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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墨非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txt下载     帝女策之锦绣繁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一章 大楚夜宴(39)

    在国家的大型庆典之上,必须穿着本国的衣服,若是穿着齐国人的服饰,便是用这种方式表达对大楚的不满,想要亲近齐国,若是皇家之人在得到圣上的允许的情况下,便是表示友好亲近,可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时候,这般做,就等同于叛国了。

    最可怕的是,她是云家的小姐。

    云家是掌握大楚一半兵权的世家,这样世家的小姐亲近齐国,这说明了什么?

    “南宫夫人!”方月冷冷地说:“你怎可胡乱攀咬,如此编排重臣家眷!今日是大楚夜宴,无比正式的场合,怎能容许你妄言,扰了圣听!”

    “皇子妃娘娘,这可不是我攀咬编排,方才她的话你也是听到了的,她说齐国的服饰好,称齐国下人的衣服都要比楚国小姐夫人们的衣服好上百倍,还说,楚国的命妇小姐不懂审美,不及齐国的服饰华丽,今日在场的人,可都是亲耳听到的!”

    方月咬着牙关,卢婵的确说了这样的话,不过她知道,卢婵绝对没有叛国的意思。她不过是不懂得礼仪,做事又毛躁跋扈了些,所以才闹出了这样的误会。

    单是处置了卢婵,倒也没什么,反正这样的人迟早会给云家带来祸事,只是,南宫妮有意将叛国和云家联系在一起,这她就不允许了。

    方月做了五皇子妃以来,便很少和云祺还有云家联系了,但是,她还是心向着云家的,知道云太尉是忠贞之士,也知道云祺是个多么好性子的人。

    所以,即便婚后不经常冒头,但是,她还是要给云家说上一嘴的。

    “听到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孩子说出的混账话,你我都是皇子家眷,理应循序善诱,教导众人。难不成,非要在今日的盛典之上,让所有的使臣误以为,云家与叛国有关?这种子虚乌有的事,你说出去了谁会相信!反倒让圣上丢人,你我的夫君没了颜面!”

    方月极具威严地训斥了南宫妮,虽然娘家的地位不如她,但是,现在她们的身份却是,方月是五皇子正妻,而南宫妮是三皇子的妾。

    翟天书见状,赶忙跪在地上,大声说道:“皇子妃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受教!”

    花凌冬也跟着跪下:“臣女受教!”

    接着一院子的人全都跪下,口称受教。

    南宫妮收敛了脸上的戾气,也半福身子:“皇子妃娘娘教训的是,这件事是臣妾鲁莽了。不过,要么怎么说皇子妃娘娘是好性子呢,今儿得亏我来,见到了这一幕,若是让这小妮子进了夜宴,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就算皇子妃娘娘宅心仁厚,不说什么,也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的。齐国的邵琪公主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她能让她穿上齐人的服饰,就能让她在大殿上给圣上难看。就算这件事和云家没有关系,她也会说出几个花来,让云家有关系。我这也是未雨绸缪啊。”

    南宫妮冷冷地瞪了一眼卢婵:“皇子妃娘娘和云少夫人如此苦口婆心地相劝,还纵容她自己改正错误,可是她却根本不把大家的好意放在眼里,出言不逊,屡次犯上,这样的人便是教导,也不能用嘴,该用棍棒吧。”

    卢婵在旁边听得已经是心中颤抖,再听说南宫妮要打她,赶忙向身旁的翟天书求救:“嫂嫂救我,我是无心之失,千万不要让她打我!”

    翟天书觉得卢婵已经无可救药了,现下,不让南宫妮出了气,南宫妮的颜面上过不去也不会放过卢婵的,便将脸偏了过去。

    卢婵见翟天书不想帮自己,又跪向方月。

    “皇子妃娘娘救命啊,臣女知道错了!”

    可是,方月也不会一再宽纵她,否则,让南宫妮觉得,好像过分偏袒云家的人,反倒折了彼此的颜面。

    卢婵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单是听到谋反叛国,就已经足够她吓得浑身发抖了,这样的罪名,不知道该受多少棍子,她刚被父亲惩治了,身体肯定吃不消。

    会不会被打死啊。

    卢婵恐惧万分。

    “小姐,怎么办,要不要去帮她。”朱儿问云祺,按着云祺的性子,以往这种情况早就冲出去替卢婵说话了。

    可是,这一次云祺犹豫了,不仅仅因为卢婵方才的态度确实该受到惩罚,还因为,身旁的云歌拉住了她。

    云歌不知何时,正站在她的身旁,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方才云祺真的有冲动要去保护卢婵,就被云歌拉住了。

    “是我误会你了,我真的没想到,卢婵会这般不知礼数,胡搅蛮缠,她得罪了端王,又伤了你,父亲惩治她是对的。”

    云歌就知道云祺会这般做,也了解卢婵的个性,在世家小姐们之中,卢婵的自尊心会受到很大的打击,一定会做出出格的事。不过,让云歌没想到的是,卢婵会穿着齐人的衣服,这可是不小的罪名。

    云歌见段景毅和战肖迟迟不归,阿紫又没有回来,便想着过来看看云祺这边的状况,没想到,就看到了南宫妮向这边走来。

    果不其然,南宫妮以卢婵为借口闹开了。

    矿山之事,彼此心照不宣,不过右丞还是和收留段景毅的云家有了隔阂。原本两家是互不干扰的关系,现下却站在了对立面上。

    对于右丞府中来说,矿山等同于他的软肋,一旦东窗事发,多少会牵连自己。而云府,却收留了段景毅,还将蔡康这个重要的证人养在府中,摆明着就是不给南宫府面子。

    南宫妮借题发挥,让云家也受到牵连,也是极有可能的。

    南宫妮的个性,云歌还是很了解的,所以,便赶着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七小姐能了解到这些,奴婢也就安心了。不过,这种场合,七小姐还是不便出面的,若是与南宫夫人产生了正面冲突,云家怕也会牵涉其中。”

    云祺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不论是卢婵还是翟天书,都是云家的亲眷,却也不是直系血亲,所以,即便南宫妮想拉上云家当垫背,也攀扯不到点子上。

第三九二章 大楚夜宴(40)

    云祺出面那事态就严重了。

    云祺包庇卢婵,那就是坐实了叛国的罪名。不包庇卢婵,此时出面,便是放任亲眷妄为。怎么都是错的。

    “可是卢婵她……”

    “卢婵小姐是擅自入宫,又一不小心穿上了齐人的服饰,南宫夫人因此而训诫她,是合情合理的。既然有错,就要受罚,便是在皇后娘娘那里也是这个道理。七小姐且看皇子妃娘娘和云少夫人的态度便知道了。此时越说越错,还会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不如放任它过去。南宫夫人地位再尊贵也只是个夫人,在后宫里擅自训诫世家小姐,该当何罪?”

    被云歌这般提醒,云祺才恍然大悟。

    “后宫之事,该由皇后娘娘做主,再不济,也有皇子妃娘娘和女官大人,南宫妮越俎代庖,也是犯上的罪名。”

    “七小姐说的是,这些事情,奴婢是万万想不到的。”

    云歌微笑着说。

    云祺扁了扁嘴:“你哪里是想不到,分明是过来告诉我,不要鲁莽行事,牵连到云家。你为云家的心思,我知道了便是,以后见你绝对不会再误会你了。”

    云祺对云歌的误会算是解开了,不仅解开,云祺对云歌还由衷的钦佩。她竟然能徒手杀了神兽,还如此机敏过人,便是她这个常年生活在京都城里的世家小姐,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可是偏偏云歌却能。

    比自己强的人,就要悉心学习,云祺现在,已经将云歌当成师父一般的存在了。

    南宫妮进门的时候,是看着了云祺的。本以为云祺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会冲过来为卢婵出头,那么她就可以和云家发生正面冲突了。可是没想到,云祺只是站在门前,不管她说的怎么难听,甚至还波及到了云祺本身,她就是不出面。

    这下,轮到南宫妮尴尬了。

    氛围到了这里,不打人是不行的了。可是,她又知道,因为神兽的事,已经让凤昭帝很是难看了,他不想再出其他的事端。现在她既不能状告卢婵,也不能真的把卢婵打残,着实是尴尬极了。

    “怎么办……”

    那压着卢婵的贴身婢女请示南宫妮。

    南宫妮没办法,只能叫人将人拖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

    “二十板子,略施惩戒吧。”

    寻常的女子,二十板子已经是很大的惩罚了。卢婵吓得魂飞魄散,就这样被拖拽了出去。

    让她没想到的是,在门口的地方,正看到了离开的云祺的背影。

    她认识云祺,那就是云祺没有错。

    也就是说,刚才她就站在门前,看着她受辱吗?

    卢婵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她没有想到,一直站在她这边的云祺也会看她的笑话。

    她一直以为,云祺会始终保护她的,即便她有云家小姐的骄傲,但心中还是维护她的,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人欺负,而不出手相助呢。

    仗刑就这样在卢婵的误会中结束了。

    卢婵虚弱极了,满头的冷汗,嘴唇发白,眼圈通红,看起来像是厉鬼一般狼狈。南宫妮命人将她的齐人服饰脱去,她就这样穿着内衫被逐出了宫去。

    没有人在乎她怎么样,所有人都当她是可有可无的人,世家命妇和小姐们更在意的是,五皇子妃和南宫夫人之间的较量。

    局外人看戏,局内人看形势。

    眼看着南宫家是打算和云家敌对了,而五皇子妃则站在另一端上,这小小的院子里,俨然就是当朝的局势,她们个个看的心惊胆战,不知该如何自处,哪里还顾得上一个得意忘形,丝毫没有分寸的卢婵呢。

    卢婵走过之处,百姓们都在嬉笑观看。

    她用自己头上的钗子买了一身衣服,在老板诧异的目光中穿出了店门。

    今天的京都城可真热闹啊,但是,似乎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卢婵正打算回府,就看到乌晓天被人带着,押回了乌府。他是秘密被带回的,并没有走最热闹的官道,百姓们看热闹的居多,他又是一身常服回来,所以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是卢婵将乌晓天视为最重要的人,自然是能从身形看出他本人来的。

    “他怎么回来了……”

    卢婵想到今日乌晓天闯了祸,被叫到勤政殿训话,怎样惩罚都不为过,便心生担忧。

    凤昭帝就这样把他送回了府中?

    应该不会这般简单吧。

    想到了许多皇帝秘密处置罪人的画面,卢婵就再也忍耐不住,她必须进乌家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卢婵是化妆成乌府的丫头进去的,乌家现在上下乱成一团,没有人在意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丫头闯了进来。

    卢婵来过乌府一次,那还是在陪着云祺给乌晓宇送布料的时候,草草进过一次。乌晓宇与云祺的年纪相仿,还算得上要好,云祺曾经答应乌晓宇送料子,就给从湘国带了回来,亲自交给她,那时,卢婵悄悄问过乌晓天的院子在哪里,便也知道了如何过去。

    这次,卢婵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就直接进了乌晓天的院子。

    他的住处空无一人,来伺候的婢女都被训斥在外面,谁也不敢进来。

    乌晓天发火,大家不敢贸然接近,于是,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乌晓天一人。

    一切对于卢婵而言都很顺利。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内室,就看见乌晓天一个人跪坐在一个牌位面前,神情颓废。

    那是乌晓天母亲的牌位,乌闵镐的妻子早在多年前就去了,乌晓天最喜欢母亲,所以每次遇到麻烦和挫折,都会找母亲倾诉。

    这一次,他闯了大祸,又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的错事,觉得人生无望,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母亲倾诉。

    “母亲,为什么,为什么哥哥和父亲都要抛弃我。我知道,我本该做这些,可是,就连出宫门时,他们都不愿送我……是不是,我不是长子,就真的无关紧要。即便同出自您的腹中,却还不得不低人一等,永远地屈居人下……”

    这是乌晓天心中的死结。

第三九三章 大楚夜宴(41)

    从小到大,乌闵镐都对乌晓明另眼相待,毕竟是长子,有什么事情都要紧着乌晓明一人,再考虑乌晓天。

    这也是为什么乌晓天好大喜功的原因。

    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功绩能让父亲和兄长看到,他虽然比哥哥小,但也不差,乌家的未来是可以依仗他的。

    可是即便他天资聪颖,即便他比兄长还要进步飞快,父亲还是会更重视大哥一些,将他放在次要地位。

    这一次,他们不约而同地要他承担责任,乌晓天就这样不得不承担起乌家的罪责。

    他不甘心。

    乌晓天被一种不舒服的感情冲昏了头脑,完全没有意识到,斗神兽的主意是他提出来的,神兽也是他,不顾父亲和兄弟的反对,要求带到京都城的。而乌晓明和乌闵镐,是被他说服才同意的。

    在斗兽场时,最熟悉神兽的乌晓天,原本有机会能够杀死神兽,可是却因为自己的懦弱和胆怯,让云歌抢了先。

    这些,都是他必须承担的后果。

    乌晓天红着眼睛,语气颤抖。

    “母亲,儿子好想念你啊。如果母亲在,定会为儿子分辨几句的。”

    乌晓天捏着拳头,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说:“儿子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那湘国的灵石的力量极强,近身的灵力者,都会被它的能量反噬。儿子苦练十几年,才修炼到了今日的地步,能够当上小将军了。此番护送,若有命回来,恐怕灵石也会被反噬干净,将来,定不能上战场了。儿子在文学方面并无建树,此生……也只能做个废人了。”

    乌晓天越说越凄凉。

    他觉得自己的一辈子都要毁了。

    他此生最喜欢的马上将军,最希望的建功立业,全部要化为泡影了。乌晓天不由得抽泣了起来。

    哀愁莫大于心死。

    天命绝他,他却无力反驳。

    身为乌家的男儿,他必须为了大局承受这些。

    “你才不是废人!”

    卢婵忽然闯了进来,大声地说道:“乌晓天,你不是废人,在我的心中,你是最厉害的英雄!”

    乌晓天的失意,让她心中悲痛不已。

    她真的很心疼他。

    明明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明明,在早上的时候,还看着他英姿飒爽地走进了皇宫。怎么能因为一点点小错误,就埋没了人才呢,这样是不公平的。

    她不觉得乌晓天有错,神兽发狂,谁人能够预料。

    倘若神兽不出问题,他会成为整个大楚的英雄,也没有人觉得,神兽进入皇宫是危险的事,也就是看着神兽出事了,所有人都想踩上一脚,京都城里的人到处都是拜高踩低的,她不觉得那是对的。

    “你是谁!”

    乌晓天皱眉,他不喜欢别人看到他软弱的时候,尤其,还是一个不知名的女子。

    “谁让你进来的!”

    乌晓天站起身来,怒吼道。

    卢婵这才意识到,她因为太激动,太急于安慰乌晓天,竟然做出了擅闯的举动。

    “我……我……”

    卢婵不知该如何解释。

    乌晓天的眼睛很毒,一下子就认出,她不是乌府的婢女。

    “我怎么像是在哪里见过你。”

    乌晓天想了想,觉得她越发眼熟:“你是谁家的小姐吧……”

    卢婵红着脸,低着头,心中一阵窃喜。

    原来,乌晓天记得她,他真的记得她!

    “我,我是……我……”

    卢婵开始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提及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的善意让她已经疯狂地爱上了他。

    乌晓天捏紧了拳头,杀意顿起。

    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的糗态被外人看到的,更不会允许,有人知道乌家的秘密。

    他刚才在牌位的面前,提到过湘国的灵石,这个女子一定是听到过的。这可是灭门的罪过,若让她传了出去,定会闹出不小的事端。

    乌晓天慢慢地向卢婵走过来。

    端详着她的服饰,只是普通的百姓衣服稍微华丽一些,即便真的是哪家的小姐,也肯定不是世家小姐。

    世家小姐名门闺秀,是不可能擅闯一个男子的院子的,如此不成体统,该是小门小户的。况且,世家女子此刻都该在宫中参加夜宴,不会在宫外逗留,见她没有特殊大半,脸上也没有妆容难看的很,应该也不是应邀之列。

    只几步路的距离,乌晓天已经将卢婵从头到脚揣摩个遍了。

    为了防止大楚的机密被泄露,杀个人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是在他的院子里,并没有人能看到。

    “二公子……”

    脚尖相连,心爱之人就在面前,卢婵已经不知所措了。

    她的心脏乱跳,热血上涌,就差瘫软在地了。

    乌晓天身上的味道十分好闻,清新而干净,一如他这个人一般,给人阳光般的感觉。乌晓天,是她在京都城里唯一的曙光,只接近他几分,这一日的怨气和痛苦就全部烟消云散了。

    乌晓天抬起手,她的脖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接着,那带着乌晓天专有温度的手,慢慢地捏起她的下巴,轻轻地挑起。

    “你可知道,擅闯男子的房间,是很危险的。”

    乌晓天抬起她的下巴,发现眼前的人,也算不得十分难看。只是没有施妆粉黛而已,眼睛还是十分好看的。

    她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崇拜,这样的眼神,让乌晓天袖口里的匕首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很享受这样的表情,虽然,今日以后,他再也体会不到了,但是此时此刻,卢婵崇拜的眼神,给了他不小的激励。

    乌晓天收起眼中的杀意,温和地笑了笑,低声问道:“你不怕我吗?”

    这温柔的声音,已经让卢婵沉沦了。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怕,二公子,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卢婵的回应,让乌晓天很满意。

    他另一只手收好了匕首,然后慢慢上移,搂住了她的腰身,用力向自己的身体一拉。

    卢婵的身体就这样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卢婵简直要疯掉了,她看着乌晓天慢慢低下了头,与她鼻尖触碰到了一起。

    “那就闭上眼睛。”

    卢婵慢慢地闭上眼睛,很听话地被乌晓天横抱了起来,放在了那她朝思暮想的床上……

第三九四章 大楚夜宴(42)

    “真的吗?现下情况如何,可有人受伤?圣上如何裁决乌家。”

    翟天琴听了宫人们的回禀,才知道斗兽场上的祸端,听了宫人讲述,说乌晓天被罚回府不许参加今晚的宴会,翟天琴沉默了良久。

    她是最了解凤昭帝的了,知道凤昭帝是不会轻易放过乌家的。至少,在夜宴上面会给诸位使臣和大臣们交代的。可是现在,凤昭帝的处置很反常,只是让乌晓天暂居家中,并没有关在宫中,也没有让人看守,这不符合凤昭帝希望别人见到他公允秉公的个性。

    “怎会只是让回家呢。”

    翟天琴睡意全无,坐在床上左思右想,也理不出头绪。

    “美人,现下也就咱们宫里还算安静,其他的宫都要热闹死了。大家都在议论,乌家这次怎么收场。还有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好几拨的人去了,各宫嫔妃本就对庞美人的跋扈心生怨恨,现在,正是请求皇后娘娘做主的时候。大家都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

    翟天琴无奈地笑了笑:“她们都知道庞美人是后宫最得宠的,平日里分得圣上的宠爱太多,却不敢明说,现下都找皇后娘娘做主,左不过是吓到了安慰几句就是,难不成,皇后娘娘会甘愿被她们当枪使,现在去找圣上理论不成。都是一些妇人之见,成不了气候。”

    “美人虽这般说,也有道理。当初她们忌惮美人得宠时,也是这副嘴脸的,不过到最后也没有什么结果,要不是美人自己要求避宠,哪里还有庞美人什么事儿啊。”

    “这话不要乱说,庞美人是二子之母,地位尊贵无比,我在庞美人的面前,不过是一朵昙花,娇艳一时罢了,她不曾将我放在眼中,便不会受那些人的撺掇,将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还为此与我作对。可是,皇后却不一样了。”

    翟天琴深知皇后和庞美人是面和心不和。

    皇后的劣势在于她没有孩子,唯一的倚靠,原本应该是段景风来着,可是段景风却受了庞美人的蛊惑,与皇后为敌,做出许多违背皇后的事情来,这便断送了他们的母子情分。

    而庞美人,除了有两个儿子这一明显的优势之外,其他的都很缺失。她的母家不够气派,在关键时刻不能给她撑腰,她在宫中的地位也只在美人,与德妃等人根本无法相比,更无所谓权威。

    翟天琴只进宫几日,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她本就不想争宠,被送到宫里来,也是家人的无奈之举,所以才选择避世保身。

    今日的斗兽场,她就知道,会有一场大戏,所以索性不出门,不去看那些个虚伪的东西。

    她本以为,乌家会凭借神兽在圣上面前大得赏赐,却不成想,他们连神兽都没控制住,反而给段景毅做了嫁衣。

    段景毅。

    想到这个名字,翟天琴不由得心生慨叹。

    从前最不得宠的皇子,而今,却要成为京都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了。皇室之事,变幻莫测,谁又能预料到,谁是真正的赢家呢。

    翟天琴慢慢走到梳妆镜前:“帮我梳妆吧,就梳那个,初次入宫时的装扮即可。”

    她知道,避世不是明智之举,只是在局势尚未明了之前,她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牵连到母家。

    她躲在自己的宫中不是害怕那些每天被怨气充斥着的女人,也不是畏惧与庞美人或者皇后正面交锋。

    她本就是为了宫廷而养育的,所学之事,都是宫廷之事,进宫以来,更是游刃有余。

    只是她知道自己与皇嗣无缘,既然阴差阳错入了宫,她就必须找到一个人作为倚靠。

    初入宫时,她冷眼看着宫中诸人,很多人成不了气候,唯独皇后、德妃、庞美人出挑一点。皇后是后宫之主,却被德妃和庞美人压制多年,德妃沉稳大气,但终究只有一个与她一样沉稳的最年长的皇子,庞美人出身低微,深得圣宠,又有两个皇子,风头正盛。可是,也正是因为她出身低微,不明白什么叫做张弛有度,太过嚣张,最终只会让人侧目。

    每个人都有她的优势,但每个人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的事件让翟天琴看到了希望的苗头。

    其实不管是谁,都不重要,她们依仗的皇子成为未来的圣上,这才是最重要的。

    庞美人急功近利,输掉只是早晚的事,是时候在其中做出自己的选择了。

    ……

    安蓓清点完受伤宫人的名单,又将众位来参加夜宴的宾客们现下如何安置,报告给皇后听。

    皇后皱着眉,听得心惊肉跳。

    “知道神兽危险,却不知道如此危险。这若是真的伤到了大臣使臣,那可就是大祸了。与会的还有小姐命妇,都是不经事儿的,没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宴会之后,你定要多安排一份礼物,找几个宫中有身份地位的女官,挨家挨户地安慰,万不能因为细节的疏忽,而伤了臣子和他们家眷的心。”

    皇后面面俱到,想的十分全面。

    安蓓合上册子:“是,儿臣立刻着手安排人补救,不会引起不良的影响的。”

    “这个庞氏,知道她会借题发挥,克扣银钱,却不知,她还敢做出这么危险的场面,简直是不把皇家威严放在眼中。她以为是小门小户做酒席不成,真是太胡来了。”

    “圣上叫了左右二丞,还有两位太尉大人共同商议,乌晓天被发回了府中等候发落。看来,圣上是打算低调处置。”

    安蓓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郦妃。

    她不明白,郦妃怎么又在此处。妃嫔们离开之后,她却选择留下来。毕竟这样的事情,郦妃参与进去会惹到麻烦,安蓓很想她能像其他嫔妃那样,能躲则躲,不必如此出挑。

    “这件事怎么低调啊,有那么多人看着呢,便是现在隐忍不发,待宴席上,圣上还是要给使臣们一个交代的。”

    郦妃在一旁附和道。

    皇后叹了口气:“这件事原是本宫大意了。”

第三九五章 大楚夜宴(43)

    “本宫想着庞美人接手宫中夜宴,必要从中克扣。圣上正在密查朝中官员贪腐之事,或许会让她自掘坟墓。没想到,多了神兽这样的事。早知会发生危险,当时本宫便阻止了,还好重要的人都没有伤到,否则,叫本宫和圣上如何向人家交代。”

    郦妃挑眉问道:“那圣上可曾查到了什么?”

    安蓓赶忙说:“母妃,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去准备夜宴吧。也去看看,诸位娘娘们现在情绪如何,可不能让她们在夜宴上说出怨怼的话,那就更失体统了。”

    她见郦妃不遮不掩地要问及皇后的计划,赶忙打断了她。

    郦妃是个实诚性子,可是偏偏宫里最不需要的就是这样的性子。

    众妃嫔来闹,德妃不参与偏偏她参与,成了其中位分最高的人,不必细想都知道,是受了那些女人的蛊惑了。

    现下人家走了,她反倒留了下来,还要询问皇后如何处置庞美人。这一个不小心,惹怒了皇后是小,参与其中被当成枪使,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庞美人虽然跋扈,但也是个狠角色。

    万一逼急了,她肯定先拿出头鸟说事,安蓓实在担心,郦妃到时候没有办法为自己开脱,皇后也会视而不见,到时,才是真正的吃苦呢。

    安蓓的心思沉稳,再次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皇后自动忽略这婆媳二人之间的互动,喝了一口茶。

    这也是她为什么喜欢用安蓓的原因。

    这个孩子心地不坏,而且十分聪慧,知道审时度势,也知道知人善用。这样的人,是一把管家的好手,也是京都城里最厉害的一类人物。

    安蓓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保护郦妃,为她的亡夫守住家业。她知道凭借自己一个女流之辈是不可能完成的,便来亲近自己。

    皇后当然愿意护着她们母子,不仅仅因为安蓓的聪明,郦妃的刻意接近,也是因为段景宸那个可怜的孩子。

    皇后自己没有孩子,是真的将所有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了,自从失去了段景风,与他疏远了之后,她便更加珍惜自己和每一个皇子之间的感情,活着的死了的都算。

    “蓓儿说的是,你且去帮着本宫看着她们,切莫再生事端。告诉她们,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要因小失大,冒犯了龙颜。”

    郦妃还没看出皇后和安蓓之间达成的默契,以为这是皇后给她的任务,赶忙站起身,行了礼:“臣妾这就去办,娘娘放心。”

    郦妃走后,安蓓也叹了口气,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着皇后行了礼。

    “儿臣多谢母后体恤。”她一字一句地说:“方才母妃定是受到了旁人唆使,才会前来闹上一阵,其实,她并无歹心。”

    “你说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皇后笑着安慰她:“郦妃是个真性情的女子,我与她一同伺候圣上多年,彼此已经心照不宣。她的耳根子软,心地也和善,所以才会时常被旁人的言论左右。不过自从你出现了,一切好了许多。宸儿有你这样的媳妇,是他的命好。你能在郦妃面前时常规劝,日日看顾,她也就能从丧子之痛里尽快走出来了。这是好事。”

    皇后提到段景宸,安蓓心中不免动容。

    “其实儿臣一直心中疑虑,夫君灵力匪浅,又是在回程上遭遇祸事,这真的是巧合吗?那么多的老鼠,偏偏全部钻进了夫君的卧房,这也是命运的安排吗?儿臣实在无法相信,天下鼠辈千千万,为何偏偏进入夫君卧房中的老鼠是带着鼠疫的,还偏巧不巧咬了他……”

    安蓓知道,现在不是隐忍的时候了。

    “你想说什么?”

    皇后心底里猜出了大概,但还是问了她。

    “儿臣和母妃,在知道祸事之始,原本怀疑是端王所为。事出在端国的境内,端王失察,酿成大错。后来又觉得,是端王嫉妒,认为夫君抢了功勋造成了屠城后的麻烦,所以才会做出疯狂之事。之后还怨怼了许久……可是,自从知道,四皇子六皇子始终派人去端国刺杀,最近又了解到了许多他们之间背地里的勾当,儿臣不得不猜想,是不是因为当时夫君在端国,比较好动手,所以才……”

    “你怀疑是他们?”

    皇后冷冷地问道。

    安蓓立刻跪在地上:“儿臣不得不怀疑啊母后,当时的夫君,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又是皇家最年长的皇子,立下了无数战功,也曾著书编纂,在文坛上造诣颇深。这样文武双全,必定是会被圣上另眼相待的。庞美人连端王那样被送往封地的皇子都忌惮,更何况是儿臣的夫君呢。”

    皇后沉吟了片刻。

    其实,她也是想过的,段景毅在端国的情况,她每次都能从自己的探子以及端箬毓那边知道一些。不过,探子知道的毕竟表浅,端箬毓怕她担心,报喜不报忧。所以,皇后也只是知道形势严峻,却并不知道,庞美人曾组织了这么多刺杀。

    如此分析,段景宸的确有可能死在庞美人之手。

    “凡事都要讲求证据,尤其是事关皇嗣之事,更不能大意。庞美人嫌疑是大,但是在没有证据之前,切不可妄动。”

    皇后过了许久,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安蓓低着头,眼圈通红。

    “儿臣定会找到证据的,不会让夫君含冤而死。儿臣此生只有三个愿望,一能为夫君报仇,二能守护母妃,让她能够安享晚年,三是照看母家,让妹妹与兄弟们能够平安顺遂。今日与母后诉说衷肠,也是想着,如果在查找证据之时遭遇不测,还希望母后能够护母妃和儿臣母家周全。儿臣便是死了,也会感激母后的。”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皇后皱眉,很是不悦:“你是我看重的人,帮助我料理京都城中之事,已经是让你劳心劳力了,怎么还能说到死?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孝顺,又重情义,必不会让你这一份赤诚之心蒙了尘,也定会护着你的周全的。”

第三九六章 大楚夜宴(44)

    “倘若宸儿真的是死在了庞美人之手,那么,别说是本宫,就算是圣上也不会轻饶了她和她的儿子。这件事,迟早是要水落石出的,就像今日,我们只需静待时机而已,若你急躁了,莽撞了,反而会给对方可乘之机。宸儿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你去拼上性命的。照看郦妃和你母家的事,还需要你自己亲自完成才行。否则,便是真的去寻了宸儿,他也不会安心的。”

    安蓓抽泣着点点头,她知道皇后娘娘说的十分有礼,任何莽撞都会害死自己,还会牵扯旁人,更会让刚露出的一点眉目消失不见。

    可是,自从云歌与她说过段景宸之死之后,她左思右想,越发觉得,这件事和庞美人脱不了干系。

    她很想立刻查明真相,多一刻,都是对她的折磨。

    “好了,你的心思我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追根究底,而是要让他们烂到骨子里,才能连根拔除。”

    安蓓擦掉眼泪,点了点头:“是。”

    其实,她并非忽然感情悲怆,才对皇后说这些的。,如果起初,安蓓只是怀疑,皇后故意头风,又让她那日穿常服入宫等事,是皇后的计谋,现在,她已经能够肯定了。

    庞美人做的太过分了,以至于皇后这样好脾气的人都打算出手了。

    段景风可以说是皇后的指望,在皇后的眼中,抚养多年,段景风就是她的儿子。可是庞美人,却挑拨他们母子关系,以至于段景风对皇后心存怨念多年,丝毫没有感念到皇后对他和他生母的情分。

    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皇后隐忍多时,也无需再忍,正好段景毅回来了,这便是皇后再好不过的机会。如果段景毅争气,能够挟制段景瑜,那么,庞美人便再也没有翻身之日了。

    段景毅没有辜负皇后的期望,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十分圆满,皇后此时出手,只不过是在段景毅的基础上,做一些引导和修饰的动作,就能给庞美人凶狠的一击。

    安蓓也是看出了皇后有这样的想法,才会说出这般话的。

    她要让皇后知道,她有必须要帮助皇后的理由,这样皇后才能放手让她做所有的事,她才能趁机彻查真相,还她的夫君一个公道。

    安蓓慢慢站起身,看着皇后怜惜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得到了皇后的信任了。至少,若她真的出事,皇后也会用自己中宫之主的地位,去保全郦妃和她的母家的。

    这时,黄嬷嬷走了进来。

    “娘娘,翟美人到了。”

    “她?”皇后挑眉:“她来做什么。”

    皇后对翟天琴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倒不是翟天琴怎样,只是她的容貌实在是太好看了,这样蛊惑圣心的女子,放在后宫不是什么好事。

    当时,她初入宫时,凤昭帝甚至连朝都不愿意上了,还是她苦口婆心地规劝,才有所收敛。

    而后宫的那些女人们见了,都十分怨怼,闹得整个后宫也是鸡犬不宁。

    如此祸水,本该是打死,或者关到冷宫的,好在翟天琴自己乖觉,忽然就称病不去侍寝了,断了凤昭帝的想法,现在也算是相安无事。

    翟天琴一直是十分低调的,皇后见她如此就免了她的晨省,以免和其他的妃嫔产生摩擦事端。

    今日,倒是稀奇。

    “奴婢听翟美人说,只是想向皇后娘娘请安。”

    “宫中如此纷乱,她却还想着请安?”

    皇后自然明白,翟天琴不会这般简单。

    “让她进来吧。”

    安蓓起身,刚想说离开,皇后摆了摆手,让她坐下。

    “儿臣……”

    “说起来,她与你年纪相仿,你们又曾经是闺中密友,见一见也无所谓。”

    这是皇后不设防的表现,安蓓点了点头,乖顺地坐下了。

    翟天琴拜见了皇后,一切中规中矩。安蓓站起身来要给翟天琴行礼时,皇后忽然开口:“许久不见,你清瘦了一些。今日怎么想着给本宫请安呀。”

    说完,摆手让她落座。

    安蓓刚要行礼的动作,便因此收了回去。

    翟天琴自动忽略了这个细节,说:“从前是病着,不想让病气过给皇后娘娘,现在病好了,便第一时间来给娘娘请安了。”

    翟天琴的面容姣好,根本不是生病的模样,而且,让人注意的是,她还穿着入宫拜见皇后的那身衣服,皇后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继续说道:“你能有这份心思,本宫十分欣慰。正好今日是宫中夜宴,你便随本宫一同宴饮吧。”

    翟天琴再次起身,恭敬地谢过皇后。

    “臣妾福薄,入宫便卷入纷争,幸而得到皇后娘娘照拂,准许家中姐妹进宫与臣妾相距,宽解万分。臣妾所服用的药物,也都是皇后娘娘特地嘱咐萧御医亲自调制的,这份情谊,臣妾铭记于心。”

    翟天琴忽然很郑重地说出这段话,让安蓓不得不重视了起来。

    “本宫照顾妃嫔是应当的,你不必太过挂怀。看来萧御医的医术极高,让你恢复如初。等到夜宴过后,本宫便让人将你的牌子放上去,必能再得盛宠。”

    “对于臣妾而言,圣宠并不是最重要的。”

    翟天琴此言一出,让安蓓不由得手心冒汗。

    一个妃嫔竟然说出不在乎圣上的宠爱,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皇后也微怔,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和善的表情:“后宫的女子,最重要的就是得到圣上的青睐。你还年轻,身子也正值健壮,如何能说出这样灰心的话。”

    翟天琴看了看安蓓,又看了看黄嬷嬷,知道殿中的都是皇后的心腹,便推心置腹地说:“臣妾便也不瞒着皇后娘娘了,当初入宫,并非臣妾所愿,只是阴差阳错,被圣上看到了画册,这才做了美人。天下的女子都是圣上的,臣妾也不例外,臣妾不敢有任何额外的心思,却也知道,倘若圣上一味宠爱臣妾,那么,今日之事,将会继续上演。后宫不宁,则前朝不宁,前朝不宁则天下不宁,天下不宁,则母家不宁,祖宗不得安定。臣妾每每想来,都十分惧怕,日夜不安,这才坐下了病症。”

第三九七章 大楚夜宴(45)

    安蓓偷偷地看了眼皇后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太大的不悦。

    她真的不明白,翟天琴怎么在此刻说出如此混账的话,这话让人听到了,定是要她受到重责的。

    既然选择避开,不参与世人纷争,就该低调处事,怎能随意在皇后的面前说出这等言辞呢。

    “臣妾身子好了之后,也想的通透了。与其日日担惊受怕,不如做一个寻常的后宫女子。姐妹之中,臣妾唯独羡慕天书妹妹。她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却也安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帮着夫君持家,孝敬父母公婆。臣妾最渴望的生活,就是那个模样。”

    “臣妾的父亲,一直将臣妾视为明珠,希望臣妾能肩负起翟家的荣耀。可臣妾却不认为,荣耀是应该寄托在一个女子身上的,女子不能高嫁,为母家找寻裨益,就不能幸福了吗?女子高嫁了,得到了夫君的宠爱,就真的能带着母家一起飞黄腾达了吗?这些,不过是世家联姻留下的,不可理喻的弊端罢了。”

    “臣妾的这张脸,是臣妾的优势,也是会害死臣妾的。思来想去,不要也罢。”

    翟天琴忽然跪在地上,对着皇后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希望皇后娘娘给臣妾一个机会,让臣妾得偿所愿!”

    皇后看着脚下跪着的翟美人,目光中的诧异渐渐被平静所取代。

    果然,这个翟天琴,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般简单。

    ……

    段景毅找到云歌,将智斗神兽的事,从头到尾再问了一遍,其实情况和战肖说的差不多,但也有许多细节需要思考。

    神兽为何会无端袭击湘国的灵石,又为何会出现在山坳之中,被乌晓天发现带回。湘国地处沙漠地带,本就少水,水系的神兽竟会出没在那里?

    即便都是巧合,天都凌煜薰是如何得知的,显然,他的出现是事先有所准备的,而不是偶然。

    还有灵石的反噬,即便神兽鳞片是阻隔灵力的最好方式,但是,神兽本身可是血肉之躯,在如此强大的灵石作用下,怎么会毫无反应,只是恹恹的呢。

    种种疑问,让段景毅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莫非,是有旁族入侵?”

    这不是他的胡乱猜想,而是有史为鉴。

    早在万年前,五国分崩离析,就是这外族作祟。五国彼此残杀,外族从中挑唆,最终酿成大祸。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加之云歌忽然说出自己莫名出现的预言能力,很有可能是帝女的接班人,如此,正是帝女出世,五国纷扰之际,闹出湘国灵石被盗,嫁祸给楚国的事,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其他三国便可找到借口,前来攻打至今比较富有的楚国,抢夺物资矿产,如此,五国的大战便会顷刻打响。

    段景毅被这个猜想吓出一身冷汗。

    云歌知道段景毅在想什么,说:“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件事,任何可靠之人,都不如奴婢可靠。奴婢水性极好,又没有灵石,也是发现灵石的第一人。想要封锁消息,做到绝对的可靠,不如就让奴婢去取灵石。灵石送出大楚,我们才能安全,到时,圣上与您的关系,也会有所缓解。”

    云歌说的十分直接。

    想要让段景毅在京都城里有一席之地,仅仅靠举报矿山之事并不能如意,只有让凤昭帝从心底里接受了他,才能真正的达成目的。

    段景毅沉吟了片刻,对云歌说:“道理是这样的道理,但是,毕竟灵石对人体是有腐蚀的,更何况,还是湘国的灵石。接触之人,都要受到其害,你还是莫要近身。不管你是不是觉醒,是不是真的帝女,我都不该让你来冒险。”

    “你发现了灵石,杀死了神兽,已经是大功一件了,父皇便不会再轻贱我。可是如果你真的去处置灵石,不仅你自己的安全得不到保障,还会加重父皇心中的疑虑,以为我们太过积极。”

    段景毅的说法,让云歌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的确也是个问题。

    灵石本就来自湘国,端国与湘国又是彼此接壤,若说是段景毅碰过那块灵石也不无可能。拆了乌家的台,已经让他遭到不少人的侧目,如果再因为过分积极的表现,继续激怒他们,必然会有人散播出,湘国灵石与段景毅有关的话来。

    到时,反倒引起多疑的凤昭帝的怀疑。

    云歌的确是有些急功近利了。

    不过,她要考虑得更多。只有亲自接近,亲眼看着所有的流程,才能查出真相。比起搅动京都城的风云,她更想查明是何人所为,能够将一国的灵石盗走,并塞进神兽的腹中。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提早提防,也是能预知接下来的所有步骤。

    “大王,还有一事,奴婢需要向大王禀明——今日早上,皇后娘娘着人将奴婢带进宫时,对奴婢的提点。”

    ……

    夜宴照常举行,在绝美的丝竹声中,宾客们缓缓走进大殿。宴请正殿旁的偏殿里,乌闵镐跪在地上,呈上了死士名单。

    上面写着的,都是他紧急挑出的,没有灵石、水性极佳,又十分忠诚的人士。当然,为了安抚他们,让他们认真做事,事成之后,不管成还是不成,他们都会在监督下服毒自尽,不会让消息走漏半分。他们死后,家人们也会得到乌家的照顾。

    凤昭帝拿着名单,睨了一眼乌闵镐。

    “太尉的效率,果然极高。”

    他一方面希望乌闵镐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战斗,把烫手的灵石清理走。可是另一方面,他也不由得对乌闵镐的号召力和执行力保留着危机感。

    毕竟,即便是凤昭帝本人,也不可能让御林军或者御龙军在如此短时间内,找到各方面都符合的死士,并且能签下军令状,愿意为国家付出一些的。

    或者说,他们,是愿意为乌家付出一切。

    “既然太尉大人都安排好了,那么便执行吧。”

    乌闵镐拱手慢慢退了下去,将死士送去了斗兽场。

    当然,这是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秘密进行的。

    丝竹声掩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斗兽场里的漆黑,和夜宴的殿上,形成了十分鲜明的对比。

第三九八章 大楚夜宴(46)

    经历了一番殊死搏斗,整个斗兽场俨然失去了曾经的模样。不少地方还有血迹,混着神兽腥臭的绿液,看起来触目惊心。月色之下,乌太尉的小分队潜入了斗兽场,即便都是军中见过世面的死士,可是,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还是不由得心中一颤。

    他们不敢想象,是怎样的勇士,才能将水下这庞然大物给生生杀死。

    乌太尉的命令下的急,他们也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只知道,要用最快的速度,将里面的灵石挪走,用神兽外的鳞片包裹起来,走水路出去。

    他们知道灵石的厉害,也明白,自己本就不强的灵力,会因此而耗损干净。但是,靠着一步步修炼灵力,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五品以上,不如用自己的命换家人的福祉。

    来到斗兽场的士兵们,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所以做起事来也十分利落干净。

    他们分成三个队伍,一个队伍是负责卸掉神兽的鳞片,做成一个临时的罩子,一队负责比对灵石的大小,开拓水路的出入口,既保证灵石能顺利出宫,也要保证开拓出的口子迅速封死,以防止宫中不安全。最重要的一个小队,就是将灵石从神兽体内取出的。

    要知道,神兽已经卡死在了水中,灵石又卡在神兽的口中,几乎位于整个水牢的中间部位。

    这一队,不仅要求水性极佳,还要正面灵石,灵力过强,还没接近就会失去力量,很有可能会晕厥后溺死在水中。灵力太弱,又无法在水中施展太久,更没有力气将灵石运送上来。

    于是,他们又分成了水下先遣队伍,先去探查灵石的位置,又留下几个人作为岸上的接应。水下的队友体力不支,便下去支援,如果成功捆绑住灵石,并挖掘出通道,他们便能在上面拉扯,将灵石彻底带离水面。

    这次的行动非同小可,乌闵镐不敢离得太远,便一个人在御花园里站着。

    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还特地以帮忙迎宾为由,打算最后入场,这样才方便能随时注意到斗兽场那边的位置。

    其实,现在运送灵石不是个好时机,且不说所有的宾客都在场,人多眼杂,那灵石从神兽身上出来的那一刹那,就必须以鳞片封死,否则,就会出现灵光,而引起灵力高超的人的注意。

    这是一项十分危险的行动,乌太尉心中难安,又考虑夜长梦多,只能如此。

    如果计划顺利,天亮之前,灵石便会离开京都城,七天之后,就会离开大楚边境。

    到时,不管是去到哪里,都和楚国,和乌家没有关系了。

    士兵头领嘱咐即将下水的手下:“水下要小心,千万不能逞能。你且先去探查情况,将水下的情况准确报告给我即刻。如果接近能量石让你感到不适,就合理地安排你能承受的活动。你的反馈比你的牺牲还要重要,记住,灵石的极限,就是你离开的信号。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明白了吗?”

    小兵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他重重点头。

    作为一个水边长大的孩子,他的水性是整个敢死队里最好的。因为年龄尚小,所以灵石还不是很完整,刚刚修炼出形。

    他的家境贫穷,知道自己不会在军队里有出息,便报名参加了这个敢死队。他因为身形娇小,还有水性和灵石不强的优点,被选为第一个入水的人。

    他感到非常骄傲和自豪。

    士兵首领担心他年轻气盛,在检查好拴在他身上的绳子之后,继续嘱咐:“记着,感觉不舒服就拉绳子,我们立刻拉你上来。如果情况允许,就把准备工作的位置标记出来,其他的,交给我们来做。”

    小兵再次点头:“知道了长官。”

    说完,拿着必要的工具,头也不回地跳下去了。

    大家都明白,这是整个行动中最重要的环节,也是整个行动的开端,容不得一丝差错。大家都围在破败的看台上,看着小兵渐渐消失在漆黑的水中。

    那斗兽场内本就不是水牢,而是积水常年累积而成,再加上神兽的血液粘液都散发着腥臭的味道,这水下的环境,着实让人接受不了。

    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更不要说,在水下安排灵石出去的道路了。

    随着小兵跳入水中,一股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不少士兵忍不住,都蹲在那里吐了起来。

    这一队的士兵首领的胃里也一阵翻江倒海。

    他觉着,此情此景,和去茅坑里掏粪没什么区别,脸上不由得露出嫌恶的表情。

    那头神兽进宫之时,他也是见过的,虽然只是遥遥望上一眼,但绝对不是眼前的模样。他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的烂肉,和那头威武的神兽相提并论。

    小兵憋着气不断向下潜入,周遭都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即便看清楚了,他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粘稠的腥臭和烂肉,以及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一直在往他的口鼻里面钻,带着淡淡的刺痛感。好在,他的水性让这一切都可以避免。

    尸身浸泡了一下午,变得更加肿胀了。小兵才进去不到三米的距离,就已经完全堵死了。他事先看过云歌留下的地图,知道灵石大致的方位,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他拿着撬棍,一点点地向下挖着,边挖便用固定的绳索将大块的尸肉缠住,以免挖得太深,造成坍塌。

    岸上,一根又一根安全绳处于紧绷的状态,安全绳的另一端,拴在石柱上,唯有小兵腰间的那根,是被士兵首领掌握的。

    看到安全绳发生动态的改变,士兵首领立刻紧张了起来,也顾不得恶心,双手将绳索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以确保水下那个孩子的安全。

    小兵开启的道路不算太宽敞,但足够两个人通过。

    挖了一会儿,他便浮出水面,换一口气,再继续潜下去挖。如此往复,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按着小兵的报告,他们绘制了水下的地图。

第三九九章 大楚夜宴(47)

    狭小的空间,越挖越深,足足十几米的深度,由垂直变得迂曲,直到找到灵石的位置。

    然而,神兽的嘴巴已然不是曾经的模样,因为空间塌陷,里面已然注满了水,根本没有可以呼吸的地方了。

    不过,因为灵石强烈的光线,他可以看清楚周围的情况。

    不容乐观。

    神兽的头实在是太大了,紧密地塞满了上面的路。灵石的体积又大,重力的缘故在不断下沉,现下已然不在喉咙的位置,渐渐地进入了它庞大的身体里。

    想要拨开上面的肉,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按着乌闵镐的要求,是绝对不可能在夜宴结束之前,将灵石悄无声息地转运出去的。

    小兵犯了难,又向下探查,发现这牢房的下面似乎清澈了不少。

    因为没有腐肉堆积,小兵甚至感受到了流水的触感。

    他很是欣喜,还想继续向下,无奈身上的绳子不够长,他向下游的动作传递到士兵首领那边,首领还以为是小兵出了事,在求救,赶忙让人向上拉。

    小兵的腰间被这股力量牵制,根本没有办法继续进行,只能暂时回到岸上了。

    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小兵将自己看到的一切说给了士兵首领听。

    “斗兽场需要供给野兽的水源,可是我在来时看,这周围连口井都没有。想来,是根本无需那种放在地面上的井口,既危险还会造成污染,不如地下水来的方便。这里年久失修,再加上与神兽缠斗的过程中伤了斗兽场的根基,所以,这牢狱底下便和地下的水源相连了。这下麻烦了……”

    要知道,整个宫里的地下水,都在此处。

    神兽的尸身和污水不清除,宫里的水恐怕会出大问题。

    来不及多想,士兵首领赶忙站起身,这件事涉及到圣上的安危,该如何处置,他可不能一个人做主。

    他刚要跑去和乌太尉汇报,忽然一头撞在了段景风的怀里。

    “做什么,慌里慌张的。”

    段景风皱眉,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压力。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力,像一股泉水般,向他袭来。

    “怎么回事。”

    再看眼前的士兵,的确是兵,可是都没有穿铠甲,也不是御林军的人。军人正式场合不穿铠甲,那等同于逃兵。

    对于这点,他掌管御龙军多年,还是有这点经验的。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段景风就察觉到这边有人,也是出于对神兽事件的好奇,便过来查看一番。结果走到斗兽场的门前,就发现,非比寻常的守卫,以及周边巡视的侍卫。

    一个空无一人的斗兽场,是不会看守如此严格的。

    难不成是为了神兽鳞片不成?

    带着疑问,段景风偷偷地进来,想要查看一番,结果没想到和这士兵首领正撞在一起。

    段景风还要向里走,士兵首领赶忙拦住了他,跪在地上说道:“五皇子,您不能进去!”

    “为何不能。”

    段景风冷声问道。

    “神兽鳞片是铸造灵器的重要材料,父皇派人严密看守,可偏的你们起了歹心,竟在此行窃!”

    “五皇子冤枉啊,小的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神兽鳞片觊觎啊。”

    段景风借着外面的灯火,看到斗兽场的看台边,已经排列了很多神兽的鳞片了。

    “还说没有!那是什么!”

    这下,段景风更加肯定了。

    士兵首领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知道自己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做完也是死,做不成也是死,便索性告诉了段景风。

    “五皇子殿下,小的是为了您好啊。实不相瞒,这里面有可以害人的东西,圣上派遣我等秘密转移,以防止引起骚乱。五皇子现下可觉得身体不适了吗?如果有,那就是那东西反噬而发的。您的修炼比小的们精纯,灵力更加高超,所以才会比小的们更难受。总之,还望五皇子成全,保重身体。”

    段景风眯了眯眼:“什么灵力高超,什么反噬……”

    他是灵力者,自然知道能反噬灵力者的东西是何等强悍。他迅速想起今日凤昭帝的反应,以及乌晓天忽然被关在家中等等迹象,仿佛猜到了什么,可转念一想,总觉得不可能。

    什么样的灵力者,能强大的这种地步,只是接近,就能遭到反噬?

    难不成,那不是上古神兽,而是一个修炼成魔的灵力者不成?

    “回五皇子殿下的话,这神兽的里面……”士兵首领吞了口口水,战战兢兢地说:“神兽的身体里面,有湘国的灵石!”

    段景风愣了一下,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士兵首领口中所说的‘湘国灵石’是什么灵石。

    “湘国的……灵石?”

    “五殿下听得不错,斩杀神兽之后,在它的体内发现了湘国镇国的灵石。灵石因为被困在神兽的鳞片之下,没有被发觉。只是神兽带着灵石进入皇宫,与宫内的灵石相冲,故而发狂。现下神兽的身体在不断地腐化,鳞片也在大量脱落。圣上命小的们组成敢死队,无论如何,要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这块烫手的灵石挪出去,否则,大楚危矣!”

    段景风彻底呆住了。

    他怎么也料想不到,今日的大楚皇宫里会出这样大的岔子。

    乌晓天炫技不成,竟然将湘国的灵石拿来楚国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弄得不好,甚至会引发五国的战争。

    段景风努力说服自己平静下来,问士兵首领:“现下如何了?”

    “回五皇子的话。”士兵首领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全部说给段景风听了。

    地图前,他拿着火折子,为段景风指明灵石的位置。

    “这孩子是小的们中水性最好的,下面的情况全部由他探知。现在的情形是,如果能从地下河将神兽的灵石推送出去,那么,就会减少被人发现的风险。地下河直通护城河,只要能想办法,安排几个水性极好的人潜入河道,将灵石一路推向护城河,那么,随着水流的速度,就可直接出宫。”

第四百章 大楚夜宴(48)

    “不过这样做有很大的风险,毕竟,没有人能确保下面的通道顺畅,存在卡顿的风险。到时,下去的兄弟死了不要紧,这灵石还会有困在宫中持续反噬旁人的风险。还有,这样进入护城河的时候,会有短暂的失去鳞片保护的机会,灵光乍现,十分惹眼,若是被旁人看到,会引发不必要的事端。”

    这也是他必须去请示圣上和乌闵镐的原因。

    “另一种方法呢?”

    “还有一种方法,是从上面将灵石取出,由小的们迅速将鳞片包裹在灵石外面,在它浮出水面,灵光惹人注意之前,就完成保护措施。三层鳞片叠加,再在外面用三层铁箱与鳞片叠加,最后套在放贡品的箱子里,由小的们直接运送出宫。”

    “这样不是很好嘛?”

    “原本计划的就是这样的,皇宫内外的接应,也都安排好了,宫内通往护城河的通道,也扩充完毕。只是……”士兵首领在地图上划了一下,说:“只是,这里的尸肉堆积成山,想要在短时间内,不让人察觉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尸肉清理干净,再将灵石取上来,是不可能的。小的们估算了一下时间,至少要到明日的午时。到时,没了夜色的掩护,定会引来别人的怀疑,即便将灵石运出了宫中,宫外也是人多眼杂。”

    经过士兵首领的分析,段景风认识到了整个事情的难度。严厉命令这些士兵运送走灵石是正确的,趁着宫中夜宴,所有人都聚集在皇宫之时,此时灯下黑,没有人会在意斗兽场这边的问题。

    凤昭帝将乌晓天发送回家,意思有三,首先是麻痹大家,以为凤昭帝想先举办夜宴,神兽和乌晓天该如何处置,都是打算延后处置。这在很大的一方面能麻痹大臣和使臣,尤其是有心之人的注意。

    其次,是方便乌晓天在外接应。

    既然乌晓天是负责运送灵石,那么,他此刻在宫外,比在宫内参加夜宴,然后忽然离开要轻松得多。即便有人问起乌晓天,凤昭帝也可颁一道旨意,说让他闭门思过,没有皇命不得外出,以此蒙混过关。

    最后,这也是给乌闵镐一个台阶下,给整个乌家一个机会。

    段景风暗叹了一口气。

    凤昭帝时时刻刻都在考虑着乌家的地位,不想让乌家手中的兵权,削弱自己的实力。即便乌家让他丢人到了如此地步,他也不打算严惩。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段景风觉得自己像一个浮萍一样,随时都可能被吹得灰飞烟灭。

    乌家是段景瑜和段景连的根基,右丞是段景瑞的臂膀,就连远在边关的皇子,都有兵权在手。

    可他呢。

    什么都没有。

    不,他曾经有过。

    至少皇后是想抚养他,把他当成依靠的。

    可是,那时的他太过年少,被庞美人几句话蒙蔽,酿成了今日大祸。

    段景风了解皇后娘娘,她的心地善良,不与宫中的其他女人一般见识,庞美人之流,总是有僭越的行为,她都草草带过不予追究了。但在原则性的问题上,她也不会含糊。

    自己身为儿子,却与她离心离德。即便他现在知道错了,相信皇后也不会再准许他回到身边了。

    谁,会留一个想要害自己的孩子当成依靠呢。

    段景风一阵颓然。

    段景毅回来了,皇后就更加厌恶他了。

    他捏紧了拳头。

    现在的他,急需要一件事,来证明自己,打破此刻的困境。文不成武不就的皇子,那就是废人。

    皇家,不需要废人。

    没有未来的皇子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我有办法。”

    段景风说。

    他拿着笔,在另一张纸上画出路线图。

    “我曾经在与御林军中看守宫中围场的几人相熟,整个猎场的排水系统便也熟知。灵石的体积巨大,寻常地下暗河不能通过,不过,人工开凿的部分墙体脆弱,三两个人便可以凿开,牺牲围场西边的一个休息的亭子,便可让灵石从西边的暗河走水路出宫。”

    段景风详细地为士兵们规划出路线,这让所有人豁然开亮。

    西边的护城河相对安静,若能保证宫内水下能走,那么一切就顺遂了许多。

    “这样是好,可是……”士兵首领不得不考虑这地下河对皇宫的重要性:“宫中水源,大部分来自于此,打通地下河,会污染水源,这样的责任……”

    “只是水源的问题,总比两国灵石相冲,动了大楚的根基要强。这件事,你们听我的,有什么责任,我一并承担,不会牵连到你们,也不会伤害到你们的家人。”

    听了段景风的保证,大家稍稍放心一些。

    即便他再不得宠,至少也是皇子,有人扛在前面,他们也能省下许多麻烦。

    “如此,便有劳五皇子了。”

    计划很完美,做起来就不甚容易了。方才探路的小兵按着同样的方法继续向下,一个时辰之后,才游到那需要开凿的位置。

    可是,那里足有两米的厚度,是相对其他天然的结构脆弱,但他们在湘国灵石的腐蚀下,都变得十分虚弱,原本灵力就不甚强悍,现下更是跟普通强壮的男子没什么区别了。又是在深水的地方,这么大的压力,连行动都十分吃力,更别提做体力活了。

    这绝非是两三个人就能解决得了的。

    段景风想了想,命人将铁链一端扔下水,另一端则不断拉长,直到斗兽场外不远处的一个比较高的位置上。

    这里是皇宫里最高的山,也是平素掩埋垃圾以及沤粪的地方。宫里大部分花草需要的养分,都是在此处取得。

    山的内侧,有一个巨大的深坑,这座坑既能阻挡宫外的人觊觎,作为保护的屏障,也能将一些不能处置的东西,直接丢下去。

    段景风决定,将此处当成铁链的着力点。

    又几个小兵跳下了水,他们沿着打通的通道,不断向下游去,直到那个需要开凿的地点,用巨大的钉子固定,几乎每做一个动作,就需要游上来换气,然后再几个人下去,继续进行。

第四零一章 大楚夜宴(49)

    再次往复多次,固定的铆钉才被死死地打在岩壁上。

    “完成了?”

    最开始探路的小兵点头:“报告长官,已经全部安装完毕。”

    铁链的前段被系在那些铆钉上,绷得紧紧的。神兽的身体开始在水中搅动,好在,事先固定的铁链没有让那条通道封死。

    “现在,一队人出去,按着原计划,将鳞片放在箱子里,运送出宫。”

    那些人得令,赶忙去推鳞片了。

    又一个时辰过后,约摸着他能走出宫了,士兵首领才走到段景风的身边:“五皇子殿下,下水的人都选好了,只听您的命令。”

    段景风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些人是死士,即便身份有别,他也十分敬重。

    “开始吧。”

    ……

    云歌因为斩杀神兽有功,被凤昭帝准许,以宾客的身份参加夜宴。不过,她还是十分敬重礼道,知道自己不能有座位,便一直站在段景毅的身边服侍。

    云祺见到云歌,非常热情地打招呼,这个举动可吓坏了旁边的几个小姐。

    花凌冬是个直性子:“我说小七,你干嘛啊,她不过是一个女奴罢了,这么多人看着嗯,你怎么还……”

    云祺可不在乎这些:“是女奴,但也是英雄啊。今天,要不是她冲出去打神兽,咱们的小命都没了。说起来,她救了大楚啊。”

    花凌冬扁扁嘴:“这么说倒也是。”

    方花和方湘也笑了,方花对花凌冬说:“你呀你,还不知道咱们这位云七小姐的脾气吗,她喜欢的人,即便是奴籍,最卑贱的人,也一视同仁的。而且,我觉得云歌确实很棒啊,是不是妹妹。”

    方湘点头:“听说,圣上问她要什么赏赐,你们猜,她怎么说的。”

    大家纷纷摇头。

    “她呀,一不求脱离奴籍,二不求荣华富贵,三不求让端王给个名分,竟将萧姬的尸身给求回来了,还请求圣上,让萧院判能给萧姬立牌位呢。”

    这话,让云祺十分震惊。

    云祺追问:“你如何得知?”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你当时不在场,自然没听到。萧院判为大局考虑,只断了她的发,云歌心中感念,便借此机会,给萧院判求了孙女的身后事。那萧院判立刻跪谢了圣上,赶忙亲自去端国了,天黑之前就出城了。说来也可怜,他与孙女相依为命,没想到,萧姬自己不争气,害死了自己。萧院判原本是得不到萧姬的尸身的,没想到,这云歌竟真的给求来了。”

    听到方湘这般说,云祺不由得再望向云歌,这一次,她的目光中,崇敬的光芒更加深刻了。

    要知道,萧院判可是用挂白这样的方式,威胁过非要杀了云歌的,云歌一个小小的女奴,能有如此的胸怀,着实让人不得不钦佩。

    战肖看到云祺,又看了看云歌,问云歌:“什么时候搞定的云七小姐,我觉着,她似乎对你没有敌意了。”

    云歌笑道:“七小姐和云家的几位公子一样,都是热心肠的人。只要将事实告诉她,是非对错,她自会分辨。”

    战肖低声对她说:“你怎么样,打斗神兽,可曾受伤?”

    御医能给命妇小姐们瞧病,也能给宫人们瞧病,唯独不能给她这个奴籍看病。战肖原本打算让萧御医偷偷给看一下的,可是,那位官员的妻子因为心痛病发作,被送回府后抢救了好一会儿,萧御医便没能脱身。

    “将军这把关心奴婢啊。”

    云歌打趣地笑道,可是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

    战肖被云歌说的耳根一红。

    “我是怕你在殿前失仪……”

    说完,就立刻走开了。

    云歌回头看向战肖,不知何时,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将军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他,那屠杀湘人时的杀伐之情,让人只是看了,就不寒而栗。但是现在,云歌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了。

    阿紫伺候完段景毅,也站在了云歌的身边,她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宴会,眼睛早已经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这里好大呀,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显贵齐聚一堂……”

    她是段景毅身边的老人儿了,但因为段景毅平素低调,基本上不会有机会参与到这样的场合之中,便连带着阿紫,也鲜少出入。

    “大楚百年来最大的胜仗,就是打败了湘国,不趁此机会,摆宴天下,便不能宣扬国威。”

    云歌话音刚落,就见后宫的仪仗到了。

    阿紫以为云歌不识,便挨个介绍着:“皇后身后的,穿紫色华服的是德妃娘娘,三皇子的生母,另一位祖母绿色的郦妃娘娘,二皇子的生母,再往后的是……”

    云歌听着阿紫的低声介绍,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庞美人的身上。

    她今日的打扮很是隆重,在美人之中,算得上翘楚。她本就生得极美,年纪虽长,却也丝毫不逊色,反而增添了许多常人无法比拟的韵味。

    云歌的目光上移,直到她的发髻上……

    “那后面的美人之首,就是庞美人。”阿紫说:“不过,看庞美人的装扮……倒一点都不像美人呢,看起来,比郦妃还要华丽……”

    云歌唇角轻勾。

    庞美人即便能得到后宫的无上地位,但是,她还是改变不了自己喜好奢华的做派,做什么都要轰轰烈烈,平时庞美人的宫殿就已经奢华得超过了美人的份例,在盛典上也不知节制。

    大楚后宫纷纷落座后,便是使臣的队伍了。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邵琪和江深。

    行过礼后,江深踉跄着起身,险些在殿上失仪。

    这是邵琪打的伤,以擅自决定邵琪婚事为由,也是给凤昭帝的交代。

    凤昭帝很满意江深现在的状态,冲着邵琪点了点头。

    邵琪笑着说:“早想到今晚的宴会会空前盛大,可是真的走到此处,还是被大楚的繁盛感染到了。感谢楚帝的盛情款待,齐人上下,都心中感念,不敢忘怀。”

    凤昭帝也寒暄着:“斗兽场让公主受惊了,好在,没有伤到。朕特地备了陈年佳酿,公主喜欢品酒,不妨细尝。”

第四零二章 大楚夜宴(50)

    两个人之间客套的对话,在旁人看来毫无违和感,可是当事之人却明白其中的道理。

    邵琪看着眼前的男人,曾几何时,她无比仰慕他,为了能够嫁给他,她甚至不惜做了许多错事,可是到头来,他的眼中却只有端箬毓。

    现在,她好容易鼓起勇气,来到大楚,能直面他,他竟然还拒绝了她的婚事……这简直就是双重的羞辱。

    邵琪不再是曾经那个无知的少女了,只知道爱情至上的道理。

    她是个未嫁的女子,也是大齐的公主,谁人,都不能擅动大齐的尊严。

    “酒是可以细品,还劳烦楚帝记得我的喜好。斗兽场倒没有吓坏我,这婚事,倒是让我心中一惊。还好事情没有向坏的方向发展,否则,岂不是中了这奸臣的奸计。”

    邵琪说完,回瞪了江深一眼。

    江深低着头,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我却是无所谓,楚帝的孩子可就要因此而毁了终身了。”

    凤昭帝本想寒暄几句就过去了,没想到,邵琪在殿上就直接指出了他和江深之前为她指婚的事情。

    这件事在京都城里闹了很大的笑话,虽然其中邵琪并非毫不知情,不过,她现在代表的是大齐,这份凤昭帝给予的羞辱,她是绝对不能草草带过的。

    “这……”

    “这件事也是本宫考虑不周。”

    这时,皇后慢慢开口了。

    “邵琪公主啊,本想着你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是齐帝的心腹,为大齐的繁荣出了不少力气。这样的功臣,在咱们大楚,按着规矩是要给一个世代可以传承的封号,享受最尊贵的荣耀的。若提到联姻,必定得为公主选择一位既尊贵又无妻妾的男子……”

    皇后顿了顿,说:“本宫能想到的,就只有镇儿了。”

    皇后将整个事情拉到自己的身上,就不再是政治,而是后院之事。她了解凤昭帝,知道凤昭帝这是故意在推开邵琪,不想再与齐国瓜葛着,更是因为不喜欢邵琪。她将这份理由担在自己的身上,也是为了息事宁人。

    邵琪没有难为凤昭帝,而是笑着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有心了,邵琪在此谢过。”

    说完,她转身落座,脸上没有看出一丝不悦。

    凤昭帝看了皇后一眼,皇后也回以得体的微笑。

    这就是皇后的品德,她总能处变不惊,临危不惧,时刻保持着中宫的风范。

    趁此之际,凤昭帝心中感动,不免献上关心:“皇后一直头痛着,不知现在可好些了?萧御医的药,有用没有。”

    “多谢圣上关怀,左不过是前几日为了筹办宴会,还有春猎的事宜,生怕哪里有错出,就给累着了,晚上睡不着,白天不精神,头难免会痛。萧御医的药,让臣妾睡得极好,今天好多了。”

    “那便好,皇后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切莫大意。”

    凤昭帝拍了拍皇后的手,欣慰地说道。

    “不过,得亏臣妾的头风发作,才能让孩子们放手去做。圣上您看啊,今天的宴会多好,慧儿匠心独运,配色和餐具,都用了最时兴的,臣妾若是经手,一定又是十分古板守旧,哪里能弄成这般好的效果呢。”

    皇后谦虚的说:“这还都多亏了庞妹妹的教导,有了她,臣妾轻松多了。”

    “嗯。”

    凤昭帝顺势看向庞美人,然而,看到她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凌煜薰刚走过去,湘国国师便走了进来,向凤昭帝行礼。

    国师在五洲大陆的地位是极其高的,凤昭帝赶忙站起身。

    “国师大人,免礼,快些免礼。”

    因为是战败国,国师不得不屈尊,可凤昭帝哪敢让他行礼啊。既因为他是国师,也因为湘国的灵石,阴差阳错地进入了大楚,他的心中有愧。

    “老臣虽是国师,却也是湘国的使臣。使臣行礼,理所应当,楚帝不必推辞。”

    国师恭恭敬敬地行完礼,才慢慢起身。

    他的年岁已高,身体也大不如前。正如湘国的命数一样,他的命数也将近了。不过,幸运的是,在寿终正寝之前,他还能看到五洲的未来,这点,让他整日都坐立难安,心中欢快。

    “国师能亲自来我大楚出使,是朕的荣幸,国师大人请上座。”

    凤昭帝早就给湘国国师准备了使臣席中的上座,位于凤昭帝的左侧。

    国师又向皇后行了礼,转身再看左侧席中,他笑呵呵地说:“老臣在圣上的后宫之中,还有一位旧人。老臣这一生,只出使过两次。一次是现在,还有一次是许多年前。当年,老臣还尚未位列国师一班,还只是上届国师的跟班,曾去过鸟族。在大殿之上,老臣一眼便看到一个孩子,生得俊秀无比,看着与我五洲大陆有缘。后来得知,果真与五洲大陆联姻了。”

    国师指的是德妃。

    “是啊,是啊。”凤昭帝看向德妃,德妃刚要起身,却发现,国师径直向庞美人看去。

    “当年娘娘还是个孩子,定然不记得老臣了吧。”

    国师的举动,让大家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庞美人从未出过五洲大陆,更不会和鸟族有任何关系。他方才的话,分明指的是还是公主的德妃啊。

    旁边的小童赶忙提醒道:“师父,师父,您瞧错了。那位才是德妃娘娘,这位是……”

    小童打量庞美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庞美人也怔了一下,见小童迟疑,赶忙礼貌地解释道:“臣妾是庞美人。”

    国师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他眯着眼睛在两个人之间看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瞧瞧老臣这双眼睛,昏花得厉害,竟一时间错认了人。本以为德妃娘娘会是众妃嫔之首,该是装扮得最为华丽,没想到,庞美人竟也如此出挑。大楚果然是盛世之国,与我湘国,已非同日而语了……”

    国师摇着头,一阵慨然。

    德妃站起身,恭敬地对着国师行了礼:“国师大人,一别数年,却能在此处相见,正如您所言,皆是缘分。”

第四零三章 大楚夜宴(51)

    “缘起缘落,都是命中的定数。德妃娘娘不必拘礼,该是老臣向娘娘见礼才是。”

    国师说完,慢慢悠悠地跑对面去落了座。

    庞美人看了一眼凤昭帝,发现他正有些不悦地看着自己,她不明白,自己只是被认错了,怎么会惹凤昭帝不高兴了。

    这时,随后而来凌煜薰让她明白了原委。

    “也不怪湘国的国师大人瞧错了,若不是国师大人在先,臣恐怕也是要将庞美人认作是德妃娘娘了。”

    凌煜薰笑呵呵地行了礼,对凤昭帝说。

    连续两位臣子调侃,凤昭帝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偏巧不巧,这时冥国使者富隆誉也走了过来行礼。

    “不知这是否是中原的礼节,在我冥国,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牡丹这种富贵的花朵作为坠饰,而妃嫔是万万不敢僭越的。臣瞅着这庞美人,该是后宫中地位最为尊贵的,连皇后娘娘也不过是一顶凤冠而已,可美人的步摇,却是一朵并蒂牡丹。不知,这是何意呢?”

    富隆誉很直白地说了出来。

    出使别国,本来就是你挑挑我毛病,我挑挑你毛病的过程。

    冥国和楚国的关系是几个国家中最为微妙的。不似齐国,亦亲亦疏,不似湘国极尽讨好,不似天都毫无干系。冥国长久以来和大楚对峙,彼此之间剑拔弩张,却毫无关联。

    所以富隆誉说话,不必像邵琪那样小心应对,不必像湘国国师那般谦谦有礼,也不必如天都凌煜薰这般洒脱,他就算处处挑衅,也不会引起两国的嫌隙,还会让冥国国威大振。

    富隆誉本想拿下午的斗兽场一时开战的,结果没想到,被湘国国师抢先了。

    斗兽场是意外,可这僭越之处便是主观为之了。

    这样隆重的场合,既说明大楚人没有尊卑有序的概念,毫无礼数,也说明,大楚的后宫一团污秽,有两个儿子的庞美人,可以欺凌到皇后的头上来。

    这下,庞美人的脸色彻底白了。

    她终于明白,凤昭帝为何那样的目光看着她。她为何一下子成了整个殿上的中心了。

    她慢慢地站起来,赶忙把步摇摘了。

    “圣上,臣妾不知……”

    “反倒是这位德妃娘娘,夕颜,那可是薄命的花朵,朝开夕落的。寻常妃嫔也就罢了,德妃娘娘乃妃嫔之首,怎么能在庆典之上,用如此不吉利的配饰呢。”

    德妃一听,赶忙摸了摸自己头上的步摇。发现那形状真的是夕颜。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庆典之上,用这种配饰诅咒大楚国运,那往严重说了,可是死罪。

    德妃赶忙让婢女将头上的步摇换了下来。

    庞美人已经跪在了地上,德妃也赶忙谢罪:“臣妾不知这是夕颜,旁人送来,便戴着了,却不知道,这东西有这样的寓意,还望圣上和皇后娘娘恕罪!”

    殿上顿时变得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议论,为何今日庞美人和德妃会同时出错。庞美人也就算了,平时也没见她怎么尊重皇后,可德妃一直本本分分的,今天为何忽然戴上了夕颜,还在众人面前出丑了。

    坐在席间的乌晓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慌忙摸了摸头上的珠花,确定自己的符合规制,这才稍稍松一口气。她记得,是自己着人给每个宫里能用上步摇的主子人手一件,可是,都是着尚宫大人亲自安排,礼数上是不会错的。

    牡丹这样富贵的花,应该是送去皇后那里,怎么会……

    即便送错了,庞美人身边的掌事宫女伺候着,也会发现的才对啊。

    乌晓慧想着想着,忽然浑身发抖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当时,是下人们端了首饰进来,她亲自为庞美人戴上的。

    是她,亲手给庞美人戴上的。

    那些东西,也都是她为了孝敬庞美人,直接送的。

    她怎么会送牡丹给她呢。

    这个流程,乌晓慧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她不知道,就在她的队伍之中,有一个人是黄嬷嬷的亲信,黄嬷嬷救了她家人的性命,关键时刻,这颗棋子派上了用场,便将海棠花的步摇调换成了牡丹。

    凤昭帝觉得自己一阵怒火中烧。

    又是庞美人,又是她这边出的事。

    斗兽场的事件,已经让他颜面扫地了,现下好容易夜宴准备的不错,却在他自己的后宫里再次闹出了笑话。

    他强忍着怒火,怒视着庞美人。

    “朕记得,是让你来准备这些的……”

    这是庞美人的任务,但是她自己私下里,将这行任务分配给乌晓慧一并完成了,自己当时也是粗心,没有仔细查看,竟然连自己的头上都出了错误。

    “臣妾……”

    “现在,你告诉朕,你不知?牡丹是国花,只有皇后能用,这样的事情,你会不知?”

    凤昭帝压低了声音说道,但是大家纷纷看向这边,即便后面的人听不清凤昭帝在质问什么,也能感受到圣上发火了。

    庞美人战战兢兢,已然语无伦次。

    凤昭帝摆手,让德妃起来。

    德妃状似忐忑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不过,她的心底里可一点都不害怕。

    扶了扶现在头顶上的步摇,她斜眼看向庞美人。

    夕颜,也许许多人不认识这样的花朵,但是身为鸟族人,与自然亲近得较多,对这样的事情是不会不知的。

    她一眼就看出,庞美人送来的步摇是夕颜。

    即便使臣们不说出来,她也打算带着这步摇,潜移默化地说出这其中的含义,好让庞美人自食其果。

    她知道,庞美人嚣张跋扈,却无人能够惩治。之前不与她正面冲突,主要是看在段景瑞的份上,暂时忍耐罢了。她是鸟族公主,对这些手段了如指掌,断不会因小失大,为了儿子,她必须忍耐。

    但是,随着庞美人势力的不断壮大,已然威胁到了段景瑞的存在。

    两方对峙的态势越发明显。

    德妃本就想找个由头,好好教训庞美人一番。

    这一次,是庞美人自己送来的由头,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步摇,还是自己的戴着舒服。

    德妃忍了一路,现下总算能摘下来了。

第四零四章 大楚夜宴(52)

    凤昭帝心中一阵憋闷,连续被三国的使臣嘲笑,说他的后宫不知道尊卑长幼,这可不是轻易就能蒙混过去的。

    乌晓慧坐在人群之中,如坐针毡。

    不必想也知道,今天的祸事,是她一手操办的,庞美人只是虚担了罪名。她不明白,自己忙碌了这一阵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缜密的计划之中的,怎的今日实施起来,会频频出错。

    乌晓夏在席中,不安地望向姐姐。

    现在解决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姐姐一并承担下来。可是这样一来,一番沉重的责罚就在所难免了。

    她不明白,乌晓慧就算平时不怎么工于心计,但是国花和次花是肯定能分得清的,为什么会忽然出这么大的差错,还让凤昭帝在使臣面前被编排。

    一定是有人陷害。

    联系到乌晓慧毒杀云歌事件,神兽事件,再加上现在这步摇事件,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乌家和庞美人走向深渊似的。

    乌晓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必须想出一个对策,能够解救乌家和庞美人的对策。

    “是儿臣!”

    乌晓慧果然如乌晓夏所料,主动站了出来。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宴席的前面,跪在了地上。

    “都是儿臣一时疏忽,错了规矩,让使臣们见笑了,儿臣初次承办如此盛大的晚宴,一时之间,无法周全,故而犯下了大错,还望父皇恕罪!”

    又是乌晓慧。

    段景瑜深深地皱眉,觉得最近所有的事情都十分不顺。每次都是在即将成功之际,出了大差错,今天原本以为晚宴的成功举办能给神兽带来的不愉快,扳回一局,谁成想,连礼仪服饰这种小事都能出错。还是冒犯国母的过错。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用初犯来搪塞,那天牢里的刑犯会少了许多。皇子妃是承了皇后娘娘的恩惠才有了举办晚宴的历练机会,可是你非但不惦记着报答皇后娘娘,还将庞美人的头上簪了牡丹,这岂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

    皇后、德妃和庞美人同时向身后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翟天琴,那个长久以来一直低调处事的翟美人,忽然之间,愿意站在风口浪尖了。

    庞美人恼火:“翟美人,注意你说话的分寸。上有圣上皇后,这里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了。”

    “庞美人也知道,这里没有美人说话的位置啊。”翟天琴冷笑:“姐姐若不提请,妹妹我还真没觉得,美人的地位是多么低微。”

    “你……”

    庞美人被说的哑口无言。

    翟天琴不能说话,那么,庞美人也是没有说话的份的。现在,庞美人在凤昭帝和皇后面前,先教训起了翟天琴,而且动作如此熟练,一气呵成,可见平时,她就是在宫里横着走的,从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

    这一切都在云歌的意料之中,唯独一人在外。

    凌煜薰。

    她看向凌煜薰的时候,凌煜薰正冲着她挤眼。

    这个少年,他完全没有必要这般做,可是,他还是顺着湘国国师的话继续补充上来了,以至于引导了冥国使者的话题,让这场闹剧的效果呈现到了最佳的状态。

    可是,他为什么要帮忙呢。

    从斗兽场上,第一次见到他,云歌的心中就有无限的好奇。

    直觉告诉她,凌煜薰,这个少年,身上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非常重要的秘密。

    “圣上……”乌太尉站了起来,他踉跄着走上前来。

    今天可真是乌家的灾难,他已经没了乌晓天这个儿子,可不能没有乌晓慧这个女儿啊。那样,他就同时失去了一双嫡出儿女,这对乌闵镐来说,简直是灾难。

    凤昭帝此刻很是窝火,看到乌闵镐站起来,就更加气愤。

    心想着,都是他教导出的好儿女,竟如此上不得台面,一个好大喜功,一个根本无脑。两个人算是彻底毁了今日大楚的盛世晚宴。

    段景瑜在乌闵镐跪下之前,先行拱手说道:“父皇,儿臣教导无方。皇子妃她一心想要博得父皇的欢心,所以将精力大部分放在了晚宴的布置和礼单方面,至于给各宫的配饰,便没有多加留意。没能在送出之前,着重审查,是她的疏忽,也是儿臣的责任。不过,儿臣有一个疑问,宫中的饰品,即便是亲手安排,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尚宫便会酌情安排,这其中,是否有些古怪呢。”

    段景瑜说这话时,看向了人群之外服侍的尚宫。

    掌管内务的尚宫大人立刻跪在地上,说:“圣上,奴婢在送出之前,都仔细核对过了,并无错处,这件事,是三位尚宫大人一起操办的,经过层层审核,不会有任何疏失……”

    “难不成,你觉得,经过尚宫大人的手中的步摇,会被皇子妃给调换了不成。她为什么这么做。”

    乌晓夏弱弱地说道。

    尚宫大人有口难辩,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分辨太多的。只能默不作声了。

    凤昭帝当然知道,尚宫局没有任何问题。她们都是照看宫中的老人了,断不会将国花送到庞美人的宫中,将夕颜这种不详之花送到德妃那里。

    但是具体为什么,他实在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追究。

    凤昭帝不想闹得太大,皇后深知他的意思,便再次开口:“不过是戴错了步摇,许是哪个宫人在送的时候送错了,这德妃和庞美人都是随和之人,既然送到面前了,不戴便是对圣上心意的不尊敬,没那么严重的。圣上,今天是大楚的好日子,即便是哪个宫人犯了错,也该受到赦免,这样也是详兆。”

    皇后再一次给了凤昭帝台阶,凤昭帝心中的感激更加浓厚了。

    “皇后说的对,庞美人,郑尚宫,还有皇子妃,你们都起来吧。朕知道你们都并非有心,也相信,使者们不会因此而觉得冒犯的。朕便不再追究了。只是,这样贻笑大方的事情,以后可不许再犯,要知道,明尊卑是礼仪的前提。如此失礼,可是万万不该的。”

第四零五章 大楚夜宴(53)

    “是儿臣知错了。”

    “是……臣妾遵旨。”

    “奴婢遵旨。”

    于是,这场疏忽就这样被化解了。不过,在凤昭帝的心中,对庞美人一族的厌恶就又深刻一分。

    他知道,平素庞美人喜欢奢华,跋扈,不服管教。但是,至少她生了两个成才的儿子,对社稷是有功的。他又宠她数十年,两人之间的情分,绝对不是旁人可以比拟的。

    可是现在,他渐渐的开始怀疑自己的这份宠溺,是不是给大楚带来了祸事。

    先是段景连与齐国边境诸将勾结,再是段景瑜刺杀段景毅在朝中广结朋党,现下,连庞美人都有了僭越之心。

    想来也是,庞美人从一开始就计划着扶持自己的力量,两个皇子妃都娶得是乌家的女儿,其用心昭然若揭。

    一瞬间又联想到了乌家借着地理位置的方便,直接旁若无人地运送铁器,来往齐国与楚国,行径简直嚣张至极。

    凤昭帝仰头喝了一杯酒,笑容中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注视着乌闵镐。

    他是个宽容的帝王,但也是个眼睛中不揉沙子的帝王。

    皇后与凤昭帝同饮,放下酒杯,她下意识地看向云歌。

    这是她的计划,云歌完成得很好。只是,云歌跳过了中间的环节,将自己置身事外,使她一箭双雕的想法,变成了一箭一雕。

    云歌对于段景毅来说是个危险的人物,即便她处处为段景毅谋划,可是女人太聪明,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还有聪明的头脑,这简直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为了段景毅考虑,她也不能允许这样的女人留在段景毅的身边。

    皇后本想,让云歌亲自指出庞美人步摇僭越之事,这样,凤昭帝会惩罚庞美人,庞美人更不会容下云歌。如此,云歌除掉了,庞美人的气焰也消失了。

    为了保证计划的完成,她还特地在今日告知云歌,不给她充分的准备时间。

    只是简单的见一下使者们,她就能说服三国的使者为她做事?

    皇后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

    还有斗兽场一事,完全是在她意料之外的。当时的场景如何惊险,皇后不得而知,但凭安蓓回来为她讲述,她也能想象到,连御林军都被牵扯入水,毫无还手之力,云歌,竟然能深入神兽的身体中,一举捣毁命门。

    还有她在事后又将萧院判的事情安置妥当,整个流程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足以见得,她的城府多深,谋划多么娴熟。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让她后怕呢。

    富隆誉在席间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大楚今日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的,且不说能战死那么大的神兽,仅是发现神兽并将它带回,已经是十分不易了。我只在书上见过此神物,却不曾料想,神物竟能无限放大,还爆发出如此大的攻击力。还要多谢楚帝,让我等长了见识。臣回去,定要向圣上和文武百官讲述这等奇闻,宣扬楚国大战神兽的功绩。”

    神兽让所有人大开眼界,虽然中途有了危险的小插曲,耽误了大家看神兽的雅兴,但是,这样的意外,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是不可避免的。楚国能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将神兽制服并杀死,这已经是值得歌颂的事情了。

    富隆誉从斗兽场离开之后,心中一直十分澎湃,早就想对此事大声赞扬一番了。

    “说起来,还要恭喜端王,知人善用,此番制服神兽,还要多亏了端王的人呢。”

    说这话的是陈服。

    陈钊的庶二子,是大楚的司田,隶属户部。

    他的话,又将大家的注意力引导了端王的身上,坐在一旁的陈钊狠狠地咳了一声,让他不要再说话,可是陈服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得。

    “说起来,这神兽是乌家二公子在一个山里发现的,只是偶然的巡视就看见了,可端王的端国就在那儿附近,却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还真是可惜。否则,若是端王的人驯服了它,那么神兽肯定会更加听话,这样,各国的使者也能好好看一看表演了。”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为段景毅感到惋惜,其实,却是处处针对段景毅。

    首先神兽是在端国旁边发现的,端国又比邻湘国,神兽以及它身体里莫名出现的灵石,端国就脱不了干系。其次就是驯服神兽,乌晓天这样的天赋异禀的人物,都没能制服,反倒是云歌,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成功地制服了神兽,这本身就是让人无比怀疑的地方。

    被陈服这般联系,就好像,神兽本来就是属于端国的,只是,端国借着乌晓天的手,在斗兽场上露一手一般。

    凤昭帝的脸色沉了沉。

    陈钊直接回瞪陈服。

    “闭嘴!”

    陈服扁扁嘴,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凤昭帝看向段景毅。

    其实,他突然带来一个湘国女奴,还是如此能干的女奴,凤昭帝本身也感到非常奇怪。

    云歌的能力太强了,她进入京都城的这几日,做了许多超乎了她能力范围的事情,却又都做得非常完美。

    好像自从段景毅进了京都城,整个京都城的风向就在悄然发生转变。而每一次转变的转折点,都是这个叫做云歌的女奴。

    云歌知道,陈服在针对她,也不是在针对她。

    他只想将神兽的矛头指向段景毅,来分担乌家的罪过。

    只是,陈家一向是处于中立的状态,左相陈钊始终不站队,也不与任何势力有过多的交联,这也是凤昭帝为什么喜欢重用陈钊的原因。

    可是现在,陈服说话明显在帮助乌家。

    这是为什么呢

    云歌看向陈服,发现他的眼睛正悄然望向皇子妃的席中。

    乌晓夏!

    他在看乌晓夏……

    云歌迅速想起了还是云祺的时候,听到的传闻,说乌晓夏原本是许给陈服的,可是,陈钊不想和乌家有太多的牵扯,觉得乌家虽是后起之秀,但目的不纯,所以,这门婚事便停滞了。

    她本以为,乌晓夏对陈服无意,莫非,他们有儿时的情谊不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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