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食物之争
容止的说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简单的休息之后,他们打算就着这块空旷的地方做实验。
这些灌木再狡猾,也是有植物的特殊习性的。比如怕光,怕火。擎昊站在空地中央,刚打算对着灌木放火,忽然一个悬挂在灌木中间的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见他迟迟不动手,战肖率先走了过去。
顺着擎昊指的方向看去,他也看到了那麻绳织就的袋子。
袋子很大,里面还热气腾腾的。
战肖动用灵力,用掌风将袋子推下。袋子就这样掉在了地上。
灌木丛蠕动片刻后恢复了宁静,战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把袋子拿过来。
袋子被麻绳捆扎得结结实实,四人围在一起,打开来一看,竟是食物和水!
这是需要什么来什么!
蒸饼还是热的,像是刚出炉不久的,水果也是非常新鲜的,水特别清澈。
因为分餐,几个人都没怎么吃饱,就在这时,竟忽然出现了这个装满食物的袋子。
蒸饼散发着浓烈的食物香气,惹得云歌的肚子都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战肖一脸严肃。
容止也惊讶得不行:“不知道呀,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的……”
擎昊也盯着袋子:“是啊,检查过的,什么都没看见,可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
正午休息,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将周围的环境都检查了一遍。
那时,他们三人都没有发现,灌木丛里有这个袋子。
袋子体积不小,非常明显,他们不可能一点都看不见。
“有人送来的?”云歌猜测。
这种情况的概率极低。
面前的三个灵力者,灵力都在七品以上,五感敏锐超过常人。不论是谁,都会在有人接近的时候察觉到的。但休息期间,他们并没有注意到异样。
“可谁会给我们送食物呢。湘人?设置这座迷宫,不就是为了阻拦我们吗。”
容止拿起蒸饼,指尖捏进饼中,松软而糯,甚至有些烫手。
“就算是有人送的,他们,又是怎么送来的呢……”
能避开他们三人,说明对方的灵力,必定超过他们。
五洲大陆,还从未出现过八品灵力的灵力者,湘国这个即将被亡国的国家,更不会有。
蒸饼是热的,在这等寒冷的地方,还能保持着滚烫的温度,说明对方的处所距离此处不远。
一切,都很匪夷所思。
香味越来越浓郁,简直就是对味蕾的最大挑战。蒸饼就像毒苹果一样,看起来那么诱人,是否是毒物,却有待考量。
正在四个人围着袋子,不知该如何处置时,一阵冷风从远处袭来。
那是箭羽刮过空气,激荡出的劲风。
箭是冲着云歌来的,危急时刻,四人之中,唯独云歌没有察觉到。
战肖离云歌最近,他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箭擦着云歌的脸颊飞过去了,在正中擎昊面门的时候,被擎昊轻松地接住了。
又飞来两箭,容止用剑鞘挡住。箭弹射开来,狠狠地插在了草地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动作,那射箭之人也暴露了行迹。
擎昊随手从袋子里逃出一个果子,朝那人的方向砸了过去。果子以极快的速度袭去,落在灌木丛里,随着灌木丛的收缩蠕动,一张愤怒的脸从缝隙中显露了出来。
这是他们在迷宫里见到的第一个人。
也是唯一一个人。
他,难道就是送食物的人?
食物是热的,不是有人特意送来,在这般寒冷的环境里,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会变冷,不会保存到会烫手的温度。
这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灌木丛之后,直到他主动发起进攻,才被大家发现。
这样的潜伏能力,这样的身手。
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管是什么人,他肯定知道离开这里的的方法。
这样想着,云歌决定过去细问,战肖已先她一步冲过去了。
战肖的速度极快,在灌木丛缠住那个人之前,将他从灌木丛的攻击范围里抻拽了出来。
飞舞的枝丫不断地在半空中抽打着,半天没有寻找到猎物,就慢慢地收了回去。
男人惊魂未定。
就差一点,他就被灌木丛缠死了,他见识过这灌木丛的威力,险些丧命,心中满是惧怕。
不过,惧怕只是暂时的。不过是可怕的植被,远没有人来得可怕。
被战肖捉回来,他非但没跑,反而还怒气冲冲地冲过来,大声地质问他们:“那袋食物是我的,你们怎么能随便动别人的东西!你们这群强盗!”
被扣上强盗的帽子,云歌等人都有些傻眼。
男人可惜地看着粉碎在墙中的果子,好像自己的无价宝贝被人夺走了一样,五官都心疼地扭在了一起。
“你们……你们……”他声音颤抖地说:“你们抢走也就算了,还不吃……还这般浪费……简直太可恶了!太可恶了!”
见擎昊还拿着袋子,他瞪着眼睛向他扑了过去。
“你还我袋子,还我果子!”
擎昊可没有耐心陪疯子玩。
他从地上拾起箭,就刺向他的喉咙,在即将刺穿他皮肉的地方停了下来。
男人仰着脖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凭什么证明这是你的东西!你是什么人,这儿是什么鬼地方!还有,谁让你送来食物的,快说!”
擎昊一连串问出一堆问题,都是他们迫切想要知道的。可男人的关注点却还是他的食物。
“我好容易等到补给,可是你们来了,还把我的东西给扔了……食物扔了,我吃什么?!我不管,今天你必须陪我!”
云歌看着男人近似乎疯癫的模样,也一时分辨不出,他是装的,还是真的疯了。
从他的话中,云歌得到两个信息。
首先,他在这个迷宫里已经很久了。从他的穿着打扮,以及对食物的癫狂程度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其次,迷宫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定时发放食物。就像在饲养动物一样,饲养着进入迷宫的这个人。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云歌心中一沉。难道他们真的在无意之间,进了一个本不该进的禁地了吗……
第一五二章 他是何人
擎昊皱了皱眉。
这人似乎并不怕死,眼睛始终盯着他手里的袋子。擎昊放下箭,把袋子丢给他。
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男人竟不顾一切地打开袋子,然后一通狼吞虎咽起来。那么大的蒸饼,三下五除二就给吃光了,水也一饮而尽,嘴巴塞得满满的,快要窒息的那种程度。
“我的天啊。”容止慨叹:“他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他说的,有几分真?”擎昊一时间也捉摸不透了。
战肖说:“也许,真的是个困在迷宫的幸存者。”
“幸存者?”
这个词汇,让人听了很不舒服。
不过,看男人的状况,说是个幸存者已经很尊重他了。与其说是人,不如说他此刻的状态,更像是个动物。一只为猎物而疯狂的动物。
战肖叹口气:“不管怎样,等他吃完再好好问问。也许,他能提供给我们有用的信息。”
大概是怕食物被他们抢走了,这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胃里有些不舒服,不断地揉着肚子。云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在他的面前放了一粒药丸。
“这是……健胃消食的,你吃下去,会好一些。”
男人看了看云歌,拿起药丸,就吃了下去,抹了下嘴打了个饱隔。
“你多久没吃饭了。”擎昊一脸嫌弃。
这人的吃相,着实不敢恭维。
男人笑了笑:“一看你们就是新来的,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我告诉你们,在这种地方,不抓住一切吃到食物的机会,那就只有饿死。”
他斜躺在草地上,一副慵懒的模样。衣服松垮垮地遮挡在身上,散发着与之前那处泥沼一样的味道。
这个姿势,也暴露出了那只袭击他们的那支袖箭。
擎昊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弓弩上特有的标识,一把抢过。
“这是我西冥皇室才有的兵器,你怎么有!”
“放开!”
擎昊触及他的弓弩,就像是碰到了他的命似的。男人用力打开擎昊的手,后退到一边,警惕地看着他。
“这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能有!”
“你的?”
“对,就是我的!”
“你是谁?”擎昊问。
男人警惕地看着擎昊:“你又是谁,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是西冥北王擎昊。”战肖说。
他也看到了那弓弩的不一般,握手上面的位置,也有着冥国皇族的印记。不过,这印记因为年久而变得发乌,在这昏暗的光线下,就更加不明显了。
“北王擎昊?”男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你当我是傻子吗,随便编出一个名字,我就会相信你。我从没听说过我大冥国有什么北王擎昊。不过看你的身手,倒是个灵本扎实的年轻人,想称王称霸,去军中历练几番,说不定能做个将军。”
“北王是数年前才被指的封地,也许,你并不知情。不过,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擎昊此刻已经脱去了冥国的服饰,看起来还真的没有半分冥国人的影子,这男子困在迷宫里不知多少年了,很有可能并不知道,西冥多了一个北王。
“现在该你了,你是谁,为什么在迷宫里,可知道出去的方法。”
男人没有回答云歌的问题,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
“小姑娘,请教问题,可不该是这个态度。你们毁了我的食物,出手伤我,还欺瞒于我。我就算知道怎么出去,也不可能跟你们这种人说的。”
云歌本以为,与他说明了实情,会让男子坦诚相告。可男人并不相信擎昊的身份,也不愿分享他知道的一切。
男人的态度,有些惹怒了擎昊。
以擎昊的能力,分分钟可以弄死他,他捏紧了拳头,几欲揍出去,战肖及时拉住了他的手腕,劝他理智。
男人再向后退了几步:“怎么的,还想打我啊。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不是好人,与你们为伍,我恐有性命之忧。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们抢我食物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是,如果再有一次,我肯定会和你们拼命的。”
说完威胁的话,男人把袋子甩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要走。
容止闪身到了他的面前,阻拦住了他的去路。
“放了狠话,就想一走了之?”容止唇角轻勾:“这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男人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容止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男人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紧紧握着手中的弓弩,看了看容止,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人。
能有这样的速度,必是灵力高手。
“你想干什么。”
转过头来,他冷声问容止。
“别误会,我们不会伤害你的。”云歌再次走到容止和男人的中间,微笑着问男人:“你只需回答我,刚才的那些问题。我们都不会伤害你的。”
眼前的女子,眉目清秀,可眼中的光芒却远远超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单纯。不知怎的,她明明在笑,可男人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男人最后选择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在容止的看管下,他不敢再有放肆。
擎昊仔细地看过他手上的弓弩,再一次肯定,这就是冥国皇族的东西。
“我见过这个,”擎昊声音有些发抖:“宗庙的第三层,本是放在香案上的。”
这话,让云歌和战肖都有些惊讶。
放在宗庙香案上的,那便是祖先们的东西,如何会到这个男人的手中。
“你确定?”
云歌说:“会不会……是仿制,或者,外观相似实则不同?”
擎昊摇头。
“不会,西冥的兵器都有其特殊的印记,不论高低贵贱,都是不可重复的。且西冥皇族的兵器,是煅造师用灵血化火徒手做成,每做出一件,都会耗损大量的灵力,非数年闭关休息,不能恢复。而模仿,必定要耗时更多,让灵血精准地描绘出特定的样子,各中耗损,哪怕是一个六品上的煅造师,一生也都不能再做兵器了。这是非常不划算的,谁会用此心机,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东西来呢。”
听擎昊说出其中繁杂的工艺,云歌点点头,也觉得,不会有人愿意牺牲一辈子的心血,做一个仿制品这么无聊了。
第一五三章 百年之前
战肖问:“宗庙可会有人盗窃?”
擎昊再摇头。
“那也不可能,我冥人,最在乎的就是祖宗宗庙。其周围十八道防线,每一层都有灵力高手设防。就算真有灵力高超者能够突破,到了宗庙中,还会有层层陷阱,每次拜祭,将那些机关暗器关停,需耗费三月。故而自冥国建史以来,还没发生过擅闯宗庙之事。”
虽也有所耳闻,但只关机关就得耗时三个月,这还是让云歌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要知道,这等防卫,就连天都也不曾有。可见冥国是真的将宗庙奉为神祗一般供养的。
“初见这东西,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细细看来,不论是印记,还是弩上附着的灵力,都是真品无疑。这怎会呢……”
原本应该放在守卫森严的宗庙里的皇室兵器,现下却掉落在这个男人的手里,擎昊怎么想,也想不出缘由。
“北王可还记得,这兵器属于哪一位祖先?”云歌轻声问。
“不记得了……”擎昊摇头说:“那时我年纪尚小,在祭祀的时候,爬上牌位,只扫过一眼。还没看清内容,就被照看我的宫女抱了下来……之所以记得这间兵器,是因为我皇族大多用刀,这弓弩体型小,又属远程兵器,故而十分不同。”
擎昊顿了顿,说:“它是摆放在第三层的,第三层的祖先,该是太祖一辈的。”
这边,容止没有问出有用的内容。
男人总是在避重就轻,并不打算实话实说。
“你们这些湘人,最是阴险狡诈。落在尔等手里,算我倒霉。但是,你想让我说出其他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
显然,云歌等人乔装的服装,让这人误会了。
“我们是楚人,他是冥人,这里没有湘人。”云歌蹲下来郑重地说:“你不信,可以仔细看看他的容貌,他可有半分湘人的影子?”
男人冷眼瞥向擎昊。
擎昊的容貌,的确不是湘人,倒是个冥人的模样。
“呵呵呵,冥人?冥人就更可恶了!我西冥就是因为你们这些叛徒,才会一再割地赔款!是,大漠是不够富足,但我们有上好的牛羊,有数以万计的骆驼,还有视百姓如亲人的圣上!你们不顾真神的旨意,不顾亲族的安危,竟百般讨好湘人!实则不配为人!”
男人愤怒的话语,很是不切实际。
如今的冥国,是五国中的强国,不存在割地赔款,更不存在讨好湘人一说。
“湘国屡战屡败,现下濒临亡国,冥国之人是不可能向湘人低头的……”
云歌快速说道。
看着男人,她心中猛然闪过一道灵光:“你可以不回答之前的问题,但是现在,我需要你说出,如今西冥皇帝的名号。皇帝是谁,今是何年。”
男人像看疯子一样地看她:“呵,这样的问题,你不觉得很幼稚吗。想知道,自己去打听呀!”
“我很需要这份答案。”云歌不理睬他的抗议,执着地问。
男人别过头去,不再与她说话,看架势,是根本不打算告诉她的。
其他三人也看向云歌,不明白她忽然问这个有什么用。
云歌的手心冒着冷汗,她稳住心神,放缓语气,再次开口:“好,你不说,也可以。那么我来说,现在是冥历仁统二十年,冥国东临楚国,北临湘国,南连齐国,合璧天都,是五洲大陆版图最大的国家。”
听到云歌的话,他怔怔地转过头来,嘴唇有些发抖。
“仁统帝年少有为,统一了冥国边界所有部族,做了西域的天下霸主。”
男人的瞳孔紧缩。
这反应,和云歌猜测的一样。
她转身拿过擎昊手中的弓弩,交还给他。
“这东西,是西冥宗庙牌位前的神物,是这位西冥北王太祖一辈东西。”云歌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
……
“我是谁……”
“我是谁……”
“这不可能……”
“不可能……”
男人抱着头,指甲抓在乱蓬蓬的头发里,恍惚地嘟囔着。
他整个人都陷入了十分癫狂的状态,嘴里咬着领口破败的衣服,俨然变成了疯子。
“他该不会疯了吧。”容止看向云歌:“你刚才问他那些是什么意思呀。”
云歌神情严肃:“我在做一个假设。”
“什么假设。”
“假设……”云歌看向擎昊:“那弓弩就是他的。”
擎昊瞪大了眼睛。
战肖也被云歌的话震惊到了:“不可能,北王刚才说了,那神器是西冥太祖一辈的东西,怎么可能呢……”
说到最后,战肖想到了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将军也觉出不对了吧。”
云歌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假设,兵器是他的,他就是冥太祖一辈的人。他方才说的那些话,就都有了解释。彼时,北湘是五洲强国,而西冥四方叛乱,狼烟四起,正是数百部族大乱之际。北湘与西冥交壤诸多,借此打压也不无可能。叛徒,割地赔款,还有真神这类的话,不正是当时西冥的处境吗。”
擎昊点点头:“不错。”
那是西冥最惨痛的一段历史,西冥险些亡国。
还是当时的太祖天真帝励精图治,才稳定住了朝局。后经过明祖,恢复了大半的经济。到了擎昊的父亲仁统,则开疆破土,为冥国争取到了所有部族的支持,绘就了五洲大陆,最大的江山。
这人手拿冥国的兵器,又生得有些像冥人,口中诉说着那段惨痛的历史,误认为擎昊是向湘人谄媚的冥人,这不正说明,他是来自那个年代的人吗。
“可是,这根本说不通啊。”擎昊说:“算起来,太祖一代也有上百年了。他,他就算是我冥国的人,也不可能是百年前的人吧。谁人能活百年?他又不是神仙。”
“这正是我不解之处。”
云歌摩挲着下巴,思索了起来。
只说一个人能否活上百年这件事,云歌自然是不信的。在这个年代,人们的寿命普遍较短短,像这男人这般,在这种阴冷潮湿的地方生活,食物短缺,又随时保持警惕,精神持续紧张,按着如此发展,怕是再健壮,也要比寻常人还要短命才对。
第一五四章 皇族血脉
不过,抛开这些理论上的东西,真正发生了也不无可能。
就像她,谁能想到,云祺还会有第二次生命,这本就是违背科学的,但也是实际发生了的。
这个男人,被困在迷宫之中,定是受到了一定的刺激,导致了他不仅能存活百年,连这百年间的事情,都忘得干干净净。
“疯子,你们才是疯子!”男人越来越激动:“你们就是想用这等妖言迷惑我,骗取我的信任!我告诉你们,我是不会上当的!”
他忽然站起来,拉开弓弩。
这个动作让大家始料未及,更让云歌感到惊讶的是,他竟然在愤怒间动用了灵石。
灵石灌注在他的弓弩上,立刻幻化出一支羽箭,羽箭自行上膛,他整个人都被强大的灵光所包围了。
这样大的杀气,非六品不能作为。
不过好在,他被三个灵力高手包围着,也行不得凶,站在他身旁的容止,只打开了手中的断剑,就击飞了他的袖箭。
灵力爆发,是非常强大的力量。容止打断了他的杀戮,灵力形成的保护膜被狠狠击碎,一下子形成一股巨大的气浪,席卷四周。
战肖上前一步,遮挡在云歌的前面,不过那巨大的风浪,还是让云歌险些摔倒。
气浪引起了不小的骚动,附近灌木丛都开始蠕动起来,彼此交缠,似乎整个迷宫都动荡了起来。
幸而他们选择的,是一处比较宽敞的场地来休息。灌木丛纠缠聚团,并没有袭向这边,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容止再一脚,他已经被踩在脚下了。
看着周围的异动,知道这人是在和他们拼命了,容止也不再与他客气。青云社审问的手段一向狠辣,他也不再吝啬自己的愤怒,从袖口中划出三根利刃,夹在三个指缝中,他抬起拳头,就要揍过去。
擎昊,接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没有因为擎昊相救,而感激他。他冷冷地看着擎昊,眼中充满了敌意。
“他想杀我们,让我来解决了他!”
“等下。”
擎昊将手放在了男人的胸前,感受到那抹熟悉的灵力,两个人瞬间都愣住了。
“你……”
熟悉的灵力让男人终于冷静了下来,他不愿意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可怕的事实。
……
擎昊坐在男人的对面,沉默不言。
纵使他的灵力再强,见识再广,也无法解释,现在的情况。
周围的灌木丛渐渐趋于平静,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云歌知道,擎昊感应到了男人的灵石。
见大家都冷静了,才继续问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在此处生活的这段时间,外面已经历百年了。百年的时间,一切都已改变。现在冥国和楚国是非常要好的关系,楚湘战争多年,湘国屡战屡败,湘国才是最弱小的那个。这里没有人是敌人,所以,我们都很想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是谁,能告诉我们吗?”
云歌甜美而温柔的声音,给人一种十分安全的感觉,男人看了眼云歌,又看了眼擎昊,平静下来的他,轻轻地点头。
方才,在灵力互通的时候,两个人都感受到了对方熟悉的灵力。那是属于一个家族的特有的灵力,只有出自于一个家族的人,才能有这样的感应。
这东西,就像是血缘,纵使相隔万年,也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男人从最开始的疯癫,到恍惚,再到起杀意,最后沉默,用了差不多半天的时间,才慢慢恢复了理智。
“我不知道我是谁。”他慢慢开口:“我只记得,我是冥人。”
这是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情,一直支撑着他活到现在。
“可你记得冥国与湘国的旧怨。”
“那东西就像是刻在我脑子中的一样,我……”他的表情痛苦而纠结:“我知道湘人不可信,冥人也不能向湘人屈服。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努力地想回忆,努力地想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可是,他越想脑子就越混乱,越想,就越理不清头绪。
“那么,你还记得怎么在这座迷宫里生存到现在的吗?”云歌继续问。
只是一天的时间,他们就经历了那么多的危险,四个人,还有帐篷,才免于一死。可眼前这个人,他连帐篷都没有。如何避险,如何逃生,都是一个谜团。
“我每过一天,都会刻下一个标记。”
男人从包里拿出一个木板,递给云歌。云歌拿过来看,上面的确刻着许多痕迹,她快速数了一下,一共一百零三条。
“你说,你每过一天做一个标记?”
男人点头。
“我看到天亮,就会在板子上做标记,记录是新的一天。我每天都这么做,从没有间断过。如果你们说的是真的,我,就是在这里活了一百多年?!这怎么可能啊……我,这么可能活一百多岁呢……”
他痛苦地抱头,用拳头不断地敲打着脑袋。
他的心情,云歌很能理解。
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她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要在短时间颠覆三观,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见他如此,大家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天色已晚,他们也不想再盲目地在迷宫里逛下去了,就决定就地扎营。
“你们怎么看。”
云歌帮忙按木桩,顺便问他们。
擎昊摇头:“我无法解释,他活了上百年这件事情,太过离奇,不符合实际。我宁愿相信,他是一个小偷,偷走了我皇家的兵器,为了报名脱身,故意说出这样的托词。不过,方才试探他的灵力,确实也是我擎氏一族的血脉无疑。”
“会不会是你的家族流落在外的遗孤?”容止问完这话,觉得有些不太礼貌,又说:“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皇族血统,因为各种原因流落在外。你既感应到他是你的至亲,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理由了。”
战肖神色凝重。
“我只听说过道家中有言:天上一天,地下十年。却没听说过,迷障里一天,外面可过十年的道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是真的在不知不觉间把时间搞混了,还是因为不可告人的原因故意欺骗我们,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第一五五章 你不一样
“什么?”擎昊问。
“他,与昨天晚上那个人,肯定有关联。”
不是战肖提醒,云歌都快忘了,昨晚那惨痛的叫喊声。
“那个惨死的人,或是他的同伴,或是他的敌人,不论是那种,咱们都得小心提防。”
这样的结论,让几个人又警惕了起来。
这座迷宫,依山而建,总共就这么大的地方,可他们走了这么长时间,只遇到了他一个人。
昨晚的人惨叫异常,必定是身受重伤了,而这个人,他身上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
若他们是同伴,才一天的时间,他不可能忘记。这说明,他在向他们掩饰真相,迷宫里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伴,他的其他同伴是敌是友,他们都不得而知。
若他和昨晚那人是敌人,此人必是对其痛下杀手,吸引巨虫的惨叫声也是因此而来。那么便可以知道,这个男人只是表面上心思混沌,实则是看出打不过他们,才故意装作失忆的。
还有他口中那匪夷所思的故事,都教人怀疑他是否真诚。
战肖的猜疑,很符合逻辑。
但是云歌却还是觉得,男人没有撒谎。
一个人的想法,是可以从他的肢体语言和表情上看出来的,除非,他是个比容止还训练有素的谍者,能轻易将她蒙混过去,否则,不可能欺骗过云歌的眼睛。
到现在为止,云歌并没有看出他说谎的痕迹。
转头看向男人,昏暗之中,他蜷缩在那处的模样。
忽然,犹如一潮冰冷的寒水迎面浇下,让云歌脊背发凉,汗毛竖起。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感席卷而来,直冲上她的脊梁。
“云歌,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容止一直在等她发表自己的看法,却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惨白到毫无血色。
战肖和擎昊也转过头看她,见她额头冒汗,也担心起来。
她收回视线,摇头道:“我,我没事……”
怎么回事!
云歌的呼吸都乱了几分。
奇怪,分明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为什么,她竟有似曾相识的错觉呢。
夜幕降临,仅余下一点的光亮。战肖放出的信号弹,还没有得到回应。头顶的树枝太过繁密,信号弹发射不出去,外面的人也看不到。
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半天的时间了,也不知道,刀疤脸他们会不会也误打误撞地进来这里。
若进来了,定能看到信号弹的方向,便可知道他们的所在了。
“你不一样。”
忽然,一阵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云歌转头,男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吓了云歌一抖,手上的干粮险些掉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呀。”
男人看着云歌,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有天赋,他们没有。”
容止走过来,用剑鞘把他扒开。
“不是跟你说过规矩吗,不许接近帐篷。你睡觉的地方在那边!”容止指着角落里一块用布简单铺的地方。
男人也不生气,抄着手走过去,坐了下来。只是,那双眼睛,还是落在云歌这边,一动不动地看她。
云歌被看得有些发毛。
容止瞪了他一眼:“不用理他,也不用可怜他。他不说实话,也不能怪我们不信任他。”
这也是为了保障安全,谁让这个男人曾经做出了伤害他们的举动呢。
没了一个帐篷,战肖把剩下的一个帐篷裁剪开来,分成了两个部分,如此也可勉强睡下。
前半夜是擎昊守夜,他和男人相互敌视,沉默良久。
即便有着同样的血脉,擎昊也没有掉以轻心。
他一直在思考,此人是如何落入湘人的迷障之中的。孤身一人,沦落至此,见到同族血脉,又不坦诚相待。
与其相信,他是来自百年前的祖先,这等玄幻之事,擎昊更信他做了湘人的走狗。
还是男人率先开口。
“你,是有向导者的灵力吗?”
擎昊不说话,他又说:“我看到你摆弄罗盘,所以……”
“我不是向导者,但是我可以用罗盘。”
“哦……没有觉醒的向导者。这也难怪你能一下子找到食物的位置,原来是有这方面的天资呀。”
“我没有时间与你闲聊,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还不想说一说你自己吗。”
擎昊的语气低沉,很有气势,男人看着他,忽地笑了。
“按着年岁来说,你得叫我一声祖宗了。不过,能看到我的晚辈们如此高大英俊,一表人才,也是不枉此生呐。”
“少与我费心思,我没有耐心和你反复周旋。此番前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耽误我的时间,你得死。”
男人也收敛了笑容,很严肃地说道:“你想问我的我都答了,你既有向导者的天资,就该知道,这座迷宫是无解的。”
男人的话,让擎昊紧皱眉头。
“你定是感觉到了吧。你该相信你自己的。不是因为你尚未觉醒,找不到出口,而是,这里根本没有出口。”说着,男人也掏出了一个罗盘。“这东西在我这里很久了,像一块石头,丢了可惜,拿着无用。你与我有同样的血统,所以这份能力也是一样的。我被困在此处上百年而不自知,我看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
擎昊切齿。
“见到你的罗盘,我决定了,要与你们同行。”
“你决定?”擎昊不屑。
“不错,我有在这里生存的经验,你们人多力量大,咱们组合在一起,才会变得更强。”
“我不和来历不明的人结盟。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擎昊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那你就会像进这迷宫的所有人一样,永远都走不出去。”
擎昊凑近几分:“你杀了他们?”
男人直视擎昊:“我没有。”
四目相对,男人眯了眯眼,忽然想起了些什么,只是那一闪而过的记忆,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脑海之中。
云歌在睡梦中,梦到自己掉入了山崖,她猛地惊醒了。睁开眼睛,黑暗之中,她感觉有些异样。
擎昊和那个男人也感受到了。他们停止对视,警惕地看着周围。
第一五六章 不断运动
没有任何异动,可就是感觉不同。
这时,云歌伸出脑袋,对着眼前的漆黑问:“北王,这是怎么回事?”
见云歌也感觉到了,擎昊则可以肯定,这不是错觉了。
他双腿盘起,凝神静气。
闭上双眼,驱走一切杂念,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周围的所有事物中。风沙沙作响,拂动了无数干枝。完全凝神过后,所有的风吹草动,都能明显地感知到。
世界陷入了绝对黑暗中,感应漆黑之中的动态,渐渐地,草地和干枝渐渐地有了轮廓。所有活动的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轻微的位移,都在他的感官范围内,有了生命一般留下了印记。
随着感知更加深入,不仅仅局限在地面,月亮星辰,也都在以一个几不可察的速度移动着。
擎昊发动灵石,将所有的移动印记在脑海中幻化成地图,位移全部被线条所取代,等所有的内容全部被绘制完成,他竟惊奇地看到,这地图上的内容,与牛皮纸地图上的内容,完全的一致!
这结果太让人震惊,擎昊猛地睁开双眼,他忘记了收势,灵力瞬间形成气浪推了出去。
好在,他用的灵力不多,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
“怎么会这样……”
灵光散去,他发现擎昊和容止也被他惊醒了。
感知到有人动用了灵石,他们还以为遇到了危险。
“怎么了。”战肖问。
擎昊看向云歌:“你也感受到了?”
云歌轻轻点头。
擎昊是靠着灵石和他向导者的天赋,可云歌却是什么能力都没有的,不过那场梦简直太过逼真,以至于她起身的时候,就感知道整个天地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也是在刚刚,在擎昊灵力的疏导下,她借着灵光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才得出了这个结论。
“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呀。”容止问道,顺便警惕地瞅了眼那坐在擎昊身边的男人。
男人玩味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以他的观察,战肖是这些人中能力最强的,那个叫容止的也不赖,唯独云歌这个小姑娘,一点灵力都没有。
可是偏偏,较强的两个灵力者对此毫无察觉,反而是她……
擎昊说:“刚才,我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强的感应,就用灵力探查了一番,结果发现,这里的一切,并不是静止的。”
“这儿当然不是静止的。”容止指的是那些不安分的灌木丛。
“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我发现迷宫是处于不断运动中的。”
“运动的?你是说,这山是动的?这儿可是湘国最大的山脉了,谁能设下机关,让一座山动起来呀。”
擎昊的表情不由得变得复杂:“山的确是不能动的,但我们,可以不在佘山。”
这个可怕的结论,让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战肖渐渐地消化了擎昊所说的,再分析他们进入迷宫以来遭遇的一切。
“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你的方向感忽然发生了变化,记不清楚道路。迷宫处于运动中的,它的方向,我们走过的路线,都会被这肢解。”
擎昊点头:“不错,我的记忆不连贯,也正是因为这个。”
“这里的东西一直在变化,一天一个地形,今天走对了,明天也会被迷宫送往不同的方向?”容止紧紧地握着宝剑,“那我们岂不是一直在原地打转吗。走再多的路,方向找的再准确,也会被打回原形。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事态变得脱离控制了,也变得残酷了。
他们的食物和水,只够吃上三天的,三天之后怎么办,这是一个难题。
云歌感到一阵无力。
迷宫的路错综复杂,迷宫内到处都是危险,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活着找到出口已经是运气,现在又增加了难度。
她甚至怀疑,他们可能真的走不出去了。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很消磨斗志。
沮丧的她,没有发现,漆黑之中,那男人的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脸上,不曾离开。
深夜,大家休息了,男人翻个身,从包里拿出那块木牌。背着正在值夜的战肖,他拿着箭头在木板上刻上新的印记。
手指触摸那新的刻痕,那是木板上第一百零四条印记。
“第一百零四天了……”男人在心中默念,他的手一路向上,抚摸着之前的刻痕,忽然明白,自己为何要留下这些印记了。
“不错不错,是第一百零四天了……”
……
知道他们暂时不能离开迷宫,经过商讨,大家一致决定,还是让男人加入了他们的队伍。不过,因为男人拒绝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只称不记得了,这让他们无法信服,所以,容止命令他跟在他们身后百米左右的位置,不可靠近。
不是刻意的排挤,只是为了小心行事。
“给他一点水吧。”中途休息的时候,云歌瞧他可怜,对容止说道。
“你忘了,他昨天可是一个人吃了一袋子的食物,现在肚子和我们比起来富裕得很。”
嘴上这般说,容止还是把自己的那杯水分给他一些。男人嘴唇干裂,这些水,甘霖一般珍贵。
擎昊还是对他充满了敌意,虽然他有冥国的血统,虽然,他有冥国的武器。
一晚上,他都在想这个人的来历。
能进入宗庙拿走武器,还有冥国血统的人,或许真的是皇室遗孤?可是,他从未听说过宫内有人怀有皇嗣,却没赐封的情况……
当然,这也不能成为否认男人身份的理由。
上一辈的事,许多情况,也不是他一个晚辈能够了解得到的,若是丑闻,必定秘而不宣。
那盒中地图之事,擎昊没说,也是提防此人图谋不轨。
趁着休息之际,他悄悄地展开地图,细细研究,上面的线条果然与昨天看到的完全不同了。
这不是一份普通的地图。
迷宫是在变的,地图也在变。
地图上的内容,是随着迷宫的变化而不断更新的。
他的感应,不是为了找到出口,而是为了寻到迷宫的地图。
可是,让擎昊很不理解的是,既然此处是湘人设计的迷障,放这地图在其中,又是为何。万一真的有人能够看懂,找到了出口,对于设这迷障的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切都是个谜团,在没有确定一切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第一五七章 寻找规律
战肖展开朱夲留下的地图细看,地图绘制得很全面详尽,精细到山脉河流,草木标桩,标注方面也毫无破绽。
自从得到他们可能不在佘山这个结论,大家的士气都变得很低沉。
说起来,战肖也不是第一次来湘国境内了,从前打仗的时候,多次深入腹地,或带兵突围,或深入后方刺探,佘山之处也多有涉及。
对佘山的地形,他自认为也还算得上了解。怎么会走错路呢……
一个不断处于变化中的装置,该耗费多少的精力和心血。
湘人在机关和煅造方面,本就不是专长,何人,能在湘国内忧外患、朝不保夕之际,设计了这样庞大的机关,还精湛到变幻乾坤而不让人察觉的地步。
莫说是湘人,就算是天都帝君的手下,也不可能有如此精湛的技艺吧。
战肖不怕死,也不怕步入陷阱。
决定走进端国,辅佐段景毅那日起,他的字典里就不再有这些无关紧要的情绪了。
让他担心的,是耽搁的时间过长,朱夲的尸身不能如期送回京都,会给段景毅的返京计划造成影响。
计划来回三日的,他沿途快马加鞭,把意外发生的时间也全都算了进去。可是他独独没想到,会忽然走进如此复杂诡异的陷阱之中。
现在的情形看来,怕是不能如期回端国了。
也不知,禹喜送了消息回去,段景毅会不会赶来接应。
想到这里,一向冷静的战肖,都不免有些烦躁了。
云歌拿出一张白单放在几个人中间。
“事已至此,是时候想办法寻找规律了。”
云歌拿出一只炭笔,交到擎昊的手上。
“现在,我们之中唯有北王,有超强的辨识方向的能力。一个人力量有限,不如画下来,让走过的路具象化,这样,大家都能直观地看到一切,也能共同分析。我相信,就算这座迷宫,是属于一个不断变化中的机关装置,仔细研究,也是可以发现其中的规律的。直觉为什么会中断,从何处中断,在何种情况下中断,这些琐碎的细节,整合在一起,总能找到端倪。”
这是个不错的方法,仅凭擎昊一人劳心费神,不如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共同探讨,才是解决困境的最好方法。
“好。”
擎昊拿起炭笔,在白单上快速画了出来。
他的记忆非常清晰,下笔没有丝毫犹豫。走过的路线,汇聚在炭,形成一条又一条流畅的线条。
牛皮纸地图是真的,但只记录了当时当刻的地形,没有变化的体现。
他画下来,正好能弥补地图的缺陷。
擎昊感到不安的是,感应到的‘移动’,不仅仅是地上的草木,还有天空上的星辰北斗。顶端的枝丫遮挡住了日月星辰,所以起先,他并没有注意这些细节。
可用直觉感知时,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着重体会,他是能够感受得到,星宿不合常理的‘运转’的。
一切变得更加复杂了。
擎昊甚至在想,也许看到的天,就不是天,地也不是地,而是……
“是幻象?”
他大胆的猜测,震惊到了所有的人。
“这怎么可能……”
熟悉机关暗器的容止,第一个反对。
嘴上虽然反对,但他也实在想不出,湘人是怎么能做出如此庞大的工程的。
这等随时保持‘运动’的庞大迷宫,想要运转,需要很多轮轴系统来共同完成,且轮轴系统不可有任何粗糙的摩擦,这样才能使得在迷宫内的人,感知不到这‘运动’的存在。
要做到这点,除了需要精湛的技艺,还需要长期和大量的维护,让参与其中的灵力者毫无察觉,更是需要许多繁复的程序,非百名灵力者以上,不能成行。
人力物力技术能力,都突破了湘国所能承受的范围。
若不是幻象,他也不能解释了。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在入口处的篝火是幻象,我们四人也是共同看到的。能在细节上做到,完成更大的也不无可能。”
“那就需要更大的灵力,更多的灵石,还要有更多意志坚定,能够左右人心的摄魂术师。”声音从身后传来。
四个人回头,发现那本应该在百米之外的男人,不知何时,正站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都有些惊讶。
明明很警惕了,可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男人走向了这边。就和初见他时一样。
“谁许你过来的,规矩还要跟你讲几遍!”容止站起身,怒不可遏。
男人立刻举高双手:“我喊你们了,你们都听不到。”
“有什么事?!”擎昊也没好气。
男人不干了:“喂,我是你的长辈,有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见擎昊不说话,男人自充长辈觉得无趣,就指了指他休息的地方说:“是那边,我刚才觉得有点异样,就想让你们过去看看。”
几个人顺势望去。
战肖先站起来,走了过去。
男人得到了支持,也赶忙跟了过去。
原来,在这他们曾走过的空荡荡的路口,现下竟零散地散落着帐篷和许多生活用品。
他们前脚走过,画了张地图的功夫,此处就变了模样,还是在他们毫无感知的情况下,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擎昊掀开帐篷,在里面翻找一通。走出来时,手中拽着一张毛毯。
那正是擎昊盖在云歌身上的那个。
后来被大虫粉碎,便被丢弃在原来的营地。
现在,它正完好无损地被擎昊拿在手中。
摸到毛毯真实的触感时,云歌瞪大了眼睛。
不是海市蜃楼,而是真切发生的。
那张原本该损毁的头脑中,又恢复了原状?!
战肖检查搭帐篷的木桩,挂帐篷的绳结,确认都是出自他的手法,木桩插入土地的深度和角度,也都是一模一样的。
眼前的,就是他们在第一夜时宿营的帐篷无疑。
擎昊不信邪,又拿出了包裹翻看,结果震惊地发现,原本应该穿在他身上的马装,又出现在了包里。
与此同时,容止也在帐篷里,找到了同样一把断剑……
第一五八章 三日周期
眼前的场景,视觉冲击太过强烈了。
路口不再是他们走过的路口。
他们之前一直以为,迷宫移动的速度极其缓慢,所以他们没有任何察觉。
可是现在,这么的事实摆在眼前,让他们不得不承认,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迷宫就在他们的眼睛底下上演了‘乾坤挪移’。
他们,竟都不知晓。
“你说你感觉不对,哪里不对?”
战肖快速问男人。
男人耸了耸肩:“头晕,不舒服,而且身后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反正,就是不对,具体怎样,我说不好。”
容止拿过断剑,给战肖和擎昊细看,两把断剑,不论在做工还是灵力方面,都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复制。
“这,真的是幻象吗?”
手上的两把断剑,是真是存在的。
他能感受到它们的重量,体会到它们的灵力,看清楚折断后那完全一样的断痕。
就算有人想刻意模仿,这煅造师倾尽心血打造的宝剑,总不能做成一模一样的吧。
一切的一切,都让所有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男人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些都是你们的东西吗?”
“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战肖神色凝重地说。
迷宫能在悄无声息间,把他们带回第一夜的营地,就能悄无声息地把他们遭遇的那些大虫也带过来。
现下,他们没有可以躲避之地,遭遇了那凶悍的大虫,定要面对一场血杀。
他们不可以硬碰硬。
大家同意,擎昊把地上的帐篷草草收拾起来,其他人也拿上了能拿的物品,大家也顾不得和男人保持距离了,迅速地逃离了。
几个人用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不知跑了多久。忽然,云歌的脚踩进了一片泥洼之中。
云歌气喘吁吁,看着脚下的泥泞,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抬头,看向右手边的那条路。
眼前的场景,让她的心脏都猛地跳了起来。
“怎么了?”
见云歌掉队了,容止跑过来。
云歌指着前面:“容止大人,你看那边……那边……”
容止顺势望去,脸色也顿时变得毫无血色。
“那是……”
那不是别的地方,正是云歌和擎昊险些丧命的沼泽地。
战肖和擎昊也走过来,此情此景,让擎昊不由得抓头:“怎么回事!”
太熟悉了,真的是太熟悉了!
又是那强烈的感觉。
擎昊跑过去,在腰间拴着绳子,另一边交给战肖和容止,然后不由分说地扑腾进了沼泽地。
他垫着板子,滑入沼泽的中央,在他身陷的地方不断地摸索着,直到指尖触碰到一个坚硬的东西。
他用力拔出。
和他料想的一样,正是那个制作精良的小盒子。
战肖和容止把擎昊合力拖拽了回来,幸而事先有准备,出来时并没有上次那般费力。
不过这沼泽的威力,也不容小觑。擎昊的身体太重,板子的面积又不够。每拖动一步,板子就陷进去一分。到了快到沼泽边缘的地方,那木板已经完全进了臭泥之中,连带着擎昊的腿也跟着没了影儿。
泥潭胶水一样,粘住了擎昊,不断地向里面拉扯。
擎昊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结果下半身都掉了进去。
战肖和容止拉擎昊的时候,男人就站在远处,没有帮忙。眼见着擎昊有了生命危险,他心中一惊,立刻冲上前去,抓住了擎昊的肩膀。
然而,他不知道这地方的厉害,为了救擎昊,他爬过去,让擎昊把力气都卸在自己的身上,撑着他的肩膀拔上沼泽。这个动作,使得男人自己反而掉了进去。
“小心!”
大家没想到,他会去救擎昊。拉出擎昊再回头的功夫,男人肩膀都被浸没在沼泽中了。
“疼!疼疼疼!”
三人反应还是极快的,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男人,扯住他的脖子和肩膀。
沼泽吸力大得惊人,男人只觉得浑身的骨节都在被拉抻,都要折断了。
幸好,他的位置不是在沼泽中央,而是在边缘的地方,战肖等人救人时,脚下有土地可以应力。
一场力量的较量之后,男人最后被成功地解救出来了。
四个人倒在泥地里,都是气喘吁吁。
擎昊又是一身淤泥,手中的盒子像个烫手的山芋。
现在,他可以完全地肯定了,和云歌同时坠入,又利用灌木丛逃生的地方,正是此处。
腿上的伤还没好呢,疼痛时刻提醒着擎昊,一切都已然发生过了。
牛皮纸地图还好好地放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又恢复了原状呢……
“谢谢你救我。”
擎昊侧头,看向男人。
男人揉了揉脖子,笑了起来:“说什么呢,不是你们救的我吗。”
危急时刻,明知道沼泽地是十分危险的,男人还冒着生命危险挺身而出,擎昊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在这件事上,他是感激他的。
“对了,是什么这么重要,让你拿命来换。”
他没有与擎昊等人经历沼泽地中的危险,所以不明白,为何擎昊忽然冲到沼泽地里面。
战肖再次用御剑的方式,把锦盒打开了,里面同样放着一张牛皮纸地图。
看着地图,战肖问男人:“你多久去拿一次食物?”
“嗯?”
“蒸饼还热,你就出现了,可见你很清楚什么时候会出现食物。你是知道食物会在那里,才特地去拿的吧,食物多久出现一次。”
“三天。”男人也不再刻意隐瞒,诚实地说:“每三天,同样的地方就会有补给,每次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一张蒸饼,一些水果,还有一瓶水……”
说到这里,他也觉得不对了。
日复一日,他习惯了去取补给。因为一直这么做,他便认为那就是他的。但他从来没有静下来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补给,又是谁送给他的补给。
“三天……”云歌立刻明白了战肖的意思:“你是想说,这座迷宫,是每三天更新一次吗?”
战肖点头:“至少,这算是这里的一种规律。”
云歌很是担心:“可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北王的直觉和感应,始终指向这个盒子,如果迷宫每三天就会恢复原状的话,那么我们也就只能重复地走下去了。这样原地打转,什么时候能找到出口呀。”
第一五九章 关系缓和
不管他们走了多少路,都会被迷宫送回原点。
云歌不由得在心中敬佩设置迷障的人了,这人是怎么做到的呢。
“不会。”擎昊稳定了情绪,沉声说:“没有这么简单。”
容止挑眉:“什么意思?”
擎昊指了指旁边捡回的帐篷:“三天的时限是迷宫的规律,按着这三日的原理,迷宫也只能严格复刻它本身的样子。可是,帐篷,物品,断剑,这些都是我们带来的,是这里本不该有的,它们也被完美复制了,这不奇怪吗?无差别复制,再强大的灵力也做不出这等庞大的设施吧。”
擎昊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按时更换的食物,定时恢复的迷宫,还有已被咬成残片、又恢复如初的东西,都让这里迷上了一层诡秘的色彩。
他们就像是被关在一座马戏团里供人玩乐的动物,只能按着主人的意思行事。
云歌看了看周围,这里的一切,都和记忆中的一样。
擎昊为了开辟新的路线,特地寻找了许多不同的方向走的,正是想打破这种令人分辨不清的摄魂迷障。
可是到头来,他们还是回到了原点。
该怎么做,才能不被迷障左右呢。
擎昊打开身上的牛皮纸地图,与新的地图做对比。忽地,神情变得紧张了起来。
“不对……”
他迅速将两张地图摊开,在光线最强的地方又看了一遍。
“怎么了?”
“你们看,这两种地图,不是完全复刻的。是有不同的。”
循着擎昊的指尖,几个人仔细去看,才稍稍看出一点差异。
这细微的差异,对于整个地图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粗略去看像是污点。不过仔细端详,也是可以看出,那是着意刻画上去的。
云歌仔细瞅了半天,才看出其中的不对。
“这是……我们的昨晚露营的地方?”
“不错。”擎昊点头。
“可这上面怎么会有我们呢?”
锦盒是被摄魂术和银针暗器封存,掩埋在沼泽中的,没有人触碰,内里藏的地图上,却更新了他们的营地。
就好像,有一双眼睛,在上帝的视角,审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般。
想到这里,云歌有些脊背发凉了。
“我想,这是一张实时地图,会随着迷宫里的状况改变,而随时变化。”擎昊继续说道。
这也颠覆了之前的结论。
迷宫不是完全复制的,至少,这份地图不是。
“谁干的。”云歌不解地看着擎昊:“总要有人画上去才对啊。”
擎昊摇头,他叹了口气,把他之前发现这张地图是处于变化中的这件事告诉给了大家。
“之前没说,是不想妄下定论。现在看来,我能感应到它,也许说明它是我们走出去的关键。”
唯一不被复制的只有地图。想要走出去,他们就必须看此时此刻,迷宫的状况,而地图,则能完美地将一切都体现出来。
“能看出出口在哪里吗?”容止继续问。
擎昊摇头:“地图不完整,没有表达出口的位置。不过,既然我们的轨迹能留在这上面,只要沿途做好标识,找出出口就容易多了。”
这是他们两天来,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了。
不管怎样,总算是有了成绩。
擎昊和男人的关系得到了缓和,男人舍身救人的举动,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男人能救擎昊,也间接说明,他和湘人没关系。
经历了沼泽地中的浩劫,男人浑身上下都是淤泥,比擎昊和云歌昨天的样子还要凄惨。淤泥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他稍稍动一下,那味道就更浓郁了。
擎昊从刚找到的包裹中,拿出一件马装给男人。
那是和他身上一样的马装,或者说,是擎昊身上这件的复刻版。
“去就着积水洗一洗,再换件衣服吧。”
男人接过衣服,浑身都紧绷了起来。
见男人迟迟不接,眼圈微红,擎昊又补充道:“不然太难闻了。”
说完,故作嫌弃地走了好远。
这几日的接触,云歌觉着擎昊是个外表冷傲,实则非常讲义气的人。他做事有自己的原则,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用各种不违背道义的方法。
他抵触这个男人,也是因为他来历不明,敌我不分。现下,对方救了他一命,即便没有完全洗脱嫌疑,他还是愿意先于大家对他提供照顾。
做事干脆,恩怨分明。
马装整洁崭新,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粗布的料子,粗糙的剪裁,还有那熟悉的纹理……指尖抚摸着衣料,男人的嘴角轻勾,眼角忽地闪现过笑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沼泽地周围的草非常高,很方便更换衣服。云歌趁机解开衣衫,查看自己的伤势。昨天挣脱出沼泽的时候,在身上留下了许多伤口,现下混着汗水,有些疼痛。
尤其是后背。
那是一条被淤泥里潜藏的石子划过的痕迹,伤口不深,但创面很长。手指触碰到伤口,钻心的疼痛,不用去看,她也能猜到,此时皮肉如何的狰狞外翻。
为了防止大家担心,云歌没有声张,她是个女子,也要避讳其他的男子,只能自己动手,在能够到的地方,做力所能及的包扎。
迅速穿好衣服,云歌站起身,就看到穿戴整齐的男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男人的装扮,让云歌微愣。
“你……”
她张了张嘴,指着男人,半天不知该说什么。
那是一种由内而发的强烈的直觉,海啸一般在她的每一根血管里穿行而过。
和昨晚一样,不,应该说是更加强烈。
云歌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触及到某个真相了,可是就在男人转头冲她笑的一刹那,所有的直觉就全部消失了。
男人见云歌瞠目结舌,以为是自己梳起了头,引起了她的注意。
他不好意思地说:“好久没换新衣服了,就简单地打理了一下,让姑娘见笑了。”
云歌这才注意到,他扎起了头发,修剪了胡须,焕然一新的装束下,是一张二十多岁之人的面容,西冥人独有的傲气和深邃,在他的脸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仔细看看,他与擎昊,还真的有几分相似。
这样一个翩翩男子,说是擎昊的兄弟还差不多,是他的祖宗……未免太牵强了。
第一六零章 给她木板
“对了,我这里有样东西,还希望姑娘帮我保管。”
男人从怀中拿出木板,交给了云歌。
这是他用来计时的木板,当时为了说明情况,在大家面前拿出来过一次,后来又收回了自己的包裹里,不再示人。
因为年久,木板已看不出本来的木质,表面光滑,还泛着油脂的光亮,磨成了古铜的颜色。除了那人工刻上的一条条痕迹外,与普通的朽木没有差别。
男人一直随身携带的,从不离身,可见这东西对他来说何等重要。
现下,他却把这样宝贝的东西交给云歌来保管……
“为何给我呢?”云歌抬头问。
“放在姑娘这里,比放在我身上安全。”男人笑了笑:“这板子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我想以姑娘的聪慧,一定能运用自如的。”
男人话中有话,不等云歌细问,他已经向擎昊他们跑过去了。
云歌看着手中的板子。
运用自如?
她有些不大理解男人的意思了。
把木板装进包里,背在身上,云歌当时并没有多想,继续随着大家赶路。
此时的她,并不知晓,这个板子给她带来的,会有更多。
沼泽地湿泞,不适合扎营,他们必须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干爽且宽敞的地方宿营。
在迷宫里兜转了两天了,一直在原地打转,为了避免再被迷宫左右,擎昊决定朝着直觉比较弱的方向走。
沿途,擎昊把物品留在路上,作为标记。这样,走过的路,就可以在地图上显现了。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擎昊停住了。
面前的三条路,感觉上都是一样的,他有些分不清楚方向了。正打算凝神静气,分辨其中的不同,男人走过来,指了指左手边的那个方向:“不如就走这边吧。”
“为什么?”擎昊问。
男人浅笑:“不知道,就是觉得,反正也做不出决定,不如随便选择一条,打破迷宫的规矩,也许会有出路。”
一直以来,擎昊都靠着他的直觉寻找方向的,但向导者的潜力,对于迷宫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反倒更容易被迷宫的左右。
男人的话提醒了擎昊。
或许,随机地去选择路线,真的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也说不定呢。
“好。”
擎昊毫不犹豫地向左边的小路走去了,男人紧随其后。
云歌看着男人的背影,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变得强烈了起来。
“很奇怪,对吗。”
战肖走到云歌的身侧,低声说。
云歌诧异:“将军是发现什么了吗?”
他是和她有着同样的感觉吗。
战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男人:“不知道,还不能确定哪里有问题,总之,在没完全确定他身份之前,得小心一些。”
云歌不明白战肖为什么忽然开始对那男人抵触了起来。
明明在大家都提防他时,战肖的态度没有这么强硬。反而是在大家都放松了对男人的警惕的时候,他又开始小心了起来。
不过云歌相信战肖的直觉。
他心思沉稳,又在战场上久经历练,或许对人的揣度会比她更准确一些。
他表达出如此态度,定是发现了什么。
再次看向男人,他和擎昊走在最前面,时不时讨论着什么。相似的容貌,同一个血统,让他们不由得想要亲近对方。
男人说起他那个年代的西冥时,语气中充满了不甘和哀伤。
“真想不到,我竟能有幸看到冥国崛起的一天。”
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谈起父亲一统部族之事,擎昊也难掩激动。
那是西冥史上的奇迹,也是所有西冥皇族的骄傲。西部数百部族,全部俯首称臣,无一有怨言。擎昊的父亲,不仅是用武力压制住了他们,在人心方面,更是让所有首领全部甘愿效命。
如此强大的统帅能力,便是天都帝君都无法做到,父亲,是擎昊毕生学习的榜样。
听完擎昊说起现在的西冥时,男人眼圈泛红,一阵神伤。
“真希望能在冥国的土地上撒上自己的热血啊,为冥国拼上最后一口气,那才是真正的勇士。总比苟活在此,要好些。”
被困在迷宫一百多年,多少的历史都被错过了。
身为西冥的皇族,他遗憾且惭愧。
擎昊劝慰他:“毫无意义的死,不如拼到最后一刻。每个人都有他重要的使命,并不一定非要死在战场上,才是英雄。”
男人望着头顶那昏暗的天空,长呼一口气。
“你说的对,并不一定,非要死在战场上……”
天色渐暗,他漆黑的双眸,却格外清明。
在迷宫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块可以落脚的地方。
男人停下脚步,指着前面说:“今晚就这里吧。”
战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走上前去,仔细地搜查平地上每一个角落。
他搜查得比之前要仔细许多,容止也‘细致’地帮忙,两个人一草一木,都不轻易放过,确定一切都安全之后,才着手搭建帐篷。
男人的笑容真诚,语气轻松,搭建帐篷也是一把好手,表面上看起来,毫无破绽。
一个不惜牺牲性命去救人的人,真的会有问题吗?
若是在从前,在云歌还是云祺的时候,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
云度曾经教导过她,不到最后一刻,即便是敌人都不可以轻言放弃。每个人都应该得到机会,每个人都不是天生的坏人。所以,便是在俘虏营中,她也愿意相信,那些人只是为理想而战,不会阴险害人。
但是这一世,她不会这样相信任何人了。
上一世的教训,让她谈虎色变。
只要有一点疑点,她都会选择保全自己。
仔细想来,这男人从出现到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他态度的陡然转变,更让人觉得捉摸不透。
她不能允许自己再次犯错,她必须保证自己可以冷静透彻地分析问题。
信任对于这一世的云歌而言,实在太过奢侈。
她相信,若男人真的来自一百年前,那么,信任对他而言,也是天方夜谭。
在生存的边缘反复,任谁都会加以改变。
板子对他来说,是无比重要的东西,他怎么可能会给一个才认识一天的人呢。
不给擎昊,反而放在她这边……会是一个圈套吗?
第一六一章 大虫来袭
独坐在寒风中,任由漆黑将他尽数吞没。男人站在路口的地方,宛若雕塑一般,胸口挺拔,纹丝不动。
“每个人都有他重要的使命,不一定非要死在战场上,才是英雄。”
擎昊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了他的胸前,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是你的使命!”
浑厚的声音,炙热的温度,手指轻轻地点在他的额头上,一滴温热滚落,顺着他的鼻翼,滑到唇边。
血腥的味道,逐渐蔓延开来。
“使命?”
摸了摸自己的唇角,血腥的味道还在,但看向指尖,却什么都没有。
“使命……”
男人迷茫地重复着。
手落下,摩挲衣角。
这是擎昊送给他的马装,略显粗糙的材质,是那么的熟悉。
男人慢慢仰起头,看向头顶爪牙般盘根错节的树枝。
看不清楚星辰的位置,但是,他知道,一切,都近了。
……
刺耳的声响划过夜空,打破了原有的寂静,如同地狱来的恶魔一般,从地下不断钻出。
漆黑的夜,霎时间恍若白昼,点点荧光平地而起,不断汇聚,变成让人难以直视的光源,顷刻间,整座营地,都被大虫给包围了起来。
因为战肖的警告,云歌没有睡熟,发现状况不对,她立刻就醒了过来。
‘腾’地起身,想把帐篷封死,可是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即便她即刻做出了反应,也还是来不及抵御。虫子顺着帐篷的缝隙不断地向里爬行,很快就把脊梁冲破了。
云歌暗叫一声不好。
按着这种攻势,她势必要成这些大虫的盘中餐了。
被困在其中,云歌感受到了无尽的绝望。
“跑!”
在她不知所措时,一只大手从帐篷外抓住了她。大手死死地抓着她的肩膀,接着猛地用力,云歌就这样被拖拽了出去。
拖拽的过程中,大虫愤怒地刺向她,獠牙和触角在她的身体旁边乱刺,幸运的是,没有一根命中于她。
云歌刚出帐篷,脊梁尽断,整个帐篷就这样坍塌了下去。噼噼啪啪地砸残了不少大虫。
抬头,救她的正是那她心存质疑的男人。
现下是他与擎昊守夜。擎昊看管在另一侧,他则是负责云歌这边的。
刚刚,幸好男人反应及时,否则,她定会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男人就势把云歌抱起来,举起她的瞬间,另一只手在面前画出一个大圈,接着,灵光乍现,灵力的光晕幻化出一张巨大的盾牌,迅速抵挡住了大虫的猛烈攻击。
不同色彩和能量的灵光,激怒了大虫。
越来越多的虫子向他们这边涌过来,成千上万,数不胜数。
战肖和容止的状况也是一样的。
他们也没能像上次那样做好帐篷的密封,情况太突然了,没有半分准备。被大虫攻击,他们纷纷使用灵力,拿出武器,奋起砍杀。
容止的断剑长度不够,攻击性减弱。几只大虫合力围攻,竟将残存的剑身也给咬断了。
“快闪开!”容止大喊。
他动用全部灵力,将粉碎的断剑全部控制在手中,然后凝聚灵力,将其四散射去。
断剑碎片犹如雨点一样,砸在大虫阵脚中央。大虫瘫倒在地,没有堆积成山的尸身,在殒命时化作,它们化成荧光,消散在原地。
容止被强大的冲击波震得后退几步,看着手中只剩下剑柄的宝剑,他满面惊讶。
要知道,这是冥国皇族的兵器,在质量上,称得上是五洲之最了。
擎昊这个七品上的灵力,猛力进攻,才将其折断,可这些大虫,只是撕咬,就摧毁了这件兵器。
那獠牙的咬合之力,着实可怕。
这边,云歌眼看着男人将灵力化作一张硕大的盾牌,将大虫全部抵御在外。
能将灵力变成兵器的,唯七品以上的灵力者可以做到,能将灵力兵器用于对抗的,那必定在七品上以上。他幻化出的盾牌,竟能阻挡大虫如此猛烈的进攻,可见灵力已然高超到无法估计的地步。
盾牌,并非只是形态化,装饰的图案刻纹,都在灵力的光晕下显现了出来,细节到了让人咋舌的地步。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够自由地运用灵力,做出这样精湛的武器呢。
男人的盾牌,吸引了大虫们的注意,如此一来,战肖那边的压力减少了许多。
大虫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那震耳欲聋的嘶喊声,以及强大的能量团,不断地冲击着男人的盾牌,一股猛烈的气流在盾牌外席卷,就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撼动了迷宫里的一切。
“你没事吧!”
男人单手承受着强大的冲击力,咬着牙关问道。
“我没事。”
放下云歌,男人双手支撑,险些被压制的盾牌,立刻迸发出了更强大的力量。
与此同时,更多的大虫从地下不断涌出。漫天的虫子,都被惹怒了,发了疯似得像男人的盾牌袭来。不少在撞击之后,被后面袭来的同伴挤压而死,消失在了原处。但即便如此,还是前仆后继,从未中断。
很快,盾牌也快坚持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
他们几乎没发出声音,也没动用灵力,大虫不会无缘无故组织攻击人的。
“你快走!”
眼看着盾牌就要被刺穿了,男人的额角渗出一层汗珠。
突破人体极限的力量,让他的灵石在不断地被消耗着,现下,已到了烧毁的边缘。
“不行,我们一起走!”
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她不想随意抛弃队友。
男人快速说:“我留下,你们还能活。小姑娘,记住我说的话了吗,保护好木板,保护好擎昊!”
盾牌被不断消减,一只又一只触角突破了盾牌,有一根甚至直接插在了男人的胸口。
力量不断从盾牌上脱落,那幻化成的屏障,正在不断溃败。
男人大吼了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灵石所有的能量全部调动了出来。灵力像泉水一样,注入到他的双臂之中,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耀眼的灵光之内,与那些大虫比起来,更为刺目耀眼。
第一六二章 男人牺牲
擎昊砍完面前的大虫,回头看他。
“他在自毁灵石!”
灵石在短时间之内,释放大量的灵力,这种招式对于灵力者来说,就等同于自杀。
男人正用消耗性命的方式,和这些恐怖的大虫对抗着。
云歌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第一次,她看到一个灵力者,如此消耗灵石。
“快走!”
男人再次吼道。
理智告诉云歌,他走不了了。
云歌爬起身,说了句‘谢谢’,就立刻跑开了。
男人已经决定自杀,她便不能再犹豫,辜负他的美意。
男人的盾牌越来越大,将所有大虫全部罩在外面。漫天的巨型虫子,将男人完全地笼罩在内。
奔跑间,她听到男人大喊道:“走那条没有走过的路。”
她加快速度。
“别回来救我!”
……
云歌拼尽全力逃生,大家都用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他们沿着一条小路不断地奔跑着,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身后响了起来。
啊——
那声音极度恐怖,让云歌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她摔在了地上,盾后的战肖拉起她,她剧烈地喘息着,腿脚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
她紧紧握着战肖的手腕,惊恐地说:“这声音,为何与第一夜的一模一样!”
战肖皱眉,仔细听来,果然如此。
只是,声音来自不同的方向,但确实是那声音无疑。
“同样的事,发生了两次……”云歌边喘边说:“为什么会这样呢?”
擎昊和容止见他们停下,也跑了过来。
云歌看向擎昊:“他救了我们。”
擎昊紧紧握着拳头,当时太混乱了,发现男人不在队伍中,擎昊杀气顿起。
“北王,你做什么!”
见他要往回走,容止拉住了他。
“我要去救他!”擎昊说道。
“开什么玩笑,那些虫子的威力你是见识过的,以我们的实力,根本没法救人!”
而且,这惨叫已经说明了,男人被大虫攻击了,现下可能正在被撕咬着,救怕是也救不活了。
这话太过残忍,容止话到了嘴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们已经放弃了他第一次,还要放弃第二次吗?!”
擎昊怒吼。
关键时刻,战肖很理智:“北王,你冷静一下,他拼了命为我们争取逃跑的机会,就是不想我们送死,不想你这个皇室后裔陨落。现在,你就这样贸然回去,万一遇到意外,岂不是辜负了他。”
“那也不能就这样抛下他不管了啊!”
在和男人短暂的接触之后,擎昊已经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情感。他至今还没问他的名字,还不知道他属于皇室的哪一族,是否是自己的至亲……什么都来不及问,他就以这种方式牺牲了,这是擎昊所不能允许的。
那个男人是真正的勇士,他,身为皇族的后裔,也不能做懦夫。
擎昊略带乞求的目光落在云歌这边,希望她能说出不同的意见。
然而,云歌的意见也和战肖与容止一致。
“北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擎昊的眼圈都红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云歌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他无畏牺牲的坚定表情,在她的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包裹里,还装着男人送给她的木板。男人是那么相信她,可是,她却不能回去救他。
惨叫的声音,一直持续着。
甚至比大虫的嗡鸣声还要恐怖。
声声刺痛耳膜,让人胸口闷窒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终于结束了,这也就意味着,男人彻底殒命了。
来不及他们为他做任何哀悼,如第一夜一样,大虫的荧光霎时平地而起,照亮了整座迷宫。密密麻麻的虫子,像一张食人的大网,高悬在头顶。优越的视角,庞大的队伍,使得大虫对迷宫里的所有东西,形成了压倒式优势
“跑。”
战肖低声命令。
“快跑!”
他架起云歌,四个人又开始奔跑了起来。
好在,男人的牺牲,为他们争取了相对安全的距离,他们没有被大虫追上。
整整一夜,他们都在逃命,直到天色渐亮,讨厌光线和雾气的大虫在迷宫里退去了,他们才停下来。
云歌倒在地上,几乎快喘不上气了。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知道,这种情况,一旦休息了下来,她很有可能站不起来了。
别说云歌这个没有灵力的弱女子,就连战肖他们,也都疲惫不堪了。
战肖见云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色红得发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赶忙扶住她:“还好吧。”
云歌摆手,本想说没事的,可肺被滚烫的热气塞得满满的,气息一顿,险些炸开。突然,喉咙里涌出一股腥甜的味道,她‘噗’的一声,竟然咳出了一口鲜血来。
容止立刻从抢救出的包里拿出一些疗伤的药,不知该用哪个,他全部摆在云歌的面前。
“哪个是可以吃的?”
云歌摇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上的残血。
缓了半天才说道:‘不必这么麻烦了,我……无妨……’
在这座迷宫里,药物是稀缺的东西,不能再轻易浪费了。
且她只是因为跑得太快太久,超过了体能极限,气血奔涌不能自制,冲破了血脉,才导致的咳血的。算是机体防止血压太高,做出的应激行为,并无大碍。
看着地上的血迹,云歌再一次感到无力。
她不禁在想,如果她也是个灵力者,会不会那个人就不会为了救她而浪费逃跑的时间,也许,他就能活下来了。
然而,懊悔是最无用的。
这想法只是转瞬间闪过,并没有让云歌产生过多的负面情绪。
她现在更加在意的是,那个人最后对她说的话。
从包里拿出木板,云歌仔细查看了一番。
在数清楚上面的刻痕之后,她突然明白了,男人话中的含义了。
“回去,我们得马上回去!”
大家都在休息,云歌的话,让大家很是不解。
“什么意思。”
擎昊心里存着气,语气很是冰冷。
“我们可是在这鬼地方跑了一整个晚上的,这么远的路,你现在说回去?”
第一六三章 时间倒流
擎昊不明白云歌这般做是何意图。
在那男人需要人救助的时候,她不支持自己回去救人的建议,一夜过去了,现下返回营地,怕男人已成为一具尸骨了,还有什么意义呢。
“北王,你先别激动。”战肖看云歌好像发现了什么,轻声问她,:“云歌,怎么回事,说清楚些。”
擎昊也知道,男人的殒命不能怪云歌,事出突然,谁也不能避免,便不说话了,等着云歌的说辞。
云歌把木板拿出来,递给大家看。
“这是他给我的,让我保管时,告诉我这上面有玄机,让我好生利用。”
擎昊看了木板一眼,说:“这能有什么玄机,不过是用来记录时间的东西。”
“不错,就是他记录时间的。起初,我也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木板,他交给我保管的时候,我便没和大家说,也没有在意。不过北王请细看,这上面的刻痕,可有什么不同?”
擎昊接过木板,看来看去,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
云歌解释:“他曾说过,每过一天,就会在上面刻上一道痕迹,作为标记。原本是有一百零三条刻痕的,再加上他与我们共处那夜,该有一百零四条刻痕才对。北王现在数一数,上面还有几条?”
当时云歌是亲自数过的,所以很肯定这数目的准确性。
擎昊仔细数了起来,数到最后,他不确定地抬起头。
“一百零二?”
“真的?我看看。”容止又数了一遍,结果是一样的。
“怎么会有一百零二条呢,就算没再记录,也不会变少吧。”
战肖眯了眯眼。
“迷宫,不是每三天更新一次。”云歌郑重地说:“而是,每三天就会恢复原状一次。”
这样的设想,颠覆了之前大家的结论。
“从进入迷宫之后,北王就失去了辨向的能力,无法准确地记下我们走过的路。对于这个情况,我们最开始以为是因为摄魂术的干扰,后来,又发现是迷宫在移动,可能造成的错觉,但这些都不能解释,为什么我们的东西能被迷宫完美复制。再强大的摄魂术,再精密的机关构造,都不可能完全地复制外来的东西。这座迷宫做到了。不是空间在变,而是时间。也就是说,这里的时间,是在倒流的。”
“空间和时间……是何物?”
容止挑眉,对云歌虽说的内容,有很多不能理解的。
“时间,就是时辰,每过三天,时辰就会恢复到我们刚进迷宫的那一天,不是因为机关的改变,而是时辰的倒移。”
容止似懂非懂,“我就说嘛,何人能做出这等玄妙的机关。”
“唯有时间,才能让人毫无察觉。北王的向导能力,是局限在空间的范围内的,在固定不变的时间里,能感应到出口的位置。然而在这迷宫之中,我们的位置和出口的位置,是不在同一个时间范围内的,这样,再高的向导能力,也不可能找到准确的位置。即便找到了,也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我们也就失去方向了。”
见几个人还有些疑虑,云歌索性脱下上衣,露出自己的背。
他们愣了一下,随即都赶忙扭过身去。
“云歌,你干什么!”战肖皱眉。
她竟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在他们三个大男人的面前脱衣服。
见几个人的反应,云歌这才意识到,在这个年代,哪怕只是简单地露出伤口的位置,对于一个女子而言,也是极其不雅的行为。
她轻咳一声,说:“在沼泽里,我受了伤,被石子划破了。现在,我的背上的伤消失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擎昊转过头来,也顾不得男女大防,看到云歌露在外面完好的皮肤,想了想,也脱下了自己的裤子。
这回,换云歌不敢去看了。
那被灌木枝勒伤的痕迹,也同样消失不见了。
“真的没有了……”擎昊指着自己的大腿,对战肖和容止说:“我的伤,你们都是看到过的。”
云歌穿上衣服,擎昊也提上裤子。
“肯定会不见,因为,我们都是在一天后受的伤。现在的我们,还没遇到沼泽,也不会受伤。”
云歌的想法极其大胆,几乎超出了大家所能想象的范围。
不过她自己也弄不懂,为何佘山的地界儿上,会存在着这样一个逆转时间的地方。
这样的技术,便是现代人,也不可能达到。为何在这个时代会有呢……
“时间逆流……”战肖神情严肃:“如你所言,在这里只存在三天,三天之后,一切又都会恢复原状。”
云歌点头:“不错。”
“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为何那个人在迷宫里生存百年而不自知了。”
外面百年的时间,对于迷宫内来说,只是无数个循环的三天。三天过后,又是三天前的自己,他的身体,他的年岁,又都会恢复到三天前的状态。
这正是男人保持‘长寿’的秘诀。
“陷入此地,就是陷入了无限的轮回。我等初入迷宫,不论是身体,还是意识,都还是清醒的。可他在迷宫里已经一百多年了,数千次的轮回,或许早已让他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了。”战肖盯着那块木板,慨叹:“他定是发现了端倪,才打算用这木板来记录,希望能摸清楚其中的玄妙。可惜的是,他不知道,木板虽是他自己的,却也逃不过时间的轮回。千次之后,他只记得要记录,却忘了为什么记录,记录下来有什么用处……”
云歌紧抿唇瓣。
她无法想象,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种地狱一般昏暗的地方,每天都重复着同样事情,是个什么滋味。
若是她,定会疯的吧。
他们的闯入,打破了男人生活的规律,也打开了男人记忆的大门,他渐渐明白了,为什么要记录,为什么要留下这块板子。
一想到,男人把这么珍贵的东西交给她保管,当时的她并不知情,甚至还怀疑他的用心,云歌就觉得很是惭愧。
第一六四章 回到入口
“可是,这样也说不通。”容止说:“如果按着这个规律,时间前进三天就又会恢复到原点,那么他应该知道,在那里建营地会发生危险。扎营的地点是他带的路,明知是死路,为何还要去呢。”
云歌说:“想必,他定是故意为之。”
“故意?”
“大虫袭击我们的时候,他用最快的速度救了我,可见,那样的场景,他也是经历了很多遍的了。我想,他故意牺牲自己,定是有他的缘由。”
所以,她现在才要回去查看。
擎昊紧紧地捏着拳头:“他本不该死的……”
他们都见识过那大虫的威力,被那么多大虫围攻,恐怕连尸骨都不能被剩下了吧。
“谁说他死了。”战肖说:“这里一百年才推进了一百零二天,按着这个速度来看,我们完全可以赶在明晚之前救他。两天的时间,足够了。”
战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抓住最关键的点。
不是他提醒,连云歌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只是……
……
“走那条没有走过的路。”
“别回来救我!”
……
男人最后的遗言,声声刻印在云歌的脑海中。
“这板子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了,我想以姑娘的聪慧,一定能运用自如的。”
他对她的叮咛,让云歌思考了起来。
木板的玄机,她弄明白了。
他明知是死路,还要求他们不要救他,断不只是为了救他们而牺牲这么简单。若是这样,他一开始就不该带着大家去那里才对。
他明确告诉云歌,不要救他,又是为了什么呢,会不会有深刻的含义呢。
“那我们就再等一天,就可以遇到一天后的他了!”
擎昊甚至有些欣喜。
云歌却制止:“不可以!”
“又怎么了?!”
云歌看着擎昊,“他为何要选择死去,北王想过吗?”
擎昊微愣。
“当务之急,是马上赶回去,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在那里,定能找到答案。”
“你要什么答案。”擎昊语气不善:“云歌,不是你说的吗,时间和空间都是在改变的,我们现在往回走,还可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吗?”
云歌的目光下移,看着擎昊身上的马装。
她终于参透了一切。
“之前,我总觉得不对,可是具体在何处有问题,又无法言说。现在,我想明白了……”云歌的手指轻轻地指在擎昊的胸前。“北王觉不觉得,这件衣服很是眼熟吗?”
擎昊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就是那件随意买的马装而已。
被云歌提醒,战肖只觉得周身被一道闪电划过。
“这是……”
“不错,”云歌说:“我们找不到三天后的营地,但我们可以找到今天的。”
……
擎昊按着云歌的指示,闭上眼睛,发动灵力,这一次,他的罗盘能够启用了。那清晰的感知又回来了,灵光明确地指向一个方向。擎昊收了罗盘,径直向那个方向跑去。
战肖扶起云歌:“你还行吗?”
云歌点头:“我可以的。”
又是傍晚,又是那个熟悉的地方。
大家看着眼前的场景,都很是激动。
是入口。
是他们最开始进入迷宫的地方。
“别说话。”
战肖制止了他们的庆贺。
入口处的景象变得扭曲,空气扭转成一个漩涡,漩涡的波纹越来越大,接着,战肖走了进来。
他们快速藏在一处灌木丛之后,隔着繁密的灌木丛,云歌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是……迷宫?”
容止试探了灌木墙,灌木枝不断地蠕动了起来。蠕动逐渐在灌木墙上蔓延开来,好在,这边的云歌等人站得较远,躁动的灌木墙并没有牵连到他们。
“小心!”
“什么东西啊。”
擎昊听到自己说:“该不会是朱夲故意骗我们的吧。”
“或许,这是当地湘人为避免祸端,特地设置的机关……”
忽然,空气中再次弥漫着那熟悉的烤肉香。
云歌吸了吸鼻子,这烤肉的味道太过真实,隔着两道灌木墙,她又看到了那团篝火。
篝火在灌木丛的那边忽隐忽现。
“是有人在吗?”
初入迷宫的战肖拉住了好奇的云歌:“别过去。”
他们看到战肖小心地走到那显示篝火的那团灌木丛面前,站定了片刻之后,又回去了。
“情况如何?”擎昊问道。
“没有人,也没有什么篝火,那是幻象。”
“你们看那边。”
战肖把他们带到那处,云歌走过去,吓得不轻。
“是人的骸骨!”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看到这一抹光亮,心理上就会变得脆弱,失去防御之心。设置迷障的人就是想给人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让他们葬身此处。”战肖猜测道。
躲在墙这边的四个人,看着入口处的自己,这场面有些诡异。
“兆祥是我妹妹,救兆祥本就是我的事,你们不必以身试险。”擎昊说。
容止也说:“兆祥为我奋不顾身,我又怎能临危生惧!”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起来。
“你这身子,到夜里犯了病,都没人能帮你理顺真气!”
“正因为我身受重伤,才要做第一个进去的人。有危险,我一个人扛……”
“好了,你们都别争了。”云歌看到自己制止了他们的争端:“咱们是一起的,就要同生共死。”
此时那篝火就渐渐消失了,随着篝火的不见,空气中那浓郁的烤肉味也消失了。
“北王的辨向能力是我们之中最好的,有你做向导大家才不会迷路。战将军的灵力和应变能力最强,容止大人对机关颇为精通,你们二人合力,才能最大程度地预测和规避其中的危险。我不会功夫没有灵力更没有在野外生存的经验,跟随大家一起才能活命……这外面的迷障越凶险越说明里面有重要的东西需要我们探寻,天黑之前,找到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
云歌冷静的分析过后,明确了他们的目标,接着,擎昊动用向导者的能力,用罗盘指引了方向,他们就这样顺着之前的路线,走进了迷宫。
见‘他们’彻底走远了,躲在墙后的他们才悄悄地走出来。
全程云歌都在闭气,其他三人都动用灵力隐藏了自己,故而初入迷宫的四人,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还真是时间倒流啊……”
第一六五章 他没有死
亲眼见证了‘他们’从入口进入宫,云歌的猜测,算是得到了最权威的印证。
这座迷宫,果然是在时间上逆转,而非空间上的位移。
确定了这样的原理,他们定向就容易多了,只要将目标定在某个时间的某个东西上面,他们便可以找到方向。
擎昊方才,正是将目标定在第一天的入口的位置的,时间没有改变,他们就这样顺利地找回了这里。
战肖走到那具尸身前面。
尸身还是那样灌木枝穿插扭曲,骨骼风化,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尸身的衣服,是男人穿的马装。衣服被大虫和树枝损得残缺,但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模样。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正是男人的尸体。
只是,从他衣料的腐败程度,还有骨骼的风化程度来看,应该是死去多时的了。
战肖看着那粉碎的衣角。
“也许从踏入这里开始,我们就回到了百年之前,他才是对的。遇到我们的时候,他只是被困在此处三个月而已……”
无法用正常的思维来判断这座迷宫的时间,但男人的尸身,已然说明了一切。
容止走到入口的位置,手触摸其上,那原本与外界相通的地方,竟横着一堵隐形的阻碍。容止用力去推,阻碍纹丝未动,拳头砸在上面,能发出‘砰砰’的声响,却看不见它的形状。
“难道,这不是出口?”
本以为找到入口的地方,就可以原路返回的,可这无形的阻碍,再次让一切陷入了僵局。
“不会吧。”
擎昊用拳头猛砸了两下,又挥刀去砍,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里表面上看与外界连通,其实,被一道迷障堵在其中。外面那明媚的阳光,就如同那团篝火一样,更像是幻象。
“别浪费时间了,我们出不去的。因为,这不是最初的原点。”
云歌看向战肖,发现他还立在男人的尸身面前。
“将军的意思是……”
“真正的原点,是我们尚未走进迷宫的时间。”
他们是这座迷宫的不速之客,只有他们完全离开迷宫,才能将一切恢复到原点。
这次晚了一步,让‘他们’走进了迷宫,造成同一空间里,同时存在着两个‘他们’,这样是违背天道的,迷宫自然也不会允许他们走出去。
战肖看向擎昊:“或许,我们能救他。”
漆黑的夜笼罩在迷宫之上,四个人快速穿行在迷宫之间,绝对的黑暗下,云歌只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他们用老办法,用一个绳子拴住彼此,没了包裹的负担,轻装简行着。
擎昊追随着刚进入迷宫时的那种直觉,不断地追逐着既定目标。
“睡不着?”
“嗯。”
‘云歌’正在和‘战肖’交谈着。
听到这声音,他们藏身在原地。擎昊放下示意大家停下的手臂,透过灌木墙,战肖的灵光照亮了他们的视野。
那正是他们第一夜的营地。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不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一旦打乱了原有故事的节奏,那么‘他们’就会知道迷宫的玄机,改变接下来的行动。那样,现在的他们也就不存在了,失去了轮回,他们将会彻底迷失在迷宫之中。
木板上的刻痕提示现在是第一百零二天,此时,男人还活着,按着第一夜的遭遇,他们很快就会遭遇大虫的袭击。惨叫是来自于男人的,他们必须在男人遇害之前找到他,救下他。
不过这件事难就难在,两次遭遇大虫,是在不同的时间里的,且最后一晚,他们都很警惕,擎昊和男人两个人守夜,帐篷里的三人也没有睡,这更增加了他们与男人联系的难度。
时间紧迫,事不宜迟。
这一次,他不想再丢下男人。
擎昊在脑海中定位男人的模样,很快就有了方向。
他悄悄地向后退,直到战肖不能感知到的位置,转身朝着第三夜的营地狂奔了起来。
……
“使命……”
第三夜的营地中,男人看着漆黑的夜空,唇角慢慢勾起。
……
西冥国,雾达宫。
院落里站满了人。
“这是我们与湘人正面对决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忍了这次,我西冥此生都要在湘人的压迫下过活了!”院落中,为首的人扫视着手下一众:“兄弟们,你们是我的亲信护院,是追随我,从冥都一路打过来的。为了冥国的和平千秋,我们性命相托,从未惧怕。今日,湘人欺人太甚,辱我子民,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要去把受难的妇女全部解救回来,你们,愿意随我一同去吗?!”
“愿意!”
手下的人不约而同地喊道。
“好!”他英气勃发:“事成之后,我们杀牛宰羊,大庆三日!”
大家举起酒碗,仰头狂饮,然后将碗噼噼啪啪地摔得粉碎。
“走!”
“长兄!”男人走过去,担忧地说:“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您这样贸然前往,实在太危险了。”
“擎池,你怕死?”
“我当然不怕!”男人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不怕,就随我同去!我等已忍让湘人多时,他们却变本加厉,趁着我国内乱,扰乱我边境安宁。湘人抢我冥国牛羊,JY我冥国妇女,连这等侮辱都能忍下,如何算得上冥国的好男儿!”
“可是这明显就是个圈套。”他快速说道:“大战在即,湘人偷袭我边关诸城,多半是想诱我等送死,打乱我方兵防。长兄统帅万军,岂能以身涉险?!”
“我自然知道危险,可是,也不能让湘人骑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呀!我既是封地之主,就断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我去!”
他抢过刀,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我替长兄去!”
“你?这怎么能行呢!”
“我知道,我灵力不如长兄强,兵法也不如长兄娴熟,在诸位皇子中,我的能力是最差的一个。但是,我再弱,也是身怀圣器的西冥皇族,遇事也不会临阵退缩的。这次让我去吧,军中不能没有主将,长兄就留下来吧。”
“棋王说的对,”贴身护卫也说:“现下军中人心不稳,还需主上坐镇,我等定会将棋王安全带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