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帝女策之锦绣繁华TXT下载帝女策之锦绣繁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全文阅读

作者:文墨非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txt下载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六章 赶走婺虞

    “撤销官籍?”

    梳妆镜前,王后很是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

    “不到正午,掌事婺虞午时到尚宫局报道,大家才知道不是讹传,竟是真的。现下宫里都传开了,奴婢在娘娘用饭的时候特地去求证尚宫大人,错不了。”

    “那云歌是疯了不成,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可不是疯了嘛,奴婢听说,奴所里好大一滩血,有侍卫的,也有云歌的。两人扭打在一起,都动了真家伙,要不是战将军及时出手,怕是要闹出人命的。大王发了好大的脾气,当时就把人给处置了。”

    “云歌呢?”

    宫女帘心摇头:“娘娘放心,她好着呢,说是敢于出面指证侍卫,忠心事主,就给功过相抵了。”

    王后狠狠地拍了下桌子:“好什么好!”

    帘心吓得赶忙噤了声。

    王后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身着寝衣,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随着她焦虑的动作不断地摇摆着。

    “想不到啊想不到,她竟是这么难对付的角色。这样的人,我怎么就送去了枫天阁……”

    听到帘心的简单叙述,王后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形,闯了那么大的祸事,她都可以毫发无伤,还让整个枫天阁的侍卫都吃了瘪,这可不是普通的智谋能够做得到的。

    “娘娘,”帘心不解:“云歌,她不是您的人吗?”

    “已经不是了!”王后狠声说道。

    云歌本是她栖凰殿的人,要不是为了杀掉美姬,她也不会启用这个小奴。当时只觉得她有些内秀,是个沉稳听话的孩子,便给用了,现在想想,她真是打心底里懊悔。

    “我拿了她的妹妹要挟她,她不会真心助我的。”

    不仅不会,还会记恨她。

    短短数日,她就在枫天阁里混的风生水起,今日之事,若没有人相助,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得到赦免的。什么功过相抵,那都是糊弄外人的借口而已,云歌公然刺伤侍卫,给宫中奴籍做了多么恶劣的表率,这岂是一句‘功过相抵’就能糊弄过去的。

    “是美姬。”

    王后立刻就想到了那个让她无比憎恶的女人。

    “娘娘在说什么啊……”

    帘心不明白,为何王后会忽然生气。

    “是美姬救了她。”王后定住脚步,紧皱眉头:“一边是拿着她的妹妹要挟她,一边是救命之恩,若是你,你会怎么选。”

    帘心想了想,顿时明白了。

    “娘娘是说,那云歌会投靠枫天阁?”

    王后无奈地点头。

    丢了云歌这么一个大宝贝,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满腹的愤怒和懊恼无处发泄。

    “从今日起,她那个妹妹由你来管,衣食住行,都不必在奴所了。茶水也不必她奉,你只管一样,”王后冷声命令:“确保她活着就行。”

    “是。”

    ……

    夜风微拂,昏暗的烛光随风摇曳,晃动了视线,云歌起身走到窗前,用帘子反复遮挡。可帘子既不长也不宽,并不能完全地遮盖窗子的每个角落,盖了这里,还有别的地方透着风。

    “放下吧,你那么做是遮不住的。”

    淳于敏边翻看账本边说,眉头紧皱着,显然也是被这晃动的烛光累的眼酸。

    “嬷嬷,您是伺候过太后的,是宫里顶尊贵的嬷嬷,向尚宫局要点帘子也是应当的。天气转暖也就罢了,几月前正隆冬的时候,这么大的风可是要冻死人的。”

    “我老婆子就睡内室那巴掌大的地方,盖上床围,就不觉得冷了。”

    淳于敏掌管奴所,便是平素的份例,也足够她好好置办自己的屋子了,可是她一分都没留给自己,而是将钱全部用来打理奴所上面,或是别宫的哪个奴籍犯了错,她也会出银子平息祸端。她又不是个会收好处的,一来二去,每每还要去尚宫局讨要下月的份例,过的很是拮据。

    且不说旁的,这屋子,除了那照例分发的炭火,可并不比奴所里好上多少。

    云歌还是第一次来到淳于敏的屋子,眼前这空荡荡的摆设,让她对淳于敏越发的敬佩了。

    走到桌子前,云歌伸手扣上了淳于敏手中的账本。

    “嬷嬷快别看了,再看下去眼睛都要花了。不急着非得今晚弄清楚,明天再说也无妨。”

    “你管我做什么,我的眼睛撑得住。今天不看完账本,明天就不知道该做什么,婺虞离开的匆忙,什么都没交代,我若不勤勉一些,定会出错的。”

    婺虞的离开,也在云歌的意料之外。她以为,婺虞与美姬关系匪浅,段景毅只说撤掉她掌宫的职位,但却并没有说让她离开枫天阁。可让云歌诧异的是,段景毅前脚刚离开,美姬便将婺虞发配到了尚宫局做宫女,连财务活计的交接工作都没有完成,就赶着脚儿地离开枫天阁了。

    这可难坏了淳于敏。

    枫天阁的赏赐,向来是阖宫最多的,赏人的地方也不占少数。加上新年,账务繁密,想要理清楚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云歌识字,便主动帮助淳于敏分担,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一直忙碌到了深夜。

    “嬷嬷,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吧。余下的这些,我一人就能理得清楚。都是为元宵晚宴准备的账目,大王病着晚宴没开,大多数的东西都还在库房里存着呢。我一会儿列个清晰的单子,明天您直接去清点就是。”

    “可是,这有十几个本子呢,这么厚,你一个人怎么看得完。”

    云歌吐了吐舌头:“我自有法子,嬷嬷安心歇着便是。”

    淳于敏很不放心,可她的身子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看着这算账的活都做完了,剩下的就是统计库房,也不是特别要紧的事,便应了下来,回到内室里歇着了。

    云歌叉腰,看着桌子上堆成小山的账目,唇角勾起。

    古人记录,都是一板一眼的,稍有条理的,也只是按着物品的优劣等级来造册。记录上繁琐,找起来更繁琐。

    归置物品的事情,可是难不倒她的。

    身为二十一世纪的知识型人才,她还是文歌的时候,天天都要泡在图书馆里。那些图书能够按着次序摆放检索,这小小的库房有何不可呢。

    “嬷嬷,您就等着瞧好了。”

第四七章 战肖来访

    淳于敏清晨醒来时,看到的是这样的画面——云歌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账册规规矩矩地方在席子上,堆放成山,将她生生地淹没了进去。账册上放着一沓纸,上面的字迹灵秀规整,正是云歌列出的详尽清单。

    云歌睡得清浅,感到有人站在她的身侧,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别怕,是我。”

    淳于敏细细地读着,眉眼中露着赞许之色。

    “这些都是你做的?”她指着每项条目后面的符号:“这是何意?”

    云歌揉了揉有些发肿的眼睛:“是我设计出的编号,依据天干地支对物件进行排序,按贵贱轻重分为五个等级,如此便可登录七百余种品目。”

    “那后面这些呢?”淳于敏指着纸上那大写的字母问道。

    那是一个大写的‘B’,天干地支不能满足大量物品的编排,在寻找物品时依旧繁琐,云歌便把现代首字母给用了进来。只是,在这个世界还不存在这些理论,所以,在淳于敏看来,这各种字母等同于鬼画符一般,让人难以捉摸。

    “这是……拼音。”

    “拼音?”

    于是,云歌用了一天的时间在枫天阁普及了‘拼音’的知识。所有人都在念‘aoe’,场面甚是喜感。

    天色渐暗,枫天阁的库房才被完全整理妥当,云歌的排序方法,淳于敏用得不甚熟练,但此法之方便,她还是能体会到的。只要能说出东西的名字,就可以按着册上的排序进行查找。堆成山的账册,用这些符号代替,竟就整合出十页纸的品目,方便管理,也好查询。

    美姬对这安排很是满意,给了淳于敏不少赏钱。

    回奴所的路上,淳于敏问云歌:“方才在美姬那里,我没有提及你,不怪我吧。”

    淳于敏没有说排序方法的设计者是云歌,赏赐的时候,也没有提及云歌。

    云歌笑着搀扶:“我不是个糊涂的,嬷嬷是为了我好,我心里明白。”

    淳于敏不禁叹气:“侍卫一事,阖宫皆知,我屡次提醒你,你都不放在心上,可见你是心里有主意的。能在主子们面前露脸是好事,但若不得其法,开罪众多,也是会让主子心生忌惮。”

    淳于敏在宫中数十年,她的生存经验是十分宝贵的,云歌虽不能按着她的意愿,去一辈子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奴,但从心底里,还是很看重她的告诫的。

    “生而为奴,就是伺候主子的,主子是你的天,你的心意也必须是与主子一致。但如若让主子感到威胁,忠心不二也会嫌隙丛生,便是祸事的开端。”

    云歌低着头。重生为奴籍,她免不得要伺候旁人,可是心底里,她却从未把任何人当做自己的主子。既无主子,行事起来也就无所顾忌。但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想要在这个世界立住脚跟,必须寻找一个可靠的依傍,这是立身的根本。

    初入端王宫,她觉得王后是。

    陈都都是后宫之主,地位尊贵,母家又是左相府。还是云祺的时候,她与她交往颇深,觉得自己很了解这个人,便在分奴所之时,特地接近栖凰殿。可是接触下来,云歌才发现,陈都都并不是个值得托付性命的人。她行事阴险,心胸不宽,视人命如草芥。

    后来,入枫天阁,她想过与美姬同谋。

    可美姬心思细密,善用权谋,并非一个甘于被掌控的对象,若真心相待,怕会如婺虞那般,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两相权衡,都不是上上之选。

    “今日我没有与美姬说造册一事,是考虑到你是贫苦人家出身,湘国庶民,不该识字。”

    云歌怔了一下,淳于敏站住脚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

    “不要让人捏住你的短处,更不要让人,看到你的长处,这,才是长久之道。”

    ……

    战肖来送药时,云歌正在做茶。看到战肖推门而进,她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手上的剑伤。

    放下茶筅,慌忙接过药瓶,战肖看到她手上那狰狞的伤口,粗眉微皱。

    前日她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就随着淳于嬷嬷看账本了,后来又搬了一天的库房,都没能用上剩下的药,导致伤口有些感染。

    茶杯滚烫,灼得她手心通红,于是,原本不算严重的伤,看起来也有些严重了。

    “多谢将军关心。”云歌迅速收回手,藏在身后。

    “将军怎么来这奴所了……”

    “送侍卫,顺便瞧瞧你。”

    战肖雷厉风行,今早便将选出的侍卫送来了,都是王宫侍卫中的精英,品质纯良。

    云歌尴尬地低下头:“美姬娘娘去伺候大王,不在阁中,不想,偷个懒,竟也被发现了……”

    这话,缓和了尴尬,战肖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不说,就不会被发现。”目光落在桌子上调了一半的茶:“你在做茶?”

    “将军,要不要喝一杯……”

    “好啊。”

    战肖爽快地答应了,直接坐在了桌前。

    云歌咬了咬嘴唇,深知将军擅入姬妾宫中是不符合礼数的,可是,战肖是将军,她是奴籍,他提出了要求,她就必须遵从。

    换上新盏,将研磨箩筛后的茶末倒入适量,再注入少量沸水。拿起茶筅,她熟练地搅拌了起来,细密粘稠的茶膏,在杯底迅速成形,再行运筅,汤花丰富,咬盏极好。

    战肖不明白茶中之道,不过,看她娴熟的技艺,闻着清新的茶香,也知道,这杯茶定是上乘佳品。

    做完茶后,云歌双手奉在战肖的面前,然后恭敬地后退了几步。

    “将军请用茶。”

    “纯白如牛乳,不错。”

    “您喜欢饮茶?”战肖专业的品评,让云歌生起了兴趣。

    “文人之事,没有太多研究。”

    说完,很伤风雅地一饮而尽。

    云歌不由得掩嘴而笑。

    战肖抬头,正看到她明媚的笑容,不知为何,他竟有一瞬的失神。

    云歌撤去茶盏,见战肖在发愣,轻声提醒:“将军特来奴婢这里,该不是只想吃盏茶这么简单吧。有何事需要奴婢做,不妨直说。”

    “咳咳……”战肖轻咳:“我,我的确是有事的……”

    他平复心绪:“我来是想问,你愿暂到太医院做事么?”

第四八章 难得机会

    “太医院?”淳于敏也很是惊讶。“是战将军亲自对你说的?”

    “是……”

    云歌没有隐瞒,将战肖的话原原本本地叙述给了淳于敏。

    淳于敏是枫天阁的掌宫,分配奴籍到太医院,必须经过她的同意。至于和战肖是如何相识的,她只挑拣了无关紧要的说了一些,没有全完如实相告。

    “现在太医院确实是人手紧张了些,御医尚住在宫中,他身边需要人伺候。”

    云歌见淳于敏神色犹豫,问道:“可宫中并不缺少宫人,御医是圣上的人,为显尊敬理应宫人伺候才是,怎么会让我这个奴籍前去。”

    这也是淳于敏心中的疑问。

    战肖是段景毅的亲信,他能大方地走近枫天阁,征求云歌的意见,就说明不是他一时兴起,而是段景毅本人的意思。

    可为何不从自己身边调人,而非要选云歌呢。

    只是因为云歌刺伤侍卫,吸引到段景毅注意这么简单吗?

    直觉告诉淳于敏,一切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御医不是个好相与的。”淳于敏粗略的评价道。

    “你别去,我在别的奴所里找一个人去应付就好。”

    不管因为什么,照顾伺候圣上的御医,总归不是一件讨喜的事情。对方身份尊贵,稍有不慎,伺候不周,就会牵连整个端国,那可是杀头的死罪。

    淳于敏的态度,印证了云歌的猜想。

    她之前就有所怀疑,为何段景毅会特地去大楚请御医,来看他本就没有的病。现在想想,不是为了美姬,不是为了秘密会见旁人,而是另有其深意的。

    云歌的心不免激动得乱跳了几下。

    战肖的话,想必就是段景毅的话。

    也就是说,虽只见过几次面,可她在段景毅的心中,是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的。就冲着这点,此番不管是福是祸,她都要答应下来。

    “嬷嬷。”淳于敏刚要起身,云歌双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嬷嬷不急,我想去。”

    “我对你说的话,你都浑忘了?这阵子,你风头太盛,最好就在这枫天阁里,哪儿都不去!”

    “可是嬷嬷,战将军的意思,想必就是大王的意思,我怎能轻易拂了大王的命令呢……”

    “就算是太后的意思,只要没明着下旨,你便都不必答应!”淳于敏没好气地甩开云歌的手:“这件事我已决定了,你不必多言!”

    说完,拂袖离开了。

    云歌双手紧紧地揉搓在一起,淳于敏越反对,她就越觉得这是她的机会。

    她屡次挑战宫中的规矩,屡次涉险,不就是为了能接近段景毅吗?

    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她绝对不能就这么放弃。

    ……

    宫中马场,是专门为侍卫们练习骑射之术用的,地处內宫之外,又有护城河环绕,是个清净且隐秘的地方。

    年前段景毅来这里几次,春姬曾陪同过,于是,原本只许侍卫进的院子,也时常有宫人出入。姬妾们都希望,能借此与段景毅多加亲近,像春姬那般得到段景毅些许青睐。马场的看守见怪不怪,也就不加以阻拦,任凭宫人随意出入了。

    趁着美姬午睡,云歌悄悄地来到这里。她一早打听到战肖在这里与人比箭,便来此碰运气。

    “好!”

    刚进大门,就听到院子里一阵叫好的声音。

    门前无人看守,云歌走了一会儿,方看到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过。

    “麻烦问一下!”

    听到云歌的声音,小太监停下脚步,上下打量她。装扮上一时分不清是奴籍还是宫人,也辨不得是哪个宫的。

    “你有何事?”

    “我想打听一下,今日将军的比武,可结束了?”

    小太监谨慎,不理她,刚要走,云歌赶忙把袖口里的一串铜钱拿了出来。

    “手上带的不多,公公拿去喝茶。”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终于接了过去。

    “你是找将军的,还是找大王的。”

    云歌愣了一下,机敏地答道:“都找。”

    “看你挺机灵的,就与你说实话吧,将军在,大王也在。不过,你若是替你家主子打听大王行踪,便少废些力气。大王身体刚痊愈,心情好来这儿看看,现下马上准备回去了,怕是见不了你家主子了。”

    说完,就急匆匆地跑进去了。

    想不到,段景毅也在,知道这个消息,云歌犹豫了。

    现在并不是面见段景毅的最好时机,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积极,这样,会让段景毅生疑,反倒适得其反。

    可如果不趁着战肖还在宫中之时去说,下次见他,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淳于敏找的人去了太医院,就没有她的机会了。

    不知何去何从时,忽然,墙外的一处马厩,引起了她的注意。

    “多吃草,好好跑,马儿原上是块宝,多吃草,快快跑,上阵杀敌赛神鸟……”

    马童一边给草槽上洒盐巴,一边哼哼着小调。

    云歌的唇角勾起,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向马厩走去。

    出来时,她已穿着马童的衣服,那马童倒在马槽里,不断地挣扎着,无奈身上的绳子捆得太结实,根本没有办法挣脱。

    “喂,你别怕,我用你衣服一用,一会儿就来救你。你切莫声张,不然,可不是被捆这么简单了哦。”

    云歌露出奸险的笑容,加上语气阴冷,被她恫吓住,那小马童果然不敢再折腾了。

    于是,她就这样名正言顺地进了跑马场。

    这是云歌第一次进马场,里面远比她想的要大。马场囊括端王宫后的一座小山,俨然一个小型的猎场。内部分几个区域,最远的地方是跑马的地方,分山路与平路两个地形,再近的地方是骑射场,在那里,侍卫们可以练习马上射箭。进门的地方则是靶场,也依着弓箭的不同和远近的不同划分了八种难度的练习区。

    那人数最多的地方,正是中间骑射场。

    云歌遥遥望着,看到几个人骑在马上,正进行着紧张的角逐。再旁边的棚内,黑压压的一堆人,有观看的,有吆喝的,还有坐着斟饮的。

    这样远的距离,她分辨不出哪个是战肖,只能小心翼翼地向里面走去。

第四九章 精湛骑射

    走到半途,云歌已看清楚了马场内的形势。

    段景毅身着大氅坐于棚中,正兴致勃勃地观看着场上的比赛,战肖身着银甲,骑着骏马,弯弓射箭,箭箭直中靶心。

    那叫好声,正是为战肖精湛的骑射而喝的。

    云歌微讶,他只知道战肖灵力颇高,却没有想到,小小年纪,射箭的功夫竟也是如此了得。

    百步开外,穿透靶心,且未动用灵力,只是用自身的肌肉和巧劲儿而为之。这样的箭术,非长期磨砺而不能成手。其精湛程度,足以与父亲云度相比拟,甚至有过之而不不及。

    云歌正在心底里慨叹着,战肖策马回奔又射一箭,他的弓拉的极满,最沉重的弓,在他的手中,竟如棉花一般轻巧。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循箭望去,箭靶再次被射穿,木桩都为之一震。

    小兵跑过去,高举靶心旗帜,铜锣一敲,再加一分。

    “好!”

    全场的喝彩声中,战肖完成了他的又一个大满贯,兴奋地跳下马,向棚中走去。

    阳光下,银甲熠熠生辉,棱角分明的脸上,洋溢着太阳一般明朗的笑容。这一刻,云歌竟看得有些发痴了。

    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是这般喜欢马背上的感觉,每次竞技,她也都会夺得头筹……

    “那个小童,你傻愣着做什么呢!快去给长官们牵马啊!”

    这时,一阵狠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一个侍卫模样的人正冲着她喊。云歌反应过来,她现在是马童,一场比赛过后,是要伺候长官,并打扫赛场的。

    她捂着头顶小帽,快速跑了过去。

    她是直奔着战肖的马去的,只可惜,就要牵到缰绳了,却被另一个马童捷足先登了。

    那马童狐疑地看着她:“你是哪个,怎的从未见过?”

    “我……我是新来的……呵呵呵……”

    “新来的就想牵马,懂不懂规矩!”

    为长官们牵马,是能得到赏钱的,这是整个马场里最炙手可热的职务,她这样的‘新来的’自然是没有机会接近到缰绳的。

    “去去去去!”那马童趾高气昂地把胳肢窝下夹着的包裹丢给云歌:“这是长官的衣服,去送到那个帐篷里,供长官们更换,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

    云歌眼看着马童牵马走到了战肖的面前,还拿了他一锭银子,那硕大的银锭子,闪闪发光,看得她两眼发直。这么多钱,怕是都能在城郊置一片宅地了吧,想不到战肖平日里是这般阔绰的。

    站在场中又太引人注意,云歌只得先拿着包裹,按那马童的命令,送衣服去帐篷了。

    帐篷就设在骑射场外紧挨着宫墙的地方,不大,每一处都有一间房子的宽度,数个帐篷连在一起,直绵延到山脚下。里面还设了休息的床位,夏日里铺设竹席,冬日里放上动物皮毛,很是舒适。

    马场上运动完了,可以在此处小憩一会儿,但大部分侍卫不会前来此处,赛后大多会聚在一起吃酒,再加上马童隔几日都会整理这边,里面的环境还算干净敞亮。

    云歌把衣服整齐地叠放在床上,转身刚要离开,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一边走还一边脱下厚重的铠甲,丢到了她的脚边。

    “去拿些热水,我要沐浴。”

    云歌呆立在原地,那无比熟悉的银色铠甲,就这样出现在了软毯上。

    她还没来得及出声制止他下一步的动作,再抬头时,战肖已经脱掉了内衫,露出了胸前紧实的肌肉。

    比起脸颊,他身体上的肤色更加白上一些,一点多余的肉都没有,仿佛健身房里最健美的教练……

    “你这小厮愣着做什么,我说我要沐浴,你……”

    战肖解开腰带,抬眼一看,瞬间就呆住了。

    云歌不知为何,穿着马童的衣服,站在他的帐篷里,现下正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的胸口瞧得正欢。

    空气仿佛凝结了,只有那抽离腰带的裤子,偏巧不巧地掉了下来。

    于是……云歌不仅看到了战肖上半身的肌肉,还顺带着把下半身的模样看得彻彻底底。

    “啊——”

    云歌赶忙捂起眼睛。

    “喂!”

    情急之下,战肖飞步向前,按住了云歌的嘴巴,制止她发出声音。可他忘记了,裤子还在脚腕上缠着,这动作,双脚被裤子狠狠地纠缠在了一起,重心不稳,就这样向前扑了过去。

    “战将军,战将军。”偏巧不巧,一个侍卫走了进来:“大王要回宫了,催你洗漱好就前去与他会……合……”

    揉了下眼睛,似乎不大相信眼前的场景。侍卫张大了嘴巴,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眼前的场景太不可描述了,他无比崇敬的战肖将军,此刻正衣衫不整地将一个马童压在了床上,那马童双手护胸,小手死死地抵在他的胸口,似乎在奋力反抗,又好像是欲拒还迎。

    被突然闯入,两人都停下了动作,双双看向他。

    侍卫咽了口口水,赶忙转过身去。

    “那个……将军您先忙着,大王那边有我们陪着,不着急。”侍卫坏笑了两声,再三强调着:“不着急啊,慢慢来!”

    “你说什么呢!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侍卫哪里敢肯听,一溜烟儿地跑走了。

    “喂!给我站住!”

    战肖吼了一声,想解释清楚这件事,可又考虑到若真的让他站住了,和云歌共处一室,反而更加难以解释了,只得任由侍卫嬉笑着跑掉了。

    边跑那侍卫还边笑:“哈哈哈,原来将军喜欢这个……”

    云歌的脸滚烫滚烫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

    战肖转过头来,见她脸颊泛红,双眸如水,瘦小的身体,完全被束缚在他的身下,脸上也浮起一抹尴尬。

    快速起身,又迅速提上裤子,战肖狠狠地咳了一声。

    云歌也赶忙站了起来,顺便后退,和他保持距离。

    “你怎么在这里。”战肖背对着她,边整理衣物边说:“宫中马场,禁止奴籍入内,你不知道吗!”

第五十章 领到新差

    “都是奴婢的错!”云歌低着头,声音发抖:“奴婢是……是……是来找将军的。”

    “找我?你有何急事,非要穿成这样。”

    战肖的样子看上去很是气恼,云歌完全能够理解。

    在这个时代,这样亲密的举动,便意味着轻薄。云歌自己倒是不在乎,现代人秀肌肉都是很正常的举止,可对战肖这样品行端正的古人来说,定是无比羞耻的。

    全部穿戴整齐,战肖转过身来,蹙眉说:“万一被别人发现你擅闯马场,便是我也救不了你!”

    云歌弱弱地点头,她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危险。

    明知不可还这么做了,这让战肖更加恼火:“那你还这么做!”

    因为只有冒最大的危险,才能得到最大的回报。

    云歌鼓足勇气,把前因后果对战肖说了一遍。

    “淳于嬷嬷是为了奴婢好,不想让奴婢再出风头,在枫天阁安稳度日便好。可奴婢觉着,如果能为将军做点事,对将军有用,就可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了。将军既问到了奴婢的头上,奴婢又怎么能推脱呢。”

    战肖的脸色没有缓和,严肃而冷峻。

    “我说过,明日我入宫拜见时给我答复便好,你没有必要非走这一趟。”

    “变数诸多,淳于嬷嬷定不会准许的,奴婢听说将军现在宫中,就擅自前来了。不过您放心,奴婢没有被任何人发现,不会牵连将军的。”

    “就那么想揽太医院的差事?”

    战肖的话,让云歌心中一沉。

    “将军的意思是……”

    他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想让她即刻应下,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来枫天阁一趟呢。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但具体是为什么,她暂时还想不明白。

    “没什么,你愿意,一会儿我便回禀大王,今天下午你就可以去了。还有,从后门离开,别让人看见。”

    说完,战肖拿起外衫,气呼呼地走出了帐篷。

    云歌站在原地,只觉得浑身发冷。

    是她操之过急了?

    难道让她去伺候御医并不是战肖的本意?

    可他又说要去回禀段景毅,这就说明,她的猜想没错,这是段景毅的命令。

    战肖是段景毅的亲信,为什么,她服从段景毅的命令,战肖会那么不开心呢。

    行走在轿撵旁,战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段景毅低头看他,马场上赛得酣畅淋漓的战肖,现下却愁苦着脸,如此神色,只能是因为一人。

    “她还是答应了,对吧。”

    战肖怔了一下。

    “是不是堪用之人,这几日就能见分晓,你也不必担心。”

    “大王……”

    战肖想说什么,但考虑着轿撵周围不是侍卫就是內侍宫女,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暂时隐忍了回去。

    ……

    美姬拿着尚宫局给的调令,细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叠起。

    尚宫局给调令的时候很是隐秘,是由尚宫大人最亲近的小宫女佩儿从后门递进来的。

    掀眸,她看向云歌,还是那副谦卑的模样,好像周遭的一切都足以让她臣服一般,然而,美姬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假象罢了。

    眼前这个小小的女奴,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般柔弱,便是她,也不能完整地掌控于手中。

    “既是尚宫局的意思,那我也没法子驳回去,你今天下午,就去太医院报道吧。”

    云歌听出了美姬语气中的不满。

    美姬方觉得自己在宫中的地位稳定了一些,还在欣喜之中,云歌此时离开,实则是在挑战她的威信。

    “娘娘,奴婢只是暂时去伺候,待那御医回天朝,即可返回。”

    美姬‘嗯’了一声:“你能有这份心,我就很欢喜了。不过人都是向前看的,如果你能在外谋得更好的差事,也是给枫天阁争光,我也是替你高兴的。”

    淳于敏蹙眉,她觉着好生奇怪,明明送去了申请,要尚宫局拨一个小奴送到太医院交差,可没想到,上面直接忽略了她的请求,秘密送来了这道调令,还是把云歌给调走了。

    云歌在枫天阁折腾了半天,连婺虞都被她赶走了,好容易美姬打算重用她,现下离开,也难怪美姬会不悦了。

    “娘娘以为,大王为何让奴婢前去?”云歌微笑着走上前来,低声说道。

    美姬舀动甜汤,看着里面稠厚的漩涡,唇角轻勾。

    “自然是觉得你得力,是个能托付的了。”

    “娘娘说的极是,不过,宫中可托付之人众多,为何会选择奴婢呢?”

    “你想说什么?”

    美姬放下勺子,快速问道。

    “大王身体大好,御医本该快要离开了才是,此时派遣新人去伺候,难免会有所怠慢,也不合情理,可大王还是这么做了……”

    美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挑眉看向云歌。

    “你是说……”

    “奴婢既得娘娘信任,就必须为娘娘筹谋。这次,定会为娘娘争得这份功绩的。”

    ……

    太医院分属东西二院,东院是孙亭玉的所在,稍有资历的太医都在此处办公,西院是年轻太医学习的地方,设了学堂和司教,内里的体制都是沿用了大楚的建制。东西二院中间是医典堂,医典堂的后面有一排房间,用做宫中贵人有急症,太医随侯的临时住处。

    御医正是住在此处的。

    引领的小太监指着正中最为宽敞的房间:“那便是张御医的房间了,他每日三次去大王近前请脉,回来时便会在前方的医典堂看医书,为大王遣方。你的房间在后院儿,御医大人喜静,平日里你就负责这院子里的杂事就好,其他的,全听大人吩咐。只记住一样,不该你看的不要看,不该你问的不要问,更不要冒犯到了大人,否则,可就是大大的罪过了。”

    “多谢內官大人指教。”

    云歌低着头,谦卑有礼。

    小太监继续指着前院的几幢房子:“那里便是太医院侍卫们的所在,张御医若想连夜出行,不论何时,你尽管去叫人,他们是十二个时辰随时候命的,轿撵也随时都可出发。”

    轿撵可以说是端王宫里最高级别的待遇了,除却段景毅和太后,就连王后都不敢轻易乘坐,却分发给了这个张御医,可见,面上段景毅对大楚御医还是十分尊重的。

第五一章 发现有鬼

    告辞了小太监,云歌走进自己的房间,不大,但比她四处漏风的奴所却是好上太多。放下包裹,她在房间里巡视一周,该有的陈设一应俱全,直到一副挂在墙壁上的仕女图面前,云歌停下了脚步。

    因为段景毅忽然而来的命令,她高兴得忘我,险些忽略最关键的一点,也是回枫天阁的路上,考虑着战肖和淳于敏的态度,云歌才将一切想得清楚的。

    段景毅不受凤昭帝待见,却还要称病从大楚调来御医,其中定有蹊跷。

    如若她没记错的话,春猎和大典都要开始举行,朝廷重臣或是藩王,此刻也纷纷前往大楚,就连无军中职位的云祺,仅是一个将军的孩子,也在前往京都的路上。

    唯独段景毅,没在应邀之列,不仅仅是因为皇帝的不喜欢,还有朝中异党的专横弄权。

    她记得在春猎场上,父亲曾为段景毅请功,可话还没说一半,就有数十位朝臣站出反对。他们是谁的人,当时她年纪尚小,并不清楚,只记得他们巧言令色,你一言我一语,就将段景毅的功勋尽数抹去。

    三哥哥和段景毅关系极好,最是气不过,要为段景毅理论,无奈被父亲拦了下来。这些人常年盘踞京都,在京都的根底扎实,地位颇崇,边关武将在这盛典之上,说话的力度都是大打折扣的。

    在这种朝局下请来的御医,怎会是来真心诊病的。

    想来,不是凤昭帝来探查段景毅是否有异心的,就是其他对段景毅不利的人,想要借此机会,明确他的现状的。

    他们既将段景毅赶走了,就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回朝,这便是那些人的目的。

    而段景毅,明知道对方会趁机取利,还是在毒已解的情况下请了御医,怕也是用心颇深的。

    她是奴籍,是端王宫里最不起眼的一类人人。太医院的奴籍,平日里都是低着头走路的,不会引人注意,奴所也是立在太医院之外的,多调配一个人来,不会太过惹眼。就像奴籍可以在段景毅殿前打听到朝中之事一般,她也可以迅速成为御医身边的眼睛和耳朵,探明他来到端国真正的目的。

    收拾妥当,云歌立刻向太医院的奴所报道了。奴所的尚嬷嬷是个明白人,也不必她做过多的解释,就将她安排在了医典堂做洒扫的工作。

    经过一天的观察,云歌发现,这个张御医很能沉得住气,除却请脉时去段景毅的宫中,其他时间,都在屋子里研究典籍,好像医书里总有看不完的内容似的。

    别人或许看不出门道,但对于云歌这个对中医颇有研究的人来说,却还是看出了端倪。御医看的医书是最基础的版本,既能成为御医,必定是医术高超,少有能敌,典籍方面不会看如此浅显的东西。

    也就是说,在佯装看书的过程中,他也在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个人。

    果然有问题……

    这日,张御医按着惯例去为段景毅请脉,云歌正在擦书架,发现一直伺候在御医身边的小宫女在整理书桌的时候,手指轻轻地翻开了其中一本书。

    原本是正常的动作,在旁人眼中并不惹眼,但云歌却不这么认为。

    她隐身到书架的后面,偷偷观看,发现小宫女正从书里掏出一个什么东西,迅速地塞进了衣袖之中。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打扫着。

    医书里不会有贵重的东西,所以,不可能是小宫女手脚不干净,想要顺走值钱之物来卖。

    那会是什么呢?

    小宫女打扫完医典堂,就走出去了,云歌放下掸子,也跟着走了出去。

    宫道迂回,她径直出了太医院,向花园的西角走去。

    那边没有出宫的通道,而是入后宫的必经之路。

    云歌悄悄跟在后面,沿途没遇到太监宫女,这小宫女是趁着主子们都午休的时间,宫中一片寂静之时,才有所行动的,这越发印证了她的猜想。

    “姑姑,我是春晚。”

    小宫女敲了一处小门,里面立刻有人开了门,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就又进去了。小宫女左右查看,确定无人跟踪才脚步匆匆地往回走。整个动作一气呵成,轻车熟路,似乎早有准备。

    待小宫女离开,云歌从墙角后面走了出来,抬眼看这小门的围墙,那宫墙之内,正是花团阁所在。

    敲了一下门里面就有人接应,可见门后是有人特地等在那里的,能将时间地点如此准确的拿捏,定不是一日两日所为了。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云歌等在假山之后,警惕地看着四周,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巡视的侍卫或是路过的宫人发现。

    她是借口更衣出来的,只穿了一件单衣,此刻只觉得寒风阵阵,沁骨的寒冷。

    美姬行至假山之处,让淳于敏带可信之人看守住周围,自己则快步走进了假山。

    太医院奴所里有淳于敏可信赖之人,亦是奴籍情报网的一分子,那人便是云歌联系美姬的方法所在。美姬可以随意出入花园,而不会被旁人怀疑,探查到小宫女有异样,云歌立刻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有何急事?”

    美姬低声问道。

    云歌将一切全部说与了美姬听。

    美姬听后,惊讶了许久:“竟然是萧姬?!不,这怎么可能,那个墙头草怎会参与其中。”

    “奴婢怕打草惊蛇,先知会娘娘一声,定要提醒大王多加小心。明日,奴婢会找机会,明确他们传递何物,届时人赃并获,才算得上有证可依。”

    美姬点点头,云歌做事她是放心的,但还是不免提醒:“若不能得手也不必强求,大王自有办法,切记保障自己为先。”

    美姬握着云歌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冷得像一团冰,衣服也没穿多少。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春节已过,但春寒还是寒冷彻骨,端国地处偏北,眼下连地上的积雪都没化呢,这样单薄的衣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冻得手脚僵硬的。

    “奴婢出来的急,不打紧。”

    说完,云歌就快速离开了花园。

    望着云歌的背影,美姬轻叹了一口气。团团雾气迷蒙了她单薄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五二章 萧姬来袭

    萧姬是萧院判的孙女,对于萧姬,云歌只了解这些。萧院判在京都的官职不高,但所在的职务却是个肥缺,宫里许多断案,都要经过他之手,一来二去,地位也就尊崇了起来。

    萧姬在众位姬妾中,是最不惹眼的一个,她与王姬为伍,处处都依附着王姬说话,云歌本以为她是个没有什么主意的人,可谁能想到,正是这样一个美姬口中的‘墙头草’,竟也牵连其中。

    以萧姬的智谋,她断不能策划得如此周祥,不过是个中间的帮手罢了,且不论这是不是她本人的意愿,那萧院判定也逃脱不了干系。

    她得到那东西,必定会运送出去,给那背后真正有用之人。如果她没有料错,午时传递到团花阁,今晚下钥前就会有所行动。

    只要美姬的消息传递及时,段景毅派人前去截住,便可知究竟是谁在与异党串通一气,进而一网打尽。

    这样想着,云歌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计划本是天衣无缝的,然而,她并不知道,一切,绝非她想的那般顺利和简单。

    ……

    御医在案牍上研习了半日,午饭时间一过,他如常前去为段景毅诊脉,临行前,他把一个东西夹在了最上层的书里。

    趁着宫女为太医请轿撵,医典堂无人之时,云歌快步走上前去,想要翻看他传递的东西。

    忽然,一阵妖娆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云歌啊。”

    云歌愣了一下,旋即迅速收回手。可是为时已晚,突然闯进的萧姬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她身后,那伺候御医的宫女也在,眼神中充满了诧异。

    小宫女怎么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女奴,这个她一直忽略的存在,竟然差点要了她的性命。还好萧姬及时赶到,若云歌真的查到了什么,她怕是万死难逃了。

    “萧姬娘娘。”云歌掩饰住心中的忐忑,跪身行礼。

    萧姬环顾四周,医典堂内的典籍如山海一般,陈列在书架之上。走到案桌前,她手指划过医书、砚台,最后目光落在云歌这边。

    云歌跪身在地,瘦小而坚毅的身影,没有因为惧怕而颤抖,这个角度,她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从她一介奴籍,竟敢窥伺团花阁与御医之间的动作,便可看出,定不是个容易搞定的角色。

    “听说你在枫天阁刺伤侍卫,还全身而退,以为现下在美姬那处能横着走了,不想,美姬也是个怕事的,还是把你打发到了出去。好好的茶奴,一双风雅的手,却要每日泡在冷水里,做卑贱之事,心中很不甘吧。”

    “回萧姬娘娘的话,奴婢是奴籍,奴所分配做何事,就会认真去做,绝无怨言。”

    萧姬冷笑了一声:“你也知道你是奴籍,可我怎么一点儿都没看出来呢。我看你的胆子比野狼还大,王后不怕,美姬不怕,大王和侍卫你通通都不怕。”

    看到萧姬同传信的宫女一同前来,云歌就已经明白,萧姬此行的目的了。

    她定是知道了一切。

    只是云歌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已经很小心了,在这小宫女的面前,她形同隐形,根本不会引起怀疑。

    且那传信宫女平日里做事是个不大灵光的,心思也很单纯,该不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她才对。

    云歌迅速思索,又想到了奴所那传递消息的小奴。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与那小奴并无交情,只是淳于敏信任她,而自己因为时间紧迫,并没有过多考量。

    难道是她向萧姬预警了?

    不,这也说不通。

    奴籍参与其中,不管心向谁最终都是死路一条。

    那小奴日日在太医院伺候,主子只有尚嬷嬷一人。是没有升迁的机会不错,但也少了在主子面前犯错折掉性命的危险,本是个低等奴籍最好的去处了,她完全没有必要去向萧姬邀功,放弃安稳的栖身之所。

    见云歌依旧死咬着不放,萧姬坐在御医的座椅上,扬起鼻尖。

    “我也不与你卖关子了,今日我来,就是想问你一问,我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来害我。”

    “娘娘……何出此言……”

    “你只是个小奴,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紧,不该你管的事情,你不该管。”萧姬指了指那夹着信息的医书,“你刚才在做什么,是不是想看这里面的东西,跑去邀功?”

    “云歌不懂娘娘在说什么。”云歌跪直了身体,抬起头:“不过既是问了,那么,娘娘觉得这御医的书里会有什么呢?”

    四目相对,萧姬阴冷一笑:“呵呵,你以为把脏水扣到我的头上,我就会坦然承认吗?没有证据,谁会信你这个小奴的话。反倒是我,今天来太医院求孕方,一不小心看到了你在御医的案桌上翻看,误以为你手不干净,当场抓个人赃并获……”

    萧姬单手翻开书,拿出了里面一片叶子。

    云歌的目光落在那片叶子上,表面上看与普通的枯叶并无区别,不过仔细端详,却有许多细小的光晕从中透出。那是人为的孔洞,用最细的针灸针刺穿,她看不出具体是何意,不过从孔洞的规律,也能猜得出,这必定是他们交流的暗号。

    萧姬举起树叶,迎光细看:“如果我把这个交给大王,你说,会发生什么呢……一个湘人,手里有这种东西,我看你是找死!”

    云歌刚要站起身,萧姬带来的人便把她压在了地上。

    医典堂的大门被关上,与此同时,云歌的嘴巴也被塞满了碎布。

    “我不招惹你,你却偏要来惹我,既然如此,那咱们之间就做个了断吧。”萧姬摆摆手,几个人抬着云歌,迅速到了一间暗房里。

    这是太医院里储存药材的仓库,不过里面放的都是稀有药材,因此,一月之间也不见得有人前来,一来二去,就成了太医院里最僻静的地方。

    云歌的挣扎,拼了命也只发出了细微的声音,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第五三章 以毒相逼

    “就别乱撞了,省省力气吧。”萧姬拿着帕子掩着口鼻,云歌激起了一层灰尘,让她轻轻皱眉。

    “你也知道,春晚是我的人,她一早就把人都遣出去了,现下这库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就算扑腾一天,也不会有人理睬你的。不如静下来,咱们说会子话。”

    云歌也识趣的不动了,她知道再挣扎也是无用的,萧姬是带着准备来的,就不会让她轻易地从手上逃脱,她现在需要做的,是保存体力,等待段景毅发现太医院里的不对。

    “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你的,你那么聪明,放在谁的宫里都是一把好手。可我也很讨厌你,你以为知道了我与春晚的关系,知道了春晚伺候御医的真正目的,就能治我罪吗?凭我爷爷在朝中的地位,大王他不敢伤我分毫。倒是你,可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小命儿了。来前我已修书,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信件便会寄到京都,爷爷定会知道是你害了我,到时禀告圣上,你死了不要紧,连大王都会受到牵连。”

    萧姬捏紧了云歌的下巴:“所以,你最好别惹我生气,乖乖地按我说的做,我或许会留你生路。”

    云歌皱了皱眉,她以为萧姬会处死她,好掩盖她的罪行,可听她的语气,似乎并不打算这么做,而是打算让自己为其所用。

    萧姬站起身,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瓶。瓶子是玉质的,通体圆润,做工考究,瓶塞也是用上等胶木雕刻而成,既能保证内里的东西透气,又不会让外界的空气真的污染进去。

    “我料想你来这儿伺候,定不是美姬一人的意思。只要你对你后面的人说,春晚递出去的,只是在御医处探查到的大王近况,是我想争宠故意为之,便可活命,否则……”

    她把盖子打开,递给亲信宫女。

    宫女拨开云歌口中的碎布,扒开她的嘴,直接把瓶中的药水全部灌了进去。云歌不想咽下,但那宫女技艺纯熟,捂着她的嘴巴,在她的后背用力一踹,那含在口中的药水,就这样全部进了胃中。

    喂完药,她又重新塞住云歌的嘴巴。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又有好几个人按住她的手脚,云歌想反抗,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萧姬妖娆一笑:“否则,你会穿肠烂肚而死。”

    云歌狠狠地瞪着萧姬,用眼神反抗着她。

    “这是断肠草的汁子,不会立刻要了你的性命,它性味极辛,服下之后,你会感到五脏六腑都在燃烧,灼痛万分,一日后若得不到解药,你会在无比痛苦中死去。这还是大楚皇宫里折磨服罪宫女的法子,听母亲和小娘们说,那些不听话的宫女,个个死相惨烈,不成人样儿呢。”

    萧姬用帕子包紧了瓶子,毫无怜悯地说:“你也不想自己死得太惨吧。听我的话,你就能活。反正也只是替人当差,赚的一口饭,何必为了楚人这般拼命呢。到时丢掉乱葬岗,连野狗都会嫌弃你,谁人还会记得你。”

    云歌紧紧地皱起眉头。

    萧姬说话的时候,断肠草已经在她的体内起效了,那灼热的感觉,就像一团火熊熊地燃烧起来,从食道,到胃,到肠。

    云歌能清晰地感受到,药水行至何处,这种东西不比鹤顶红或者砒霜,可以即刻让人断肠而死,而是慢性起效,不断地折磨着每一处的黏膜,直到黏膜溃烂,深入肌底,一天的时间方能穿肠入腹。

    这般折磨人的法子,果然阴险!

    额角伸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也阵阵冷汗,云歌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呼吸都因为疼痛而变得急促了起来。

    萧姬看云歌的状况,冲着手下点头,宫女们立刻松开了云歌。

    云歌已然没有力气反抗了,因为痛苦,她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地上,颤抖着自己拔掉碎布,云歌紧咬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向敌人示弱。可疼痛着实让她无法爬起,身体稍稍打开,就痛得要命,宛若上万的针刺入她的胸膛和腹腔。

    “还挺能忍的,不急,我有的是时间。你就在这里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与我回话吧。”

    说完,萧姬笑着走了出去。房门关上,幽暗的房间里只剩下云歌,在地上苦苦挣扎。有那么一瞬间,云歌觉得自己完了。

    胃肠在不断地绞痛,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时辰,就算喝下了解药,她也会留下不可回转的后遗症的。

    云歌紧紧地攥起拳头。

    她不可能遵照萧姬的话去做,在还没有得到段景毅的完全信任之前,她的一点点动摇,都回彻底断了自己接近大楚皇族的机会。段景毅不会再用他,那么,即便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她也不可能救云家。

    可不暂时向萧姬妥协,她便是能活命,留下一副病躯,以后还能做什么呢。段景毅不会需要一个病秧子为他卖命的,到时,她的忠心也是不值一提的。

    最开始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但痛久了,就变得麻木了。

    浑身如脱水了一般,虚弱,让云歌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敏锐地扫视四周,在屋子里努力地寻找可利用的一切。这间屋子是用来放置名贵药材的,那么,定有什么东西能够解她体内之毒。

    云歌爬到最近的架子旁,那架子上满是尘土,灰尘落得厚厚一层,几乎把整个药盒淹没了过去。

    云歌先刺激喉咙催吐,呕吐物混着血液,那是黏膜破损的迹象。吐完之后,她想也不想,抓起上面的灰尘就吞进肚子里,边吞边在盒子里翻找。

    灰尘进肚,疼痛渐渐缓解了许多,云歌爬起身,在另外的架子上继续搜寻。除却一些名贵的山参虫草,并没有能够即刻缓解症状的良药,若是在普通的药房里,她或许能找到解药,可是藏在此处的药物,便是能缓解一些,但性味上也属热属火,草率服下,会助长断肠草的功效,她不敢轻易如此。

第五四章 及时营救

    房间里传来声音,萧姬立在门前掩嘴而笑:“别再逞能了,还是答应了我吧。又不会让你少块肉,最多是侦查不精的罪名,又不是专业的细作,就当做是被春晚给‘骗’了,我们两厢无事,岂不是极好的结局。何必非要忍受这样的痛苦呢……”

    云歌靠在药架子上,颓然地滑落在地。

    她抓起架子上尘土,不住地往嘴里塞,并不理睬萧姬的落井下石。

    已是正午,她迟迟未归,定会引起旁人的警觉。尚嬷嬷,或是奴所的奴籍,会来医典堂寻她,到时,就会有心细之人察觉到不对。

    虽然她知道,这希望微乎其微,但是,云歌决定赌上一把。

    赌赢了,她便能得到段景毅的绝对信任,赌不赢,她会失去机会,就算是死又何妨。

    从未有过一刻,像此时这般清醒……

    生死之间,她毫无畏惧。

    ……

    幻梦幻醒间,云歌的身体忽冷忽热。胸口像是塞满了炭火,可手脚却是彻骨的冰寒。

    “坚持住。”

    “云歌,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坚持,一定要坚持!”

    身体坠入温暖的怀抱中,她的手脚不冷了,胸口也不热了。

    温润的声音,像一汪清泉,将她体内的熊熊烈火浇灭。她贪恋地伸出手,想要捉住那抹温暖,可温暖却越来越远,如空气般隐匿在了她的面前。

    “还能救过来吗?”是美姬急切的声音。

    云歌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沉得要命。

    “罪妇在哪儿!”

    狠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裂开来。云歌头脑发昏,天旋地转,整个身体像一片叶子一样,陷入了漩涡,前往更深的泥潭。

    她看到了很多人……

    云度甩开军棍,狠狠地砸在她的身上,冷肃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老幼妇孺你都敢杀,教你炼成灵石,教你习兵法,是用来欺负弱小的?!今天老子非来教教你怎么做人!”

    云武手执银枪,立在城墙之上:“跟随我,誓死守住平川!”

    云泗和月晴嫂嫂抱着襁褓向她招手:“小七快来看,我有儿子啦!”

    段景瑞跪在楚泉边,手指苍天:“我段景瑞对五洲大陆起誓,与云祺结为夫妻,此生不离不弃,如违此誓,性命来偿。”

    她看到实验室里,助手小王擦了擦护目镜,奇怪地说:“不对啊,这石头怎么和昨天拿来时不一样。”

    文歌不以为意:“有什么不一样的。”

    “颜色啊,昨天是祖母绿色的,这怎么……变成了紫色……”

    石头在她的面前忽然闪起刺眼的光芒来,紫色的光晕,化作一只无形的手,猛地将她拖出了漩涡。

    胸口的闷窒顿时消失,云歌张开嘴大口地呼吸起来,混沌的神志,也骤然清晰了。

    孙亭玉正在床边,见她睁开了双眼,捋着胡须大笑:“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女娃娃福气大,命长着呢。”

    云歌惊坐而起,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富丽堂皇的寝殿,殿中装潢考究,陈设昂贵,便是美姬的寝殿,也不如这般奢靡。

    “我,我这是怎么了……”

    “女娃娃,你中了断肠草的毒,昏过去了,不过还好,你及时自救,并没有留下病症。既已经醒了,那恢复起来就快了,我已给你服过解药,再加上汤药调补,不出三日,就可痊愈。”

    云歌摸了摸肚子,的确是不疼了,不仅不疼,还暖暖的很是舒服。她现在与平日里已无区别,只是折腾一遭的虚弱,还是让身体发软。

    这孙亭玉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她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想到死,云歌忽然叫道:“不好,孙太医,萧姬可在?是萧姬,我发现了萧姬的秘密,是她要害我!”

    “放心放心,”孙亭玉安慰她道:“既找到了你,又怎么会放过她呢。战肖将军闯入藏阁之中,不仅救了你,还顺带绑了萧姬。极恶之人,大王自有处置。”

    云歌点点头,高悬的心也放下了。

    她想起了在半梦半醒间,听到的那温润的声音。

    是战肖吗……

    在她垂死挣扎之际,是战肖救了她吗……

    “不过,老夫还是比较好奇,你如何得知那架上的尘土可以解断肠草之毒呢?”

    云歌微愣。

    孙亭玉问:“这难道也是你学的土方子?断肠草少见,民间之人怕是一辈子都不曾知晓,为何你能熟悉暂缓之策,还在危机时刻给自己用上,防止了毒方蔓延呢。”

    云歌想了想,解释说:“其实奴婢也不知道,何物能解。只是情急之下吐出血来,想着土可止血,就吞了下去,不想,还真的有用……”

    孙亭玉若有所悟的点点头,虽然心存疑虑,但还是暂时相信了云歌。

    “你这娃娃绝顶聪明,这次帮大王解决了大麻烦,好日子可在后头呢。”

    其实,并非云歌慌不择路,那架上的灰尘,在古籍中名为‘梁上灰’,又名乌龙尾、烟珠,煅烧之后是止血的上品。云歌考虑那断肠草汁会破坏胃肠的黏膜血管,造成大规模的损伤,服用这止血之物,也能暂时稳住毒势,不至于失血而亡。

    “萧姬被抓,那御医……”

    “逮住萧姬时,御医正为大王请脉,大王多留他喝了会儿茶,回到太医院时,春晚仍照常服侍,他并没有看出异样。”

    见云歌满脸不解,他边收起银针边补充道:“只一宫中妇人,要那情报有何用,大王想知道的,是那背后真正之人真正的目的。那小宫女是个胆小的,眼看着自家主子无望,为了保命,就答应了继续行事。现在这个时辰,那张御医怕是还在医典堂里装模作样地看书呢吧。”

    如此,既没有打草惊蛇,也可以让段景毅第一时间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他们特地传递消息所为何事。知晓一切,也能提早应对。

    “让你来太医院,也是想着能尽快找出他在宫中的内应。抓出了萧姬,你也不必再回去了,这儿是大王宫中,这间屋子内外都是自己人,且在此处休养,待完全恢复了,大王自会有召见。”

    “是。”

第五五章 心中有秤

    云歌想不到,在她昏迷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战肖和孙亭玉里应外合,救出了她,还秘密地处置了萧姬,直接断了御医和歹人的联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任何瑕疵,更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余地。

    想必在段景毅决定称病之前,就一定已经把一切都算计进去了,云歌不由得心中慨叹,如此智谋,果真是帝王之才。

    她更加庆幸,还好自己重生在了端国,还好她遇见的是段景毅。

    若是其他的皇子,她还真的担心,将来能否与那聪慧过人的段景瑞较量。

    在孙亭玉的照顾下,不到两日,云歌就迅速地痊愈了,速度之快,连孙亭玉都十分震惊。

    他每次搭脉,都会停留许久,表情随着手指力道的变换而变换着,像是遇到了什么疑难杂症似的。

    如此郑重的模样,让云歌不免担心。可每次云歌问起,他都摇头说‘没事’。

    云歌自己也偷偷搭过脉象,沉稳有力,并无不妥。可看孙亭玉的表情,她知道,觉不是‘没事’这么简单。

    “奇怪啊奇怪。”

    孙亭玉边走便捋着胡须,满面狐疑。

    “什么奇怪。”

    战肖行走在他的身侧。

    刚去完团花阁,‘问候’了萧姬,此刻正准备去段景毅那儿回话。正巧路遇要去给段景毅煎药的孙亭玉,便同行了。

    看了看一旁的战肖,孙亭玉灵光一闪。

    “战将军可否借脉象给老夫一看?”

    战肖想也没想,就伸出了手去。

    孙亭玉刚触上战肖的脉象,浑浊的眼睛就顿时瞪得老大。

    战肖看出了他脸色的不对,赶忙问道:“是有何不妥吗?!”

    “没,没什么……”

    孙亭玉迅速收回手。

    “孙太医,你这幅表情,是不是大王那边……”

    “不,不是的,将军莫要多想。对了,老夫忽然想起来,为大王准备的药材中少了一味,这便回太医院取,就先告辞了!”

    说完,一溜烟儿地走掉了,只留下战肖不解地望着他消失在花园中的背影。

    跑得气喘吁吁,确定战肖没跟上来,孙亭玉才停下。就这么几步,可累坏了他这把老骨头。可是没有办法,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战肖那么聪明,他生怕他看出什么,再追问下去,就只能这样落跑了。

    擦了擦额上的汗,顺势把药箱放在地上。

    坐在石头上,他回忆着方才在战肖手上的触感,顿时明白了,云歌的脉象究竟哪里不对。

    “唯有突破灵力七层,才会有如此脉象,怪啊怪啊,那女娃娃……怎么可能呢……”

    ……

    云歌痊愈,立刻去段景毅殿中回话。等候在门前时,一个太监上下打量她,云歌礼貌地行礼,他点了点头算是回礼,并移开了目光。

    走进殿中,美姬正在侍奉段景毅文墨。她单手拿墨,不断研磨,手腕发酸了也不曾停下。见云歌进来,她轻轻地放下手中的活计,抖开袖子,走到云歌的面前,热情地将她搀扶了起来。

    “云歌,这次你功不可没。大王与我都在说,该赏你些什么好呢。”

    在美姬的搀扶下,云歌站了起来。但人是站起来,身子也是弓着的,举手投足,极尽谦卑。

    “云歌不敢居功,险些弄砸了大王的计划,是奴婢的罪过。”

    段景毅放下笔,抬头看她。

    才清完体内的余毒,脸色苍白了些,不过从她谈吐间的气息判断,并没有真的伤及内里。

    “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愿意为大王尽力,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都没妥协,真是好样的!”

    美姬的夸赞太过热情,其中内涵,让云歌了然于心。

    “是美姬娘娘教导的好,娘娘时常告诫奴婢,定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事。大王既信任奴婢,便是信任娘娘,奴婢若没有将事办好,岂不是让娘娘您失望嘛。”

    美姬满意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到案桌旁。

    “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倔了。你狼狈地被抬回来时,我以为不好了。所幸孙太医医术高超,战将军又营救的及时,不然……”

    说着,美姬的眼睛还红润了起来。

    “娘娘……”

    握着美姬的手,云歌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慰。

    “你家娘娘是担心你,你也很替美儿争气。”段景毅说。

    美姬欣慰地笑道:“能替大王做事,臣妾愿意,只是臣妾与云歌相见恨晚,她来到枫天阁以后,臣妾就拿她当亲姐妹一般看待。见不得她吃苦,故而有些失态了……”

    “你平素心软,见到姐妹受难,自然是心痛的,本王能够理解。”

    段景毅又问云歌:“只是本王没有想到,你看起来柔弱,心底里却藏着一头猛兽,连断肠草都没能动摇你,倒让本王很是刮目相看。”

    美姬也看向云歌。

    云歌低着头,轻声说道:“断肠草的确狠毒,但还不至于让奴婢改变初心。”

    “你不怕死吗,若萧姬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直接对你下了杀手,也是极有可能的,你就没有惧怕过吗。”

    段景毅审问过萧姬,便也知道了,在那药阁之中发生的一切。他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打算让云歌在太医院历练一下,顺便看看是不是堪用之人,故而才让战肖出面,加以试探。

    结果,云歌的表现,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他知道断肠草有多疼,所以明白,云歌能坚持下来,会有多么的不容易。

    “谁会不怕死呢,奴婢当然怕。”云歌诚实地回答:“但是奴婢心中有杆秤,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奴婢几日前在枫天阁刺伤侍卫,若放在旁人,定会不由分说就地处死,可大王愿看在美姬娘娘的份上,给奴婢一个申辩的机会,这说明您是个明主,并不会因为奴婢是奴籍,就心生轻贱。大王于奴婢,还有整个端王宫的奴籍,都是有救命之恩的。奴婢便是死了,也不过是还给大王一条性命,仍报答不了这份恩情。”

    段景毅点了点头:“心中有秤,朝中重臣都未必能做得到,想不到你这小小的女子,竟能有如此心胸。”

第五六章 逢场作戏

    云歌慢慢地抬起头,正对段景毅满是欣赏的目光。她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面对段景毅炙热的眼睛,云歌竟有些不敢直视了。

    美姬看了看云歌,又看了看段景毅,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个大王,时间也不早了,您今天好容易没有头痛,不如多休息一下吧。臣妾就不在此处用晚膳了。”

    “好啊,你先回去吧,云歌,你留下来。”

    段景毅收了桌子上的折子,站了起来。

    美姬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王您说什么?”

    “本王听孙亭玉说,你虽解了毒,但饮食里多有禁忌,本王这就命膳房做一些养胃的粥米。你还想吃什么,也尽管对他们说。”

    段景毅没有理睬美姬,反倒对云歌热情有加。

    如此操作,云歌毫无准备。她尴尬地立在那里,感受到美姬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赶忙放下还停留在她背上的手。

    “大王,奴婢卑贱之躯,怎能与大王一同用膳呢……奴婢随美姬娘娘回枫天阁吃就行。”

    段景毅回视她,语气不容反驳:“本王让你留下你便留下。”

    段景毅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他不需要自己,而是需要云歌。美姬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发闷,气很不顺。可在段景毅的面前,她又不好发作。

    “那,臣妾退下了……”

    她故意放慢了动作向后移动,只希望段景毅能加以挽留,然而,段景毅之时‘嗯’了一声,连正眼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什么情况,刚刚那女奴留下了?”

    门前的太监见美姬讪讪离去,而方才拜见的女奴却没有离开,惊讶地问身边的人。

    被问之人正是方才打量云歌的內侍,他白了小太监一眼:“主子们的事,你不要多问,当好你的差。”

    淳于敏跟在美姬身后,美姬一路无言,她能看得出,美姬此刻的心情是坏到了极点的。进了寝殿,美姬忽然转过身来,对淳于敏说:“把你放在大王身边的奴籍都调动起来,我要知道云歌的一举一动。”

    淳于敏谦卑地回应:“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

    与段景毅用饭,云歌浑身都不自在。段景毅的晚饭是非常丰盛的,八菜一汤,荤素齐全,珍馐的味道,让云歌每一个毛孔都在躁动。

    在太医院的时候,她的神经高度紧张,也没有认真地吃过饭,这些天清毒的过程中,肠胃多有不是,只喝下了一些米汤,人都虚弱了。

    现下面前硕大的桌子上,摆着各色的美味,云歌的味蕾被调动了起来,口水都要流了下来。

    不过,这都是她内心的戏码,表面上,她平静自持,很是端庄,段景毅吃了一半的饭,才发现云歌还没有动筷子。

    “怎么,不能吃吗?”

    云歌摇头,刚要说不是,段景毅立刻吩咐下面:“去厨房,再做些其他的菜式。”

    “大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做一些湘国本土的样式,让他们尽快端上来。”

    云歌如坐针毡:“大王不必了,这已经很好了,奴婢马上就吃。”

    “别见外,有什么想吃的,就跟他们提,不合口味,让他们改。”

    云歌弱弱地点点头,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她不过是找到了萧姬有问题,仅此而已,段景毅犯不上闹得这么大的动静,给她这么尊崇的待遇吧……

    一顿饭,吃得云歌食不知味。总算是熬过去了,以为可以离开了。却听段景毅说:“你会研墨吗?”

    云歌紧张地摇摇头:“奴婢,不会。”

    段景毅不给她逃走的机会,浅笑说:“不会可以学啊,跟本王来。”

    云歌僵硬地扯了扯唇角。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问她。

    多此一举。

    段景毅的书房和用饭的地方不在一处,怎么走过来的,云歌便怎么走回去。只是不同的是,她的小手被段景毅紧紧地拉着。

    一路上,宫人们纷纷望向她,用十分诧异和艳羡的目光打量着她。

    他们都非常惊讶,为何他们尊贵的大王,会拉着一个卑贱的女奴并肩行走。

    天玺殿恢弘大气,宫殿周围的墙是专门由工匠加固,檐下涂抹金粉,夜里被廊上的烛光照映,金碧辉煌,璀璨鎏金。屋顶上也都是由上等木材加固,红漆色鲜,防水防雨,经久不变。院里放了两尊铜鼎,鼎的身子精心雕刻了各种图腾的图案,随便哪个角度,都是一副栩栩如生的画面。

    云歌低头走过,看到了许多平日里都不敢看的细节。

    段景毅拉着她的手,刚劲的大手,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暖,融化在她的掌心之中,给人莫名的安全感。他的脚步不快,在照顾她的身体,进院子的时候,还悉心地提醒她小心脚下。

    云歌脸颊微红,越发地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不太现实的梦了。

    段景毅骤然的温柔,不仅羡煞旁人,便是她本人,也觉得甜到发腻了。

    还是跪在殿外的张御医,将云歌拉回了现实。

    因为为云歌重新做了菜,故而吃饭用去了不少的时间,饭后是张御医诊脉的时辰,眼下,他已经等在院子里多时了。

    陪行的小太监笑呵呵地迎了过来:“大王您饭用得可好?张御医已候着了,随时为大王诊脉。”

    张御医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向段景毅行了个礼。站直了身子,却发现陪在他身边的不是美姬,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奴籍。

    “御医等候多时,辛苦了。”段景毅点头。

    张御医刚要随着段景毅进殿,云歌忽然抱住段景毅的手臂,嗲嗲地说道:“大王,您不是答应了奴婢,要陪奴婢学习写字嘛。一日三次的请脉,也不差这一次。奴婢脑子笨,刚学的字就快不记得了。咱们快进去,大王亲自教奴婢嘛。”

    段景毅唇角轻勾,眉眼间都是宠溺:“那怎么行呢,本王特请来的御医,人都来了……”

    “可是大王也很少有时间陪奴婢练字啊。”云歌觉着小嘴:“大王言而无信,原来是诓骗奴婢来着。”

第五七章 所谓侍寝

    段景毅赶忙把她搂在怀里,一阵疼惜:“本王不是在和你商量嘛,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好了好了,本王答应你就是,今晚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谁也不理。”

    眼前的场景,更是惊掉了众人的下巴,加上美姬气愤离开的那一幕,他们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位小奴就是段景毅的新宠了。

    张御医握着拳,凑到口边咳了一声:“大王,病去如抽丝,不可掉以轻心。”

    “不是开了方子嘛,沿用午时的方子再煎一碗药不就行了?”云歌靠在段景毅的肩膀上,妖娆地对张御医说:“何况用药遣方,怎有一日三次都不重样的,我见所有医者不都是论着副给开的嘛,怎的御医大人不同,次次都要改方。御医大人勤勉,但也要看大王是不是有时间呀。”

    张御医被一个奴籍羞辱,脸色有些难看。

    还想分辨几句,段景毅已经摆摆手说:“就这么决定了,所有人都给本王退下,本王今晚只属于小美人儿一人的。”

    云歌开心地鼓掌:“奴婢谢大王!”

    两人相拥着走进殿中,宫女们识趣地将殿门给关上了。

    张御医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小太监提醒他,才回过神儿来。

    “那是何人?太无礼了!”

    小太监低声说道:“是大王的新宠,名叫云歌。”

    “不像话!实在不像话!”

    张御医拂袖,就这样愤然地离开了。

    殿门关上,云歌捂着胸口,长呼了一口气。她自觉地松开段景毅,保持着奴籍应该有的谦卑和距离。

    段景毅大笑,笑了好一阵儿才停下来。

    “你这反应能力挺快的嘛!”

    他还未来得及与她说明,她就配合得天衣无缝。

    云歌脸色一红:“大,大王,您……不要取笑奴婢了……”

    她也是看到段景毅在御医面前的表现,才明白他的用意的。

    御医是在观察段景毅的一举一动的,他若表现得勤勉,京都那边定会对他多加警惕,可是若看到他贪恋美色,连湘国的奴籍都不放过,这便会降低对方的警惕。

    亦真亦假,亦凶亦吉。

    段景毅走到桌案前,冲她招了招手。

    云歌不解,段景毅提醒她:“不是说要学习写字吗?你不过来,本王怎么教你。”

    云歌尴尬地低下头,那分明是她情急之下的说辞,怎的他还当真起来。

    “过来。”

    段景毅再次命令,云歌慢悠悠地,很不情愿地挪动脚步。她不明白殿中无人,为何段景毅还要故意亲密。长久以来的警惕和防备,让她做任何事之前,都会仔细考虑因果。她并不觉得,私下里和段景毅接触过密,会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段景毅见她慢吞吞的向他走来,不耐烦地伸出手,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忽然而来的行动,让云歌没有准备,重心不稳,她本能地抱住他的腰身。

    于是,小太监敲门而进时,看到的,正是这无比暧昧的画面。

    “进来之前,都不知道敲门吗?!”

    段景毅很是不悦。

    那太监立刻跪在地上:“大王,奴才是张喜啊。”

    云歌收回双手,背对张喜,心中却是微微一颤。

    这个太监竟然没有任何通报,就直接闯了进来。

    张喜……到底是什么人。

    “何事!”

    段景毅沉声而问。

    张喜战战兢兢地回答:“奴才,奴才是想来问大王,是否要女奴云歌侍寝?”

    他提醒道:“女奴侍寝,还需宫中嬷嬷仔细查看,以防不洁之身,会玷污了大王。”

    这的确是宫里的规矩,不仅仅是皇族,就算是深宅大院,要收下一个小妾,也是要通过验身这一关的。

    云歌的手顿时攥紧,她不可经过验身,验身就要沐浴,沐浴便要洗净周身的每个角落。她为了掩盖容貌而故意乔装一事,就会被发现。

    现在还不是利用这皮囊的时候,唯有它能成为真正武器之时,才是最好时机。

    “那……”

    段景毅刚要开口,云歌赶忙抱住他的脖子,央求道:“大王,那一番流程下来,天都要亮了。再说大王又不是没见过人家的身子,这还怎么验啊。”

    张喜惊讶地抬头,云歌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们已有了肌肤之实了。

    可是他日夜伺候在段景毅的身旁,不曾离开,怎么没见到段景毅与这女奴有过什么接触呢。

    段景毅怜惜地笑了笑:“美人说的不错。你先退下吧,王后问起,你便说验过了,随便编个记档就好。”

    “可是大王,事关皇家血脉,怎能……”

    “你是越发会当差了,本王的决定,还要你来随意置言?”

    “奴才不敢。”

    “还有,本王今日便要宿在这里了,没有召见,不得进来。”

    “是。”

    见段景毅真生气了,即便满心疑问,张喜也只能退下照做了。

    张喜退下,殿内只剩下云歌和段景毅两人。段景毅神色凝重,与刚才判若两人,云歌知道,他定是察觉到了门前有人探查,才表现给那太监看的。

    “他叫张喜,是自小伺候在本王身边的人。”

    沉默了一会儿,段景毅才开口道。

    “可是大王不信任他。”

    “他是那边的人,最近才调查出的。”

    简单一句话,却藏着许多无奈和心酸。

    云歌有些讶异地看向段景毅,这样近的距离,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失落。

    太监虽是奴才,但自小长大的情分,与知心伙伴并无区别。可陪伴段景毅长大的奴才,竟然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在他还没有任何防备,怀揣纯真之心的时候,却已经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得知真相后,定然是个不小的打击。

    “与他同谋的,还有一个,名叫平喜,就是方才在院中伺候御医的那个。”段景毅语气黯然地说:“这两个人,要多加小心。”

    两个有异心之人,日夜与自己相伴,怕是连睡觉都不能睡得踏实吧。

    不知怎的,云歌觉得段景毅有些凄惨。

    明明是皇子,小小年纪被迫来到端国,虎狼环伺,刀剑无言,险象环生。好容易坐稳了家业,还要提防来自兄弟骨肉的试探,又不得生身父亲的喜爱,说起来,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在现代,还是个被父母照顾不能自理的孩子。

    感受到了云歌悲悯的目光,段景毅又说:“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他们,迟早是要除掉的。”

第五八章 不要乱动

    接下来的一整晚,段景毅都在批阅折子。

    段景毅看的认真,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能影响到他的似的。云歌静静地坐在席子上,远远地看着他。

    他认真伏案的模样,与段景瑞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处,每次遇到困难的地方,都会微微地皱上一皱,粗黑的眉毛下,是光晕落下的暗影,漆黑的眸子深邃了许多。

    端国虽为一方小国,十几座城池而已,但连年的战火,让这小小的封国苦不堪言。如何能恢复生产,如何能让百姓们安家落户,不生逃匿之心,如何能让端国上下富足安泰,都是个不小的学问。

    端国境外是一片饿殍,湘国百姓尸横遍野,端国境内却是一片祥和,宛若京都。段景毅用实力证明,他是位明主。

    也只有在他专注于案牍之上时,云歌才敢这般细细瞧他。

    还是云祺的时候,他与段景毅交情不深,故而如朝中众人一样,忽略了他的治国之才,每每从父兄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夸赞他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对兄弟谨慎谦卑,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这样低调行事之人,却在凤昭帝晚年时,变得不再低调了。

    他回京后,在潜移默化中,结交了京中数位权贵,凤昭帝卧于病榻,曾指着他大喊‘不孝’。

    他不在乎。

    权柄握于手中,便是皇帝,也不可能完全将他掌握手中。

    现在想想,彼时段景毅权力熏天,要不是父亲,在关键时刻听从了她的建议,支持了段景瑞,他不会错失皇位……云歌紧咬嘴唇……说起来,段景毅是输在了她的手上的。

    他不像段景瑞,以亲事谋政权,即便她还未出生时曾与他有过婚约,即便云家兵权是所有有意皇位之人眼中的肥肉,即便,他有无数次机会用那道圣旨娶她为妻,段景毅也从未用这件事来束缚云家。

    而她,对此毫无感念。

    她一心爱着段景瑞,为了段景瑞放弃了一切,到头来,却落得死无全尸,满门抄斩的可笑结局。

    云歌笔直地坐在那里,纹丝未动,心底里却已是波涛汹涌。上一世的悲剧,是她一手造成,这一世,她定要竭尽全力,挽回万一。

    “你算是能坚持的,美儿伺候案牍,不到两个时辰就打瞌睡了,叫都叫不起来。”

    段景毅无意间抬眼看她,发现她还是那副精神百倍的模样,不由得笑道。

    云歌轻声说:“服侍大王,是奴婢的职责。”

    段景毅放下笔:“既是职责,为何深夜了,还不提醒本王歇息。”

    “大王案上的折子颇多,今日不做完,定要留到明日。明日做不完,还要攒到后日。如此堆积成山,那岂不是更劳累了。奴婢见您精神尚佳,推测定是白日里已补足了睡眠,故而没有提心大王。”

    段景毅抻了个懒腰,扭动一下酸痛的脖子。

    “你说的不错,确实是该抓紧时间看完了。这些天陪那御医周旋,积攒了许多留看,今日得空仔细阅读,还真发现了不少麻烦事儿。”

    云歌看了看放在茶室的茶壶,说:“朝中之事,奴婢不懂,但奴婢可为大王解解乏。”

    说着站起身,走到茶室那边,研起茶粉来。

    段景毅的目光始终落在云歌的身上,她动作娴熟,搅动茶水外柔内刚,腕上力道极足。不一会儿,空气之间,便透着清幽的茶香,闻起来很有雅致。

    “你这做茶的手艺,非一年半载不能成行。”

    “奴婢幸得奉茶嬷嬷的真传,在奴所里日日苦练茶道,这才敢在大王面前班门弄斧。”

    “本王听说,你曾是栖凰殿的茶奴?”

    云歌的动作微顿,顺势放下茶筅。

    “奴婢……是曾伺候过王后娘娘。”

    段景毅忽然提到她在栖凰殿的过去,让云歌警觉了起来,王后派她到枫天阁所为何事,为何现在她又对美姬忠心不二,她都必须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段景毅并没有继续深入下去:“难怪。王后最喜茶道,她宫中出来的,肯定不差。”

    云歌抬眸,段景毅又继续看折子了。

    她总觉得,段景毅话中有话,并没有真的把心底里的疑问问出来。不过仔细细想,战肖是段景毅的心腹,段景毅敢把她留在身边,还将他谋划之事尽数告知,定是将她的过往尽数查探清楚了的。

    想必,她与王后的过节,他也是知道的。

    晨光从地平线升起,殿内渐渐变得明亮,段景毅终于完成所有的工作。走到她的面前,他张开手臂:“宽衣。”

    云歌眼皮打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为他脱去了长衫。

    她实在是太困倦了,机械而麻木地做着一切,并没有注意到,段景毅正看着他,唇角逐渐上扬。

    “本王之前不曾细看,你生得真美。”

    云歌僵了一下,对上他暧昧的目光,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

    腰带还在她的手上,没了腰带的束缚,露出了里面纯棉的内衫。

    “大王……”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还没等她把镶嵌着碧玉的腰带挂起来,段景毅就这样把她腾空抱起!

    “啊——大王!”

    云歌惊呼了,段景毅则笑出了声。

    将她丢在床上,自己也欺身上去,掀开被子,把他们两个都塞了进去。

    云歌被严严实实地罩在里面,段景毅抱住她,云歌本能地挣扎。可她的两只小胳膊,被段景毅一只手就抓得牢牢的,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别乱动。”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却没有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本王困极了,让本王睡会儿……”

    才刚说完,细微的鼾声就从耳边传来了。

    云歌一动不敢动,就这样仰面躺着,她的双手还被他拽着,‘捆绑’在胸前,她悄悄地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段景毅的手腕。

    “大王?”

    她语气轻柔:“睡着了?”

    段景毅真的睡死了,没有半分反应。

    云歌更加不能动了,方才的困意已然全无,瞪大了眼睛,盯着床顶的夜明珠。

    夜明珠浑圆通透,镶嵌在金质的顶盒里。

    那……是月亮吗?

第五九章 回枫天阁

    栖凰殿。

    王后的脸笑得有些僵了。身为一宫之主,统管后宫里所有人,她竟然在晨省的时候才知道云歌侍寝这件事情。

    她的心底在冒火,但表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得悍妒,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忍得好生难受。

    帘心看得出主子心里不爽快,进了殿便遣散了所有的宫人出去。

    咣当当——

    王后将桌子上的茶具拂了一地,杯盏砸在地板上,瞬间摔得粉碎。

    “想不到啊,还真是找了个狠角色。”

    她最近眼皮直跳,总觉得有大事发生,心里很不安稳,现下看来,都是预示着云歌这边呢。若她知道,云歌能一朝得到段景毅的宠爱,她说什么都不会让云歌有出头的机会。

    现在好了,美姬没处置成,反而还给她添了助力,若云歌真的是能站得住脚的,在段景毅那处长远了下去,那这后宫,不就又多了个美姬嘛。

    “一个美姬已经让我忍够了,现下又多出一个……”

    王后切齿,恨不得把云歌抓来,就地处死。

    “娘娘,云歌得宠已是事实,再追悔已是无用了。”帘心小心地提醒道:“大王不喜欢了,她就还是奴籍。再怎么,也不会影响到娘娘的。现在,咱们得考虑着,怎么才能让她只得一夜宠幸。”

    “你说的不错,你说的很不错……”王后深吸一口气:“把王姬叫来,就说,本宫有话要对她说。”

    “是。”

    ……

    从天玺殿出来,云歌明显感觉到了氛围奇怪。大家见了她,目光中既羡慕又嫉妒,还有许多瞧不上的,脸上满是鄙夷,五花八门,百态齐出。

    她是奴籍,是整个端国最卑贱的下等人,便是一朝得了段景毅的宠爱,有了机会侍寝,在没封为姬妾之前,也是最下等的奴籍。

    已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段景毅醒了才放她出来,离开天玺殿前,张喜还特地冲她鞠了个躬,说她的福气在后头了。

    云歌可不敢信这鬼话。

    为了帮助段景毅,她把所有的矛盾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在这个宫里,断不会再有她的好日子过的。

    走进枫天阁,宫人和奴籍的表情也如出一辙,淳于敏站在阁外,见她回来,脸上不免露出担忧的神色。

    云歌恭恭敬敬地冲着她行了礼,淳于敏叹口气说:“进去吧,娘娘有话要说。”

    语气冰冷,但又带着无奈的关切。

    云歌知道,淳于敏是在怪她的,她不听她的话,擅作主张揽了太医院的差事,现下到了骑虎难下的地步。淳于敏不希望她太过惹眼,只希望她能活。

    她的心意,云歌感念在心。

    美姬坐在榻上,体态慵懒,她在喝饭后的甜汤,见云歌回来了,才坐起了身体。这一幕,仿若云歌初入枫天阁时的模样。

    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歌,她粉唇轻勾:“想着你病着,早上特地命人给你炖了养胃的补汤,等你回来尝鲜。可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半日,好好的补汤都快煮干了。”

    云歌立刻伏在地上:“娘娘的关怀,奴婢永远铭记于心。娘娘,奴婢错了!”

    “错?”美姬惨笑了一声:“你有什么错呢,是大王看上了你,宫里一向都是这般的,旧的去了新的来,新的来了,老的一波就没位置了。”

    “娘娘,奴婢绝对没有分担娘娘宠爱的意思,奴婢是……是……”

    “我怎能不懂呢。”美姬说:“大王胸中有大志,不是个沉迷女色的郎君。他让你侍奉,自有他的道理。”

    云歌慢慢起身,她知道,美姬对段景毅的谋划虽不是十分清楚,但日夜伺候在身边,以她的聪明才智,也是看出了不少门道的。

    “入宫时,我便有这样的准备了。所以就算你真的代替了我,我都没有任何意见。云歌,我最担心的,是其他的姬妾啊。”

    美姬叹了口气:“今天晨省时,我见着王后的脸色就不好。那些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她们还没得过宠,便彼此较量着,现下你侍寝了,这简直就是在打她们的脸。那些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们,又怎会甘心输给你一个小奴呢。我只担心……”

    云歌抬起头,美姬的脸色还算平和,没有动怒,眼中还满是担忧。

    美姬站起来,将她扶了起来。

    “就在刚才,春华殿还来人,说要你过去呢。王姬让掌宫亲自来请的,我也不能拒绝……可是我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的。”美姬拉着云歌的手,低声问:“你且与我说实话,你昨晚,是真的侍寝了吗?”

    云歌迟疑了一下,这一瞬的犹豫,全部落在了美姬的眼中。

    “有,还是没有?”她追问。

    云歌很想对美姬说实话,可也考虑到,段景毅没有选择美姬与他做戏,而是选择了她,那就说明,他并不打算让美姬参与过深。

    如果她此刻说出,昨晚她只是陪着段景毅看了一晚上的书,那便是有悖段景毅的深意。

    不管是对美姬的保护,还是他并不相信美姬,她都是在打乱段景毅的节奏。

    想到这里,云歌咬着嘴唇,轻轻地点了下头。

    美姬的脸上多了几分古怪的欣喜。

    “那就好,你侍寝了就是大王的人,她们不敢真的把你怎样。只要有大王在,你就无性命之忧。不过……这皮肉之苦,还是不免受些的。就像我刚入宫时那样……”

    云歌定定地看着她,其实,美姬表现出生气,或是干脆惩治她一下,云歌反倒不担心。可是她这般反常,还处处为她考虑,这倒让云歌有些不安了。

    “娘娘,”云歌直言而问:“奴婢侍寝,娘娘不恨奴婢吗?”

    有人得宠,王后会想着杀了她,王姬会想着折磨她,后宫的姬妾,会想着与其敌对,冷嘲热讽。

    为何美姬,反倒如此放得下。

    美姬笑了笑:“恨谈不上,不舒服是有些的。不过,我亦知道自己的身份,放在寻常人家,不过是奴仆之身,为郎君传宗接代的工具罢了。在这宫里,能生存下去的,要么有不可撼动的家世,要么有尊贵的品阶。而我,却是个无可依靠的湘人。云歌,说起来,我与你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飘在湖面上的浮萍,看着光鲜,实则无根。如果我再与你为敌,还不与你相互扶持,那这宫里还有谁能够依靠的呢。”

第六十章 去春华殿

    “我这几日,总是睡不好,夜里梦见大王把我赶出了宫去。又回到了那肮脏的地方,每日看人脸色,任人欺凌。每次梦醒,我都发誓,再也不要回到那样的日子里。”

    “所以我会帮你,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云歌,我们是系在同一条绳子上的人,对吗。”

    听了美姬的话,云歌立刻跪在了地上。

    “娘娘,云歌是娘娘的人,定不会有悖初心。若日后真的得到大王赏识,也不会忘记娘娘的!”

    美姬欣慰地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快起来吧,我们现在是姐妹了,不是主仆。我是真心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的,自然相信于你。你还没用饭吧,吃些东西就快去吧,不然,那王姬又要变本加厉了。”

    “是,奴婢即刻便去。”

    关上殿门,淳于敏还等在那里。她拎着云歌的衣领,把她抻拽到了无人的地方。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云歌掩嘴而笑:“嬷嬷竟学会了偷听墙角?”

    “还在那里打趣!”淳于敏狠声骂她:“你的脑子不清楚,我得提醒你,别相信任何人,尤其在这个时候!”

    云歌收敛了笑,表情郑重:“嬷嬷说的极是,命是我自己的,我不会把自己托付给任何人。”

    淳于敏见她的模样,了然于心:“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就是有时候没分寸,年少轻狂!”

    “嬷嬷的眼底都乌了,怕是一夜没睡吧。”

    淳于敏白了她一眼:“还说我,你能好到哪去?!”

    淳于敏的通透,云歌心生敬服。

    她多次忤逆淳于敏的意思,淳于敏本可以不管她的死活的,可是,她还是冒着危险来警告自己。

    云歌的心里,不由得滚过一团暖流。

    ……

    走到春华殿门前,云歌抬头,望向那宫门顶硕大的牌匾。不是年节,也没有宫中庆典,王姬的春华殿里宫人又十分充足,根本不存在人手不够,需要去枫天阁挪人的情况。

    王姬懒得寻找借口,急着要云歌来,是在告诉阖宫人,她根本没有把云歌放在眼里。就算云歌得了段景毅的一夜盛宠,在她的眼中也不过是个奴籍。

    云歌深吸一口气。

    对方来势汹汹,可不是个好的开始。

    今天,她若是在美姬这里忍气吞声,那来日,便是一个小宫女都敢在她的头上欺辱。可若是她不给王姬面子,甚至是反抗了,那么她便多了个以下犯上恃宠而骄的罪名。

    她还算了解王姬,知道王姬没有这般胆量,段景毅头一天‘宠幸’了云歌,第二天她就明着找云歌麻烦,以王姬的个性,顶多嘴上逞能,待云歌如美姬一样,不再风头盛,再采取行动。

    此次高调召见,怕是有那背后之人给她撑腰的吧。

    门前的宫人一眼便认出了她:“想必这位就是云歌姑娘吧,我家娘娘等候多时了,随我来吧。”

    过了春华殿回廊,走到后院,是一片设计考究的小花园。园子里种着劲松,便是白雪皑皑之际,也有绿色点缀,很是别致。

    花园中间,是一处供人小憩的亭子,亭子三面被棉被围着,以挡风寒,亭中的石桌旁,坐着王姬、春姬还有上官夫人。

    见她来,三人纷纷止了说笑,上官夫人显然被蒙在鼓里,问向王姬:“妹妹这是……”

    “姐姐今日咳着,没去拜见王后娘娘,故而还不清楚,这云歌虽还是个奴籍,但已经得了大王的眷顾,不日就能封为姬妾了。以后大家都是姐妹,今日你们难得来我这儿小坐,就顺便也叫了她。”

    上官夫人微微皱眉:“不还没有册封嘛,妹妹未免操之过急。”

    “封与不封那都是大王一句话的事儿,咱们不长点眼力界儿,如何能让大王欢喜呢。”

    春姬掩嘴儿笑,大声冲着云歌喊道:“这不是枫天阁的云歌嘛,早上去请的你,这个时间才来,让我们等得好苦啊。”

    云歌走上前去,跪身拜见,所行之礼,都是奴籍之礼。

    “女奴云歌,拜见三位娘娘。奴婢来迟,愿领责罚。”

    王姬站起了身:“什么惩罚不惩罚的,请你吃茶来着,怎的就给跪下了。你们傻愣着做什么,快给云歌扶起来啊。”

    小宫女立刻搀扶起了云歌。

    王姬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对她说:“别站在那里吹风了,来这儿坐,大家都是姐妹,坐下来聊。”

    “奴婢不敢……”

    “别拘着,坐!”王姬干脆走到她的身后,用力把她压坐在了石凳上。

    石凳冰冷,没有像其三个垫子那样放着鹅绒软垫。她的位置又正对入口,没有帘子遮挡,后背嗖嗖的冷风。

    “让你来啊,也是给你寻个借口,免得你要留在枫天阁里看美姬那怨气的脸。”

    春姬笑着逢迎:“姐姐可莫提她了,年前还趾高气昂的模样,以为自己就是这宫中的主人了,谁能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儿也变成了过气的姬妾了。”

    “她啊,靠着张脸吃饭而已,勾栏瓦舍里唱曲儿的,最会狐媚男人,大王一时贪恋新鲜也是有的。不过呢,曲儿就那么几首曲儿,手段也就那么点手段,入秋到现在,哪能天天不重样。相处久了,大王自然会嫌弃她那乡野做派,哪有咱们云歌这般清白之身,又懂得体贴人呢。”

    云歌听了王姬的话,再次站起身来。

    “娘娘们说笑了,奴婢只是个卑微的奴籍而已,怎敢与娘娘们比拟。”

    “你怎么又站起来了。坐下,快坐下!”

    “奴婢站着就好!”云歌低着头,谦卑地说:“奴婢是伺候人的,娘娘特派了掌宫大人前来找奴婢,已经是高抬奴婢了,万不敢再放肆,奴婢站着伺候娘娘们就好。”

    王姬挑眉看向春姬,春姬立刻会意,起身从身后的宫人那里拿了一个大木盒,递到了云歌的手上。

    木盒体型硕大,分量极重,云歌险些没拿住。

    春姬介绍道:“云歌妹妹都这般说了,那姐姐我也就不见外了。听闻大王最近有偏头痛的病症,迟迟不见好,我家乡有个土法子,在枕头里放上各种谷物,有镇痛安眠之效,老人们都说好用,就打算做了送给大王的。”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4421/ 第一时间欣赏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 作者:文墨非所写的《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为转载作品,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介绍:
女主本强,一路躺赢。
十年权谋,五洲升平,成就锦绣繁华。
(云歌撒娇求订阅鸭,扣扣群vip加:663687656)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女策之锦绣繁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