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各执一词
钟名静静看着头顶不知道多少吨的水砸下来，这可是根本不能想象的遭遇。
一条河从天而降。
除了大地一切都应该被它砸得粉碎，就像下面那些缝合的建筑。
这个场景有种既视感，钟名想起来被尹冰兰第一次拽进来时，头顶坠落的钢筋水泥。
但是比那时更加超现实，卷起的泥土，激起的泡沫，视野内展开一幅铺天盖地的末日景象，沉重的水压冲击下，再厚重的建筑也是触之即溃，粉身碎骨。
绚烂的覆灭，还有种造物伟力的魅力，创造和毁灭。
“这是在创造亚特兰蒂斯吗……”
和当时一样，水从身侧避开他们。
尹冰她玩心大起，拉起钟名，两人如一道利箭穿梭水底。
钟名想喊停她，但是那么一点声音淹没在涌动的水流里，随即叹了一口气。
这是什么新奇的海底世界共生关系，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条吸盘鱼，靠着吸附在大鱼身上才能对抗水底世界。
尹冰，就是那条大鲨鱼。
不管怎么想，她的能力都太强了。
一脚踢起巨浪，挥手便劈开水面，简直水神。
最后她带着他破水而出，钟名看着脚下回旋的浊浪，觉得有必要好好思考一下她的事了。
关于她的现在和以后……不过事还是要一件件做，他本来是来找人的。
钟名：“你没忘了那家伙吧。”
尹冰点点头，巨大的平台从脚下升起，刚好停到脚底。
地面裂开，露出被锁住的一个身影。
顾剑北，“剑”。
“还好没先死在她手里。”
钟名想着黑色说的话，仔细观察起他来。
“我听见了汹涌的声音。”顾剑北道，“风里都是潮湿的味道。”
他的身体仍活着。
虽然几乎没有了生命迹象，极其微弱的呼吸，没有起伏的胸膛。
虚幻的大脑却愈发凝实。
看上去确实像是在朝着他说的方向进化，只等待彻底脱离身体的那一刻，以纯粹的精神形态而存在。
但是果然，钟名看到他的这幅样子，更相信黑色的说辞。
残缺，畸形。
不是人类该有的姿态。
“你快死了。”钟名道。
“为什么？难道你们意识不到我的价值吗？”
“不，你误会了，不是我们要处决你，是你自己，活不长久了。”
“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顾剑北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你根本不明白，我现在的状态，拥有一个发达的大脑是什么感觉。”
“精密的思维。你根本无法体会得到，我可以将见到的画面每一帧定格，分析判断存档，我的大脑如此强大，能在庞大繁复的信息中抽丝剥茧，拼凑成真实。”
“所以我的形容是精密，每一个细胞都仿佛在掌控之中，协调，永不疲倦，甚至超越机器。”
钟名听着他不夸耀的辩驳，说道，“听起来像是电脑。”
“电脑是死物。”他理所当然地不去阐述人类的创造力，“不过计算机的组成体系确实值得参考，实际上我一直在试图改造我的大脑。就像计算机那样软硬件分离，创建一种独特的适应大脑的逻辑计算，我的大脑有足够的算力和存储能力实现此事。”
钟名诚恳说道，“听不懂。”
“你可以简单地认为，在大脑中植入一台电脑。”顾剑北语气充满自傲。
“人工智能？”
“……完全不是一种东西，外行人不要拿着专业名词自己理解。”
“哦。”钟名很听得批评。
“将计算分离出来后，便能根据需要装载不同的‘软件’，这几年来我不停地将各种知识存入大脑，利用这些宝贵的财富，我将成为全能的新人类，这才是我说的进化！”
“我有点懂了？有点像科幻里的生物辅助芯片，人脑只做决策，分析交由精确的计算完成。”
“比那更强。人脑不断学习，自我进化，并且不会像机器一样磨损失灵，可以设立自查修复逻辑，永远正确高效作用，这就是精神超越物质所在。”
钟名挠挠头，顾剑北说的东西听起来确实很厉害，如果能实现的话，说是进化也没错。
还挺带感的。
不过，他过来是来听这个的么？
是打算压榨他最后的价值来着？
“所以，我的价值，是足以影响全人类的，我会涉足各个领域，突破一切不可能，造成变革，不只是我的进化，也是社会的进化，世界的进化。”
狂妄的自信。
这就是第二大脑给他带来的感受吗？
然而一切都是他的幻想，是他臆想中的未来，他还被破烂的身体束缚着不得超脱。
看来无法沟通，只要他抱着这样的想法，就不可能说得动他。
“哦。”
钟名一下无所谓得很，他很想得开的。
还是交给其他人头疼吧，比如李悦，他就不管了。
对着这家伙看久了，理智都要掉光了。
……
一番没什么意义的交谈后，回到现实。
对着狭小独卫里的镜子，意识到耽搁了这么久时间，大概得被舍友认为是蹲坑一中午的猛人了。
指不定还有奇奇怪怪的误会。
尹冰双手忽然挂在钟名的肩膀上，身体趴在他后背。
“累了？”钟名问。
“嗯。”
他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壳，“你倒是任性得很，乱用能力。”
尹冰捂着脑门呜呜两声。
“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能力还敢随便用，是现在头不那么经常突然发疼了，就忘了不久前满地打滚的时候了？”
从相识到现在这半个月来，尹冰兰的状况越来越好。
突发的切换人格频率减少了，伴随的头疼减弱了，主动切换人格也逐渐熟练，但是问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是构造空间这种能力他忘了叮嘱她，消耗巨大，无法确认是否有特别的隐患。
还是自己以前太不上心了，钟名想道。
虽然许下了承诺，却没有那种负责到底的意识。
什么憧憬着养个乖巧黏人是女儿，结果也没有做好觉悟啊……不对，话说回来尹冰兰毕竟是个同龄人的样子，因为这样才觉得太古怪了。
钟名泛起纷杂的想法，看见尹冰越来越委屈的眼神。
你不是冷淡的人设吗，干嘛做出这种表情啊。
……确实只是小孩子罢了。
“呃……自己表情太严肃了？”
“啧。”
别心软啊。
第62章 觉悟
自己的性格是向来都知道的。
很难有太大的情绪，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坚持的东西。
这些意味着自己是个随便的人，很容易改变想法迁就他人。
以前还好，没人搭理他，他也懒得搭理别人。
而现在一个少女在背后推着他走，还要背负起另一个少女的人生，怎么想都太过虚幻。
自己这样的性格不是好事，一味宠溺孩子的家长大都养不好孩子。
意识到自己要像个父亲一样，肩负起让尹冰兰脱离懵懂时期的责任，就不能这样任性了。
“真是可笑呢，软弱无能而不成熟的自己。”
……
下午再跑了一趟图书馆。
“我大概明白了。”
谢念云说着的时候平板还在放着电视剧的声音，两个女人的谈话声，是别国的语言，前半句语速很快每个音节都像粘在一起，后半句放缓语速音调上扬骤然收音。
好大声，好嘈杂。
钟名眉头微皱，尹冰倒是飘到她身边盯着屏幕看。
“简而言之，她现在处于心智恢复的阶段，你想给她找个启蒙老师。”
“嗯，毕竟我也没办法时时照顾她，我只能找你想想办法了。”钟名道。
“要我那个老哥帮忙吗？我可说在前面，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死肥宅，不是什么自污自嘲的那种，你可别期望他能带出来个什么好孩子来。”
钟名看了看她，死宅什么的……她好像没点自觉啊。
“没有……其他的人吗？”
“倒是可以有，”谢念云都没抬头看他一眼，撕开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吃起来，她混着咀嚼音说道，“那我为什么要帮你呢，非亲非故的。”
“话说，你和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为什么要替她操心呢？反正放哪她也死不了。”
钟名声音略低落，“我……她除了我，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自以为是。”谢念云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罐快乐水砸过去。
钟名没有手忙脚乱，稳稳当当地接过，谢念云切了一声。
她继续说道，“那你这半个月在干嘛呢？”
钟名沉默，电视剧刚好放到一集结尾的地方，悲伤忧郁的片尾曲占满房间。
他明白谢念云的意思。
他其实早该处理尹冰兰的事的，却隐约抱着让她自己的决定的想法，逃避麻烦。
明明已经被牵绊住了。
觉悟不够。
毕竟他从没想过和别人一起的生活，现在……如果……情绪不再被吞噬了的话，那么正常的生活下去也是可以的吧，正常的，很普通的，忙忙碌碌，成家立业。
“对不起。”钟名看了一眼见缝插针偷拿薯片的尹冰，她全程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微微垂下头，“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还差不多，你可是个大男人了，好好的负起责任来啊。”谢念云起身，在后面柜子里抽出了两本书。
“拿着。”她把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丢过去。
钟名接住，观察了一下，封面什么都没有，打开后也是一片空白，他神色一动，“这是？”
“说好的容纳灵魂的容器。”谢念云没好气地道，“早弄好了，看你一直把她丢这，就懒得给你了。”
“……谢谢。”
钟名把书合上，向尹冰招了招手，“来试试。”
谢念云眉头挑了挑，“啊，她在啊。”
话说完，目光看向了尹冰的方向，明显是开了能力。
她搂住飞到一半的尹冰，毫不掩饰地在当事人面前说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以后你小心一点他，免得被骗感情被骗身，白费美好年华。”
尹冰呜呜地挣扎两下，眨着无辜的眼睛望向钟名，但他只能报以苦笑。
谢念云忽然放开尹冰，让她biu的一下射出去，正好进到书里，冒出个脑袋做鬼脸。
钟名揉了揉她丝绸般的头发，“里面怎么样？”
“好白好大，什么都没有。”
“……这样啊。”
“可以自己带东西进去，我废物老哥那里已经堆满了游戏番剧。”谢念云提醒道。
钟名，“这不就像一个……空间法宝了吗？”
“差不多，不过，要加上灵魂体限定五个大字。”
“那也没差吧，很厉害啊，搬个家都省力了。”
谢念云无语地看着他，不求你说点什么高端的操作吧，眼界就这？
“可惜的是并不能。”谢念云开罐快乐水，一大口喝下去喉咙火辣辣的，“使用容器是需要费力的，该多重就是多重，可不是随便一吸就进去了。”
她毫不在意形象地打个嗝，吐出一股气接着道，“另外你别忘了，灵魂是不能长时间在外面活动的，隔一会就得休息，想靠容器快速转移大量物资是不可能的。”
“最后一点，这玩意制造起来很费劲，我根本就没做过几个。”
“非常感谢。”钟名诚恳道谢。
“少来客套话，我可不是为了你，只是容器里是个精神空间，适合灵魂休息，为了让冰兰住里面舒适一点而已。”谢念云斜着眼看他，目光不屑，“来点诚意的。”
钟名抽了抽嘴角，“……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
谢念云这才满意，三两口干掉一罐快乐水，豪迈地像在喝高度烈酒。
“那么第一件事……”
“第一件？”
“怎么，有什么不满的吗？”
“没有。”
她心情颇为愉悦地说道，“以后废物老哥的游戏动漫就交给你来买了。”
“我没钱。”钟名立即道。
“翘翘你那抠门的样子。”她一脸鄙夷，“不用你出钱。”
“以防万一。”
“怎么，我看起来是坑你钱那种人吗？”
钟名瞄她一眼，闭嘴不答。
谢念云眼角狠狠一抽，死盯着他，犹豫一会后决定大度的不和他计较。
“你就说你干不干吧。”
钟名顺从，“小事，没问题。”
“……我都懒得说你。你买的时候不用挑，随便给他买最新出的就行。”她走到柜子边半抽出一个本子，“就这本，一般都放在这里，你就直接给他，不用经过我。”
挺熟悉，上次见过这个笔记本的样子，钟名点点头。
第63章 拟造灵魂
谢念云走回桌子边，敲着刚刚拿出来的另一本书，“现在我们来弄一下‘私人家教’的事。”
“等等……不是说只是第一件事吗，后面呢？”
“我还没想好，以后再说。”
钟名：“……”
中套了，答应的太随便，让她任意发挥了。
“不行？”她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可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钟名屈从，毕竟是有求于人，态度得做一做，没办法讨价还价。
至于以后答应不答应……再看。
“那继续，不要打断我。”
谢念云说着一巴掌拍在书上。
异能发动了，一股庞大的精神力爆发开来。
钟名挑挑眉……是她其它的能力，而不是召唤另外的灵魂？而且，他从没见过有人释放能力时有如此大的精神波动。
谢念云无暇解答他的疑惑，注意力高度集中于面前。
“果然有非同凡响的能力，消耗巨大，看这架势……会是什么有趣的能力呢？”钟名舔了舔嘴唇，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纯粹极致的精神，散发的波动仿佛引起灵魂的共鸣，很干净，让人心情愉悦。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他随即联想起来，他曾用能力见过这般情绪。
纯真的新生儿。
完全空白，没有杂质。
这么一想，这种感觉愈发强烈，此刻的情景就像有什么要诞生一样。
书……诞生……
没等钟名的思绪成形，哗啦啦的翻页声响成一片，那本不知名的书竟是无风自动，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快速的翻动下变成了神秘符号。
精神力开始汇聚。
这意味着谢念云这个拉满好奇心的能力发动将要结束。
谢念云也已经退到钟名身边，满意地点点头。
呼。
似乎有风吹过，钟名定定望着眼前，瞳孔不自觉微微一缩。
他的能力发动了。
自然是为了查看情绪，对象是……那本书。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行为，别人没有他的能力所以感受不到，刚刚那一刻他有多惊讶。
他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大半个人生的情绪变化！
波澜壮阔，跌宕起伏。
浓缩在短短一瞬，喜怒哀乐复杂地纠缠着，他差点以为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人，看见临死的走马灯。
那本书漂浮起来，书页散开，微微浮动，一个吴侬软语般的声音响起。
“为您效劳。”
好似一个柔美的成熟女人提裙作礼，温柔的附耳问候。
“呀，原来书会说话呀。”
尹冰如一缕烟从钟名手里的书冒出来，绕了一圈藏在他背后。
“书是不会说话的。”钟名把她从书里揪出来，稳稳当当地摆正在半空，让她别像条蛇一样缠着自己。
尹冰一脸不理解地看着他，指着那书页还在轻摆的书，“刚刚不是它在说话吗？”
“这个是……”钟名转头问谢念云，“是什么？”
“我是黑女巫。”
在谢念云开口之前，那个婉转的声音再度响起，同时伴随着纸张摩擦的簌簌声，衬着清爽的秋，让人想到纷纷的落叶，忽然就觉得清凉微寒。
好强的感染力。
钟名发现这声音直击脑海，要表达的东西直接传递到精神。
不过……黑女巫？
这个名字让人闻到了诡秘的味道，充满着神秘魔法的味道。
谢念云拉出了一个书里的人物？总不会真是她保存了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女巫灵魂吧？
等等……也不是没可能。
一般人眼中异能和魔法或者巫术什么的都没有区别，总会有异能可以伪装成无所不能的魔法使，再不济加点科学的迷信手段，迷惑以前愚昧的人足够了。
正好早就怀疑谢念云的年龄了，她指不定是活了多久的老妖怪。
这么一想简直合情合理。
那么，这是个会“巫术”的异能者的灵魂？
“你会教人黑魔法吗？”钟名问。
“并不可以呢，我的名字是黑女巫，但我并不是女巫。”
钟名：“……？”
黑女巫能是个正常人名字？是称号？什么人会有这样一个代号，还把它当做正式名字？
该死……这不就是“倒影”吗？
内鬼竟在我身边。
……当然不是。
“灵魂拟造。”
谢念云解释道，“我的能力。一句两句很难说得明白，简单按字面理解的话，可以为世间万物创造灵魂。”
钟名愣了一愣，才理解了她的意思。
让死物诞生灵智？
比如桌子凳子？一坐下去它就咿哇鬼叫嫌弃你，好滑稽的场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谢念云忽然敲了一下钟名的脑袋，“充气娃娃是不可能的。”
“啊？？”
钟名张大嘴差点合不拢，究竟谁的思想出了问题？
“啊什么啊，你们这些小男生想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她看破一切似的冷笑。
啧，自说自话的老女人。
钟名明白再纠结这个自己就输了，“真的不行？”
谢念云沉默。
“可能可以。”最终她还是认真地解释道，“拟造一个物品的灵魂并不是能力发动就完事，创造的过程需要亲力亲为，性格，经历，爱好，生活细节等等等等，从头到尾，我连自己都分析不了这么透彻！”
“简直像……造物主一样。”他忍不住道。
“能像造物主一样写意就好了。”谢念云叹气，“随手一挥，拈来身躯的材料，再点一下头顶便开了灵，而我每次都只能把脑袋烧掉。”
“使用与支付的平衡。”
钟名感慨，心里不由想到，她这样一说，自己不是不好拒绝她的要求了么。
“不过想造一个能说话有思想还玩不坏的娃娃仍然比较困难，只靠我自己是没办法构造一个完整的灵魂的。”
“所以你通常的做法是‘复活’书里的人物，佳作里的人物遵从自己的行事逻辑，严格地讲究逻辑……也就是你需要的，详细到头发丝的，人设。”
“人设……不错，就是这样。”谢念云赞许道，“创造人设的过程会有错乱的代入感的，所以充气娃娃你就别想了。”
“……别再提那玩意了。”钟名无奈，“我没想过。”
“诶，那个，”尹冰忽然举手，好奇的眼睛眨了又眨，“充气娃娃是什么？公园里那种气球一样的东西吗？”
钟名眼角一抽，默默的看向谢念云。
她尴尬咳嗽一声，心里念了一句那群混蛋带坏我，现在一不小心就在熟人面前开黄腔。
啪。
谢念云老油条了，立马恢复过来，一巴掌拍钟名肩膀上，“少废话，你老是想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做正事。”
钟名看了看侧边的手掌，沉默。
第64章 查无此书
正主在这边晾了挺久。
不过她似乎没有不耐烦的样子，钟名感觉她在看乐子。
而且是乐得很。
他揉揉眉间，确认自己已经关闭了能力。
怎么这本书的情绪这么强烈，刚刚没在意还好，一注意到感觉脑瓜嗡嗡嗡的，跟有人在你耳边叽里呱啦讲梦话一样。
听不懂，又有存在感，贼烦。
正常人精神内敛，浑然一体，而她在不断地向外扩散精神波动。
这是……溃散衰亡的征兆吗？
拟造灵魂，实际并不是从无到有创造了一个灵魂，而是谢念云消耗或分割出去的一部分精神吧？
按照这个猜测，谢念云或许对她有绝对的控制权。
不行，收收心思。
钟名快速地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人，大家都没什么异色，大概只有自己爱想些有的没的。
“所以黑女巫确实是黑女巫。”
“我当然是黑女巫啦。”
见鬼了，钟名直接脑补出她对自己装傻眨眼的情景。
这也太诡异了，一本书对你抛媚眼。
“我说啊，你为什么不出来，一直躲在书里啊？”谢念云插嘴道。
“不想动，好累。”
“……随便你。”
原来还是人的形态？还以为是一团混沌的精神。
就……挺没劲。
“所以这究竟是一本什么书。”钟名瞄了半天，也没瞄见它的名字。
“就叫黑女巫。”
“书名也是这个啊，讲的什么故事？”
“喂，等一下。”半透明的人影忽然从书里钻出来。
第一眼看去，比尹冰更透明，这一点谢念云的老哥也是一样。
接下来他才端详起她的样貌。
标致白皙的脸，秀气的眉眼间噙着些许嗔怒，乌黑亮丽的头发散到腰间，无风而微微拂动，空灵得像女神下凡。
外貌年轻大约二十多三十岁的样子，穿着精致有设计感的衣裙。
一个靓丽的现代女性。
和黑女巫完全不沾边的样子。
“你非要当着女士的面探究她的过往吗？”她叉着腰质问。
钟名语塞。
这位名为黑女巫的美貌女人，用细长的丹凤眼瞥了瞥他，化作烟雾般消散，回到书里。
钟名看向谢念云，她拱拱手表示无能为力。
“总之就是这样了。”谢念云道，“别管故事是什么了，呵，她是作者幻想的完美女性，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带个孩子简直大材小用。”
然后钟名就被赶走了。
完美女性啊……
谢念云能力创造出来的人，还是不是书里真正的那个人呢？
按照刚刚的观察来看，她确实有着书里的记忆，一个独立思考的人，不依附谢念云而存在。
只是里面更深层的东西，只有谢念云知道了。
“话说……”
他忽然想到，她的能力这么复杂，她肯定早就在筹备了。
刚刚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被摆了一道，被顺便收了一手过路费。
那她创造黑女巫……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
闲得无聊的时光里，终究耐不住微妙瘙痒的好奇心，钟名去搜索了黑女巫这本书。
然而……
“对不上啊。”钟名一脸疑惑地看着手机。
好几本叫黑女巫的书，但是都是些奇幻世界观的小说，根本不会出现一个现代优秀女性。
也没找到舍弃名字被称作黑女巫的女主角。
“她骗了我？书名不是这个……还是……”钟名思索一会，“没出版的书？大概率是这个了……那就完全没办法了啊。”
可能世界上就那唯一一本，用来收藏纪念的。
钟名只得放弃。
恰好手机振动一下。
“差不多摸清那帮人的窝点和行踪了，今晚你来一下。”
是梁成平的消息。
这个的意思是说，对那个“面具”的行动，要开始了？
好快啊，要知道虽然只是一些杂鱼，但是那个地方比较特殊，只有梁成平一个人能带队进去，这才多久。
嘛，挺好的，人家怀着除恶的热忱，而自己领点补贴补充零用。
……
“你来了。”梁成平不慌不忙地吸溜着嘴里的泡面。
钟名绕开堆叠得高过头的文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画面，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端着一桶泡面，脸都快要贴着电脑屏幕了。
“注意眼睛。”
“说话别那么老气。”
“随便你，又不是我的眼睛。”
“咳咳咳。”
他忽然狠狠地呛了一下，鼻子嘴巴喷出浓浓的泡面味。
廉价的，调味包的味。
钟名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抽出纸杯给他接了半杯水。
“喔，谢谢。”他摆摆手，“不过我有水，我家那位给我泡的……茶。”
“好。”钟名收回手顺便就喝了一口，目光停在他的水杯上。
梁成平拧上盖子才注意到他，“看什么看，我老婆给我的，想要你找你老婆去。”
钟名翻个白眼，“我还没肾虚呢，不需要泡东西补。”
这两天和他聊了不少，也是稍微了解了一下这个人。
和李悦是老朋友，同龄，但是看着比李悦大了好多。
心态却是比她更年轻，和钟名这个年龄的人也聊得开，话题轻松爱开玩笑，而李悦活得太严肃，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而疲惫。
“只是缓解一下疲劳的，最近老是忙到半夜。”梁成平没再接钟名的玩笑话。
“辛苦了。”
“还好，忙完这阵就能快活了。现在治安挺好的，一般没什么事的。”他忽然停顿一下，“其实很多大点的案件都是和能力者有关的，平时我也就找个猫猫狗狗的工作罢了。”
钟名没有同为异能者的感慨，他问道，“在外不受监管的能力者很多吗？”
“按照比率来看，那确实万里挑一，但是按照绝对数量来看那就不少了。”梁成平反问道，“你不会觉得管理局能收拢所有异能者吧？”
“不是么……”
“当然不是。”梁成平瞥一眼他，“一看你就没有什么交际，这么说吧，你想想你认识的人里面，有能力的都是什么评级。”
“A级……”钟名回想一下，好像都是这个，半会才又想到一个陈定良，勉强算认识的吧，补上一句，“和B级。”
居然A级居多吗？
梁成平看见他的反应，眉头轻挑了挑，还是接着说道，“你知道C级D级甚至E级都是些什么能力吗？”
“E级是普通人吧……”钟名忍不住道，不过他已经明白了梁成平的意思，“学校招的人，都是B级往上的？”
第65章 C级界限
“倒没这么夸张，下调一个评级，C级，以这个为界限就对了。”
梁成平解释道，“A级B级以及这两个评级的潜在觉醒者，强制加入学园，毕业后管理局分配工作，而C级就比较灵活，已觉醒者会根据能力评估再做决定，强制入学或者自由选择的都有。”
“这样啊。”
哦，对了。
钟名想起来，李晓静原来不就是C级的么，能力是，看别人是不是在做梦的，废物能力。
C级界限……这不只是学校招生的标准，也是异能者与常人的分割线。
以同样的视觉强化这个能力来说，D级可以让人达到正常视力的极限，不会衰退，不会轻易用眼疲劳，而C级能力或许能人视力变成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如果是B级，那就是能看清几百上千米之外物体的纹理细节，变成肉眼望远镜。
到了A级，恐怕就不只是物理的去看了，而是直接降临观测。
“那S级呢？”钟名想着想着自语道。
“只是理论存在的吧。”虽然很小声，梁成平还是听到了，“不要太幻想这个，根本就没有S级的异能。”
“为什么？”
“因为就是没有，哪有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过S级的存在，也没有见过S级的记载，连S级这个评级的描述都没有，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评级存在。”
这就是一般异能者的看法？和李悦的说法一致。
可惜倒影里的某些人不这么看，比如“剑”比如“黑色”，他们都很笃定有着某种晋级S的途径。话说被称为“最接近S级”的谭姐，是怎么看S级能力的呢？
“只是以前不存在，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
“这么多年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好了，不说这个了。”他直接截断话题，退开座位，让出电脑屏幕，“来，看看这个。”
他刚刚是看到了什么才呛住了么。
钟名凑近看去，轻挑了挑眉。
“这个人……”
端正的证件照还很熟悉，是“面具”的手下，高矮搭档里的高个子。
“是他吧？”
“是，那天的两个家伙之一。”钟名道，“前两天不是说没有一点信息么，现在连身份都扒干净了啊。”
“经历了各种努力。”梁成平擦擦嘴，“面具和他的几个追随者并不是本地人，但是还有很多小喽啰是，抓住几个审讯就完了。”
“他们一共有多少人？”
“估计二十来个，除了几个一直追随着面具的，剩下都是本地的小混混，不少留有案底的。这些人把一些藏得很深的小赌场卖淫窝点都串起来了，呵，他们想干什么。以前藏得隐蔽也就罢了，敢冒点头连根都给你拔出来。”
钟名细看起电脑上的资料，除去普通的身份信息，下面还有长长的大段字。
他越是逐行看下去，眉头皱得越紧。
这个家伙……
方正心，已死亡。
首先果然得搞明白这个，要不是现在面前是一个翘着脚吃泡面的大叔脸，现在的背景音乐可能已经切进诡异惊悚的风格里了。
“又是灵魂……不，是假死？”
除了那个显眼的标注“已注销”，那大段的文字描述的可不是如何离奇的死亡故事，而是“丰富”的案底。
小偷小摸多次，进少管所接受改造教育，多年后抢劫被抓，判了刑进去几年，出来后不久持械斗殴被拘留，多年后被扫黑风暴掀翻，判了十年。
就在两年前才出狱，车祸死亡，失控的大巴车在撞击下冲下山崖，死无全尸。
其间的故事，远不止这短短的几句概述。
“好烂的一个人。”
“确实烂的不行，我可不想跟这种滚刀肉打交道，辖区里有个这种前科累累的人，做梦都不安生怕梦见他犯事。”
钟名注视了一会屏幕，“这种家伙不该往重了判，给他判个无期吗？”
“可能是摘得干净，给自己无害化。”梁成平皱皱眉，“没有造成实际危害，不是重要人物，很难给他判重刑。”
“烂人堆出个白莲花，怎么可能？何况本身就是个烂人，你说他一点坏事不干，能信吗？”
“我也不信……这么一想，里面确实有些问题……”梁成平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全是标准的判决，宽容得过分了……嗯……不过今天是分析不出什么来了，更详细的资料我也没问别人要。”
明明他有点头目的样子。
钟名大约想明白了一些，“那你对这个‘死而复生’怎么看？”
“大概是异能吧。你看这边管理局的资料，潜在D级能力觉醒者，估计不知什么时候觉醒了。”
“D级？”
“潜在觉醒者的评级是没那么准确的，尤其是在C和D边界的测定上。”
“就算是C级也做不到这么离谱的事。”
“谁知道呢，又不清楚那次车祸的细节，资料得找当地的人调，总之，我也会关注一下的。”
话讲到这，已经没什么可分析下去的地方了。
毕竟只是几段简单的描述。
钟名自语道，“方正心……正心，他顶着这个名字从来不会觉得羞愧吗。”
梁成平耸耸肩，“甚至可能厌恶痛恨呢。”
钟名无言。
厌恶出身，甚至憎恨父母，总觉得是故事里的极端人物，可是按照这先入为主的印象，他竟然觉得那家伙是这样也没有奇怪的。
背后有什么缘由，都不重要。
事情已经不会变好了，了解得透彻除了让自己憋一口气在胸口，什么都不会发生。
钟名：“另外一个人呢？”
“没找到。按照小喽喽的说法，平时接触的多的都是这个方正心，安排做事，牵头弄钱，那个很壮的杨哥是卖武力镇场子的，平日不怎么混在一起。”
“倒挺符合我的印象。”
厚黑阴险的瘦子，偏执冲动的矮子，完全相反却配合默契的两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
钟名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和谐的地方，“这两危险的家伙，之前那样对一个普通的女生，是为了什么？”
第66章 书店
“等等。”梁成平觉得离了大谱，“那天不是你救了她吗？你一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钟名老实回答。
漫不经心，满不在乎。
这态度令梁成平无语，“……你也太不在意了一点，你们不是认识吗？”
“不，我认识的是她的好朋友，一个店里打工的。”
“哦哦，我记混了。”梁成平一拍脑门，“那你也不能这样啊，你该不会……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吧。”
“名字我还是知……”钟名一顿，“她叫什么来着？”
于从月一到休息时间嘴巴不停叽里呱啦，聊天聊地聊空气，开个机关枪突突突似的，什么话都吐出来，也不少提起她的这个好闺蜜。
钟名能忍受她的存在，是因为耳旁风神技，左耳进右耳出，全当她不存在。
所以，不刻意去记的情况下，明明有印象，却完全想不起来。
和什么颜色有关来着？
“空彩桥。”梁成平半是叹气道。
“哦对，彩虹。”
他一说钟名就想起来了，是绚丽得能让人听到颜色的名字。
“你这样不行啊，”梁成平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不知道你一波英雄降临多刷好感吗，人家女孩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听你，你倒好，事了拂衣去，潇洒得不行，不珍惜机会。”
钟名迟疑一下，怀疑地看着他。
“好吧，我乱说的。”
钟名：“……”
“谁让你这么不会来事啊，看得人干着急，你这样子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注孤生吧你……不过听说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谈恋爱结婚了，更推崇精致的单身生活，唉。”
“别说得你多老一样，而且，为什么给我这个年纪的人撮合得起劲？一般不是防早恋跟防狼一样？”
梁成平一想确实不对劲，沉默良久，“怪你说话太暮气沉沉了，让我老是忘记你的年龄。”
“没有吧。”钟名听着觉得像评价要入土的人似的。
“看看，就像这样，说话跟条死鱼似的。”
“死鱼也不会说话啊。”
不过，他竟然觉得自己没有女朋友？钟名回想一下，那天他和乐音……钟名晃晃头，一直以来被误认为和她一对，遇到这种情况竟然觉得有点奇怪。
钟名试探一下，“而且，我有女朋友的。”
梁成平一脸大受震撼，“谁啊？”
为什么这么震惊，感觉被狠狠地冒犯了……
“是那天一起的那个女孩子。”
“那不是你姑奶奶吗？”梁成平脱口而出。
而后陷入诡异的沉默。
那天在他沉睡的时候她都瞎说了些什么啊……钟名嘴角一抽，“你见过这么年轻的姑奶奶？”
“辈分这东西，说不清的。”梁成平尴尬道，“喊个比自己年龄小的叫舅舅的不是很常见吗，经常有人吐槽这个。”
“差这么多的可不常见，而且，你不觉得自称姑奶奶是在占便宜吗？”
“确实……感觉……咳。”梁成平假装咳嗽一声，“那孩子一本正经的，有条不紊冷静成熟，说话就感觉很让人信服，没想到……”
“怎么她就是成熟，我就是老成了？”
“不一样，不一样。”
梁成平打个哈哈，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默契将此事就此揭过。
钟名不急不缓喝光手里的水，无事准备告辞。
“走吧。”
梁成平整理干净桌面，忽然站起身，提起收拾好的垃圾，下巴向门口点了点，示意他跟上。
“嗯？去哪？”
“你以为我喊你过来干嘛的，刚刚那些手机里就可以聊。”
“那要干什么……”
“扫黄。”
钟名：“……？”
怪起来了……
等等，刚刚讨论的话题是……想问什么来着？
……
“是这？”
一家……书店……？
这和想象的完全不同啊，不说什么高端会所了，连足疗店按摩店这种经典形象都不是，一家看起来就很宁静的书店，感情扫的是小黄书？
“是这里，不会错。”
“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梁成平瞪眼，“你跟着来就知道了。”
好嘛。
钟名跟着他进去，一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和一般书店有什么区别。
一眼扫去没看见人，还是梁成平眼尖，发现柜台后面有个人趴着，要稍微探头才能看见。
然后眼中便略过一抹惊艳。
是个很漂亮的女人，身材凹凸有致，身着优雅的灰黑礼装，从上往下看去，这束身的衣服包裹住的腰臀线起伏惊人，没什么肌肤裸露的衣服，却尤为妩媚。
但是怎么说呢，只觉得怪怪的。
场景不对，华美得脱离了日常，像是沉眠的公主就要醒来参加盛装舞会。
不过这位公主貌似被打搅了睡眠有些暴躁的样子。
“哈？”她揉着脸颊，从喉咙里挤出不善的声音，“什么事？”
“不是，你这态度是开店的样子吗？”
“我态度咋了，我态度好得很，你管得着吗？”
“你这店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爱倒不倒。”
她目光明显的不耐起来，钟名感觉火花味越来越重，等会就吵起来了。
于是钟名假咳一声提醒梁成平别忘了正事。
梁成平不自然得顿了一下，像是莫名的卡壳。
而对面女人同时抬眸看了一下他，似是才注意到他一样，虚眯着眼观察了他一会。
钟名皱眉，她的目光里似乎带着刺，上上下下的审视着，令人不舒服。
很快，她移开目光，姣好的身躯窝进了椅子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说吧，什么事，买书自己去找，这里不帮挑。”
语气正常了。
这短暂的一段像是突兀的插曲，硬生生插入正常的时间里，然后戛然而止。
钟名不止察觉到这个，还有刚刚她收回目光时嘴巴动了动，嘀咕了一句什么。
两者结合，这展开有点古怪。
钟名瞥了一眼身边的梁成平，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不知道他的想法。
话说回来，他都不知道要干嘛，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扫黄，现在在做的事和“面具”又有什么关系。
他还是静静看着就好。
第67章 梦妖
梁成平手指无意识地轻点桌面，身体略前倾。
“来一份特殊服务。”
钟名侧目，这是这个一脸正派的大叔脸该说的话么，刚刚看那架势还以为他要质问女人。
“哈？性骚扰吗？”女人愣了一下，露出嫌恶的眼神，“脑子不正常？到处发情？恶心。”
“不不不。”
梁成平压低声音，“我是老陈介绍来的。”
“那是谁？不认识。”
“懂的懂的。”梁成平使个眼色，“不能到处宣扬，要保密，最近风声紧。”
“你懂个长颈鹿，别在自说自话了，实在难受的话给墙壁钻个孔。”
女人已经戒备的侧身坐着了，钟名光看这一场景，觉得只是一个猥琐大叔在骚扰别人，这奇妙的一幕，真挺想好好挖苦打趣他一番。
“我真的懂。”梁成平边说着边从外套内兜掏出一小叠的钞票，“怎么样，够不够？”
女人一言不发，抱胸冷眼看着他。
“别这样嘛。”梁成平叹气，一把拉过钟名，“看看这孩子吧，都成年了，别说牵女孩子的小手了，连和女孩子说话都不敢。”
钟名：“……”
梁成平继续道，“这也就算了，就当他现在害羞，以后和人多接触接触就好了，结果那天发现他和一群男人学手机里什么野球拳，一群大汉喝酒猜拳跳**，简直不堪入目，不成体统。”
“现在我们很怕他性取向不正常，所以才想着让他体会体会男女之事，给他预防矫正。”
梁成平一番陈述，女人的表情逐渐变得古怪，而钟名脸皮抽搐了一下。
看着女人注视着自己，钟名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配合，默默偏开脸庞。
眼神漂移，表情僵硬，假装掩饰尴尬。
“虽然很……不过我还是帮不了你。”
很什么？很欢乐是吧？钟名发现她的眼神逐渐兴奋起来了，怕不是产生了奇妙的兴趣。
梁成平依旧从容，又是几张给人带来快乐的红钞摞上去。
“好，没问题。”
女人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麻利地抽出钱，应和下来。
……
“好怪啊。”
“什么？”
“我刚刚都差点相信她了，怎么就突然答应了。”
“这不很正常吗。世界上很多事情办不成都是因为钱还不够多。”
“还真物质。”
“实事求是罢了，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根据调查这位梦女士就是认钱不认人。”
“那你刚才编一堆有的没的。”
“这不是为了，降低她的戒心嘛。”
钟名沉默，定定看着他不停地扒拉桌上的水果进嘴里，一脸随意毫无诚意。
安静了一会，钟名决定跳过这个话题。
“那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
钟名再度看着他，再环视一圈这狭小的房间，一张桌子一张沙发，还有一个摆满杂物的柜子。
他没什么疑惑的发问道，“我们是诱饵？”
“算不上诱饵，只是稍微来接触一下她，了解一下她的能力。”
“能力？”钟名重复道，却是没有意外。
“传闻中的梦妖女士，情欲的女王。听说眼神一动就会勾起男人的欲望，坠入堕落的深渊，沉沦纵欲，直至精力枯竭。”
“听起来真玄乎。”
“本来就玄乎，因为我们问过那些经历过的人，都说自己很爽，爽上天了，但是一问具体的，全都答不上来，只会说做梦一样美妙，什么都记不清了。”
钟名：“我怀疑，这些人连她的手都没摸到，白白送钱。”
“至少人家真觉得爽到了，买一场春梦也不算亏？”
“……所以她才被叫做梦妖啊，我还以为她姓梦呢。”
“她还真姓梦，我刚刚叫梦女士不是乱叫的，梦女士、梦妖女士这两都是圈里人喊她的名号。”
“少见的姓氏。”
“所以她的信息一下就被锁定了，虽然没什么用。”梁成平说着点开手机，“你敢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未经社会渲染的脸，披肩头发搭在两边，一张气质很稚嫩很简朴的证件照，和刚才那个能发光的分明是两个人。
“这信息也太过时了。”
“她似乎做了一定的隐藏，虽然继续深入也能挖出来，不过还没必要。”
钟名已经明白了，这是一次“野生”的能力者接触任务。
不过……
“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也要来？”
“严格来说……没有？”
钟名默然。
“嘿，别那样看着我嘛，李悦可是把你交到我手里了，说什么好好使用什么的。”
还有李悦的事？
“说得我像是什么工具一样。”
“不，你那是得力干将。”
“话说起来，她最近在忙些什么，都没怎么见过她。”
“我也不知道。”梁成平耸耸肩，“那家伙孤狼惯了，什么都爱自己扛，虽然她确实很厉害就是了。”
钟名略眯眼，“……孤狼……么。”
“不说了，回归正题。之前我不是说过吗，面具那伙人靠着赚违法的钱扎根在这里，最近他们龟缩起来不好找了，这位梦女士和那个色情产业领头的认识，她能帮助我们揪干净这一块。”
“这样啊……”
还真是一条根茎长下来，一边向下延伸一边分支，围成网，把所有人都网了进去。
过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
钟名道：“我们都聊了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准备好。”
从刚刚女人把他俩领过来这里，她就不见了踪影。
“可能是个需要长时间准备的能力。”
“我觉得她可能已经跑了。”
“不会吧。而且就算跑了也没事，周围都是我们的人在看着，记得送我们过来的司机吧，那也是个很强的能力者，对于这种不明能力的持有者，我们还是很谨慎的。”梁成平脸上露出自信，“还有，别忘了我的能力。”
“追踪。比警犬还好使的能力。”
“……我就当你在夸我。”
“我就是在夸你啊，让一切反追踪技巧都变成垃圾，犯罪者逃无可逃。”
“你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钟名忽然打断话头，“来了。”
随后，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哒哒声才缓缓响起。
第68章 同步
步伐均匀，带着自然的节奏感。
听着这高跟鞋的声音，便仿佛感觉到女人缓缓拧着腰，带动着两条大腿交替又交替，婀娜多姿的模样。
“果然，很奇怪啊。”
钟名自语。
突然，莫名的挑动情绪令他心底一跳，他忽然意识到，空气中不知何时弥漫着某种撩人的气味。
不是什么催情药物，并不是真实的气味，是情欲，梦妖女士的能力恐怕已经发动完毕了。
这不正常的情绪浓度让他无意识地使用了能力。
然后他看见了粉色的，糜烂一般的颜色，这是情欲的颜色。
转头看一眼梁成平，他似乎没什么反应，很淡定，情绪也没有什么变化，也不知道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钟名还想抓紧问些什么，可惜这时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响起。
梦妖走了进来。
钟名连忙闭上嘴巴，紧接着轻微皱了一下眉头，发觉不对的瞬间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这位梦妖女士的长相……变了！
还是那身贴身的礼装长裙，头发却披散下来，而不是刚刚那复杂讲究的发型，脸上的妆容也改变了些许，樱色的唇膏，浅淡的眼影。
和刚才的庄重华丽的气质相比，显得比较妖媚。
这似乎没什么问题，就像她说的那样，准备一下，解掉发型，换个妆容。
但是钟名敏锐发现了那颗泪痣，不对，应该说视线根本无法不被它所抓取。
在眼睛下方恰到好处的一点，衬着卷翘的眼睫毛围绕着的妩媚的眼。
无法言说的美学，融洽，自然，仿佛被默认的黄金分割。
“这应该不是她的能力造成的错觉。”钟名心想，“她刚刚应该是没有这颗泪痣的，那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就越来越觉得她的脸型也和刚刚不太一样。只是这种轮廓的细微差别只凭记忆实在难以辨认。
有这种使用了会换脸的能力么？
……尹冰兰？
又是多重人格？
不，尹冰兰情况太过特殊了，她几乎是分裂成了两个独立的人，应该是更普通一些的。
比如因为能力原因，平日里她是一个冷冰冰的不近人情的人，一旦释放能力，压抑的欲望便如泄洪般占据大脑。
化为妖女。
这似乎说得过去，又好像不太对。仔细想想，尹冰和尹兰的长相是完全一样的，令她们感觉差别很大的原因是迥然不同的气质，性格，举手投足间都是巨大的差异。
当然还有鲨鱼和鲸鱼。
能力千奇百怪，还有很多难以想象的可能性。
先看看。
但是接下来的事让钟名有些不知所措。
梦妖自从进门后，就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什么也没做。
钟名板着个面瘫脸，等了一会，空气中的情绪已经黏稠得能压迫感官了。
这一动不动得是不是有点恐怖？
等会……
钟名极为小心地挪动目光，偷看身边的梁成平。
脸上不正常的潮红，沉重的喘息，失去焦点的瞳孔，软垮的身体。
这不是已经完全中招了吗？
怎么办？
要学他的样子伪装吗？
倒不是对扮丑态为难，而是自己这种只会摆个死人脸的家伙，演的来这么高难度富有情绪生动的欲火焚身吗？
完全没可能啊。
话说梁成平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弄得他现在的处境就很尴尬。
好在这时梦妖终于动了，迈开修长的腿，缓缓走到梁成平面前。
情欲的浓雾翻腾起来，梦妖身上像是披了层层叠叠的薄雾，非常梦幻。
只是一根根隐约的链子连接到梁成平身上，情欲不断在其间输送，而梁成平明显精神萎靡下来，说明着这玩意体验恐怕没那么美好。
“简直像魅魔一样，吸**气……好奇他现在感受到了什么……和妖女缠缠绵绵……然后被榨干？”钟名想。
醒醒，你可是有家室的人！
虽然想这么喊醒他，但是还是先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等会吸干梁成平就到他，问题吸他跟吸一块石头一样，他可没有源源不断生产情欲的能力，是真正的性冷淡。
该怎么办？
钟名目光瞟向梁成平，在他的身上，还有一股活跃的情绪，此刻不停的闪烁着，钟名开启能力之后才发觉到。
在自己身上也有，此刻暗淡着逐渐消失。
是某种能力。
能标记多个，但是一激活其余标记就失效了，不知是什么作用。
看来自己确实什么都不需要做。
只是……还是希望他们快一点。
……
“开始了。”
停在路边的小车，熄着灯，里面却还有三个人。
坐在驾驶位的男人，乌漆嘛黑的情况下，戴着墨镜，活像行为艺术。钟名若在这里，就能认出那是刚刚送他们过来的司机。
另外两人坐在后座，一男一女，男的紧闭双眼，身体自然地瘫在座位上，睡着了一样。
驾驶座的男人斜靠在座位与车门中间，不经意看了一眼后座。
“说起来有点下流，他……”
“咳。”
女生默默给身边的男生盖上外套，遮挡不太雅观的东西。
他的异能，名为“同步”。
是一个消耗极低的能力，甚至能维持一整天。
处于他连接的对象，可共享一切状态，精神，体力，生命，感官，缺点是连接时会进入假晕的状态，并且可以被对方抗拒，因此只能用于队友。
此刻，他连接的对象，是梁成平。
男人啧嘴，“不用问都知道我猜的果然没错，果然是有让人发情的能力，某人还和我犟。”
车里的这个某人嘴硬，“说不定是老梁顶不住了，经不住诱惑。”
“人家可是个正派的人，何况人家小两口甜甜蜜蜜幸福美满，第三人插足不进去，也不需要另找刺激，不像某对情侣，天天吵天天闹，分又不分。”
车里的这某对情侣不忿，“屁，我们也很恩爱的好不。”
“哦，今天是恩爱模式啊。”
女生还想辩驳些什么，男人直接打断她，“别说话，我在盯着目标呢。”
她嚅动了两下嘴唇，还是默默闭上嘴巴。
男人也确实目光投向右边楼上，透过墨镜看着那两个身影。
是的，他确实能戴着墨镜看东西，却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看。
墨镜，也不是普通的墨镜。
第69章 解构失败
“还真好用啊，这新玩意。”
男人托了一下墨镜，“那帮家伙也不是只会吃干饭的嘛，最近貌似是在研究点有用的事了。”
此时在他眼中基本一片黑暗。
然后便是分割了整个视野的白线，交错连接，组构成规则的形状，勉强能认出那组成的是周围的环境，仿佛将世界解构成了线条，异常奇幻的视觉感。
最重要的是，他能看见正在使用能力的异能者的位置，无视阻挡，在他眼中显示成模糊的发光人形，就像透视一样。
这种感知和视力无关，而是取决于他的能力。
原本他的能力就是感应，只是很模糊，基本只能感知到大致的方向和能力的强度，这个墨镜强化了他的能力。
“不过大晚上带墨镜果然有点蠢，早知道就不选这个款式了。”
男人嘀咕了一句，观察了一会楼上那两个身影。
“一个前凸后翘的，是目标没错了，另外一个使用能力的……老梁的能力是追踪……应该不是他，那就是那个来见世面的小家伙了，他的能力是什么？这个时候使用能力……”
“希望别出什么意外……”
他心里穿过一串念头，随口向后面问道，“你知道老梁带的那个娃哪来的吗？”
“私生子？”
“说正经的。”
后边女人正蹂躏着倒在她大腿上的男朋友的脸，闻言切了一声，“李悦带的，宝贝的很，能力不清楚，只知道是A级。”
“李悦啊……”
男人若有所思，她最近似乎……振奋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不错的事吗。
“啊啊啊，还没好吗？好无聊啊。”
男人瞥了一眼她，还没说话，手机响了起来。
“这不来了。”
接通电话，对面传来冷静的女声：“解构完毕，她的能力是……”
……
不久前。
书店对面的大楼楼顶。
“粉色的。”
冷冰冰的近乎无情感的声音响起，随后连成一片。
“欲望。”
“情色，挑逗，沉沦。”
“精气，存活，依附，吸取。”
一连串意义不明的词语从嘴中吐出。
“控制……悲伤……”
忽然卡壳。
女孩微微皱眉，然而嘴里并没有停止出声。
“愤怒，快乐，难过，喜悦，恐惧，思虑，惊讶，痛苦，厌恶，羞耻……”
她吐字越来越快，转眼间便吐出无数的词语。
皆是情绪。
“……嫉妒，仇恨……”
她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说出最后的词语。
“无情。”
“解构成功。”
女孩眉头紧皱，补了一句“……解构失败。”
“……？？？”
“中间插进来的是谁？为什么我对他的解构失败了？”
女孩沉默了一会。
按往常那样汇报队长，用冰冷无波澜的声音。
“解构完毕，她的能力是情欲，A级。一，操控欲望，挑动生理反应。二，情欲幻象。三，吞食情欲强化自身。四，侵入被情欲吞噬之人。”
“还有……”
女孩快速精简地讲完，在对面“写报告似的”、“越来越像个机器人”的吐槽中挂断电话。
又想到那个意外的能力者，重新拨回去。
……
“竟然是四种不同的能力使用么？”
“还是个A级，能力强度可想而知。”
“啧。麻烦。”
“不是说没问题吗。”
“按照分析来说是这样，但是怎么说呢……啧，算了。”
“杞人忧天。”
“……是吧。”
……
钟名已经维持了许久能力。
泡在这粉色的迷雾里，黏稠的阻塞感令人疲倦。
从更远的地方，还有无数的情绪汇聚过来，焦躁的、疲惫的、松懈的、放纵的。钟名看不见城市里的人，却能感觉到城市的喧嚣，鲜活而沉重的夜。
人活着，还真的累啊。
太昏暗了，这么多负面情绪。
加上身旁这不停骚扰着的，撩拨心弦的欲望，他变得愈发……淡漠。
或者说，超然。
立于人类之上，居高临下，俯视一切，肆意评点。
会入魔的。
他意识到状态不对，情绪并不是不能影响他，这种异能制造的过多异常的情绪，虽然不会直接控制他，但是长时间的侵蚀，仍会间接的对他产生不可估计的影响。
就像……过敏反应。
异能在清除自己本身的情绪。
继续保持这样绝对无情的状况，恐怕自己仅剩的那一点感情，也会彻底失去。
看来自己也没好的那么完全，只是使用能力后的情绪反噬消失了，异能仍然在悄无声息的改造自己，吞噬自己的情绪。
怎么办？
钟名偷瞄一眼周围，梁成平已经软倒在了沙发上，而他对面的女人容光焕发，在她身旁涌动的何止是迷雾，湿哒哒黏糊糊的，凝结成水珠似的。
想必吃了个大补的。
梦妖的进餐意料之外的慢，管理局的人行动也意外的慢。
不过没想到梁成平顶住了，反倒是自己拉了胯了。
不能等了。
那么，怎么做？
钟名冒出疑问的同时，目光隐约偏向梁成平。
正如之前所说的，他身上有一股异样的情绪，来自另一个人，细细观察，会发现像绳子一样连接到外边的某处。
总觉得，可以……
念头一动，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意识穿出身体，顺着无形的绳，穿越通道一般，钻进一片空荡之中。
下一刻，念头收敛，在被其他人察觉之前，隐匿了存在。他便这样悄无声息地闯进了某个精神空间。
由异能“同步”创造的，虚假的精神空间。
“好熟悉。”钟名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是下意识地克制住了。
事实证明他没做错，这里除了他还有三团精神在这里。显而易见，梁成平、不知名的管理局的人，还有梦妖。
钟名不知道是什么能力创造的这里，是外面的兄弟，或者梦妖，都有可能，他只是对这种奇妙的状态很熟悉，特别熟悉。
他和乐音的连接。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空间，乍一感觉周边无限宽广，茫茫一片，其实根本体会不到距离的概念，所有人都是簇拥在一团的精神体，莫名的力量把他们从现实抽离，跨越真实空间，然后汇聚。
虚幻的距离感来自他们的身体，是的，从这里看不到外面，但他们的身体仍在传来对现实的感知，这便是错乱的距离感的来源。
第70章 海与少女
钟名专注起来。
重点不在于谁创建了这个连接，也不在于这里多么神奇，而在于其中的共性，是否能窥见这种连接的一丝本质，借此查明自己身上的特殊。
此刻安安静静，另外三人没有一丝动静。
他首先试图探查周围，然而毫无意义。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实际的空间，完全无法感受到任何东西和任何概念的存在，彻底的“无”。
什么都没有，感知也无法蔓延过去。
唯独确切的能知道，稍微往前，便能“触摸”到其他人。
“三团分离又相连的精神，现在没办法分辨谁是谁，那么，要选哪一个呢？”
“看看我抽奖抽到了什么。”
没有犹豫，一道无形的连接，插入了其中一团不定形的精神。
然后，他看见了，海。
视线恢复了。
钟名感觉自己做了一个睁眼的动作，光忽然亮起。
往复的白沫，远处夕阳半沉。
钟名微愣，“……穿越了？”
海风的咸味过于真实，而且和上一秒的反差过大，脱离了那玄之又玄的状况，他感觉他就是回到了现实，突然站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站在栏杆面前，下面是大片沙滩，有一个人坐在浪前不远。
是个女生。
背对着钟名，并且离他有些远，勉强从身形上认出是少女，年龄不大。
无垠大海，绚烂晚霞，浪花追逐少女，少女痴望远方，文艺的青春味。
但是也有可能变成恐怖片。
钟名想往前走，但是发现自己动不了，无形的力量固锁全身，手指头都无法挪动，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然后便是，晚潮。
每一轮潮水来回，水位都在飞快上涨。
钟名不知道涨潮原来如此的快，不知道正常是不是这样，眨眼的时间浊浪卷到脚下，要把你拖进水里，将你吃掉。
当然，不是要吃钟名，是那个女孩。
海水将她淹没，她还是一动不动。
“什么玩意？”
钟名有些摸不着头脑，奇怪的场景，奇怪的发展，海水也只在一段时间后涨到脚下的堤坝下，没有乱猜的无止境上涨和接下来的海啸巨浪毁灭世界。
只有一个女孩，静静坐在水里，海水温柔地扬起她的长发，太阳的余晖透过破碎的水面照在她身上。
“水妖精？”
梦妖都有了，来点水里的妖精也挺合理的吧？
“个鬼嘞。”
女孩的身躯开始慢慢肿大，像是充气……不，充水……
什么水妖精啊，她早就死了。
膨胀的身躯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她的身体开始被水流卷动，摆出扭曲的姿势，以及上浮。
巨人观。
令人作呕。
“我还是个小孩子啊，为什么要给我看这种东西。”
钟名眼角抽动了一下。
所以，这是一场静默的死亡，无声的腐烂。
凝滞的时空里无法违抗的命运。
这是，记忆。
天空忽然破碎了，缝隙中渗下迷乱的气味，记忆的主人似乎意识到了入侵者，于是开始反击。
“这味道，这是谁的记忆不言而喻。”
下一刻，大海破碎，一切如同碎掉的镜子，坠入无底黑洞。
钟名离开这个地方，再次经历场景的骤然变幻，回到沉默的精神前。
三个精神体安安静静。
“原来，他们感受不到这里么……”
“刚刚的记忆，是梦妖……死掉的是……谁呢？”
钟名想了一会，观察了一下外界，梦妖似乎没有意识到被人窥伺到了记忆，只是潜意识的反击被激活了。
接下来也不敢继续连接她了，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
钟名看着剩下两团朦胧的无形。
窥伺别人的记忆，梦妖的话还没啥，敌我不明，另外两个可都是自己人，不太礼貌啊，侵犯隐私了。
但是，管他呢。
这次钟名闯入了一片黑暗之处。
可以活动。
钟名走到这个地方唯一存在的一道人影面前。
男人，小帅，头发散乱，闭着眼露出难受的表情。
是因为身上缠着的锁链吗？但是并没有缠得很紧的样子，却是挣扎不脱的姿态。
钟名伸出手，触碰到锁链的瞬间，仿佛有无数微小的东西顺着手臂爬满全身，疯狂地噬咬。
同时还有一股热流，试图挑起心底的欲望，然后大快朵颐。
“梦妖的能力……不太妙的样子啊……她真的不会伤人吗……”
这里不是记忆，而是现状。
这位管理局的人通过他的能力和梁成平连在了一起，正在被梦妖吃掉情欲。
钟名退了出来，没什么好看的。
沉吟一会，大致有了些猜测。
他能看见的，是精神中最深刻的东西，如果此刻经历着剧烈的情绪波动，就会变成当前的状况。
还真是奇怪的地方……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什么只有他能在这里自由活动，为什么他能无意识地使用这种与他人精神连接的能力……
太多的疑问。
现在暂时放下，先看看梁成平的情况吧。
钟名钻入最后一团精神体中。
……
“开始行动。”
车内，分析完梦妖的能力，安排好任务的男人发出指令。
“好嘞。”
不止是后座的女人，耳机里同时也传来两个重叠的应答声。
管理局小队的标配，一位队长五名队员。
后座这队情侣，能力是“同步”和“切断”。
充当分析的“解构”。
另外两位在不远处待命的，能力是“守望”。
同一个能力，或者说，共用一个能力。
非常特殊，他们是一对双胞胎，从小就关系非常好，形影不离，觉醒了能力的他们甚至真正的心意相通。
绝对无法分离的双生子。
至于“守望”这个能力，具体效果和这个名字没什么关系，一句话也讲不清楚这个能力的所有细节。
总之，是一个需要两个人配合，越默契越强大的能力。
男人发完开始的信号，便又抽出一根烟点上。
他只需要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统揽全局就行了。
后座女人下了车，看着她蓄势待发的能力，他忍不住补了句，“你别忘了，先来文的，能让她好好配合最好，别上去就砍砍杀杀的。”
他只听见微弱的一声切。
男人叹气，也不知道为谁。
过了一会，“解构”回来了，男人马上掐断烟。
看着副驾坐着的姿势端正，目不斜视的女孩，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干巴巴地问了句，“今天不一个人休息一下吗？”
女孩没有回答，沉默一会，“你知道他的联系方式吗？”
“啊……？”
男人手抖了一下。
“我是说……”
“不，我听见了，我知道你在说啥。”男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想法，“毕竟是一个解构不了的怪胎，好奇也是挺正常的……”
只是吓了一跳。
男人目光焦点不由放在梦妖旁边那个闪耀的身影上，有点不是滋味。
这家伙啊……
有种……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被猪拱了的感觉。
“等会……”男人忽然皱了皱眉。
“嗯？”
“不是他，有人……”
男人摘下墨镜，四处找寻，只看见一个身着普通的女人，从书店旁边走出来，沿着道路越走越远。
“什么人？”
男人摸着下巴，“不知道……我刚刚看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光。”
光，在开启能力配合墨镜的他眼中，代表异能者。
“需要我开启能力吗？”
“不不，不用了。”
解构能力比他的观测范围更大，更强，代价也更高。
男人戴上墨镜，看见的异能者还是那些人。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第71章 幻想世界
“这里……？”
人声鼎沸。
嘈杂，拥挤。
四面八方都是人，来来往往，挤满整条宽敞的街道。
交谈声，嬉闹声，风声，树叶摩擦声，汩汩流水声，一切的声音都在使劲地钻进耳朵里，乱成一团，无法分辨来自哪里，也无法听清任何人说的任一句话。
“好吵啊……”钟名敲了敲脑袋。
试图将这些声音驱逐出脑海却失败了，他叹了口气，感觉大脑成了一个空腔，声音在里面嗡嗡嗡地回荡。
“那么这是哪里呢？”
“哦，看看这雄伟的二十层大楼，繁华的商业街，占地巨大的音乐喷泉池，耶，还有炫彩灯光耶，”钟名继续毫无感情地棒读，“这不是最最最富丽的中央广场吗。”
“号称黄金宫殿，金钱天堂的商业开发计划。”
宣称建造一个城市中央的泉眼，喷涌而出的力量辐射四方，带动整个城市的发展。
“然而……我记得那只是一个宣传片，十年前的。”
现在的那个地界只是一个冷清的公园，除了早晨运动散步的大爷大妈，什么也没有。
“幻想世界……还有一群，路人NPC。”
钟名从最开始就冷静的看着两边的人擦肩而过，他站在路中央，人流被他从中间劈开，所有人都在下意识地从他两旁绕过，这不奇怪，问题在于，这些人似乎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不把脸朝向他这边。
因为他们脸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眼睛，自然不会有看的概念，也没有嘴巴，所以才无法听清交谈。
甚至越是注意，越发现他们身上的细节其实特别模糊。
没上色的黑影路人，无法交流，毫不在意你的存在，真实碰见还真有点恐怖气息。
“虽然不知道这和梁成平有什么关系……”
钟名顺手扯住一个身旁的路人，预料的那样，路人无视了他，继续往前走，钟名甚至拖不住只能放手。
再走向商铺，招牌上的字被古怪的模糊，越看越扭曲，仿佛要删除掉你认字的能力，玻璃橱窗也仿佛蒙着一层幕布。
打开门，里面是纯粹的黑洞洞的虚无。
“还想着试图去边缘看看，估计也是一片黑。没劲。”
“那只能去找找主角了，在哪呢……”
或者……
钟名突发奇想，能不能在这里使用能力？
能力的反馈在下一刻飞速扩张，在这个满是情绪的地方，他的感知蔓延了一个巨大的范围，竟是从未感受过的顺畅感。
而这情绪全是，迷茫。
“竟然真的可以。”钟名原地沉思一会，还是没理解各种古怪的特性，只能继续依随着能力的指引，找到梁成平。
“果然……”
是十年前的梁成平，此时他坐在水池的围栏边。
虽然容貌有很大差别，面部轮廓更柔和，皮肤也偏白，松散地穿着黑色的外套，帽子笼住头部上半边，只能隐约看见阴翳而孤僻的眼神。垂下的阴影里还亮着一点火星，他用双指夹住烟头，慢悠悠地吐出白雾。
痞帅痞帅的。
用同龄人的话讲，“卧槽这人好装逼啊”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梁成平这么大变化钟名还认得出来的原因，是他的能力告诉他，这位和梁成平长得很像的年轻小伙……从容地迷路了。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究竟经历了什么让一个浪子变成一个沧桑的大叔？”
不知道和接下来看见的事有没有关系。
所以，现在要上去和他搭话，还是静静看着，让记忆按照原先的发展？
钟名自然选择后者，毕竟只是记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过去。
于是他旁观着梁成平默默抽完那支烟，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慌乱，不急不忙，深呼吸进进肺里，再深沉地吐出轻薄的烟气。绝对没有人想到这样一个大男人，竟会是处于迷路的状态。
然而也确实是如他表现的那样，钟名感受不到他的慌乱，自始而终，梁成平只是有些迷茫，仅此而已。
懵到烟屁股烫了手，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似的，随手按掉烟头，在光滑的瓷砖上按出了一个黑点。
随后又在自己上上下下几个口袋摸了一遍，才摸出烟盒，熟练地斜着烟盒抖了一下，烟却哗啦啦地撒了一地，他不见气恼地捡起来，叼着烟想点着，打火机又从掌间滑了下去，落进水池里。
“明明动作利索，怎么跟老年帕金森一样？”钟名发现梁成平有些不对劲。
而梁成平却意识不到自己有什么问题，起身朝着钟名的方向走来。
钟名装作路人的同伴的样子和他们并肩慢行，虽然他和那些黑色剪影一样的东西完全两种画风。
不过，梁成平却忽略了他，两人擦肩而过。
“他朝我看了一眼，确定不认识我。”钟名一边想着，一边转身跟上梁成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混迹在人群中。
梁成平似乎漫无目的，步履悠闲，沿着吵闹的商业街一直向前，也不停留。
再往前，就是十字路口了。
一切看似和平，对面路口的灯变为红色，一拨车子停下，一拨车子开始启动，井然有序，梁成平也放缓脚步，等待信号灯再次转变。
都没什么问题，钟名所见所闻都是这么告诉他的。
然而诡异感挥之不去。
尤其现在，汇入耳朵的声音更吵了，钟名被混乱的声音中突显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
就在身边，那两个人莫名的话语仿佛外星语。
接着，世界“鲜活”了。
细节逐渐在路人身上出现，模糊的面孔被无形的力量揉捏成形，色彩也如滴入水里的水彩般泛开。提着购物袋的女人、欢快的孩子、各种各样的人聚成一群等待绿灯。
以，梁成平为中心。
所有这些被赋予细节的人都有着无形的趋势，明明是不相关的动作，钟名却察觉到了有一种力量，将恶意指向了梁成平。
然后，是发动机癫狂的咆哮。
那是发生之前响彻他脑海的预知，钟名抓住一闪而过的那一丝震颤，下意识地伸出手。
之后，回神过来的他只看到一地的血腥。
失控的车冲上路边撞死了人。
碾压的血迹划出一道狰狞的轨迹。
第72章 冰可乐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哪怕是钟名得到了莫名的预感，也没能阻止这一切。
不过他很冷静，冷静是他唯一值得说道的优点，这让他的大脑在紧急时正常的思考，不会做出应激的行为。
这一刻的画面在他脑海中定格，绊倒的孩子、推搡摔倒的女人、从手推车上被撞倒的货物。
图穷匕见后展现的意图十分明显，这些“活”了的人在从各个方向阻挡梁成平的路，只为了等待车子带着死亡的使命而来。
只是拦路还不够，刚刚争吵的人忽然动起手来，一个人被猛地推倒，然后像是连锁反应般，一切失控。
按照原本的发展，被卷到车底死掉的会是梁成平。
“咳咳，放手放手。”
被揪着后领勒紧的梁成平发出难受的声音。
“哦。”钟名这才松开手。
他确实无法阻止这场刻意而粗劣的车祸，可同时也没有人阻止他，他就那么随手一拉，便把梁成平拉出了事件中心。
比这反常世界更反常的事，是所有人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就像戴上了石头帽一样，无视了合理性而把他当做路边的石头。
于是只要他站在那里，包围的人群便出现了那么一个缺口。
此时钟名还保持着警惕，堤防接下来可能还会出现着的异变，却见那些才被添上了细节的人又被擦除了。
无形的橡皮擦掉了他们的脸，惊恐的表情变成糊成一团的铅笔灰，尖叫声亦戛然而止。
他还没来得及分析，梁成平就打断了他。
“怎么……是你？”梁成平满脸迟疑。
钟名瞬间以为他认出了自己，停顿了一下道，“我……你认识我？”
“不不，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
“那是因为……”
“因为？”
“……我不知道。”
钟名：“……”
“不是不是，我没有耍你的意思，只是，感觉好熟悉，不对，不是，我……我……”他逐渐语无伦次起来，“应该，我应该要……我，不知道。”
“别急别急。”钟名拍着梁成平的肩膀安抚他，“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说。”
同时整理纷繁的头绪。
“……好。”
两人折返，随着梁成平前进，周围的商店被点亮，人员开始正常工作，客人进出来往。
“优化不太行，渲染太慢，加载速度堪忧。”钟名吐槽。
然后他们进了一家饮品店。
进门前的最后一刻，钟名回头看了一眼，黑暗吞没了道路尽头。
古怪的错觉忽然生出，黑暗或许有只巨兽徘徊，舔舐鲜血，吞食骨肉。
肮脏的现场被清理干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钟名阖上门。
就此隔绝。
“欢迎光临。”服务员礼貌的问候。
“哦，对了。”钟名想起来，“我有钱吗？”
钟名沉吟一声，伸手往口袋里掏了掏，摸出几枚硬币。
“还真凭空摸到钱了，可是，为什么就这点？再来……失败了。”
“总之……”钟名略过一眼种类繁多的菜单，把硬币排成排往前推，“温二两可乐。”
服务员有点懵地看着他。
“一瓶冰可乐，谢谢。”在古怪的注视下钟名若无其事地接着道。
服务员左右看了看两边的机器，再看看三三两两的客人，钻到后面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瓶可乐，最后拿个杯子放了两冰块。
完事服务员把硬币揣进口袋里，钟名接过两样东西，自若地找个位置坐下。
“服务态度真好。”钟名轻声道。
而梁成平只是跟着他。
钟名感受着气泡炸裂的刺激感，心不在焉地问道，“你没事吧？”
梁成平满不在乎地回答，“没事。”
钟名看着他，他也静静看过来，表情风轻云淡。
连梁成平也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切正常的样子，但这怎么可能正常。
已经诡异到扭成一团了。
“这里是哪里？”
“市中心广场。”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梁成平思索着道。
“闲逛？”
“嗯，对。”
“你待多久了。”
“一会。”
“具体……大概多久？”
“忘了。”
钟名明悟，这审问一样的对话毫无意义，他仿佛失忆一般，不，甚至失忆也不准确。
这真的是梁成平的记忆吗？
不是的话能是什么东西？梦？或者别的奇怪的玩意？
不能这样想，如此假设的话就无法按照正常逻辑推理下去了。
那么假定这是梁成平的记忆，在十年前，他进入了一个虚假的地方，并失去了记忆。
虚假世界，毫无疑问，是异能相关造成的。
而梁成平是一个异能者，算算年纪，这时他应该早就加入了管理局，然后他的能力是追踪。
他在执行任务，追捕未受控的异能者。
钟名想到了尹冰兰，是类似的创造世界的能力？没那么强，如果是尹冰兰，把人拖进她的世界之后就能像摁死蚂蚁一样摁死人了，但比幻境梦境之类的更高级一些。
同时还有消除或者篡改记忆的能力。
另外，进到这里的也不会只有梁成平一个人。
管理局从来都是准备周全的。
至于他为什么落单了……
想想这迷茫错乱的情绪就知道了，他不知不觉迷路了。
这也是记忆重现的一个佐证，钟名感受不到其他任何人的情绪，这让他的能力成了摆设。
接下来便一边寻找可能存在的其他同伴，一边和梁成平交流尝试获取信息。
以及……另一个问题，他在这记忆中的存在，是否会改变原本的走向。
“这样一想，那些无视我的人似乎就合理了，毕竟我本不该存在……”钟名自语，“不过，总觉得还有另外的原因。”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该走了。”钟名摇晃着杯子，冰块响着悦耳的碰撞声。
钟名起身。
路过吧台看了服务员一眼，忽然心神一动。
手伸进兜里，捏出三枚硬币。
钟名陷入沉思。
“怎么了？”
钟名摆弄着硬币，视线扫过周围，“没事……”
“我想……再来一瓶可乐。”
第73章 硬币
然而钟名并没有转身回去。
他握着硬币思索着，试图再次复现从无到有的过程。
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问题在哪？”钟名毫无灵感，“刻意反而失败了？”
那么，要自然一点？
这个词不太准确。
这里是古怪的精神空间，它有着独特的性质……比如“幻想”变成“现实”。
何况这里有很大可能是由梁成平想象出来的，结合记忆构筑成的世界。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无论这里是梁成平记忆的具现，还是深层的潜意识，还是什么无法形容的地方，既然这是精神空间，那它就该天马行空，突破物理法则。
就像梦一样，身处其中之时，多么荒诞诡异的发展都不能认识得到，只有醒来时才感觉做了一个怪异的梦。
浅睡眠中就算有意识隐约察觉，也不会觉得那是假的。
关键在于，相信它的存在。
但是这不简单，因为他现在是清醒的，口头上让自己相信也没有意义，心里自然清楚那是假的。
“也就是，我想再这里凭空变出点什么，就必须让自己觉得它原本就在。”钟名想着，“难度有点高。”
“像这样……”
钟名盯着面前，手臂自然地垂下，尽量摈除杂念，想象着敌人窥伺，而他手中握着刀柄，藏在衣袖里的刀身贴着手腕，触感冰凉。
增强细节有助于获取真实感。
钟名反复如此构想，手中却没有出现他想象的那把刀。
然而他也没有完全失败，他感觉到了手中虚幻和真实交叠的物体，只是它离出现还差得太远。
“你在想什么……嗯？”
梁成平下意识横举双手格挡，疑惑地看向突然挥拳过来的钟名。
钟名张了张嘴，停顿一下，才道，“没什么。”
他把手放到面前，梁成平目光也被吸引过去，看见了他手中的刀。
“你随身带着刀做什么？”梁成平问。
钟名不回答，心里对刚刚的猜测下结论。
“结果最初的想法也没错吗？刻意去做反而不行。被梁成平吓了一跳，差点就应激抽刀砍过去了。”
“人果然无法自己对抗自己。”
除非，使用能力。
钟名决定再试一次，而这一次，不再依靠人类贫瘠的想象力。
“玩点大的。”他半眯着眼。
把刀放好，放空脑袋，什么都不想。
然后幻想出一个人影，那是自己，正开口对自己说，“你正扛着一个未装填的RPG-7V型发射筒，弹药背包里三枚完好的穿甲弹安静地躺着。”
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钟名会相信这是真的。
他对自己释放能力，剥夺情绪，控制情绪。
钟名此刻确信他自己扛着RPG，并且一股重量忽然地压在了肩头。
RPG-7！出现了！
钟名瞬间就清醒过来，惊喜地看着手上的家伙。
多棒的安全感啊，要不怎么说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呢。
梁成平瞠目结舌，“这这这这这……”
“这真棒对吧。”钟名吹了个口哨，“可爱的小家伙。”
说着，恶作剧一般将黑洞洞的筒口对准梁成平，嘴巴模拟爆炸的声音。
“嘭。”
梁成平像是被吓到了，连连后退，瞪着眼睛看向钟名。
“开个玩笑……而已。”
钟名从善地放下发射筒，不只是因为梁成平错乱的眼神变得恐怖，还有他身旁突然降临的黑暗。
场景在崩塌。
纯粹的空洞从梁成平身旁扩散，带着无形的震颤。
以及他混乱的话语，“这、这不对！这是什么？不是这样的！不对！”
钟名想了想，叹了口气，把身上的家伙事丢进扩张的虚无里。
然后安抚梁成平，“冷静，你只是太累了，产生了一点错觉。”
同时使用能力试图让梁成平平静下来。
好在做的这些确实有用，崩塌的迹象逐渐停止，而场景开始恢复。
虽然出了点意外情况，钟名却没觉得多失落，就是有点惋惜还没摸热的宝贝。
至少确定了这里确实是梁成平的记忆。
不该出现的玩意和他的记忆产生了严重的冲突，差点致使此处的崩溃。
这透露出了这个精神世界的本质，依靠梁成平记忆以及他的逻辑认知而构思推论的世界。
这里的主人是梁成平。
迅速思考得出结论的钟名瞬间出现了另一个疑问，“那么，做为最大的‘异常’的我，为什么没有引起他逻辑的出错？”
因为我扮演的身份是路人？
或者我替代了这段记忆中的某个人？
这似乎说得通，也印证了刚刚车祸的事，若没有我，他刚刚便死在了那里。
不对，那刚刚那些人为什么无视我？
钟名略一思忖，便得出答案。
异能。
扮演的这个人的能力，类似“隐匿”。
梁成平的记忆如实再现了这个能力的表现。
但他似乎这时还不认识“我”，却又脱口而出了一句“怎么是你”。
钟名想到这，看了看仍然沉默的梁成平，他眼神迷茫，眼中闪着不定的光。
“等等，”钟名忽然道，“这既然是依照梁成平思维进行下去的世界，那就是说我看见的不一定全是当初发生过的事，比如说梁成平的反应，再比如，因为我的插足剧情被改变了。”
可以大胆猜测，刚刚那一瞬间他真的认出了我。
那是真实的梁成平的意识，而不是这个十年前的梁成平。
梁成平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猜测更大胆一点……从一开始，记忆就不是真正的模样，梁成平那呆呆愣愣的样子，并不是记忆的敌人造成的，而是……梦妖！
钟名差点忘了，他不是真的为了窥探隐私才来到这里的，外面还有个梦妖吞吐着粉红的雾，无声侵蚀心灵。
他略微皱眉，梁成平……真的没问题吗？
梦妖……情欲……会衍生成这样的能力吗？
说到底，一切都只是他的胡思乱想，他什么证据都没有。
继续，还是脱离这里？
钟名拿不定主意。
于是他拿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
“反面。”
钟名接住硬币，摊开手后愣了一下，“反面是要干啥来着。”
“无所谓。”
他已经决定好了，继续呆在这。
原因是，相信管理局的决策。
管理局重视每一个人的生命，从不让人涉险执行任务。既然敢派人做诱饵近距离接触目标，就是说明管理局认为危险性很低。
这从超高的任务完成率和超低的人员伤亡率可以看出来。
听从上层的决策总是对的。
钟名一开始没感觉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觉得他们很厉害，现在他隐隐察觉到，这或许……和“天穹”有关。
第74章 再次来袭
不过天穹的事其实离他仍有些遥远，他只是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无名小卒。
他甚至猜想，对于天穹，李悦也不比他知道的多多少。
那恐怕是管理局最大的秘密。
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没这么强的好奇心，也没有非探寻到底的使命感。
他只是随遇而安。
就像现在。
钟名望着差不多正常的梁成平，思考着如何顺便挖掘一下这深藏的记忆。
“救我……”
梁成平和他对视的瞬间，表情露出挣扎，忽然发出近乎于无声的呼救。
钟名头皮发麻。
梁成平的表情仿佛是见了什么来自地狱的恶鬼，青筋暴起，满眼血丝，艰难地对抗精神侵略。
只是这狰狞的表情还不足以让钟名动容，令他诧异的是，出现了连他都能感受到压迫感的恶意，那是极端恐怖的情绪。
和刚刚拙劣的车祸时出现的一模一样，而这次是针对他来的。
“是救我才对吧，明明是朝我来的。”钟名小声道。
这次会是什么？
钟名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敌人无法使用能力直接攻击他们，必须借助其他物体和地形。
这时他的思绪却打了个岔……当时的这次攻击或许就是向梁成平来的，他现在扮演的人能力是隐匿，敌人仍旧无法锁定他。
但是现在没能还原这一点，是因为钟名根本没有这种能力，而替他还原的梁成平，此刻的状态并不正常，他身上虚假的隐匿，失效了。
于是锁定目标转换了，理所当然，在对方主场也可以隐匿逃离的他吸引了仇恨。
钟名几乎瞬间就分析完毕。
然而这对他的处境没什么帮助，换个人来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想这些有的没的，而钟名则是仍有余力。
毕竟思考敌人会从哪里攻来连瞬间都不用。
他听见钢架摩擦的吱吱声，刺耳得像被一根长针从耳朵刺进脑袋。
钟名抬头看去，巨大广告牌的支架被无形的力量扯断，LED屏闪烁杂光，带着绷断的电线倾斜。
“只有这种程度的话……真弱。”钟名冷静道。
毕竟他经历过更危险的。
回想那一幕……大楼痛苦呜咽着崩塌，空气中混合的尘土呛进肺部，每次呼吸都加剧压力，空间震颤得让人脚底发麻。
那是真正恐怖的空间能力，楼的崩溃只是表象，真正崩塌的，是空间。
而现在，只是感觉吓人，源于那不加掩饰的恶意。
钟名在内心鄙视一番，便准备退开。
看着菜，砸下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无非是肉饼的厚实程度不同。
如果精神体也能被砸扁的话。
思绪活跃的同时他已经行动起来，伸手去拉梁成平，准备重新进店里。
虽然里面也不一定安全，往外面开阔地肯定死路一条。
不只是头顶有东西掉下来，整条街都在“松动”，裂纹在沿着墙体蔓延，一切装在墙外面的东西都在脱离，电火花四射。
忽视其实距离越远其实效果越弱的情况，至少这种视觉感很有末日发生的感觉，鬼知道什么异种疯狂摧毁现代文明，地球人简直不堪一击，当然，也有可能是地底的怪兽在复苏。
因为地面在震动，这让迈开脚步的钟名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随后开始塌陷。
从他站立的中心向外，地砖层层破裂，层层凹陷。
应该是……下水道塌了……是两方面的夹击，毕竟慢悠悠的倒塌可砸不死人，好在这也在预料之中，不至于惊慌失措。
钟名果断前扑。
但是，还是不够。
动作太慢了，身体跟不上脑袋，简直像5G卡插上了按键老人机，毫无意义。
同时那难以借力的状态让他无法跃起，他根本逃不出凹陷的范围。
接下来的事情将没有意外，能力派不上用场的他，将被拖进坑里，然后被天上砸下来的东西就地掩埋。
除非，有人伸出手，拉他一把。
梁成平……
钟名看见了一道清光，那是情绪的涌动，不知为何，梁成平有了刹那的清醒。
“噗……”
然后他脑子瞬间发昏，思绪被震成碎片。
一发猛撞！
他被撞倒在地，身体被按压着摩擦地板滑动，后背刮擦碎石，传来阵阵火辣的刺痛。
想必背后已是一片血痕。
发动了会心一击撞击的，正是梁成平。
这是怎样的决意，义无反顾的舍身，像一柄剑一样刺出去，势必把敌人连同自己一起折断的凶猛。
是钟名无法再体会的情绪。
只不过，他一点也不想被这气势的剑裹挟着，捅穿扎死在地上，以轰击出来似的巨坑为墓，悲壮落幕式的死亡。
然而他很难再做什么。
头顶的支架已经难以支撑，地面陷坑越来越大，还有疯疯癫癫的队友拖后腿，能力连发动的目标都找不到，已是无计可施。
本应该是如此。
他在这样的绝境下，觉得依然有一丝存活的可能性。
下水道。
只要躲进下水道，暂时就安全了。
这个未知的敌人能力根本不强，甚至说其实很弱，这是钟名得出的结论，他毫无掌控力，不知是有什么限制，明明就有更高效率的攻击方式。
这个认知让钟名感觉到了未知能力的怪异感，但是又想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只是感觉就差突破一层薄膜就能理解透彻。
他只是稍微闪过念头便回归正轨。
塌陷处已经扩成一个巨大深坑。
碎裂的地面明显的存在松动感，不停的传来细碎石头坠落的声音。
找到薄弱处，打破它即可。
问题是时间，还剩多久？十秒？五秒？
乱七八糟的琐碎物品在身旁砸的噼里啪啦响，巨大广告牌愈发倾斜，投下的阴影死死笼罩着。
失衡状态限制着他的移动。
只有一次机会。
钟名推开痛苦的闭着眼的梁成平起身，梁成平像是遭到了舍身冲撞的反噬似的，可他才是差点被撞散架了的那个。
“我……嘶……嗬……”
“什么？”钟名皱眉，看着发出嘶鸣的梁成平。
他不应该在这浪费时间的，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梁成平为什么要撞他？
真实记忆里，他们又是怎么应对的这一次袭击？
钟名略一思索，决定改变策略。
他扶起梁成平，用能力给他施加冷静。
“回忆起来，我们要去哪里，还记得方向吗，还记得曾经的事吗？”
“……嗬……嗬……”
“快想起来。”
“……”
梁成平的回答尽是无意义的嘶声。
钟名停顿一下，这是他最后的尝试，“救我。”
声音悠远得有些哀怨。
话语能承载情绪，是表达情绪的完美媒介。
而梁成平这时需要的也不是冷静，他根本无法真正清醒。
钟名全力催动能力，一股情绪被调动后注入梁成平，那不是钟名自己曾有过的情绪，他复制了梁成平那种凛然的决意。
舍身为剑，粉身碎骨，只为身后人！
梁成平眼睛忽然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跟回光返照似的。
难说是言语刺激了他还是情绪唤醒的他，总之钟名和他的视线对上。
那绝对不是在看自己，钟名确信。
以及，那绝对是梁成平最重要的人，他的情绪如此剧烈，像沸腾的水，烫得灼伤眼球，而感染力如水汽般膨胀！
地面轰然凹陷！
突然迸发出最后一股力的梁成平昏厥过去，而钟名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没结束。
他扛起石头全力砸向梁成平为他指向的方向。
彻底倒塌！
失重感之后坠落感马上袭来。
钟名拽着梁成平，和大大小小的石头一起跌落到底。
脱力和疼痛开始拖累身体，钟名强迫自己顶着一些砸在身上的石头，费力拖着梁成平进入下水道深处。
哪怕是拼尽全力，也不可能躲开所有的大块落石，毕竟连锁的崩塌正在往下水道两端扩散。
一块躯干差不多大小的石头，狠狠砸在了挨着钟名的左肩砸到了后背上。
钟名失衡地斜飞出去。
而伴着一声如雷轰鸣，所有一切倒塌完毕，下水道被遮蔽了所有的光。
第75章 记忆泡
“完了。”
钟名忍耐着爬起身，然后无力地贴墙滑倒，认命地瘫坐着。
他想叹气，但是叹不出来，只是有些疲惫的喘息。
一块带着尖锐棱角的石头撞到腿边，他缩了缩脚。钟名想安慰自己都安慰不出来，就这会时间，移过来的石碓已经高到要埋了脚面。
梁成平毫无疑问被掩埋在底下，要想在这种情况下不被砸死，除非两块石头刚好形成夹角把梁成平保护起来。
扑街作家都不敢写这么拙劣的巧合。
钟名喘息渐渐平复，而意识到空气里刺鼻的臭味，加上无法视物的黑暗，这让他的心情变得狂躁，混着难以言说的恶心。
“什么都看不见啊……”钟名摸索一阵，被石头划了几下，才自语道，“对了。”
他想起了什么，便轻声呼唤道，“光。”
点燃的蜡烛出现在他手上，带来了光，还带来了一丝……温暖。
他不由发出莫名的嘲笑，“这不是很简单吗，让自己相信什么的。”
“那再来一瓶可乐吧……不行啊，那么炒面怎么样……也不行。”
“也对，这可不是吃炒面的时候啊。”
钟名沉默。
说烂话并没有让自己的心情变好，也没有稍微麻木那么一点自己，更没有缓解作呕的喉咙，什么都没有。
反而觉得心在沉坠，情绪在被加速抹消。
意识到此，钟名起身，借着蜡烛晃动的光寻找梁成平。
这并不困难，因为梁成平并没有预想中那样，全部埋进石头里，需要他刨开沉重的石头堆。
大概是奇迹，梁成平蜷在墙角，上半身都没有被压住。
剩下的则是现实，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身下淌出，他的身体也被摆出极扭曲的姿势，甚至有石头插进他身体里。
血腥味混进环境里，让人愈发作呕。
他是活不下来的。
钟名长叹。
他坐在梁成平旁边，有气无力地挪着石头。
确实赌对了，唤醒了梁成平，复刻了真实记忆，两人躲进了下水道。
但是没什么意义，他没能拯救谁，挫败感环绕着他。
“咳咳……”
钟名听到梁成平的咳血声，心里泛着无法容忍的异感。
反反复复的清醒与昏迷，简直是难耐的折磨，再加上现在濒死的痛苦……往好点想，这里只是意识的投影，本人并没有真正的感受。
然而身上擦碰的地方又麻又痒，钟名知道这说服不了自己。
“你想说什么？”
梁成平眼神溃散，但嘴唇一直不停地微微颤动着，他似乎要说什么，努力地吐出大量的血。
钟名俯下身去，耳朵快贴在了梁成平的嘴边。
他几乎是一个一个音节的分辨，梁成平所说的话是：
“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钟名动作一僵，“是吗……原来是这样吗……”
自言自语完，他进入长久的沉默。
梁成平气息全无。
“这就是死亡的味道吗……”钟名胸有些闷，“沉寂，无声，默然，人的精神从此断绝。”
“幸好……是假的，只是一场梦。”
自我安慰之时，伤口忽然抽痛，全身上上下下疼痛噬咬，他才想起来处理自己身上的伤口，尤其是背后，疼得抽搐。
然而他掀开衣服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手摸到的皮肤也没有任何一处被割裂。
钟名表情一瞬间垮掉了。
“确实……是假的。那么真实，那么虚假，处处不合逻辑。”
“我在，努力个什么劲啊……”
他扯开嘴角无声地嘲笑，又摇了摇头不知是在否定什么。
“好累啊，歇一会吧。”
他躺在咯人的石头上，失去了继续探索的欲望，也不打算离开这里。
待到下次攻击来袭的时候吧，他想。虽然挺想放弃抵抗，但是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在这种状态下死掉会是什么感受，会有什么结果。
钟名只是想静静地消磨内心的阻塞。
现实却不会如他所愿的发展。
世界坍缩。
黑暗从无尽的远方吞噬一切而来，钟名甚至来不及起身，就被失重感侵袭。
“发生什么事了？”
新的袭击？不……是那个未知的能力结束了，但是他并没有回到记忆里的现实。
在能力结束的同时，这段记忆也跟着结束了。
“好突兀，像断了半截的尾巴。”钟名自语，但是此刻没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失重，坠落，片刻后，他仿佛听见了泡泡破裂的声音，然后他停了下来。
浮在半空的钟名往周围望去。
那真的是一个一个的泡泡。离他很远，飘飘荡荡，上面流着斑斓的光。
“这是？”
钟名集中注意力看去，泡泡上面的光晃得看不清形状，但是他的直觉认为那不是无意义的流光。
是记忆？
很容易就这么猜测，毕竟他才从莫名的记忆片段中出来。再回想一下刚刚的声音，确实是外面包着的一层东西破裂的感觉。
而且记忆泡这玩意，作为精神的具现不要太合理。
但是……为什么总感觉不对劲？不是这个地方，也不是这诡异的泡泡，是其他的，难以形容的，没能理解的东西。
钟名一惊，“等等，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是什么？”
他肯定他绝对没看错，他所注视的那个泡泡，闪过了一张人脸。
“绝对不对劲！”
快思考，组合所有的信息……失忆混乱的梁成平……根据刚刚经历的事件来看，可以排除是记忆中未知敌人的影响，这无疑是梦妖做的，但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能力。
无法推测，因为它的表现和情欲根本沾不上边。
还有这段记忆，能不能找到什么隐藏的信息？那个能力……不对，记忆里的内容无所谓，失败的挣扎也好，事件的起末也好，都是已经过去的玩意的错误再现，探究这些只能满足不合时宜的好奇心。
关键在于，记忆的改变。
是的，有个关键人物，被替换了！
或者换一个更有指向性的词，“删除”。不在于钟名作为替补去演化记忆的结果，而在于如此局面的原因。
大概这就是梦妖能力的全部表现，干扰了梁成平的心智，删除了记忆中某个人物的存在。
但是这意味着什么？他无法获得任何有关这个人的身份和信息……似乎也不是，仔细想一想，这个疑似能力为隐匿的人的身份……
钟名理解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