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若许
却说那近侍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转到了李式微并安氏坐的这一块,且好声好气道:“皇后有事请沈三夫人并明珠郡主过去一叙。”
沈家同齐皇后素来没甚交集,当下里齐皇后却请她们两个过去,安氏并李式微都很纳闷,因此途中便旁敲侧击的问那近侍,那近侍却是打了个哑谜与她们道:“皇后寻两位,自是说那天大的好事。”
知道这近侍约莫是不会同她们透露口风,因此安氏和李式微便作罢,径直到了皇后的寝宫里头。
齐皇后身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长及曳地,更显面容艳丽绝俗,一双丹凤眼媚意天成,望着安氏并李式微的方向面上带着和善的笑意,“本宫等了你们许久,可算是将你们给等了过来。”
安氏与李式微生疏的与皇后请安。
皇后忙俯身将她们给扶起来,并说:“大家都是亲戚,做什么在乎这些虚礼。”
安氏忙道:“皇家之间所谓的亲戚,怎么会同寻常人家一样,总是尊卑在前的。”
齐皇后对此也没说什么,好声应了下来,令人赐了座给她们。
又打量着李式微道:“郡主自从为人妇后,整个人越发的娇美,面色红润,可见着当初阴差阳错竟是碰对了。”
李式微腼腆一笑说:“约莫是这般。”
“只是同郡主一般长大的澹台奉仪,说起来这经历就颇为复杂了些。”齐皇后话音陡转,终是将话题给引到了自己想说的上头去了,“说来澹台奉仪也算是系出名门,以她的才华给太子做个奉仪,也是使得的,只本宫却因此越发不喜欢了她,沈三夫人与郡主可知是为何?”
安氏与李式微便同样以疑惑的眼神看向齐皇后。
“那当然是因为此人不知恩图报,当初澹台府上横生变故,若非凤阳殿下并沈世子不离不弃的给澹台家说情,怕是如今还有没有澹台明月的存在都未可知。”
“那时候本宫感念沈世子待澹台明月的一片情深义重,于是才想着保下澹台明月,并将她收在身边委以重任,也打算在澹台明月二十五岁的时候放她出宫,成全她与沈世子这一对痴人。”
“可如今距离她二十五虽也不过仅仅还有三年罢了。”
“她却等不及履行与沈世子的婚约,转而勾搭上了本宫的恪儿。”
“细想想,沈国公府上下在澹台明月跌落谷底时不离不弃,沈世子甚至因此至今都还未有婚配,不就是在等着澹台明月吗?”
“可这姑娘却连三年都等不得,率先将对她如此这般情深义重的沈世子给抛弃,转而攀了太子这根高枝。”
“似这等寡廉鲜耻、背信弃义之人,如本宫这般浩然正气,怎么看的惯她,遑论让她做本宫的儿媳!偏偏恪儿就似别她迷花了眼一般,甚至越过本宫而去请皇上赐婚!”
齐皇后一番情绪激昂,似当真不齿。
安氏与李式微纷纷对看了一眼,并不知齐皇后说这样一番话究竟是意欲何为。
“当日里寒哥儿与澹台姑娘的婚事未能作成,那时候他们两个大抵便是有缘无分的罢,至于后来,那也是澹台姑娘自己的选择,算不得是背信弃义。”安氏就替着澹台明月分辨道。
李式微也道:“姑且不论选择谁是澹台姑娘自己的自由,且就臣女所听闻的,原是太子主动向皇帝舅舅要澹台姑娘做他的奉仪,并非是澹台姑娘上赶着要做太子的奉仪,也许澹台姑娘也是无奈的。”
依着从前沈家与澹台府上的那些情分,对着皇后,安氏与李式微自然是要向着澹台明月的。
对她们这些向着澹台明月的说辞,齐皇后并不意外,只听着这其中连带的贬低了李恪,终究有些脸色不好。
却不碍着齐皇后继续道:“也许吧,可终归澹台姑娘做了太子的奉仪,本宫的心中其实是不大愉快的。”
“又想着太子这年龄,寻常人到他这时候孩子都有了几分,偏他还没有正妃,从前是他不想娶,如今都纳了奉仪,万没有不想娶妻的道理,因此本宫就寻思着,究竟让什么人给他做正妃好。”
“这想来想去,不免就想到了你们沈家。”
一时间安氏与李式微面面相觑。
“沈家何德何能,能有姑娘给太子做正妃,皇后真是折煞我们沈家了。”安氏当即便回绝道。
若是沈家大房里头有合适的待字闺中的姑娘也就罢了,可偏偏唯一一个沈若涵坏了名声也就罢了,如今且还被强压着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二房又是庶出,至于三房,安氏也没那么个野心。
“如何不能了。”齐皇后就说,“沈家底蕴深厚,又有着凤阳长公主这样德高望重的人坐镇,底下的子女们一个赛过一个,沈三夫人这样说,莫不是看不上本宫的恪儿。”
那李恪可是当朝太子,有谁敢看不上太子?
沈三少夫人不知该如何回这话了。
李式微当即便问说:“臣女斗胆问皇后一声,皇后是看上了沈家哪个女儿?”
齐皇后便道:“不是旁人,正是沈三夫人膝下的沈二姑娘。”
诚如安氏所想的,齐皇后当然看不上庶出二房的姑娘,最后便也只能是安氏膝下的沈若许了。
“臣妇膝下的许姐儿姿容平平,能力也平平,论到给本宫做太子,实是力有不逮。”安氏斟酌着说道。
齐皇后心里其实也是这样想的,让沈若许给她做儿媳,她也是有几分看不上的,却耐不住沈若许背后是沈家。
当下便又说:“这便是沈三夫人自谦了。”
“臣女斗胆再问一句。”李式微又道,“既是作太子妃人选的参照,如何能不问过太子的意见,便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太子婚配到底不同寻常人,其间还要问过太后外祖母并皇帝舅舅的意思,皇后可问过了?”
“若这些人都同意的话,那么臣女的三嫂终归在沈家不能当家做主,更需得问过臣女母亲的意思,因此当下里终究不能定论不是?”
第一百九十六章:回绝
“皇上她对凤阳长姐素来都只有汝慕的份,若能亲上加亲,自然是他所愿,至于太后那儿——虽然还没过问,但想来也是愿意的。”齐皇后面对李式微如此尖锐的问题,回答的依然是滴水不漏,“最主要的还是凤阳殿下的意思。”
“所以本宫今儿个请你们过来,也就是先与你们说上一声,等你们问过凤阳殿下的意思了,再与本宫做一个回复即可。”她在这上头显得很是通情达理。
安氏与李式微一一应了,因而当天里,李式微先一步和安氏一同到了沈国公府,方才得知近来凤阳长公主的精神不大济,经常头痛难耐,一痛就是一整夜,偏太医院里给开的方子治标不治本,吃药的时候还好,不吃药的时候便会再犯。
凤阳长公主原就不是有好耐性的人,因此宁愿忍着头痛都不想每日里喝那又稠又苦的药。
闻说李式微过来了,忙将原盖在额头上的湿手帕给拿了开来,装作一副无恙的模样,让人将她们给唤了过来。
“今儿个你们合该一同去太子府上道贺去的,怎的不过刚刚申时竟就过来了。”她撑着身子问了这么一句。
“原在太子府上本就没甚事的,人去了心意到了也就罢了,后来的时候皇后将我与三嫂嫂唤过去说了一桩事,因非同小可故而想问过母亲的意思。”纵使凤阳长公主极力掩饰,但李式微还是从她的身上觑见一丝疲意,在式微的印象中,母亲生而刚强,因着不同于许多闺中女子的娇弱,甚至时常锻炼,因此身子骨素来都是极好的。
两相对比之下越发显得如今的异常来,因而不过刚答了话便又问说:“记得上一回瑶姐儿出嫁的时候才见过母亲,那时候母亲神采奕奕,近来却也没过多久,就显得有些萎靡,莫不是没有休息好?”
何止是没休息好,凤阳长公主是得了太医院都看不好的重症,可这话长公主没说,安氏这做儿媳妇的也不能插话,因此就咳了一声。
凤阳长公主却跟个没事人一般,“约莫是昨夜里受了凉,没睡好的缘故吧。”
见着长公主竟当着幼女的面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起了谎,安氏忍不住咳的更厉害了些。
长公主有些不悦的瞥了安氏一眼,安氏忙噤声。
李式微少不得嘱咐凤阳长公主往后要注意身子等云云,长公主自然一一应了,接着自是要问李式微,“皇后与你们说了什么话,使得你们匆匆到了本宫跟前?”
李式微就看向安氏,“这事事关沈家三房,不妨让三嫂嫂与母亲一一说来。”
于是安氏就道:“皇后想让太子娶许姐儿做太子妃,我原听着这话的时候都有些不敢相信,毕竟许姐儿虽出身沈家,可殿下却也知道,她在整个沈家姑娘里头其实是最不出挑的,论容貌比不得......涵姐儿,论才干比不得瑶姐儿,却就背后靠着沈家罢了。”
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安氏自己最是清楚不过,尤其眼下是当着自家人的面,更不用将话藏着掖着的。
“就凭着她是沈家的女儿,却也够了。”凤阳长公主显然没有安氏那许多的顾虑,因而当下就说:“只是太子虽为人敦厚,可皇后却不是个善茬,偏许姐儿心机手腕却都不够,嫁到东宫这么件众人艳羡的事情,于她来说可能却并非好事,尤其皇后野心勃勃......所以这事还是作罢。”
安氏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她膝下也就那么一个女儿,就想着让女儿开开心心的,至于旁的却不求——毕竟身为沈国公府的女儿,原本的荣华富贵就已经是旁人几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了。
“那我们要怎样回绝皇后?”安氏还是有些怵齐皇后的,怕这次不允了齐皇后,往后齐皇后纵使摄于沈国公府,但未必不能对沈若许做出些什么事情来。
凤阳长公主就道:“便说了许姐儿已经许了人家,至于人选,你这几日里且挑上一挑,性情温和,身世差不多的便好,本宫去请人与他们的长辈说了,尽早的就将这事给定下来,也好有个名正言顺的说辞。”
说定了这些,长公主又不由得感慨。
“说来沈国公府自老国公去后,每况愈下,其实已经不复当年的荣耀,若非还有本宫在坐镇,但纵使如此,却也够了,不见着齐皇后费尽苦心的要与我们家攀上关系,先前将澹台明月给拿捏在手中,妄图利用澹台明月裹挟国公府也就罢了,如今澹台明月另嫁太子,她眼瞧着这颗棋子不够用了,便想着另辟蹊径,从太子的婚嫁上入手。”凤阳长公主不无感慨的说道,“就是可惜,太子身为储君,敦厚仁善,却有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母后。”
“若不然,许姐儿嫁给他,也合该是美事一桩的。”
毕竟虽然沈若许才干不行,但耐不住太子仁厚不计较。
安氏了却了方才的一桩心事,当下里说起话来便也颇有些了无顾忌,因而就问说:“可太子归根到底是皇后唯一的孩子,将来太子登基,难不成皇后还欲与太子争权不成?”
凤阳长公主道:“却也未必,若不然她如今处心积虑的想同我们府上搭上关系是作何,无非是因为我们家掌着大魏一半的兵权罢了。”
“更需知历史上皇家因权力而母子成仇的却也不在少数,再加上咱们这位太子性情敦厚......”
这天下是李家的天下,凤阳长公主身为李家出嫁女,对娘家的将来不无担忧。
方才说话的时候还不觉得,现下一静下来,凤阳长公主顿时又觉得头疼难耐,刚想说让她们且退下去,不想这时世子沈萧寒前来。
凤阳长公主只得又硬撑着见了沈萧寒。
沈萧寒此次过来,无他,却是为了自己的婚事,他不过刚一进就说来来意,道:“祖母,我想娶安家的嫡长女安以舒,望祖母允许。”
第一百九十七章:重病
听罢这话,整个屋子里头的一众人齐齐都惊了。
虽然心知前一阵在萧太后寿宴上的时候,澹台明月出面劝解了沈萧寒,上至凤阳长公主,下至沈家阖府人,都想着沈世子对于自己的婚事应该是有些松懈的,但到底为了不至于让他太过反感,因此也只是私下里给他挑着人罢了,想着等过上一阵的时候再给沈萧寒提起。
却未曾想,沈萧寒竟自己直接提了出来,而且还提前相看了人家,还是安家的安以舒。
安氏身为安以舒的嫡亲姑姑,现下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先前的时候我倒是起过撮合我家舒姐儿与寒哥儿的心思,但那时候却瞧着他们两个不太来电,便也歇了这心思,万想不到还会有后来这缘法。”
她其实还是有些开心的。
相比于先前的时候沈萧寒一力拒绝,如今却愿意婚娶,虽然凤阳长公主对安以舒做她的嫡长孙媳还有几分犹豫,但总好过沈萧寒不娶妻。当下略微思索了一番,便道:“你难得的起了这心思,祖母总归是要如你的愿的,你且放心罢,等不久后,本宫让你的二婶母、三婶母一同去安家提这事。”
又说:“如今到底上了年头,精神总是有些不济,不过同你们说了这些话罢了,竟就觉得很是乏了。”
李式微就忙道:“母亲也就是昨儿个没休息好的缘故,您到底不比常人,身子康健的很呢。”
凤阳长公主这时眼底也不禁闪过一丝苦笑,她的身子是素来康健的很,可也抵不过病魔的侵蚀,只不忍心瞧着这个自小娇养着长大的幼女听到这些事伤心难过罢了。
“当年你们父亲去的时候,本宫就想着跟着他一起走了,若非因着这诺大府邸,又有着不过刚在襁褓的微娘,怕也到不了这时候,这其余的许多年算来是我向老天借的,能不能长寿的,本宫不在意,本宫如今也就两个心愿罢了,一来瞧着寒哥儿娶妻生子,逐渐将这沈家的重担从你父亲的手里给接过一半。”
“二来嘛,就是想看一看微娘的孩子——”
李式微听着这话不禁然微微愣神,虽说自从上一回她与谢慎畅言之后,两人比之往常到底亲切许多,但还是有着隔阂的。
更不要说行夫妻之事了。
故而凤阳长公主想看着她诞育子嗣的心愿怕是短时间内完不成了。
凤阳长公主到底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一双眼睛早已历练的如火炬一般,“这谢慎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本宫其实是很看好你们的,虽说当初是阴差阳错,但已经将错就错了,不妨就努力的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微娘,本宫是真的想尽快看到嫡亲外孙的出世。”
到这个时候,李式微其实还很有些敷衍凤阳长公主道:“女儿一直都很努力的。”
“努力便好。”长公主意味深长的说道。
从凤阳长公主这儿出来,安氏与李式微道:“郡主若是不急的话,同三嫂且一块儿说说话。”
李式微自然不会推拒,就跟着安氏到了沈家三房里头。
“郡主今儿见了殿下,可有觉得殿下同往日有何不同?”一进了屋子里头,安氏便径直与李式微说起了凤阳长公主。
“母亲她今儿的精神气与以往确实很有些不同。”李式微便如实回道说,“但我想着这一阵母亲操劳的东西确实有些多,如此难免气力不济。”
毕竟沈家如今有主母胜似无主母,其余的许氏并安氏到底不堪大用,少不得凤阳长公主亲力亲为。
安氏道:“若是那样倒还当真是好,可问题不是那样,殿下她是得了病,近来总是头痛难耐。”
李式微便回想着刚刚见凤阳长公主的时候,她确实很是异样。
“太医如何说的?”式微又赶忙问道。
安氏晦涩难耐道:“太医却也寻不到根由,只给殿下来了些止疼的药,但治标不治本,殿下又不是个有耐心的,因此都不大喝那些药。”
竟连太医都查不出是什么病。
李式微面上闪过一丝凝重。
“既太医瞧不出来,然天下有识之士多多,不妨张贴榜示,说不得民间就有能治好母亲病症的人。”她这样与安氏建议道。
安氏难免苦笑。
“殿下她连自己得病的消息都不肯告诉郡主,除却是怕郡主担心,另一方面却是因着沈家,毕竟如今沈家外头有国公爷驻守北疆,内有凤阳长公主坐镇,即便外头有那许多别有用心想要利用沈家的人,却因为这些究竟难以对我沈国公府造成什么影响,可若是万一殿下病重的消息传了出去,少不得有那许多人蠢蠢欲动。”
“譬如就近想要同沈家结亲的皇后。”
式微方才察觉出事情的严厉来,“可母亲的病却也不能一直拖着......”
“若说到医术,还是太医院的太医为最,若太医院的太医都没了法子,民间怕也少有人能治好殿下。”安氏就斟酌与李式微道,“故而殿下如今这病却也只能拖着。”
“但是郡主却可以想法子让殿下高兴。”
“譬如殿下方才提到的那两桩事,寒哥儿如今已改了心意,愿意娶妻,也就是我和你二嫂走一遭的功夫,便能将他们两个的婚事给定了下来。”
“说实话,不是我自夸,虽然我那大侄女平素瞧着很是冷淡,却是个极有主意的,还是堪得做沈国公府世子妇的。”
“如此,殿下心头的一桩心事且了了。”
“剩下这第二桩,便是关于郡主的。”
“郡主要真是感念这么多年里殿下将郡主护在羽翼之下,让郡主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这许多年,不妨就早些让殿下如愿。”
“如此,殿下心里头高兴了,头痛之症说不得就能好了。”
虽说安氏进沈府至今,与许氏一众妯娌都被上头的凤阳长公主死死压着,可她们却也都知道,唯有凤阳长公主在,方才能维持沈国公府的荣光,也才有她们今日呼奴唤婢的生活,因此,安氏比谁都希望凤阳长公主好好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下场
安氏的话在李式微的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自十三岁醒来伊始,至如今已经五年有余,她在凤阳长公主的庇护下便宜行事,若没有凤阳长公主,她不会有今日。
凤阳长公主于式微的眼中,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她从前还想着,以着长公主的身子骨,定然是能长命百岁。
然而这还未过多久,便传来凤阳长公主病重而不得治的消息。
式微当然不舍。
又联系到先前凤阳长公主与她所说的话,这位位高权重的长公主再病重之际,依然不想让她担心,并千方百计的瞒着她,更甚至舍不得给她一点点压力,只试探性的说想要尽快的看到外孙的出世。
李式微其实是有些动摇的。
她满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回到了谢侯府上。
谢侯府上也并不平静,原是先前将白氏并贺兰漫之给单独留在了府上,未想这一留便坏了事。
贺兰漫之不过方才两个月的身孕,就此小产了!
到谢思炯这个年纪,其实是很喜欢子嗣丰盈的,先前碍着白氏也就罢了,但如今白氏已经不足为惧,他满心欢喜的期待着贺兰漫之腹中孩子的出世,可这高兴还未曾延续多久,竟就成了一场空!
谢思炯很愤怒。
于是便要彻查,这一查,便查到了白氏的头上。
原贺兰漫之身边的一个婢子同白氏身边的一个婢子是同乡,白氏就借着这一层关系,通过那婢子给贺兰漫之喂了落子药。
这还是幸亏贺兰漫之因为那药太苦太涩,没能喝完,若不然这一辈子大抵都不能有身孕了。
而今那剩下的半碗药就放在那里,是现成的物证。
再至于人证,不论是贺兰漫之身边下药的婢女亦或是白氏的婢女,都供认不讳。
白氏百口莫辩——事实上她也确实不冤枉,因为这确实是她计划里的,虽说是听了身边婢子的挑唆,但她未曾想到的时候,到最后的关头,那说服她的婢子竟是未曾有半分犹豫,就这样将她给卖了。
简直就像是早便想好了一般。
白氏后知后觉的想着,自己或许是被人给设计了。
可分明虽说自从谢白宛开始掌家之后,谢侯府上上下下能换的人都被她给换了,但这并不包括白氏的身边人——白氏身边的婢子尽数都是从在闺阁之中便陪着她的老人了。
按理不该被人这样轻易的给收买,尤其是被贺兰漫之给收买,毕竟贺兰漫之也不过是刚刚嫁到了谢侯府上,根基不稳,怎么能做成这样的事情。
但除了贺兰漫之,还有谁能做得这样的事情。
白氏想了又想,终是想到了一个人,那便是湛欢。
她刚这样想的时候,就听到外头湛欢的声音,“这是我给姐妹几个的,总归从今往后大少夫人没了前途,你们跟着她自然过得艰难,都是一起苦过来的,我总得顾着些你们。”
接着那几个婢子便跪到湛欢的跟前,求湛欢收留她们。
白氏后知后觉的想到,湛欢从前在她身边就是大婢子,管着底下的那些人,情分自然也有些,也唯有湛欢,能够不知不觉的收买了她身边的那些人为自己所用。
白氏很愤怒,被背叛的愤怒,以及被自己从未都当成对手的人给设计后的羞恼。
她正要去寻湛欢,湛欢就已经自己找了过来。
“大少夫人,近来可好?”湛欢明知故问道。
白氏抑制着心底的愤怒道:“好歹你我主仆多年,你便合着外人这样待我,你不觉得羞愧吗?”
湛欢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质问白氏道:“若大少夫人记得那么些年的情分,又怎么会让奴婢从今往后都失去了做娘的资格?”
“您但凡有一丝一毫的恻隐之心,我也不会被你给发卖。”
“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心狠。”
“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来要求奴婢?”
如白氏的心底,自是觉得她是主子,湛欢是奴婢,因此主子怎样对奴婢都是使得的,反之却不然。
可湛欢显然不那样想,并说道:“其实但凡大少夫人给奴婢留一条活路,奴婢也不会将事情做得这样绝,可谁让大少夫人对奴婢太狠了呢,在大少夫人的手底下,奴婢看到的全然是死路。”
说罢这些,湛欢又同白氏行了个大礼,并退出了屋子里头。
深夜里,谢思炯在查明“真相”后,与白氏写了一封“休书”,但因为顾念着她到底为谢家生下了一子一女,还留了些情面,准许她在谢府别院里了此残生。
其实到这儿,白氏还是有着一丝活路的,她可以将希望寄托于长子谢其冠的身上,等到夫君谢思炯去了之后,谢侯府便是她的儿子的天下,到时候她依然还可以越过贺兰漫之,风光一把。
可白氏到底没能等到长子谢其冠掌权,因为在此之前,她央了身边的所有人,孤身一人到了别院里。
别院幽深的夜里,她时常恍惚看到故去的何式微的身影,每每都侵扰着她的心智。
白氏觉得自己就要疯了——她也真的疯了,在小兰氏过来寻她的时候,她癫狂的对着小兰氏说道:“下一个便是你。”
小兰氏原是欲来到白氏这儿冷嘲热讽一通的,却未曾想到会看到这样癫狂的白氏,尚不明白白氏话里的意思。
就见着白氏状若疯魔的指着小兰氏的后边、左边、右边,并说:“看到了吗?她找了过来。”
“昔日里我们合谋害死了何氏并她腹中的孩子,如今她找了过来,她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小兰氏被吓着了,脸色发白的直直后退,“你究竟在说什么,这青天白日的。”
然而下一瞬,便刮起了一阵妖风。
小兰氏再顾不得对白氏落井下石,忙落荒而逃了,直至很久以后心情都不能平复。
“鬼神么?若真有这么邪门,那我的姐姐大兰氏岂不是很早以前便来寻我报仇了,生前软弱的人,即便是死后难不成就能强硬不成?”小兰氏并不相信。
差不多的时候,二房长子谢其景正在用功苦读,因为过不了多久便yinghji
第一百九十九章:高中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谢其景到底考过了会试,在众多考生中排名第十九,虽说不是十分出众,但其实已经很可以了。
小兰氏作为谢其景的继母,刚从谢思齐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就立时拉下了脸。
大兰氏那样平庸的人所生下来的儿子竟能有这样的造化?
偏偏她的孩子却成了痴儿?
小兰氏心有不忿,自然就表现到了面上。
可谢思齐平素里虽然宠着小兰氏,但在这时候明晃晃的将对长子谢其景的不喜表现在外头,多少有些扫兴,但谢思齐到底没发怒,反而语重心长的与小兰氏道:“如今你我的孩子阴差阳错成了那模样,分说你伤心,我也伤心,那毕竟是你我共同的孩子。”
“但事已至此,我们总是要向前看的,尤其以你现在的身子,即便是能怀孕,我是打从心底里也不希望你冒这样一番风险的,因此咱们二房的希望却全然都寄托在了景哥儿的身上。”
“唯景哥儿出息了,咱们二房才能好,总不至于一直受制于大房,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这话小兰氏一点都不认同,若她与谢其景这么个继子相处的好便也罢了,可分明她嫁到谢府这么多年,连同面子上的功夫都没再谢其景的身上下过,更遑论其他。
但谢思齐的话确实也给小兰氏提了个醒,因从前小兰氏刚入谢府的时候,谢其景这孩子就表现的很是懦弱,总归是不用小兰氏费心的那种存在,因此小兰氏甚至都不稀得对付他。
却不曾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孩子会有后来这样的造化。
到如今再想着对付谢其景,已经很不现实了——纵使被她得了手,但却被人给看出了马脚,尤其是如今对谢其景很是上心,并且还寄希望于谢其景光耀二房门楣的谢思齐给知道了,即使从前对她再宠爱,怕都不能轻易算了。
这样说来,无异于杀敌一千子孙八百。
所以就得从旁处入手。
“算来今年景哥儿都已经十七了,先前名声不显也就罢了,如今少不得给他相看姑娘,早早的将婚事给他定下来,也免得他往后风光了,便不听我们的话了。”小兰氏免不了拿着大兰氏做幌子,“他是姐姐的独子,若是姐姐在时,定然是希望他能够娶了兰家的姑娘。”
“毕竟我们兰家的姑娘,各个温柔懂事,最是适合与人做妻子不过了。”
小兰氏自觉自己拿捏不了谢其景,但拿捏谢其景的婚事还是可以的,但凡谢其景娶了向着她的人,往后少不得给她几分薄面。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还太早了些。”谢思齐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的,既然长子谢其景有如今这么个造化,那么将来未尝不能如兄长一般娶高门女,因此对小兰氏的提议就不是很热络。
小兰氏见状便半是嗔怒道:“莫不是你看不上我们兰氏的女儿,觉得我们兰氏的女儿不配给你们谢家做媳妇不成?”
“那若是这样,我不如早早的收拾铺盖卷滚回兰家去,也少得往后被你嫌弃,你更可以自由自在的再寻个年轻貌美的不是?”
谢思齐忙讨饶道:“这么多年我待你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就是觉得如今景哥儿也不过刚过了会试罢了,后头还有殿试,不急于一时。”
而小兰氏就是因为怕谢其景再到后头的殿试里头出彩,直接被哪个大人物看重,挑作女婿,那到时候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
“这事又不用他自个儿操心,我们做父母的直接就将事情给他定了也就是了,原便是两不误的。”小兰氏又说,“我看中的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我娘家的三侄女,你也是见过的,小小年纪便聪明伶俐,简直是最好不过。”
小兰氏口中的三侄女是唤兰静柔,很是悄似小兰氏这个小姑姑,因此极得小兰氏的喜欢。
谢思齐当下里便说:“我考虑考虑,等过后再给你答复。”
对着小兰氏,因着这么多年的习惯使然,谢思齐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因此便想着先拖着,等他去同谢侯爷说了,让谢侯爷直接回绝小兰氏岂不是更好?
但还未等得谢思齐将这事给谢侯爷说罢了,那厢里李式微同谢白宛就已经双双得到了消息——全赖于当初小兰氏与谢白宛作对,被谢白宛将她院里的人都给换了之故。
虽说都是些外院里的人,但时日久了,少不得同小兰氏的身边人打好了交道,从中套出话来。
“二哥哥原是有着大好的前程,如今不过才刚显山露水,她竟就忍不住了。”谢白宛就很是气愤道,“真是岂有此理,我们断不能让她如愿。”
“是不能让她如愿。”与谢白宛相比,李式微就显得平静很多。
谢白宛想了想又说:“那不然我们先一步给二哥哥看着,赶在小兰氏之前帮着二哥哥将婚事给定了。”
凭着谢白宛自己人微言轻,当然没有好的资源给谢其景选,但谢白宛知道,李式微有。
若有着明珠郡主出面作媒,再加上如今谢其景取得的成绩,得一门好的婚事,也是很容易的。
李式微却道:“如今说这些还太早,景哥儿的将来说不成还有无限的可能,却不需要提前将他的路给堵死了。”
“可......这小兰氏已经虎视眈眈了。”谢白宛心知李式微说得有道理,但她也有着自己的顾虑。
毕竟再怎么着,总是比小兰氏提前给谢其景将婚事给定了的结果要好上许多。
李式微又说:“虽然我们大可不必着急替着景哥儿将他的婚事给做了主,但我们可以从小兰氏入手,若是小兰氏如今且自顾不暇,又哪里还有的功夫去忙活景哥儿的事情呢?”
谢白宛是知道自己这嗣母的,若非胸有成竹的事情,从来不会说大话,因此当下里便如吃了颗定心丸一般,并不担忧谢其景的婚事了。
至后来的月余里,谢府上下便忙乎着谢府三少爷并陈自清的婚事,时日转瞬即至,终是到了陈自清过门的这一日里。
第二百章:变故
谢思贤这一回到底是娶续弦,因此并没有大办,只是请了与谢家祖上关系极好的几家人,又因着从前何氏的风波,人们总是忌讳会沾惹了晦气,故而关系极好的几家人里也只各自派了家中不太重要的人过来意思意思罢了。
总归这一场婚事是极冷清的。
但当事人陈自清原就是个性子冷淡的人,对这些繁文缛节并不太在意,因此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但就在行大礼的时候,新郎谢思贤突的不见了。
谢家上下都很慌忙的去寻谢思贤,谢侯爷更是气的跳脚,扬言等事情完了,定要谢思贤好看。
这是对内,对外自是要替着谢思贤圆谎,说他是有事情暂时离开。
也是幸亏今儿来的人不多,不然谢侯府怕又成了个笑话。
就在众人都去寻谢思贤的时候,徒留下陈自清面色铁青,纵使被谢家人劝解着,可谁经历这样的事情怕心头都会不快。
这时李式微将陈自清给唤到一旁说:“今儿个是你与谢思贤的大喜日子,他突的不见,陈姑娘心里一定很慌张,很想尽快的寻到他,其实我知道他在哪儿,就是怕陈姑娘知道后会承受不住。”
陈自清怀着疑惑的眼神看向李式微。
“他这人从前都有着怎样的传言你也是都知道的,但还有你不知道的,譬如早在何氏还在的时候,他就与其表妹兰灵儿私下里有了来往,至后来何氏去世,因着谢夫人对他到底有着旁的安排,这才没让他与兰灵儿太过分。”
“可本郡主亲身经历,兰灵儿因谢思贤挑衅于我。”
“所以你今儿要嫁的这一个,其实并不是如你心中所想的那般对发妻情深意重之人,反而他见异思迁,生性软弱不靠谱,就看他今日无故失踪便可知。”
“就是这样,你也还要嫁给他吗?”
虽说两家里婚书已换,聘礼已收,但看如今谢思贤无故失踪,使得婚礼不能如期举行,陈自清若是想退婚却也有正儿八经的理由。
临到头,李式微到底有了恻隐之心,她想着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无辜的姑娘重走一遍她曾经走过的路罢?
陈自清寻思了良久,然后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坚定,“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有退路吗?”
她虽生性沉默寡言,但并非不知世事,更知自己在陈家的处境。
“郡主既然知道他在哪儿,不妨就告诉我,让我将他给唤过来。”陈自清坦然道。
式微喟叹一声道:“他如今就在谢家二房那边,与兰灵儿在一块——既是为着父母之命,谢思贤也断然不会有今日之举,故而陈姑娘合该想到,是有人迷惑了他。”
陈自清听罢转头就走,直奔谢府二房。
既有着李式微的提醒,她当然是很快便寻到了谢思贤,正是与兰灵儿衣衫不整的待在一处——不过谢思贤彼时神志不清,只瞧着地上那许多的酒瓶,便可知他是被灌醉了。
不然即便是谢思贤再急色,也不会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
看到这一幕的陈自清面上一片冷漠。
兰灵儿先陈自清一步将谢思贤给护到身后说:“陈姑娘也瞧见了,我与贤表兄情投意合,原便是一对有情人,你又何必做这个恶人拆散我们?”
“如今我清白都送到了贤表兄的手中,更是非贤表兄不嫁。”
“嫁?”陈自清狠厉道,“你别说如今他神志不清着,就是他清醒着,你却也别妄想着嫁给他,便是做妾也不行。”
兰灵儿气道:“凭什么,你怎知他不愿?”
陈自清冷眼看了谢思贤一眼,“就凭着过了今儿个,我便是他的正室夫人,你一个区区送上门来的,又算什么?”
“他从前不会娶你,何氏去了后没有选择你,你以为你拼上自己的清白就能让他要了你?他愿意谢家也不愿意,侯爷也不会愿意。”
说着便又捡起地上的酒瓶,朝着兰灵儿的头上便狠狠砸去,“这是让你清醒的,不用感谢我。”
然后她扶着谢思贤,一步一步的走出兰灵儿的视野,将谢思贤给带到了谢侯爷的跟前。
谢侯爷跟着就噼里啪啦的对着谢思贤一顿拳打脚踢——当然是避着明处打的,总归谢思贤是被谢侯爷给打醒了,然后带着满身的伤痕与陈自清拜了堂,成了亲。
至于兰灵儿这边,李式微端了一碗避子药给她,兰灵儿见了便将那药给打翻了。
她含泪看向李式微,“从前我不知天高地厚挑衅郡主,如今却灰头土脸的败在区区后头而来的陈自清的手中,郡主如今定然在心里狠狠的嘲笑我罢。”
兰灵儿被陈自清那样的羞辱,她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罢了,纵使有些小心计,但到底上不得台面。
“你说呢?”李式微淡然一笑道,“你我年龄相仿,一时走错了路总归可以理解,改正了便好。”
“但若一直走错路,那便是你蠢了。”
兰灵儿不解的看向李式微。
“譬如你今儿这举动,就非简简单单的一个‘蠢’字可以概括了。”式微循循善诱道,“我且问你,你今儿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法子,究竟是谁给你出的。”
兰灵儿下意识的便回道:“自然是姐姐。”
“呵!”李式微嗤笑道,“试问这天下有哪个姐姐会眼看着自己的妹妹为了一个不可能的男人毁掉清白,至过了今儿起,那陈自清必定会百般防着你,你以为你还有机会再嫁给谢思贤吗?”
答案当然是没可能。
“可是你的清白俱毁到了谢思贤的手中,除了做他的人,又还能如何呢?”她幽幽叹道。
“倒还是有着第二条路的,譬如似我娘家侄女那般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再譬如,一根白绫上吊了事。”
兰灵儿禁不住脸色发白。
“这还是在你没怀了谢思贤的骨肉的情况下,你是不是以为若是你怀了他的骨肉,那么就有理由名正言顺的做他的人,哪怕是做妾?”
无疑李式微的话正正说准在了兰灵儿的心头,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你这就是痴心妄想!”李式微毫不顾忌她越发没了血色的脸色,直接说道。
第二百零一章:蛊惑
“且不说陈自清本就不是个软弱到任由旁人欺负的人,再至谢侯爷可是极为护着他这个侄女的,你觉得侯爷他会容许你并你腹中未成形的孩子给他添堵吗?”
李式微一番话,让兰灵儿逐渐认识到自己手中能打的牌几乎没有。
“那么,我该怎么做?”她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李式微着人又给兰灵儿盛了一碗避子药,“当下里,合该是掩饰你今儿与谢思贤所发生的一切——但凡谢侯爷顾忌着点侯府的面子,并陈自清也是个刚强的人,他们都不会将你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给传扬出去。”
“接着便是你自己,总不能留下你们苟且的罪证罢?”
“你如今可还想再在侯府里住下去?”她又问。
兰灵儿猛的点头。
“可我在侯府又还有退路不成?”她这样问道,实是觉得自己的未来一片昏天黑地,作为兰府的庶出女,众所周知她痴恋谢思贤,即便是回到兰府中,又还有谁愿意娶她这样一个心有别人的人。
可即便是继续待在侯府里,依着李式微刚刚的一番话,她与谢思贤也再无可能。
难不成便只能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不成?
兰灵儿显然是不想的。
“且明儿个一早先去同三少夫人就今儿个的事情道个歉,届时无论她怎么对你,你都不要有二话,再加上你姐姐总会帮衬着你说几句,这样你便还能再在侯府里住下去。”李式微就与她出主意道,“尔后你要想的是,如今侯府里缺什么。”
兰灵儿苦思冥想,就是没想明白谢侯府缺什么。
李式微便只得主动与她说道:“谢侯府缺子嗣,不算三房里纳陈自清是谢侯爷的嫡亲侄女,大房二房里的妻室却都并不是谢侯爷所喜欢的。”
“你但凡有了这二房的孩子,尤其是二房里,小兰氏逐渐失势,她膝下的孩子更是痴傻,到时候二少爷免不了为了你腹中的孩子而将你提为姨娘。”
“做侯府的姨娘,总与做外头人的姨娘有所不同。”
“可......”这是从前兰灵儿从来都不曾想过的,因为嫡出姐姐小兰氏素来在兰氏一族中都是极出众的,并且心思伶俐,取得了谢家一众长辈的喜欢,纵使兰灵儿的姨娘在兰府中很是受宠,却也比不得小兰氏这位嫡出女半分。
兰灵儿心里对小兰氏这么个姐姐,其实是很有些惧怕的。
“这怎么了?”李式微无所谓的说,“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难道不全然都怪小兰氏吗?”
“是否是她在你初初懵懂无知的时候,诱使你喜欢上已有妻室的谢思贤,又是否是她让你将身家并清白全都赌在谢思贤的身上,让你如今进亦难,退亦难。”
“她为的是什么,是一己私利,是让自己在谢府能有更多的话语权,而全然不顾你的名声。”
“作为对她这些小心思的回报,你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呢?”
兰灵儿几乎点头。
她又想了想谢思齐,这么个三姐夫生得其实是很不错的,就是微差于谢思贤罢了,但是谢思齐待小兰氏无微不至的好这么多年也刻在了兰灵儿的脑海里。
若能取姐姐而代之......
她这样想想便有些激动。
诚如李式微所说,是小兰氏先害得她落得这个下场的,而且小兰氏如今膝下唯一的子嗣还得了重病,今后怕都不能好了,她再给二少爷生个一男半女的,说不得当真能取代小兰氏。
“可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些。”兰灵儿其实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不过是害怕万一失败了该怎么办。
于是李式微少不得又劝了她一番,并表示在关键时候会给与她以帮助,才让兰灵儿彻底下了决心。
第二日里,趁着陈自清与谢思贤这么一对新婚夫妇去与谢家长辈们见礼完了的时候,兰灵儿便当着这所有人的面与陈自清道了歉,并表示说:“那日里着实是个意外,因三少爷突然想起了故去的三少夫人,所以多喝了些酒,我便陪了他一会儿,不想我一时竟也喝多了,于是误了时辰,真是罪该万死,如今无论三少夫人要怎样对我,我都认了。”
那陈自清素来也是个直接的性子,见状便一连给了兰灵儿十个巴掌,加之她手劲又大,直打得她面色涨红若血。
兰灵儿竟然也生生受下了。
“昨儿这事三少爷做得荒唐,但到底是为了我那故去的母亲,却也不是不可以理解。”谢白宛突兀的为谢思贤说了这么一句话,“再者这兰姑娘也是一时不察,倒不是不可以原谅。”
若说这话的是旁人,谢侯爷少不得叱责他一番。
但换到谢白宛又是不同。
因谢侯爷一直纠结于谢思贤与谢白宛这么一对父女平素里同住一个屋檐下,偏仿若仇人一般。
而今谢白宛竟为谢思贤说话,虽然其中称呼不免生疏,但较之以往已经很好了。
这时小兰氏少不得做出一副好姐姐的做派,又为着兰灵儿说了一番话。
因此谢侯爷略微寻思,便也原谅了兰灵儿。
却道:“只这兰姑娘终究不是我们府上的人,小住便也罢了,至如今,还是早些送回去罢,不然于她名声有碍。”
先前谢夫人掌权的时候,想留着自家侄女多住一会儿,自是名正言顺。
可如今到底不同于以往,又有着兰灵儿先前所犯的事。
“侯爷说得正是。”兰灵儿乖巧回应道,“只是我与姐姐素来在一块惯了,总是舍不得姐姐,不妨宽宥几日?”
左右也不在乎这几日,谢侯爷便允了。
兰灵儿掩住心中的狂喜,便退了下去。
至小兰氏如今,却有些五味陈杂,毕竟经过昨儿一番事,可见着这妹妹于她已没了用处,没了用处的人,又留在她身边能做什么呢?
小兰氏是想让兰灵儿立时离开的,以免徒生意外,可这话总是不好提的。
总归谢府众人,各怀心思的都回了各自屋子里头,当天夜里,李式微叫住正要去到外头休息的谢慎,寻思了凤阳长公主的病情,终是与他说了。
第二百零二章:看病
“你是说凤阳长公主病了,且还寻不到病因,甚至于此时只能用些止痛药暂且缓着?”谢慎当即便问说,“难不成太医院那些人都是饭桶不成?”
他面上就显得很是急促的样子,分管是真情还是假意,但总归让李式微心头觉得暖暖的。
凤阳长公主是她的母亲,谢慎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她当然是乐得见谢慎关心母亲的。
“母亲这病着实是有些邪乎的,不疼的时候是不疼,疼起来却能要了人的命,方才我在那儿的时候,母亲纵使极力不想让我看到她痛苦的样子,但到底面上还是显露了几分。”李式微就详细与谢慎说道。
谢慎又忙道:“既然你早知道凤阳殿下病了,合该一早回来的时候就与我说的,我们一起登门去看看殿下,纵使于事无补,却也是我这个做女婿的一点心意。”
李式微又何尝不想这样,纵使刚从沈国公府回来后,紧接着便是陈自清与谢三郎的婚事,但到底还是有时间多回去看看母亲的,“实是因为母亲并不欲让我知道她得病的事情,那天里在我跟前还极力掩饰着,最后是我那三嫂嫂告诉我的。”
“我想母亲不欲让我知道,到底是不想让我担忧她,我又何必戳穿这善意的谎言。”
“但母亲那日里说了,她余生也就两个愿望,一来看着寒哥儿娶个得体的妻子,总归能将沈府后宅给接手了,二来便是想看看她的外孙。”
说着便不动声色的瞧了谢慎一眼。
谢慎愣了愣神,尔后面上竟显现出一抹绯红色,察觉到李式微在看他,忙转了头过来,咳了一声。
“三嫂嫂的意思是,既然如今无法连太医院的人对母亲的病都束手无策,不妨就想办法让母亲开心。”
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但我想的是,前一桩事也就罢了,这后一桩事虽说你我如今都有着想要长长久久发展的意思,但到底耗日良久。”便不算着先前受孕的许多艰难,就说着即便他们两个顺利的怀上孩子,但怀胎十月,凤阳长公主又能否等得起?
“所以......”她看着谢慎道,“纵使如今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对母亲的病症束手无策,但我们终究不能放弃的,我们不妨放出消息去,就说是我得了莫名头痛之症,广征良医,说不得就有能人见多识广,我们再悄悄的将人给送到母亲跟前,给母亲看病。”
这是李式微这一阵儿冥思苦想后觉得最好的法子。
谢慎闻言松了一口气说:“我倒是认得一个医术较好的江湖郎中,他也曾治过许多疑难杂症,说不得让他看一看长公主的病情,就有了解决的法子。”
李式微顿时道:“他如今人在哪儿,不妨让我见一见他。”
谢慎回道:“他平素里起居不定,不过倒是正巧,前几日里来到了京都里头。”
“这人的医术,我可以给你打个保镖,那是当真好,不过是平素低调,这才名声不显罢了,再者如今连太医院的太医都对凤阳殿下的病情束手无策,不妨让他试一试。”
“只问题是这人该由谁出面送到凤阳殿下的跟前——你刚刚也说了,殿下她因为并不想让你担忧,故而都没同你说她生病的情况。”
李式微对此也是有着考虑的,“那便也只能由三嫂嫂出面将这人给举荐到母亲的跟前了。”
这事便也算是说定了,现下就觉得一阵乏了,只见着谢慎却一点也没有出去的意思,她却也不好意思赶他出去。
“你......方才说的事可是认真的?”他突然问道。
“什么事情?”这话刚一问出口,她却也反应了过来,是她刚刚说的母亲想早些抱外孙的事情,“那......”正欲想了推拒之词,不想谢慎却道:
“微娘想要先给凤阳殿下治病,这想法很好,但另一头,为凤阳殿下治病并早日圆了殿下想要抱孙子的想法,其实并不冲突,所以......”谢慎突的靠近了她些,握住她的手于他的胸口上,那里“砰砰砰”的跳个不停。
“我早前同微娘你说的,都是认真的。”
受谢慎的影响,李式微顿时也觉得心跳个不停的。
分明她历经两世,从前的时候还只当谢慎是个弟弟的......
“这......是否有些突然。”李式微有些逃避的说道。
谢慎眉眼散开了些笑意,“我愿意等你的,罢了,时候不早了,你该早些休息了,等明儿我寻了那郎中带过来让你瞧上一瞧。”
这一等便到了明儿中午,李式微是不太懂医术的,但看着他说的那郎中,须发全白,瞧着倒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模样,与李式微说了些寻常医理,嘱咐她要怎样保养身子云云,一时间李式微对这老郎中倒是很喜欢,便与下午时分将人给送到了安氏的跟前。
安氏瞧着这郎中,眼中便不由得有几分犹疑,将李式微给拉到一旁问道:“郡主是从何处寻来的这人。”
“是慎郎与我介绍的,说这郎中从前救过他,我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不妨让他瞧一瞧。”李式微就这样与安氏解释道。
“谢慎......”安氏迟疑道,“这人从前也就是谢家不出名的一个人物罢了,我倒不是说他不好,而是以着他的身份,纵使他的生母同陆氏祖上有些关系,并同闵国公府关系也极好,但有什么样的能人是他晓得我们沈国公府却也不晓得的呢。”
分说安氏有此疑问,就是李式微也有着这样的疑问,不得不说到谢慎从前在式微的映像中就是个极可怜的孩子罢了,从六岁起,他吃住便皆数都在谢侯府上,他怎么会认识这郎中呢?
“许是因缘巧合罢。”无论李式微心中有着怎样的疑惑,但想着这终究也是她夫妻两个的事情,与安氏大可不必赘言,便赶忙让安氏将人给带到凤阳长公主的跟前,与长公主且瞧一瞧。
半晌过去了,李式微等的心急如焚,终是等到了一脸晦涩莫深的安氏。
第二百零三章:猜忌
“你还别说,你带过来的那郎中当真有几把刷子,就瞧着他在殿下的头上扎了几针,殿下竟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但是......”安氏颇有些不好意思说,“殿下是何等聪慧的人,当下里便对那郎中的来历起了疑心,最后我也只得将郡主给说了出来。”
“所以如今殿下召郡主过去。”
李式微原便是照顾到母亲凤阳长公主的意思,这才没想出面,但如今被母亲察觉,也是灭办法,只得去见了长公主。
进去屋子里的时候,凤阳长公主正与那老郎中谈论着她的病情。
“你是说本宫这病,以往也有人得过,就不知那人最后可治好了?”长公主一本正经的问那老郎中。
老郎中不无遗憾道:“配以草民的针法,倒是为那人延续了两年的生命,至两年后,终还是去世了。”
“不过自那以后,草民倒是颇为研究了这头疾,有一个根治的法子,就是颇为冒险,即将人的头颅给切开,取出其中引起殿下头痛中风的风涎,大抵便可以痊愈。”
“但是因从来也没有试验过,故而并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
听着要将人的头颅给切开,李式微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到底见识浅薄,哪里见过这样治病的法子,这莫不是将人往绝路上送?
凤阳长公主却没觉得有什么,“总归还有两年的时间,却也够了。”说罢摆摆手,让那老郎中先下去。
屋子里顿时只剩下了凤阳长公主与李式微两个人。
“让我儿担忧了罢。”长公主摆摆手,示意式微上前来,牵着她的手到她的身边道,“难为我儿这般为母亲着想,倒是让母亲甚为欣慰。”
李式微道:“母亲不责怪我自作主张,便已是极好的了。”
‘就是......”凤阳长公主抬眼看了看老郎中离去的身影,“这位郎中,若是本宫没记错的话,从前应该是在太医院任职的,当年还被先帝给派到了陆贵妃的身边,是陆贵妃的专用御医。”
“本宫今日得的这病,陆贵妃也曾经得过,并且也是因为这病而殒命的。”
“所以微娘,这人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李式微少不得将先前与安氏所说的话与凤阳长公主说了。
“谢慎。”凤阳长公主嘴中反复念叨着这人的名字,“他说他是陆氏旁支姑娘与谢老爷所生之子,因此与陆家颇有渊源,出自陆氏的嫡女闵夫人待他更是仿若亲子。”
“若说这些都还能让人理解的话,可今儿这与陆贵妃关系颇深的郎中,却与谢慎都认识,又是怎么回事?”
“毕竟陆贵妃虽是出自陆家,更是闵夫人陆氏的嫡亲姑姑,但当初因为陆贵妃深深得罪了本宫的母后,因此陆家与陆贵妃都是逐渐远离的,至陆贵妃身边那些人,与陆氏族人,也都是逐渐疏远的。”
“但是谢慎......”
谢慎却与昔年陆贵妃身边的御用太医关系匪浅。
“这谢慎的来历,怕不是那么简单罢。”当着女儿的面,凤阳长公主自是没必要将这些话藏着掖着。
李式微就道:“所以母亲的意思是,谢慎与陆贵妃有关。”
“以他的年纪,与陆贵妃差了整整一辈,但陆贵妃之子诚王——当年诚王离开京都,远去封地的时候,大抵谢慎便刚刚出生罢。”凤阳长公主话语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便是说谢慎莫不是与诚王有关?
说到这儿,式微也不由得想起了一桩事,当年谢慎初初被谢侯爷给领到谢府上的时候,谢家上上下下都在议论,这孩子是一丁点儿都不像谢老爷,与谢侯爷也不像,莫不是悄似其母?
其实到这会儿,李式微也有些认同凤阳长公主的猜测,尤其再想到当初谢慎娶自己的动机不明,但她到底还是替着谢慎与长公主道:“应该不会吧,若他与诚王有关系,那么谢侯爷怎么会惹祸上身,将这样一个人给领到了自家府上。”
毕竟以着萧太后对陆贵妃的厌恶,怎么会放过与陆贵妃母子有关的任何人呢?
“也许吧。”凤阳长公主却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一些,并道:“这样,本宫着人私下里调查谢慎一番,你日日夜夜与这谢慎住在一块儿,且瞧瞧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
李式微当即应声。
她怀着这重重心事回到了谢侯府上,谢白宛和谢白珍过来与她说话,她也都是心不在焉的,晚膳也只是匆匆用了几口就罢了,从大理寺回来听说这一切的谢慎就让人又做了一桌子饭,并摆到他们两个的屋子里头。
“瞧着你心事重重的,可是殿下的病情不大好。”谢慎理所应当的想到这些。
李式微细细观察着谢慎的眉眼,从前就有许多人说过他与闵夫人陆氏悄似,不过都被他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给唬弄过去了。
而今日听了母亲凤阳长公主的那一番疑虑,就不由得想着,同是陆家女,陆贵妃与闵夫人陆氏这一对姑侄容貌悄似也是理所应当。
越发觉得他们关系不浅。
“没,你请的那位老郎中果真是有几把刷子,虽不能根治,但好歹能为母亲减少些痛苦。”李式微这样说道,“就是母亲说那位老郎中似乎曾经在宫中任职,且还是先前陆贵妃身边的御用太医。”
“你是怎么同他认识的。”
也许是打从心底里觉得谢慎便是可信的,因此她就这样直接问了出来。
谢慎面上逐渐凝重,过了一会儿,却让人拿过来了一箱子账本与李式微,“这些都是我名下的产业,只我平素里事多,难免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你既是我的夫人,合该为我打理这些。”
李式微有些迷茫,她分明在他旁的,他却与她说这些不相干的。
但看到这一大箱子账本,李式微还很是惊讶了一番,毕竟就她先前所在沈国公府,家业庞大,母亲凤阳长公主又甚是宠爱她,分到她手里的产业也很是不小,但与这些相比,也不过尔尔。
式微想着,他这样做,定然是有着自己的用意的,于是百无聊赖之际,便翻开了那些账本。
第二百零四章:坦诚
式微对账本之类的东西,原是不甚感兴趣的,先前她还是何氏,在谢家做三少夫人的时候,因着谢家产业原就不丰厚,分到三房里的也就是一些铺面田产,但是因为谢夫人对她不甚喜欢,连带着防备着她,并不曾让她插手过这些事物。
等到后来做了李式微,凤阳长公主便有给她配的专门管账房的先生,分别是两位,一个唤紫竹,是位女先生,另一位姓刘,式微唤他刘管事,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当下里她也不过草草翻了几页,就匆匆阖住,将紫竹并刘管事都给叫到了跟前,与他们道:“这些皆数是郡马名下的产业,因账目纷繁复杂,你们是知道本郡主的,看不得这样复杂的东西,便想着叫你们给归一下类,然后将大致情形都与我说一遍。
同样的,紫竹与刘管事看到这些账本之初也是很惊讶的,因为都知道谢慎在谢家并不受待见——反之即便他受待见,就整个谢侯府而言,终究产业有限。
尤其随着对账本的深入了解,便越发的惊讶。
约莫过了两日,紫竹与刘管事寻到了李式微的跟前,并已将这些账本给分门别类的归整好,又道:“郡马给的这些账本做得还是极要好看的,账目间清晰明了,奴才们也不过用了两日功夫,就给看完了,大致收支平衡。”
“这账本自是没有问题的,但是......”
说这话的是紫竹,“郡马手底下的这些产业,上至酒楼饭馆,下至青楼妓院什么的,都有所涉猎,这也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些产业大都很有名气,并且在大魏已是有百年的历史。”
“这便是说明郡马的这些产业并非是他自己置办的,而是从旁人手里继承过来的。”
“而这人必定曾经十分得势。”
“奴才也就与郡主说句实话,这里头有许多曾经可都是皇家才有的产业,其中就天香楼并无为馆这两处,曾经都是先帝宠妃陆贵妃之子诚王的产业。”
紫竹点到即止,并不再赘述。
李式微此刻心头也越发明了,谢慎怕与诚王,与陆贵妃都关系匪浅。
纵使意识到这一点,但李式微为保确定,还是将谢慎这边管这些账本的房管事给唤了过来。
房管事是个年过半百的人,刚一见到李式微,便与她问安,瞧着倒是个极和善的。
李式微唤他起来,旁敲侧击的问着,“房管事跟着慎郎多久了。”
房管事道:“约莫从主子刚出生起,奴才就在他的身边了,只那时候,主子他并不知道。”
谢慎刚出生的时候......
式微对谢慎第一眼的映像,自是在他刚满六岁,被谢侯爷带回来的时候,那时候的他瘦瘦小小,对人有着天然的戒备感。
谢侯爷的说辞是,其父在临死之前的时候告诉他尚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弟弟,于是谢侯爷这么多年都在寻找谢慎,终是在他六岁那边将他给寻到了。
也就是说起码在明面上,连谢侯爷对谢慎之前六年的经历也都是不知晓的。
“后来是主子行了成人礼的时候,奴才才终于在主子跟前现身。”
李式微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道:“慎郎名下的天香楼并无为馆,在许多年前分明合该是诚王名下的产业,如今怎么会在慎郎的名下。”
“这,”房管事就说,“郡主不妨去问问主子,想来他定然会对主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式微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一点,这房管事毕竟是谢慎的人,若不是谢慎允许,怎么会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谢慎大抵是知道了自己心中对他的猜疑,却也没准备隐瞒?
李式微如今的心情很复杂,虽说萧太后与陆贵妃争锋的历史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但就看后来陆贵妃去了之后,萧太后几次欲对诚王下手,也就是诚王本人表现的比较乖巧窝囊罢了,才让萧太后没了杀心。
但纵使如此,还是给诚王许配了萧氏女,以作监督诚王之用,并将贫瘠的北地作为诚王的封地。
由此可见萧太后对陆贵妃母子厌恶之余,还是有着很深的戒备的。
而今谢慎却旁敲侧击的告诉她,他与诚王很有可能关系匪浅。
难道就不怕一个不慎,她将这事告诉萧太后?
毕竟萧太后可是李式微的嫡亲外祖母。
收拾起这些纷繁复杂的情绪,李式微又问了房管事一些旁的问题,便就让他回去了。
等到晚间见到谢慎的时候,李式微一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是径直问他,还是......
不等李式微所说,谢慎便已经主动说道:“想来微娘如此聪慧,应是已经看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了,诚如微娘所猜想的那般。”
他确实是与诚王关系匪浅。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李式微不解的说道,“若说夫妻一体,你我明显还不到这个地步。”
谢慎面上是有些迷醉的笑意,“正是因为还不到这个地步,所以我才想着与微娘关系更近一步。”
唯有两人之间有共同的秘密,他将他所有的一切坦诚与李式微说了,才能更快的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是吗?
在感情上,他并非是区区守成之人,相反,因为受闵国公的影响,他更喜欢主动去追寻。
“再者说了,萧太后与陆贵妃的争端已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纵使萧太后再愤愤不平当年陆贵妃宠夺专房,陆贵妃都已经故去了。”
“而今威胁到萧太后的人,明晃晃的是齐皇后。”
这位皇后,不仅仅有美貌,且还有手段,不瞧着如今朝中半数已上的人已被她收为麾下,再者剩余的这些人里头,亦是不乏有许多人惧于齐皇后的威严,不敢言语。
因着这些,使得如今的萧丞相府邸都失去了往日里的地位。
与这些相比,区区已失势的诚王又算得上什么,还值当萧太后费心?
谢慎此为,也并非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
突的,他看着李式微的眼睛闪闪发光,“我的秘密,大抵就是这些了,微娘还没同我说说你的秘密呢。”
李式微一时怔愣,她的秘密?
第二百零五章:先给后取
“我有什么秘密?”李式微哭笑不得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凤阳长公主幼女明珠郡主,更晓得我这些年的经历,哪有秘密可言。”
谢慎却笃定道:“微娘不诚实,就看微娘待何氏并其子女那般不同,就可见着你定然是有着不为旁人所知的经历。”
“至于你过往的那些唬弄我的言论,我也压根从来都没有信过。”
“方才我与微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难不成微娘却要对我遮遮掩掩?”
他这人竟是如此的不肯吃亏?
李式微先前还觉得这人太过相信旁人了些,竟就那样将自己身世的秘密告诉了她,但未曾想人家却还打着这样一层主意。
先给于人,再取于人。
“你这样想同我推心置腹的,莫不是先前所说是真,你想与我做一对真夫妻。”这虽是问话,可李式微已经笃定,“但是,为什么,我与你的经历也不过平平罢了。”
他是什么时候对她有感觉的?
谢慎的一双眼底折射出温柔的暖意,那是李式微从来不曾在他的面上见过的,“微娘知道我自小父母便不在身边,那么小的年纪,我一直是一个人的,自小感受到的温暖有限,因此即便是一丝微弱的光亮,都值得我去飞蛾扑火般的追寻。”
“头一个,是谢侯爷将我从一座久无人烟的破落的寺庙里给带了出来,他说从今往后他便是我的兄长,尔后这么多年里我总算是有了一个‘家’,虽说这所谓的家里勾心斗角不断,但也是有着足够令我感到温暖的人,譬如何氏......”
他说起何氏的时候,眼里闪过几许湿润。
也许于何式微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安慰罢了,于他却足够铭记很多年。
“后来何氏去了,那样好的一个人,偏被着尔虞我诈的内宅争斗给毁了。”
“我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你,这些感情或许不相通,但温暖是相通的,平日里表现得再是淡漠,但我的心里,大抵比任何人都想要一个并非是世俗意义上的家,而如今这‘家’的感觉,微娘给了我。”
“这份温暖是我毕生所不想放弃的。”
李式微抬眼看向他的眼眸,那里面是满满的真挚。
她也不禁回忆起许多过往来,那个青涩幼稚却过分倔强的少年,何尝不曾存在于她深深的记忆里,再转眼,就成了如今这样浑身充满着未知的谢慎。
何其有幸,他记忆里所有温暖的回忆皆数都与她相关。
李式微转身,走到了内室里,一阵翻箱倒柜,然后寻到了一块和田玉制成的吊坠,那吊坠的形状是个小兔子,这是她曾经作何氏时,刚出生的时候,母亲澹台氏让人给她打造的,一直都被戴到她的身上,即便是死后重生成李式微,也没离开过。
不过是为了怕旁人通过这吊坠从而猜出她的身份,这才一直都在箱底压着,如今她将这吊坠给放到谢慎的跟前。
谢慎看着这吊坠久久不语。
他那时候受何氏的帮助,一直心怀感激,总是会不知觉的就过分的关注起何氏,尤其后来何氏临死的时候,他亲手将她给掩埋,那时候何氏的身上就戴着这吊坠。
何氏的吊坠却在李式微的手中。
他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但始终觉得太过荒谬。
“是,正如你所想的那般,我与何氏关系匪浅,她便是我,我便是她,是死后的她。”说出这个只存在于自己心底的秘密,李式微觉得大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紧盯着谢慎。
毕竟借尸还魂这回事,普通人一般都接受不了,知道的怕还会将她给当成怪物,要烧死她也不尽然。
然后她就看着谢慎从一开始的恍然大悟到极度兴奋,是的,是兴奋。
他甚至手足无措的将跟前的李式微给抱起来,道:“这是真的吗?”
自己从始至终所喜欢的人,原来都是一个人。
自己以为永远失去的人,原来近在眼前。
是失而复得的兴奋。
“微娘?”他试探性的问道,“你说的是真的罢。”
李式微道:“自然是真的,谁又会没事拿这些来开玩笑。”
他说坦诚相待,她便这样做了。
“我现在大约需要冷静一番。”谢慎突然道,然后他便突兀的走到了外头,夜里凉凉的风吹来,也越发的让他更清醒了些。
是了,也唯有何式微本人,会对自己的死耿耿于怀,会不惜一切替自己洗清冤屈,会处心积虑的对付害死她的一众谢家人。
更唯有何式微,会对谢白宛并谢白珍两个女儿视若己出,会对何氏本家有着那么多的关怀。
也唯有这样,方才能解释这所有的一切。
他原先动机不纯所要娶的人,便正是他想要的人。
谢慎想着,定然是自己前半生过得太苦太累,所以上天会在后来婚嫁上补偿于他。
他自觉冷静够了,方才又回到屋子里头,只一进去,便又觉得有一阵的不自在,他刚刚一股脑的将心声皆数给倾吐出来,也不晓得李式微的心中是怎么想的。
冷不丁的又突然打起了个喷嚏,李式微就忙上前道:“这冷呼呼的夜里,你却也没披个袄就跑出来,可冷着了罢,快进屋里坐着。”
这时候也不过刚刚三月,夜晚天还很凉。
他道:“不碍事的,我身子好。”刚说罢这话,便又突兀的打了两个喷嚏。
李式微笑道:“你说要与我做一对真夫妻,偏这会儿在我跟前还这么客气。”
他抬眼又望向床榻的那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两床被子,他心里隐隐有些跃跃欲试,但想了想又说:“我大抵真的是受了凉,未免传染给你,还是到外头去睡罢。”
纵使在外头表现得再成熟,哪怕在心里也觉得自己很成熟,但不知为何,在式微的跟前,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六岁的冬日里。
“既是要做夫妻,又怎的会在乎这些。”李式微说道,就让人熬了碗姜汤过来,亲眼看着他喝下。
然后夫妻两个开始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
第二百零六章:争端
谢慎自有记忆起,便一直是独一个人,温饱尚且都成问题,更不要说旁的,那些年里,于瘦弱的他来说得病亦是常事,但那时候的他又哪里来的钱去买药,不过生生抗过去。
但也正因为这样,才使得他的身子骨越发能抵抗病魔的侵蚀,似今儿这等小风寒,往常于他不过尔尔。
只这天晚上喝了姜汤,并睡下之后,却突然发起了高烧,于睡梦中呓语了起来,不断的叫着“微娘”,李式微原便是浅眠的人,见他这模样,便心疼的紧,忙让人去唤了郎中过去,又着实看不下去他这般痛苦的模样,只好将他给抱在怀里,企图能让他觉得暖和一点。
刚一接触到温暖的源泉,谢慎便贪心的将双手并双脚给缠了上去,迷迷糊糊间用唇寻着清凉的地方,然后便触碰到了她的唇,逐渐深入,唇齿交缠,他似乎上瘾了一般。
李式微有心后退,却禁不住他抱的越发的紧了些,不知觉间感受到身下的坚硬,她脸禁不住一红。
她并非是初次接触人事的小姑娘,当然明白那是什么。
既然逃不过,她也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索性随着他去。
约莫过了些时候,秋和带着郎中过来在外头敲门,只是看着紧紧缠在自己身上,并生怕自己跑了的这人,李式微索性装作鸵鸟,不去应外头的敲门声。
秋和见状自然不会带着郎中硬闯,只等着李式微的召唤。
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紧皱的眉毛,愕然长叹一声气,并仿若哄孩子一般,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周身逐渐舒缓了一些,方才放松了些对李式微的控制。
她这时才下榻,却也不过脚刚沾地,就被他给握住了手。
“且进来瞧瞧吧。”式微终是开口道。
秋和便领着那郎中过来。
这郎中是附近一片挺有名的郎中,谢侯府里头有谁生病了,约莫都会请他过来,因此他是时常进出谢侯府的,当然也知道当初明珠郡主李式微原是要嫁给谢家三郎的,只后来出了些变故,阴差阳错之下才嫁给了谢慎。
外头人都以为,这样阴差阳错下的婚姻,大抵坚持不了多久。
但就这郎中今夜所见,明显明珠郡主与谢慎夫妻感情甚好,心道果然传言不可尽信。
他上前与谢慎把脉,偏谢慎晕晕沉沉的却似也能感受到外物一般,一把甩开郎中的手,复又缠上李式微。
郎中一阵尴尬。
李式微也是。
“郡马这病大抵也不过是寻常受凉罢了,按着平日里治风寒的方子也就是了。”那郎中只得道,“我给郡马开了方子,郡主按着这方子上的药给他抓着也就是了。”
尔后郎中被送走。
李式微看着这样缠着她的谢慎,就很是无可奈何,大抵又是个未眠夜。
晨起的时候谢慎倒是清醒了,却将昨儿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的,李式微看着他喝了药,并将他给送出了门,好好的补了个回轮觉,中午醒来用午膳的时候,春和过来禀报说:“方才二房那边来了人,大抵是小兰氏同兰灵儿姐妹两个闹了起来,小兰氏要赶兰灵儿回兰家,偏兰灵儿不想回去,着人来唤郡主过去,想着让郡主帮她说说话什么的。”
“这倒是奇了,她们姐妹两个素来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怎的如今却闹了开来。”李式微听着倒也没着急,不紧不慢的用罢了午膳,这才过去。
那小兰氏本就是个厉害的角色,如今大抵是对这庶出的妹妹发了狠,只见着兰灵儿鬓发全乱,衣裳也被撕扯了开来,偏她自个儿就赖着坐在地上不走,并哭泣道:“姐夫那日里分明同我说了,往后要在谢家给我一个容身之所,姐姐却何必这样容不得人。”
你道是小兰氏为何要与兰灵儿撕破了脸,还不是因谢家二少爷谢思齐之故。
当初小兰氏能从大兰氏的手里将谢思齐给夺了过来,纵使这么多年她手段了得,又很能哄得了谢思齐。
可归根到底,这男人骨子里的本性是没变的。
再加上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新鲜的人在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过后,终究失去了原先的鲜艳色彩。
先前小兰氏将屋子里头的人看的严也就罢了。
而今有个不害怕小兰氏的兰灵儿主动送上门去,到底是年轻且稚嫩的,谢思齐怎么会不动心思。
兰灵儿到底是忌惮着这个嫡姐的,因此并没打算声张她与谢思齐之间发生的一切,原是想着等自己的手中有了足够的筹码的时候再摊牌。
但小兰氏自己本来就是这样上位的,如今安能不防着旁人。
因此也就在兰灵儿勾搭上谢思齐没几天里,就被小兰氏发现了。
小兰氏也是个精明的,并没有惊动谢思齐,而是趁着谢思齐不在的时候,却要赶兰灵儿走。
兰灵儿当然不肯,可她势单力薄的,只能靠着死缠烂打,关键时候想到了李式微。
李式微佯装惊讶的走上前来,看着这一幕道:“这究竟是怎么了,知道的说你们姐妹间小打小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看着是李式微,小兰氏到底收敛了些面上的怒意,并说:“早前的时候因姑母顾念着我这庶妹身子不好,因此将她接来我们家里养身子,而她却做下了那样的事——意图毁了三弟的婚事,后来侯爷便说让她离去了,她却死赖着不肯离开侯府。”
“虽说她是我娘家妹子,可我如今到底嫁到了谢家,所有的一切都合该先为谢家着想,郡主且说一说,我让她回去这事有没有错?”
小兰氏当然也知道兰灵儿与谢思齐之间发生的那事不能摆到台面上,若不然兰灵儿彻底缠上了谢思齐又当如何——到底是姑娘家的清誉没了,且这人还是小兰氏的妹妹,小兰氏于情于理都该给兰灵儿一个名分的。
那厢里兰灵儿便哭了起来说:“当初侯爷让我回去的时候,我自也应了,那时候是想着说不想离开姐姐,便多留上几日,姐姐却也同意了。”
“如今却这样待我,是为的什么?”
“无非是因为姐夫看上了我,并夺了我的清白,姐姐小肚鸡肠,连我这个做妹妹的都容不下,因此才赶我走的。”
小兰氏不敢说,兰灵儿却是赌上了身家性命,全然不顾了。
第二百零七章:妥协
“哦?还有这样一回事?”李式微惊讶的问道,“若这样一来,怕是小兰氏你便不能这样简单的便将你妹妹给赶走了,最起码却得等着谢思齐回来的时候,让他来做这个主罢。”
“毕竟你这妹妹,到底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即便是有着与谢思贤的许多流言,但终归未落到实处,做正妻使不得,做妾却还是可以的。
小兰氏心有不甘道:“这到底是我二房的家事罢。”
“便将这事给禀告到侯爷那边,你瞧着侯爷会怎样说,你又是否能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李式微面上泛起不悦,“本郡主归根到底是你的长辈,你既然做错了,我总是要站出来说你两句的,若不然那岂不是害了你?”
她小小年纪,偏因着自来养尊处优,端得一副好架势。
小兰氏刚刚到底是冲动了,眼下就讪讪然道:“郡主也是女人,合该明白我的心情,被自己自小看着长大的妹妹给背叛,又如何能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做。”
“这若是旁人,我当是明白的,可问题是你小兰氏,本郡主听闻当初你便是从你庶出姐姐的手里夺走了谢思齐,从而成了如今谢家的二少夫人。”李式微就佯装叹气道,“眼下兰灵儿也不过是做了你曾经做过的事情罢了,你有什么可气的。”
“不,兰灵儿到底没你过分,起码她没想着刻意去气你,并将你给气死在病榻上。”
这段往事绝对是小兰氏最最不想提起的,如今却被李式微堂而皇之的说起来,她气得七窍生烟,偏顾忌着跟前人的身份,不能随便发脾气,只得生生忍着道:“既然如此,便也只能等二少爷回来再说了。”
“让郡主因着我们的事情费心了,且不妨回去休息罢。”
李式微含笑道:“本郡主今儿前半晌的时候一直都在睡着,眼下精神尚好。”
又说:“不过你不必怕本郡主等得着急了,因为就在先前我过来的时候,便已经着人去唤了二少爷回来。”
小兰氏从这一刻才突然发现,这明珠郡主似乎是一个劲的同自己杠上了一般,甚至于不惜向着曾经惹了她不喜的兰灵儿。
为什么?
她有在除了兰灵儿之外的地方惹怒了李式微吗?
即便是兰灵儿这一桩事,也是许久以前李式微未嫁到谢家的时候的事了,而今李式微能向着兰灵儿,说明那件事在李式微的心里已经不算事了。
那么如今是为什么?
小兰氏心中这样疑惑着,便忍不住问了出来。
李式微轻笑了一声,不过敷衍说道:“你不知道本郡主从来正义心爆棚,就看不惯你这等仗势欺人的,相比之下你这妹妹也着实太可怜了些,需要的时候便可着劲的利用,不需要的时候便一脚踢开。”
小兰氏都被气笑了。
兰灵儿可怜?
她这庶妹若不是一门心思的想攀高枝,却怎么会听着她的住到谢府,眼看着事情不成,却打上了她夫君的主意?
如此这般却也算得上是两两相宜罢了,怎么也不是她在纯粹的利用她。
谢思齐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府里小兰氏要赶兰灵儿走的事情,其实说到他背着小兰氏与兰灵儿所发生的这事,谢思齐心底里还是有着心虚的。
然而等谢思齐回到府中,看到兰灵儿的惨状后,内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尤其兰灵儿还煞是苦心道:“我知道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着实对不住姐姐,别说姐姐是要赶我走,便是要我死也是使得的,只是我怕,怕腹中会有了姐夫的孩子,终究是不忍,就想着让姐姐再给我些时间,偏姐姐不允......”
小兰氏冷眼讥诮道:“说得好听。”
又看向谢思齐,“若非今儿个给郡主面子,我早便将她给赶出府去了,如今耐着性子等着你回来,你却别让我失望。”
一个貌似软弱,一个貌似强硬。
谢思齐终是陪着笑与小兰氏道:“这事归根到底也是我的错,那日里我喝多了些酒,因此......”
“别因着我伤了你们姐妹的情分。”
“再者她一个黄花大姑娘,清白却毁在了我的手中,若是我半点表示都没有,未免也太不负责任了。”
“你想怎样?”小兰氏几乎气笑了,这么多年里她一直得意于谢思齐事事都听她的,然而近些日子里,他却屡屡与她作对,难不成当真是因为她年老色衰了?
谢思齐讨好道:“便纳兰灵儿做妾罢,让你们姐妹两个都有个伴,再者二房如今子嗣不丰盈,若灵儿腹中当真有了我的骨肉,与你不也更亲近些。”
这也是当初谢思齐虽然在事前不太清醒,事后却没给兰灵儿喝避子药的原因。
二房里如今能担事的子嗣也唯有谢其景一个,如今虽瞧着将来有望,但这儿子因着大兰氏的死,与他不甚亲近,谢思齐也是知道的。
听到谢思齐说起子嗣来,小兰氏倒是消了些气,转而寻思了起来眼下该如何做。
她平素里再厉害,却也改变不了在谢府二房里小事上她可以做主,大事拿主意的却终究还是谢思齐。
尤其眼下谢思齐虽然语气温软,但要纳兰灵儿做妾的心思其实已经很是毋庸置疑了。
若是她再坚持,少不得让本就有了裂缝的夫妻情谊越发不好了起来。
因此,当下里小兰芝寻思半晌,终是转了语气,故作委屈道:“若是为了二房里头的子嗣,便是我打从心底里再觉得委屈,再觉得不甘,却也终究只得接受妹妹她做你的妾了。”
小兰氏当下里也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的,毕竟二房长子谢其景因着大兰氏对她当真是恨意澎湃,她自己的儿子又彻底失去了希望,往后若没了谢思齐,她的将来便没了指望。
倒不妨暂时接受兰灵儿,等到兰灵儿生下孩子之后,再想方设法除去兰灵儿。
这样,兰灵儿的儿子便成了她的儿子。
想象是美好的,尤其小兰氏自觉以自己的手段过人,总不会制不住区区兰灵儿罢。
然而事实却是她根本就来不得去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二百零八章:挑衅
小兰氏与兰灵儿之间的争执终以着小兰氏面上妥协,并兰灵儿作谢思齐的妾室为终结,甚至于这往后的日子里,小兰氏对兰灵儿的日常起居超乎寻常的关心,让兰灵儿百般不解之余,更是心生毛骨悚然,总觉得自己这嫡出姐姐要对自己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对此小兰氏还十分稳妥的安慰兰灵儿,并说:“那日里终究是我冲动了,过后却想想,我能笼络住二郎一时的心,却总不能笼络住他一世,尤其如今我膝下的玮哥儿又成了那样,他不纳妾是不可能的,那么去纳旁人,倒不如来纳我自个儿的亲妹妹,这般想通之后,便觉得对不住妹妹。”
对小兰氏这话,兰灵儿半信半疑的,总归又全然将错给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也是好一副姐妹和睦的模样。
这厢里看似风平浪静,李式微倒闲暇了好久,便等来了沈萧寒大婚的消息,无他,自是和安氏的娘家侄女安以舒。
这一日里,她惯常带着谢白宛和谢白珍去了沈府,先去拜谒了凤阳长公主,在经过一阵病魔侵袭,并为谢慎所介绍的郎中诊治过后,虽未痊愈,但到底有所缓解,之后便迎来了长孙的婚事。
凤阳长公主可谓是春光满面,招了招手,将谢白宛和谢白珍给唤过来,问了些日常,便让人带着她们下去了。
这时才问李式微道:“距离你那日回去也过了这三个多月了,你又是和谢慎同住一个屋檐下,可有观察到这人有什么诡异的地方。”
李式微来之前便料到这一回母亲定然会问自己这问题的,便拿出早前准备好的说辞与长公主道:“母亲,这事我回去之后便问了慎郎,他的意思是说与这郎中的相识说来也是通过闵夫人陆氏,虽当陆太傅当初因为陆贵妃得罪了萧太后的事情,一度与这个妹妹分割关系来着,但到底血浓于水,及至后来陆贵妃身死,诚王远去了封地,昔年靠着陆贵妃的人皆数被萧太后打压。”
“这其中自然包括那日里的郎中。”
“却说这郎中到底是有几分真本事的,端看宫里太医都为母亲治不了的疑难杂症,偏这郎中便有法子就可见一斑,因此当这郎中寻到陆氏跟前,祈求陆氏能收留他的时候,陆氏便一时起了恻隐之心。”
“大抵也就是这些了罢。”
对此凤阳长公主将信将疑,但到底是接受了李式微这样的说辞。
“罢了,不说这些了,今儿个是寒哥儿的大喜日子,你不晓得本宫这心里有多高兴。”凤阳长公主止住了这话头,未过多久,沈萧寒便一阵红衣过来与凤阳长公主看了。
沈萧寒其人原本就生得颇为精神,尤经过这些日子里的养尊处优,昔日里身上的那股子专属于他的肃杀之气终究减弱了一些,看上去倒当真有了些世家贵公子的模样。
只是他看上仿佛并不太开心,只是木着一张脸。
这在凤阳长公主并李式微的眼中,倒是正常。
毕竟都晓得他对澹台明月情根深种,若果真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就放弃了澹台明月,并移情安以舒,那反倒是才不正常。
“我的孙儿真真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儿。”凤阳长公主由衷说道,“似你父亲这般年纪的时候,你都三岁了,你成婚算是咱们府上祖祖辈辈里头最晚的了,但没关系,好事多磨,本宫瞧着那安姑娘是个好的,你与她在一块儿,定然能夫妻同心,将咱们沈家发扬光大。”
沈萧寒就一一应着。
接着便同一众人去安家接亲,到了时辰便也将安以舒给接了回来,等到要拜堂成亲的时候,齐皇后身边的高公公却来代表齐皇后恭贺沈萧寒大喜。
虽都晓得齐皇后怕是来者不善,但沈国公府也并非是怕事的人,沈家终究面上对齐皇后表达了感谢。
那高公公又说了,“皇后对今儿个非但派了奴才前来道喜,还给新人带了贺礼。
说着便从底下人手中接过一精致的盒子,并打开来呈到了安以舒的跟前说:“如今安姑娘便成了沈家的世子夫人,皇后娘娘给你准备的是一对木兰簪子,瞧瞧这花纹雕刻,那真是无一不精致。”
“当然安姑娘系出名门,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不过这木兰簪不止雕刻得好,它还有着非同一般的寓意。”
“可是当初沈世子与澹台姑娘的定情之物。”
“而今沈世子与澹台姑娘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于是皇后就想着从澹台姑娘手中要回了这簪子,并作沈世子与世子夫人的新婚贺礼。”
空气间传来异常的声响,沈萧寒无疑是在忍耐,几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即便他与澹台明月之间已成了过去,却也没有如齐皇后这般做法,却将人家两个的定情信物给要回来,并在沈萧寒大婚这时候膈应他的做法。
而与此同时,高公公却也在看着沈萧寒的反应,好回去同齐皇后禀告。
纵使沈萧寒与澹台明月各自成婚,却也并算不得什么,只要沈萧寒心里还有澹台明月,而澹台明月如今虽是太子奉仪,但齐皇后自信自己依然能掌控澹台明月。
这时候安以舒默默的拍了拍沈萧寒的手,全作安慰之用,并上前接过这木兰簪,与高公公道:“那公公便替我们两个谢过皇后。”
举止进退,颇有着沈家世子妇的风范。
不得不说高公公又一次震惊了,因此难得有女人在自己大婚之日的时候能够堂而皇之的接受自己夫君曾经与旁的女人的定亲信物作新婚贺礼,这安以舒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而齐皇后此举所为也不过有两个目的罢了,一则试探沈萧寒,二则离间沈萧寒并安以舒这对新婚夫妇的感情。
前者,高公公并没大看出什么来,至于后者,显然他们两个让齐皇后失望了。
想明白一切的沈萧寒甚至同安以舒一起道:“是该谢过皇后的。”
高公公面上的笑意顿时一僵,道:“好,好......”
第二百零九章:庆阳侯
因着沈萧寒并安以舒的得体应对,高公公铩羽而归。
这并没有对今日他们的大婚造成丝毫的影响,周围人眼瞧着他们言笑晏晏的成婚,至内室里,凤阳长公主不住的夸赞安以舒“好”,并尤自说道:“当初满以为寒哥儿娶这安姑娘,到底不是最最上乘的选择,如今看来,却是本宫瞧走了眼。”
这时有底下人禀告说:“庆阳侯夫人并其嫡子来贺世子新婚大喜,顺便想来看一看殿下。”
凤阳长公主当即应允道:“让他们进来罢。”
说到这庆阳侯夫人,同沈家关系还匪浅,是出自老国公的嫡亲妹妹之女,并嫁入庆阳侯府,只因着庆阳侯府逐渐没落,两家里来往得便少了一些,只在逢年过节,或各自家里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才会走动。
不过近来,两家里却来往密切,究其原因,却还得说到谢家的二姑娘沈若许。
当下里听着人说那庆阳侯夫人并嫡子要进来,原站在李式微跟前的沈若许便忙与长公主道:“祖母,我且先退下,避一避嫌的好。”
凤阳长公主当即允了。
李式微便纳闷说道:“许姐儿素来是极大方的人,方才听着庆阳侯夫人并嫡子要过来,怎么竟畏首畏尾了来。”
“咱们家的姑娘素来都是极落落大方的,可到底涉及到许姐儿的婚事,她难免羞涩。”凤阳长公主就淡淡说:“前些日子你们不是说皇后想利用咱们家女儿的婚事作筏子,本宫便当即让安氏瞧瞧这会儿有什么适龄且品性好的公子,都仔细瞧着,不成想这话刚说罢,庆阳侯夫人便寻了门上来,倒是庆阳侯嫡子瞧上了咱们家许姐儿——说来这庆阳侯夫人算是本宫的侄女,她的孩子便是本宫的侄孙,虽说庆阳侯府逐渐落寞,但耐不住本宫拉他们一把。”
“到底亲上加亲,再者,本宫瞧着这庆阳侯的嫡子着实是个品性好的,因此心里便有些松动,但想着再瞧瞧,到底女儿家的一生,不能随便蹉跎了不是?”
话虽是这样说,但明显这事情在凤阳长公主的心里,已是成了一大半了。
不多时庆阳侯夫人并带着其子温韦彦进来了,照例是一番寒暄,庆阳侯夫人便诉说着这么些年庆阳侯府的不易,也是因此“才不敢上门来打扰姑母,就怕是旁人以为我们是想沾姑母的光”。
其实归根究底却是因为庆阳侯夫人的生母,出自沈家并老沈国公的嫡亲妹妹沈畅当年因婚嫁之事与兄长老沈国公起了争执——那沈畅看上了当年的寒门出身的状元郎栗九鑫,可老沈国公觉得这青年虽有几分才华,但眼神不正,行事颇为诡异,就不想让妹妹嫁给他。
耐不住沈畅死活要嫁,沈畅又是个烈性子,就因此与兄嫂闹了成见,就这样,本是嫡亲的兄妹,到最后反而成了个陌路人一般。
沈畅在嫁给栗九鑫一年后便生下了独女栗俞,也就是如今的庆阳侯夫人,尔后做月子的时候因病去世。
这到底是老沈国公的亲妹妹,纵使当初闹得很是难堪,但如今人已经去世了,且去世的如此蹊跷——生孩子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的偏偏做月子的时候人没了?
于是沈国公府还着重查了一番,原是这栗九鑫在沈畅怀孕生子的时候便与外头的青楼妓子给勾搭了上来,沈畅得知这事的时候正好在做月子,便与栗九鑫大吵大闹了一番——那栗九鑫对沈畅其实也是颇有怨言,因为他当初之所以费尽心思的要娶沈畅,就是看重沈畅的身份。
但谁想沈畅和老沈国公闹掰了。
栗九鑫非但没有因为娶到沈畅而得到丝毫来自于沈国公府的帮衬,甚至还或多或少的受到了沈国公府的打压,早便积怨已经——又觑着沈畅与老沈国公闹翻了,便轻视沈畅。
在沈畅做月子的时候,两人不仅仅发生了争吵,栗九鑫还动手打了沈畅,原先被呵护在父兄手掌心的沈畅,是朵禁不起风雨的娇花,一气之下便寻了短见。
查到事情真相后的老沈国公,当下就让人革了栗九鑫的职,并罗织了他的各项罪名,意欲将他给下狱。
但这时候栗九鑫以与沈畅之女作威胁,不得不让老沈国公放弃了对栗九鑫的打击。
但纵使如此,栗九鑫也从一介风光无限的状元郎,再度成了个什么都没有的草民。
尔后十几年后过去了,沈国公府念着故去的沈畅,出面为沈畅并栗九鑫的女儿栗俞谈下了与庆阳侯府的婚事,使得栗俞成了如今的庆阳侯夫人。
但自小被栗九鑫抚养长大的栗俞,自小便被栗九鑫灌输了许多仇恨沈国公府的思想,对沈国公府非但没有感谢,反而恶言相向,直至后来知道真相,才大彻大悟。
但同时也很羞愧。
沈国公府顾念着她母亲的面帮衬着栗俞寻了一门好婚事,她不思感谢,反而做下了那样让人寒心的事情。
因为羞愧,多年都不大敢登沈国公府的门。
还是近些年来才想通。
总归将这一切事情都说开了,却也没预想到的那么难为情。
就再庆阳侯夫人与凤阳长公主说起往事的时候,李式微就不动声色的观察者庆阳侯嫡子温韦彦,这位少年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生得浓眉大眼,并不算太好看,但胜在亲切感,他一笑就仿若邻家少年一般。
至躲在屏风后头悄悄看的沈若许,不禁也有六分满意。
她自觉原便不是十分出色的人,也没想过匹配什么特别出色的夫君,中庸便好,显然温韦彦很是附和她的期待。
这儿一番和睦的时候,段嬷嬷突然上前与凤阳长公主耳语了一番,就见着凤阳长公主面色沉重,匆匆应付过了庆阳侯夫人,就同底下人说:“将那孩子给带上来吧,本宫瞧瞧是什么样子的。”
接着段嬷嬷就领了个差不多一岁多左右的女孩子上前来,模样瞧着与沈家人竟有六七分相像。
见状李式微就不由问道:“这是谁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