚踩上什么东西,左脚一滑,被一根绳索套住脚跟,她心里知道不好,想施展轻功,离开此地,可已经迟了,绳索另一端被谁用力一拉,将沈兰君的左脚拉起,她身子倒转,悬在空中,被吊挂在一棵大树上。
这陷阱肯定是偷鸡贼做的,真是原先要抓贼,如今反而被贼所抓,树丛里安静无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她悬挂空中,晕头转向,正要呼救,只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道:“是谁说是要抓我?我来瞧瞧。”
从草丛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四处张望,神情颇为紧张,等见到沈兰君已经被吊挂在树上,舒了一口气,便从草丛里走了出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在沈兰君面前,前后打量一番,双手叉腰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我做这个陷阱是抓捕野猪用的,怎么就被你踩中了。”
沈兰君身子倒悬空中,定睛一看,眼前是一个小脸胖嘟嘟的小男孩,大约六、七岁年纪,身穿一件碧绿色的短衣,露出一双白嫩如藕的小手,正朝她手舞足蹈。
这小孩说话的意思是自己连猪都不如?沈兰君气道:“快把我放下来。”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道:“你干嘛要抓我,我偏不放你下来。”
沈兰君道:“小鬼,你还问为什么抓你?就是你偷了花姐姐的烧**?”
小男孩一怔,回想片刻,道:“烧鸡这般美味,是你做的?”
沈兰君道:“不是,是我姐姐做的。”
小男孩坐在地上,拔了根草玩耍,道:“既然不是你做的,你管不着,你叫做烧鸡的过来。”
沈兰君道:“偷吃别人的东西是不好的,你不知道吗?你父母没教你?前几日的鸡鸭也都是你偷的?”
小男孩朝她做了鬼脸,道:“不要说偷这么难听,这是拿,我想拿就拿,真是懒得理你。”正要转身离去。
沈兰君生气,她身子倒挂久了,都感觉头晕反胃,心想原先打算挖陷阱抓他,挖得这么辛苦,结果偏偏掉到这小鬼做的陷阱里了,你说气不气人?要教训这小鬼一下。
她将内力聚集在掌棱,掌棱挥出一道火刀,将绳子劈断,她在空中使了个“燕子翻身”,还未落地便伸手来抓那男孩。
那男孩见状吃了一惊,大叫一声:“妈呀。”身子一扭,竟然就轻巧的躲开了。
沈兰君道:“小鬼,看你往哪里跑。”施展轻功,追赶男孩,男孩在前面逃,两人在树林里开始一番追逐。
单论轻功绝技,天玄三派各有所长,天山派身法快似风驰电掣,巫山派则是缥缈无踪,昆仑派的轻功也是一绝,兼容其他两家所长,“雷木火”三宇之术,讲究身法如电光火石,瞬息万变。
沈兰君使出平生所学,她此时也有师父徐遥容的功力,轻功不可谓不强,放在世间也少有敌手。
可偏偏就是追不上这小男孩,男孩在前面左躲右闪,在前面不时说道:“你来抓我呀。”他时而转过身来,朝沈兰君做个鬼脸。
每当沈兰君的手要触及小男孩的衣角,小男孩身子一斜,又被他从容避开。
两人又在树林里追逐了三里,这小男孩精力无限,沈兰君气喘吁吁,她本就伤势初愈,经不起这样折腾,坐在地上,摆手道:“我……不追了。”
小男孩回头见她不追了,反而转身走过来道:“你怎么不追我了?”
沈兰君喘了口气,瞧见小男孩气息平稳、神态自若,道:“你这功夫,是谁教你的?我都追不上你。”
小男孩摇摇头,道:“没人教我。”
沈兰君道:“我不信,你跑得比兔子还快,你师父是谁?”
小男孩眨巴眼睛道:“师父是什么,师父会做烧鸡吗?”
沈兰君看他小脸胖嘟嘟的,却是一脸疑惑,觉得好笑,道:“师父就是教你武功的人。”
小男孩道:“我没师父。”
沈兰君道:“那你的父母呢?”
小男孩坐在地上,继续拔草玩,道:“我父母早死了。”
沈兰君心里一沉,心道:原来他是个孤儿,唉,我竟然跟一个小孩置气,一晚上追赶他近十里路程。
她心中歉疚,道:“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道:“我叫保。”
沈兰君道:“保是名吧,那姓什么呢?”
小男孩摇摇头,道:“不知道。”
沈兰君柔声道:“那就叫你小保吧。”
小保道:“‘小保’?还从来没人这么叫我。”
沈兰君又问:“那你肚子饿了怎么吃饭?平时又是住在哪里?”
小保道:“我肚子饿时自己抓些野鸡,摘些野果吃。天晴的时候住在树上,下雨的时候住在山洞里。”
沈兰君觉得他可怜,道:“姐姐有住的地方,你跟姐姐回去好吗?”
小保向她做了鬼脸,道:“不好,我喜欢一个人住,要么等你抓住我再说。”正要跑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吃饭之前先洗澡
沈兰君寻思这小孩身法奇异无比,自己再修炼十年,也是抓不住这个小鬼的,得想个法子,便道:“跟姐姐一起住的大姐姐很会做烧鸡噢,你刚才吃的烧鸡就是她做的,你想吃吗?”
小保顿时两眼瞪得圆圆的,道:“真的?你没骗人?那烧鸡可真好吃,每天能吃到就好了。”
沈兰君道:“骗你是小狗。”她伸手去拉住小保的手,道:“跟姐姐走,姐姐答应你每天有烧鸡吃。”
小保觉得她的手温润柔暖,他想起什么,道:“你先等我,我回去拿东西。”说完便跑开了。
过了一会,他便手拎两只野鸡来了,道:“姐姐,这是准备明天吃的。”
沈兰君摸摸他的头,道“真乖。”带着他回到了“离尘居”。
两人回到居所,居所里空房间不少,沈兰君为小保准备了一间房间,忙活了一晚上,她身子疲乏,便回房去睡了。
这一夜她经历颇多,正是长夜慢慢,思绪飞然,景转梦回之时,她只身又回到昆仑山杏林之中,眼望杏花新开,遥想当日与师父和师兄一起赏花,悠闲惬意,如今却是形单影只,孤苦伶仃,她心道:如今只有我一人观赏杏花了。
听得远处有说话声,她走近望去,大吃一惊,师父和三位师兄正在杏树下练剑,她跑上前去,突然一块巨石掉落下来,向她砸来,她飞身闪过,可躲避不及,巨石偏偏砸中她的双脚,将她压下石头之下。
她痛苦挣扎,猛的起身,只见小保坐在她的脚上,朝她挤眉弄眼,荡着双脚,道:“姐姐,你醒了?”原来是一场噩梦。
她对小保道:“你干嘛坐在我腿上!”
小保道:“我在数数,坐你身上看数到几,你就会醒来。”
沈兰君气得无语,想是小孩调皮,也不和他计较,她望向窗外,天还未亮,道:“时间还早,你这么早起床干嘛?”
小保揉揉肚子,道:“姐姐,我肚子饿了,你不是说来这里有烧鸡吃吗,烧鸡在哪里?”
沈兰君淡淡道:“你昨天晚上刚吃过,小孩子吃多了不消化,等天亮了再吃吧。”
小保感觉上当受骗,叫道:“姐姐,你骗人,你说带我过来有烧鸡吃的。”
沈兰君不想理他,翻了个身,侧卧躺平。
忽然,她闻到一股臭味,这个气味跟臭咸鱼似的。她回头一瞧,只见小保翘着小脚,手里捏着脱下的袜子。
她捏住鼻子道:“你脱袜子干嘛?你有几天没洗脚了?”
小保摸着自己的小脚,道:“为啥要洗脚?我的脚很干净啊,姐姐不信的话,你闻闻看。”说罢便将白嫩的小脚伸向沈兰君。
一阵臭气袭来,沈兰君顿时感觉头晕眼花。
这时,房中走进一人,抓住小保的衣领,像老鹰抓小鸡似的,将小保提了起来,这人正是花无情,原来她听见沈兰君房中响声,走进来见是一个小孩,她道:“啊,这小孩是谁?在这里吵吵闹闹。”
小保道:“放我下来。”他挣脱花无情,双手叉腰,赤脚站在地上。
沈兰君道:“花姐姐,正是这小孩拿了你的烧鸡吃。”她不想将小保当成贼,所以只说是“拿”。
花无情指着小保的鼻子,道:“原来是你干的。”
小保朝她吐吐舌头:“不就是吃了你一只烧鸡嘛,何必这么小气,我还你两只野鸡就是了。”
花无情见他并不怕生,人小鬼大,觉得有几分可爱,弯下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父母呢?”
沈兰君躺在床上道:“他叫小保,没有父母,怪可怜的。”
小保趁机溜到门口,回头说道:“你们不给我烧鸡吃,还欺负我,一点都不好玩,我走了。”
花无情拦在门口,笑嘻嘻道:“我们哪里欺负你,姐姐给你做烧鸡好吗。”
沈兰君打趣道:“小保,这位姐姐做的烧鸡可好吃了,你走了就吃不到了,可别后悔啊。”
小保嘴馋,想到一出门口,便吃不到美味的烧鸡了,顿时一呆,立在原地,双脚迈不开步子。
花无情笑道:“你咋不走了?”
小保搔头,回头嘻嘻一笑道:“呵呵,肚子饿了,能吃了早饭再走吗。”
沈兰君和花无情相视一笑,道:“吃饭前,你得先洗个澡,你浑身这么脏,得好好洗洗。”
小保摆手道:“我不要洗澡,我一个月前已经洗过了。”
沈兰君捏住鼻子,将他提起,道:“一个月都没洗澡,怪不得你这么臭,这可由不得你,得听姐姐的。”她将他连拉带扯的拖到浴室。
花无情烧好热水,将热水倒入木桶,再加上冷水,用手往水里一探,水温正合适,道:“水好了。”
沈兰君将小保衣服脱了,手法麻利,纵使小保极力反抗,可无奈力气太小,他被沈兰君一把按在木桶里。
沈兰君找来把刷子,道:“你哪里是一个月前洗过,怕是有大半年没洗澡了吧,姐姐给你搓澡。”小保急的哭了起来。
花无情拿来了香皂,她拾起小保的衣服,正想拿去浣洗,见衣服上绣了一个“姬”字,道:“妹妹,原来小保姓姬,他衣服上绣了字,肯定是她母亲给他绣的”。
沈兰君对小保道:“原来你叫姬保,你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真是的,往后要叫你读书写字。”手上刷洗的力道又加强了几分。
这顿澡足足洗了大半个时辰,姬保全身被洗了好几遍,原本哭泣的他已经是愣在当场,不知所措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峭壁奇树通绝境
沈兰君将他擦干,闻了闻他的头发,道:“恩,现在香喷喷了。”居所里没有小孩的衣服,只得拿块大毛巾将姬保包裹住。
姬保擦拭眼泪鼻涕,道:“你……你……好无理,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一把就把人家的衣服扒了。”
沈兰君笑道:“你一个小屁孩,还知道男女有别,还跟我讲大道理。”
姬保小眼瞪得圆圆的,道:“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
沈兰君叉腰道:“啊,怎么了,好心给你洗澡了,还怪我咯。主要还是你太臭了嘛。”
花无情端了一盘烧鸡过来,道:“小保澡洗好了,鸡也做好了,快吃吧。”
姬保看到香喷喷的鸡,忘了一切懊恼,吧唧吧唧吃了起来,没多久,一只鸡就被他啃完了,他抹嘴道:“真是好吃,还有吗?”
花无情道:“啊,你还挺会吃的,有是还有,等我去拿给你。”她又从厨房端来一盘烧鸡,外加一盘牛肉,道:“这些原本是做了给我们吃的。”
姬保也不用筷子,一把抓起来,啃了起来。
沈兰君道:“少吃点,吃多了会肚子胀。”
花无情笑道:“你别说他,他之前肯定是风餐露宿,饥肠辘辘,没吃过几顿饱饭,他胃口好,就多吃点,我有消食的药丸,不会肚子胀的。”
姬保吃完第二只鸡和牛肉,道:“还有吗?”沈兰君和花无情面面相觑,心想这孩子真能吃。
花无情道:“小保,你可真会吃。”
沈兰君道:“你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能再吃了。”
姬保双手一摊,摇头道:“哎,只吃了五分饱,是谁说要让我吃饱喝足呢?满足不了就轻易许诺,你们这些大人真是费脑筋啊。”
沈兰君朝他道:“你就吹牛吧,一个小孩子家,独自吃了两只烧鸡,还嫌不够,你肚子有这么大吗?”
花无情道:“兰君妹妹,算了,我再给他蒸两个包子。”
沈兰君道:“哼,小心吃撑住。”
水无意走进门来,问道:“厨房里的饭菜呢?”
沈兰君朝姬保努嘴,道:“我们的饭菜都被这小鬼吃了。”
水无意见桌边一个小孩朝沈兰君挤眉弄眼,道:“这孩子是谁?”沈兰君便将姬保的来历对她说了。
水无意沉思片刻,道:“妹妹,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小孩怎么能来到‘堕天境’,并且在这里生活的?”
沈兰君道:“会不会是他父母带他过来的,就像师父带我来一样。”
水无意问道:“小保,老老实实回答姐姐,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姬保朝她做鬼脸,道:“我就不告诉你,你来抓我啊。”
水无意伸手一探,朝姬保抓来,这一招势如疾风,连身旁的沈兰君都没有反应过来。
姬保却是弯腰躲过,他从地上捡起一根鸡爪,塞在嘴里吧唧吧唧,道:“竟然还有个鸡爪掉在地上。”
沈兰君道:“水姐姐,你做甚么?”
水无意道:“这小孩莫名其妙,我得试试他。”
花无情过来阻止,道:“你就不要为难小孩了。”她将包子递给姬保,姬保一口塞进一个包子,朝水无意挤眉弄眼。
花无情看了好笑,转过头对水无意道:“他分明是个调皮的孩子,我们‘离尘居’空的很,正好可以跟我们一起住。”
水无意道:“师姐,你太好心了。”
花无情道:“不过‘离尘居’里没有小孩的衣服,兰君妹妹,麻烦你到集市上去买几套小保的衣服吧。”
沈兰君道:“好。”她转头看向姬保,姬保正在吃包子,只见他一口将包子含在嘴里,想一口吞下,却噎住了,小脸通红。
沈兰君急忙给他又是喂水,又是敲背,他的那口包子总算是咽下去了。
沈兰君道:“又没人跟你抢。”
姬保道:“姐姐,我是想试试我能不能像蛇一样,一口吞下一个包子。”
沈兰君一时无语,道:“姐姐去集市给你买衣服,你和姐姐去吗?”
姬保眨巴大眼睛,道:“集市里有好吃的吗?”
沈兰君道:“姐姐是去苏州城里的集市,当然是有很多美食。”
姬保咽了口水,道:“我去。”他的衣服已经烘干,他迅速的换上衣服,嚷嚷着要出发。
沈兰君和姬保走出“离尘居”,来到她先前昏睡的大树下,她凝视大树,心道:就是这棵树,能与昆仑山栖云峰的大树相联吗?
她闭目凝神聚气,伸手抚摸大树,感知到这棵大树跟远方另一棵大树结了印记,她道:“的确如此,师父当日正是通过这棵大树送我来这里。”
身旁的姬保叫道:“姐姐,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傻乎乎的,望着树发呆,还不走吗?”
沈兰君道:“等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抓住姐姐的手,千万不要放手,记住了吗。”姬保瞧见她认真的样子,点点头。
沈兰君施展恍生咒,姬保感觉耳边呼呼风声,他紧紧抓住沈兰君。一会儿,他整个人飘忽了起来,笑道:“真好玩。”
眼见“离尘居”离他们渐渐远去,依稀之间,他们置身在昆仑山栖云峰的悬崖上。
沈兰君睁开双眼,身旁正是一棵大树,这棵大树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旁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
她顿时心里明白:这棵大树生长环境奇特,竟长在峭壁之上,又有岩石遮挡住,故而站在栖云峰峰顶上是无法瞧见这棵树的,所以当日萧宝炎并没有发现,师父当时定是早有打算,正是利用了这棵大树通向了“堕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