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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告     埃及神主txt下载     埃及神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圣城

    夜。

    天空中弯月高悬。

    一头巨鹰,以俯视大地的雄姿,张翅翔飞。从下往上看,它就像是穿插在星月之间。

    地面上,一支睥睨无阻的车队,披星赶月般疾驰。

    这车队正是离开金字塔工地后,在向埃及圣城前进的队伍。

    由于沙漠性气候致使昼夜温差莫大,因此这支车队,每日分别在子午两时躲避寒暑,进行休息,其他时间用来赶路,达到最高效率的同时,又有效规避了气候上的影响。

    此时正是车队在午夜的休息时间后,於临近天明的夜色里,重新启程赶路,借着洒照大地的月华星辉,速度丝毫不减。

    他们离开金字塔工地,已将近两日时间。

    方邃立身于车队临近中央的一辆战车上,观辨星月以确定方向,从而判断出整个队伍,始终在向着西南方驰骋。

    再根据埃及的地理位置综合分析,轻易就可得知原本的金字塔工地,是在埃及东部某处,那也是整个埃及少有的偶尔可见山势起伏的地区,符合金子塔工地周边的地势。

    得出这一结论,让方邃心中暗感可惜。

    他来到古埃及前正在西奈山旅行,那是埃及最东侧的西奈半岛区域。这么算来,金字塔工地所在位置,应是距离西奈半岛不算太远。

    若说方邃穿越到古埃及后,最迫切想去的地方,第一个就要数到西奈山。

    他来到这个古老时代,毕竟时间未久,毫无归属感,想去西奈山,就是存了万一之想,既然他是在西奈山穿越,谁敢说这能让太阳陨石降落的神山,没有再让他重回现代的能力?

    可惜此时车队的行进方向,却与西奈山所在的西奈半岛背道而驰,越来越远。

    方邃暗叹一声,徒呼奈何。

    看来去西奈山只能选在以后,方邃转而打量起月色笼罩下,埃及的大地与璀璨无垠的星空。

    一如后世所见,古埃及的土地,大面积都是沙漠,鲜少可见山丘与绿色植物,远看整支队伍有如在漫漫沙海的波涛里起伏。

    这个年代的空气没有任何污染,纯净的令人心醉,呼吸之际神清气爽,可以感应到空气中存在的勃勃生机。

    白昼时举目远望,天蓝云白,晴空如洗,像是可以一直看到天地相连的极尽处,让人意动神驰,不能自己。

    此时月下疾行,又别有一番孤离于众的情绪,攀升在方邃心头。

    一路同行,这支车队的兵士,不少已与方邃彼此相识。整个队伍不论是休息还是赶路,皆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沿途所表现出来的服从和纪律性,让方邃屡生赞叹。

    这个时代,应是古埃及的一个盛世王朝,才可能拥有如此精锐的部众。

    突有一股淡雅体香,顺风送入思绪跌宕的方邃鼻端,充满青春逼人的气息。

    方邃目光微转,看见稍前一架车上的美丽少女。她是埃及首辅重臣穆纳萨的女儿,整个埃及最耀眼的明珠之一。

    少女仍是一身洁白长裙,姿容明秀,半点不见匆匆赶路的风霜之色。

    方邃已经知道少女叫坎蒂丝,今年十八岁,如花的年纪与容貌。

    据说她在埃及圣城里,是个令人又爱又怕的角色,虽然生的娇艳,却有一身不俗的武技,战斗力更在许多精锐兵士之上,因此这一路劳顿,并未难倒坎蒂丝,让她有丝毫憔悴。

    许是感应到方邃的注视,坎蒂丝翩然回头,露出个与明月争采的靓丽笑容。

    时间飞逝,车队中无人说话,在渐渐明亮的天色里,驰骋的越来越快。

    就在这一日清晨,空气中逐渐变得湿润起来。

    那是纵贯埃及全境的尼罗河的气息。依照埃及所有重要城池,几乎都建在尼罗河两岸来判断,圣城必然已经不远。

    蓦然间,天空中传来一声雄鹰裂空的鸣叫,这支疾驰了近两日的车队前方,地平线辽远的尽头处,显出一座雄伟的巨城轮廓。

    方邃轻‘呵’了一声,为目中所见,仿佛坐落在大地尽头的巨城,发出由衷赞美的惊叹。

    随着车队的飞驰,巨城正在快速拉近。方邃全然找不到任何言语,能准确描述那城池的宏伟壮阔。

    它矗立在清晨的阳光洒照中,就像是坐落在太阳下的神城,通体折映出淡淡金辉。城内殿宇恢弘,林立有序,巨大的神魔雕像错落分布,有种入目震动人心的匪夷魔力。

    整座城横跨尼罗河两岸,其繁华处,让方邃错觉以为回到了现代。

    与方邃同乘一车的几位兵士,各个满面骄傲。其中一人神色自负的对方邃道:“这就是我埃及最宏伟的两座神城之一,你纵便是外来者,也应该听过底比斯之名吧!”

    方邃暗忖我在这个时代从没听说过,却在数千年后的现代,听过底比斯遗址之名。转念又想:

    “原来圣城就是底比斯!依据后世推算的底比斯存在时间判断,我现在所处年代,大概是在公元前两千年左右了,距离现代足有三四千年的时间跨度。这一时期的中华大地上,是仍旧以部落形态生活,还是已经建立了中华文明传说中的初始王朝——大夏,又或是处在商周时期,那可都是神话传说无数的璀璨年代啊!”

    据史料记载,古埃及的底比斯城,是一座充满神奇色彩的古城。

    它的兴衰是整个古埃及兴衰的一个缩影。

    底比斯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池,雄踞尼罗河两岸,号称有百座城门之多,人口稠密,广厦连亘,繁盛无比,素有“百门之都”的美称。

    阿拉伯人曾赞誉这里为“宫殿般的城市”。

    历代法老在底比斯建造了大量的神庙、宫殿和陵墓。它们规模宏大,工艺精湛,雄奇壮美。底比斯的右城,也叫东城,是当时古埃及的宗教、政治中心。底比斯左城,也叫西城,是法老们死后的安息之地。

    纵是数千年岁月流逝的现代,底比斯城内曾经宏伟的宫殿庙宇,多已堙没无闻,但从仅存的神庙遗址和帝后陵寝,贵族墓葬,仍可想象当年底比斯鼎盛时的风采。

    在方邃陷入对底比斯这一奇迹之城的驰想时,整支车队呼啸前行,已经逼近底比斯东城的巍峨主城门前。

    城内早有提前得到消息的兵士与大臣,亲自出迎,恭候穆纳萨的回归。

    至此时,方邃才更直观的认识到穆纳萨,这一埃及首辅重臣的威势。仅是城内出迎的仪仗队伍,就聚集了不下过百贵族以及大臣,列队两侧的士兵,更是接近千人之众。

    奇怪的是,地位明显不在穆纳萨之下的两位祭司,这时反而低调起来,早在逼近城门之前,就从车队中单独分拨出来,只携带了连同方邃在内的两车随员,从一处侧门,悄然驰入底比斯城内。

    进城前,方邃突生感应,察觉到有人在隔远注视自己,转头看去,是数十丈外出城迎接穆纳萨的队伍中,有一个身形英伟的青年,和坎蒂丝亲密的站在一起,不知在彼此交谈什么,目光却划空向方邃看来,充满了不善。

    方邃颇有些莫名其妙,收回和青年隔空对视的目光,转而关注起进入底比斯后,街道两侧的景色来。

    他们进城后的道路,显然事先经过排查清空,沿途寂静无声,始终不见一个埃及居民的身影。

    方邃的眼睛目不暇给,被一路驰骋而过时,一座座冲入眼帘的宫殿建筑,以及神魔雕塑,所呈现的瑰丽壮伟所震撼。

    将近小半个时辰后,四马拉拽的车架,才拐上一条格外平坦,可供十六马并驰的宽阔石道,道路尽头坐落着一排气势逼人的宫殿建筑群。

    那建筑群的主殿造型方正,高巍如山,门前广场矗立着一根根洁白色巨石柱,其上雕刻着繁博的符号文字,神秘而又华美。

    待车架在宫殿正门前停稳,殿内早有身着白袍的祭司们,列队行出,摆出恭迎态势。

    迎接的队伍中,一个中年模样,面皮光洁的祭司缓步上前,郑重而恭敬的对与方邃一同回来的两个祭司道:

    “上祭司和下祭司此次外出巡视辛苦,是要先梳洗一番,还是即刻去见大祭司?”

    方邃这才知道,和自己一路回来的两位祭司,瘦高的一个称作上祭司,另一个面色阴冷,不苟言笑的叫下祭司。不禁忖道:“这古埃及的名号也是古怪,不以左右区分,而以上下相称。”

    上下两位祭司并不回话,径直往殿内行去。

    上祭司吩咐左右道:“带方邃去梳洗,其他事情待我们和大祭司汇报后再做定夺。”言罢身形没入威严肃穆的正殿内。

    自有其他人带领方邃,进入埃及最著名的神圣所在——祭祀殿内部。

    茶盏时间后,经过梳洗的方邃,劳顿之色一扫而空,神采奕奕的在一处分配给他的休息室内坐下来,正想着要不要试着运转体内力量,勘察一下死灵殿内,最后关头没入体内的那一缕冥界黑气,到底是否真实存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有人接近的声音。

    方邃的思感里,清晰折映出一个瘦弱的青年侍从形象。下一刻,这侍从就自室外走入,道:“大祭司要见你。”

    方邃为自己日益增进的超凡感应而欣然一笑,跟在侍从身后,向外走去。

第十五章 大祭司

    带路的侍从在前无声而行,方邃随在其后,沿途所见,在在皆使他充满新异感,兴致盎然。

    两人一前一后,接连转过七道回廊,跨越四处偏殿,才来到一座占地莫大的殿宇前。

    时值埃及的夏季,殿内无门无窗,四壁皆垂挂着轻软接地的白色布幔,薄柔如纱,随风舞动,充满空灵静谧的气氛。

    方邃耳力非凡,远远便听见殿内传出的谈话声。

    其中不但有上下两位祭司的语音,还有另一道声音,略显苍老,语速沉缓中透出非凡的智慧与坚定,仅是听到声音,就可想象出说话者应是知识渊博,异常自信,且多谋善断之辈。

    方邃心下啧啧称奇。

    他还是首次遇上不需见面,仅仅听到声音,就能如此清晰传达本人性格特征的话音,由此可见殿内正和上下两位祭司交谈者的卓尔不凡。

    就在带领方邃而来的侍从,落足无声的走到殿外,停住脚步的同一刹那,从殿内传来那特异不群的声音,淡淡道:“直接进来。”

    方邃心中大凛,需知以他耳目之灵,在靠近过程中,也只能隐约听见殿内传出的话语声,具体内容则完全听不清楚,但殿内之人,却可精准辨识出在靠近大殿后,脚步轻起轻落的侍从的足音,恰在其停步的瞬间说话。

    只此一点,当知殿内之人耳目聪灵到了什么程度。

    方邃打起十二分精神,晓得接下来进入殿内的谈话,需要全神应对,稍有错失,说不定就要面临莫测的后果。

    与方邃同来的侍从,恭敬退去,只留方邃一人,从容步入气势磅礴的大殿内。

    时间临近正午,但殿内光线稍显黑暗,有数根双人合抱的廊柱散落分布各处,充满逼人的压迫感。

    在殿内一角,有一张方正古拙的木桌,桌旁站着数人,年龄不一,但各个器宇轩昂,并非寻常之流。只有三人有资格坐在桌旁说话。

    坐着的三人,其中两个自然是方邃认识的上下祭司。

    另一人身材瘦削,气度威严,神色平静,外表看来在五六十岁间,一头乌发不见半分斑白,梳理的一丝不苟,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白色麻袍,手执黄金短杖。

    他鼻骨高隆微弯,恰如其分的突显出其阴沉的性格特征,高广的额头,凸起的眉棱骨和精明、智慧而稳定的眼神相搭配,令人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有绝对属于个人风格的处事规则,绝不会因他人而轻易动摇。

    这般相格非凡的人物,纵便没有周边人等来衬托其气势,方邃也知道他必是祭祀院的大祭司,传说中世间最接近神魔的人。

    在方邃关注大祭司的时候,他也在同样受到大祭司和殿内其他人的注视。

    当大祭司的目光转到身上,方邃始清晰感觉到他的眼神是多么逼人,不但目芒如有实质,且拥有着探索人心灵最深处秘密般的异力。

    在大祭司的目芒罩视下,很自然就让人不敢说出哪怕一丝的谎言。

    这是一个精神力量强大的人。

    就在方邃来到石桌旁丈许处,收住脚步时,沉寂的大殿内,高坐主位的大祭司,以他独特的嗓音,徐徐道:

    “你胆色不错,很少有人能在我的注视下从容自若,可见你心胸坦荡,这才能无所畏惧。”

    不待方邃有所回应,大祭司再道:

    “两位祭司跟我说,这次进入禁魔死灵殿,你也随同在侧。你来说说,过程中可曾发现什么异常?”

    方邃来前已经做好被询问的可能,却未想到大祭司如此直接,开口就问及死灵殿中所见冥域世界的情景。

    方邃面上平静如故,毫不迟疑的道:“在进入死灵殿前,我从未想过世间会有这等探看冥域的异事,因此初见之下,心中惊讶骇异,除此外脑中一片空白,再无他想。”

    大祭司轻‘唔’了一声,不知可否的又问道:“你是个外来者,那你是从哪来?”

    这大祭司的谈话方式,有如天马行空,两个问题间并无半点关联,若是想依从他的第一个问题,事先在心下对他可能询问的下一个问题作出准备,此刻必要措手不及,由此可见其特立独行的谈话方式。

    方邃分毫不敢掉以轻心,好在这个问题他早就思虑过,迅速回道:

    “小民是来自大地东方极远处的一个古老部落。某日深入一座高山内,发现一处隐秘山涧里,有奇光流转的石刻阵纹,好奇下走入其中,不知为何一阵光芒闪烁后,感觉周身如同被火焰焚烧般,疼痛难忍的昏厥过去,醒来就发现到了这里。”

    方邃这番话半真半假,最重要是这个年代本身已是迷信色彩浓重,人人皆相信神魔真实存在。

    因此方邃这番存有诸多难解之处的话,反而正好迎合了这时代人的心里。

    果然,方邃话落,周边人等都是面容稍松,显是认同了方邃所言的可能性,只有大祭司面无表情,反而目光更见锐利,炯炯逼人的盯着方邃。

    下一刻,异常惊人的一幕出现。

    大祭司仍然端坐如故,但他身体周边,蓦地涌生出一层淡淡黑气,更掀起龙吟虎啸般,有如雷鸣的隆音,直震得方邃双耳欲聋,神魂不稳。

    刹那间,方邃竟有意识眩晕的迹象,似乎即将迷失在无边黑暗中,失去自我。他心头大惊,谁能想到大祭司会有如此异力,能够强行干预他人的意识,端是可怖至极。

    周边的一切,在方邃眼前快速变得模糊起来,任他如何挣扎,仍感觉像是陷身蛛网中的蚊蝇,无法挣脱。

    正在方邃意识即将完全迷失的危险时刻,他体内的神秘力量,感应到了危机逼近般,不知从何而生,自然流转起来。

    双眼不及一眨的短暂时间里,一股炽热的神辉,从他体内勃发冲出,譬如朝阳初生,终于成功摆脱了大祭司的精神控制,方邃的心念立时恢复清明。

    “啊!”殿内所有人都发出不可思议的低呼,没人想到,方邃能从大祭司的精神控制里挣脱出来。

    殿内众人面上,皆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异,连上下两位祭司也不例外。

    需知大祭司在埃及,已是近乎神话的人物。他看起来只有五十余岁,实则已达八十岁高龄,力量之强大,更是深不可测。

    在埃及人心中,他就是一位活着的神灵,是众神下凡在世间的化身,无所不能,神通广大。

    正是因为以上原因,这时见到不通修行的方邃,能从大祭司的精神压制下挣脱,旁观众人心中的惊讶,简直不可形容,惊涛骇浪一般,狂翻不止。

    只有大祭司依然沉稳如山,但黑沉沉的眼瞳深处,也有一丝异色闪过,却掩饰的很好,未让任何人察觉到他心底的震动。

    下一刻,大祭司多年未笑过的脸上,扬起一丝温和的笑意,道:

    “你体内果然存在着最纯正的太阳神赐予的力量,而我在先前一刻,借助神灵的威能,看破了时间之河的虚妄,得知你前身某一世,是我埃及修行深湛的智者,因此这一世才会跨越千山万水而来,重回太阳神的怀抱。”

    他面上转为慈和的神色,再道:

    “孩子,欢迎你的归来。自今日起,你就成为我祭祀院百余位真徒祭司之一,赐你亡灵死书观阅之权,若修行上有疑难处,可直接对我或是圣主祭,再或上下两位主祭司进行询问。望你翌日有成,得蒙真神的眷宠。”

    又看向身后一个英伟矫健的青年,道:“萨宁,你携我手谕,即刻带方邃去经阁殿,开始初次观悟亡灵死书。”

    不知为何,方邃总觉得神色平和的大祭司,所言并非全属真心,而是另有所图,颇有些让人胆战心惊的未知意图。

    他面上自是分毫不露心中怀疑,反而做出感激涕零的姿态,先后谢过大祭司和上下两位祭司,之后在周边人众神色各异的注视下,恭敬退出大殿。

    得到大祭司吩咐,被称作萨宁的青年,一路随行,径直带他去观看亡灵死书。那是埃及祭祀院,传承自远古的神秘修行之法。

    说是书,其实亡灵死书是由一共四座古老石碑组成,系数镶嵌在祭祀主殿后一处巨大的墙壁上。

    每座丈许高的碑面上,皆刻满了古埃及象形文字与符号。

    最妙的是,碑面上的文字,有些竟在发出隐隐的异样光芒,有种令人目眩神迷般的魔力。

第十六章 亡灵死书

    正午的阳光,灼烈异常,但偶有轻风拂动,却使人精神微振,如饮甘泉。

    排列亡灵死书碑文的墙壁下,是平整的石质地面,阔达百丈,有数位身着白袍的埃及祭祀,就那么席地而坐,在观悟碑文,俱都不言不语,神情专注。

    带领方邃前来的萨宁,俊朗的面庞上棱角分明,双目有神,中气十足的道:

    “这四座亡灵死书碑文,相传是我埃及第一任法老美尼斯殿下,从冥域至深处的亡灵死书真本上拓印得来,内容博大精深,阐述的是沟通冥域世界根本力量的法门。传说若能修至极处,将可以沟通冥王阿努比斯巨神,以其力量来战斗,无往而不胜。”

    方邃收回远远注视碑文的目光,诧异道:“原来这并非亡灵死书真本?”

    萨宁哂道:“真本的亡灵死书乃神魔之物,何其珍贵,怎么可能出现在凡尘人间。你眼前这四座拓印古碑,也不是完整的亡灵死书全文,只是截取了书中少部分人类能修行的内容而已。”

    又道:“你运气很好,寻常来说,亡灵死书的碑文,素来需要为我祭祀院或是法老殿下立过大功者,才被恩准观看,你初来就得以修行,是大祭司格外开恩。好了,你可以走至近前观悟碑文,为时一天。”

    言罢洒然后退,边走边道:

    “初次观看亡灵死书,每个人得见的内容和真意都不一样,能领悟多少,全看各人造化。你可以安心修行,这周围戒备森严,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我明日前来接你。”

    当萨宁去后,方邃靠近亡灵死书碑文,自第一座看起。

    就在他近距离注视的时候,出乎意料的一幕出现了。

    那第一座碑文表面,无数的文字居然在缓缓消失,直至再无一字存在。

    方邃呆了呆,这是什么情况?没有字如何观看学习?

    他又转向第二座碑文,发现其上的文字,也开始消失,最终只剩下一片黑色薄雾弥漫律动,字文全无,与第一座碑文的变化一模一样。

    方邃又看向第三、第四座碑文。

    两座碑文上的字迹,也相继消失于碑文表面。

    方邃目定口呆的抿抿嘴,这可糟糕至极,四座碑文上空无一字,此番入宝山而空回,一无所得的滋味确是难受到极点。

    奇怪的是,广场上其他正在观看碑文的人,仍在神情专一的盯视着碑文,并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他们观看的碑文上仍然有字?

    方邃心中微动,这才明白萨宁所说,每个人观悟碑文所见所得都不同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亡灵死书碑文经过埃及人世代传承,数以千年的凝聚虔诚的念力於其中,再加本身存在的异力,已经滋生了某种程度上的灵性。

    这时碑文上字迹消失,惟是针对方邃而已,其余人等皆无法看见。

    他并不死心,在四座古碑嵌列的巨壁下来回走动,却始终不见新变化,碑文表面只有黑雾弥漫,有如云气。

    他最终停在碑文下方,眼巴巴的瞅着黑气散布的碑面,徒呼奈何。

    正在方邃惆然无计,不知该如何着手的时候,他蓦地感觉到自己脑海内,流转出一股寒流。

    他的鼻孔,随着呼吸,散溢出两缕纤细乌黑的气流,无声弥漫进墙壁上的死书碑文内。

    这气流正是他数日前,在金字塔内得睹冥域世界时,悄然隐入他体内的冥界黑气,却想不到在此时出现,进入了亡灵死书碑文内。

    由于方邃是直面碑文,从角度上来说,广场上其他修行者,并没能察觉他吞吐出来的一缕黑气,人人都专注在碑文的修行上,心无旁骛。

    就在黑气进入碑面的一刻,被方邃注视的四座古碑,终于再生变化。

    古碑表面的黑雾徐徐散开,开始重新显化出字迹。

    那新生的字迹也是奇妙,居然一枚枚的脱离了碑面束缚,无数文字凌空交织,形成一团载浮载沉,蕴含修行真意的黑色气雾状信息团,自碑面溢出后,向方邃飘来。

    就像是冥冥中存在着某种灵应,在碑上字文信息逼近的刹那,方邃无师自通的盘坐在地,收摄心神,进入了无念无想的状态里。

    奇妙的事情,陆续渐进的发生。

    当方邃席地而坐,从碑文中散逸出来的字文信息,立时化作涓涓流水般,系数涌入他的眉心内。

    同一刻,有一道如神如魔的声音,冰冷无情的在方邃识念中响起。

    那声音诵读传达的,正是经过方邃体内溢出的冥界黑气融合后,重现于亡灵死书碑文上的真意。这是一种寻常人绝无法触发显现,是法老美尼斯在久远时间以前,得自冥域最深处的根本之音。

    “万物之始,以循环轮回为根。修行之源,以执掌生死两端,衍无穷变化为旨,合而为造化,滋生神通无量········”

    这神魔真音,在方邃的识念中轰传不止,一遍遍回荡,有如洪钟大吕,意韵无穷。

    而从亡灵死书碑文中流出后,进入方邃体内的黑气本身,则化为一道溪河般,在他四肢百脉内飞速流转,途经无数窍穴,如同一种洗礼。

    最终,这股黑气冲入他的下腹丹田。

    就从此刻开始,方邃的丹田变成无边的黑暗之地,活像是一个黑色混沌的微缩宇宙初生在他丹田里。

    奇妙的是,从外表看,丝毫不能发现方邃体内,正发生的惊人变化,他只是无知无想的静静坐在那里,不言不动,不知时间流逝。

    夕阳坠下,夜色降临。

    当黎明再起,白昼又至,陷身在奇妙状态里的方邃,才渐渐从这神音绕耳的修行中恢复过来。

    他徐徐张开眼睛,双目并不见明显变化,仅是稍显深邃,隐隐放射出一股慑人的乌芒。

    方邃起身而立,心中暗暗纳闷,传说中的修行,吞吐所得天地灵气,不都应该是混沌无色的吗?怎地自己观悟亡灵死书后,在丹田聚结的却是黑色气息,看起来恐怖惊人。

    这时萨宁从远处走来,靠近后奇怪的道:

    “凡是拥有灵性者,初次参悟亡灵死书,多数会在过程中呈现出不同的异象,最惊人的甚至在背后显出阿努比斯巨神的投影。我昨夜曾来过一次,你修行的过程倒是奇怪,竟然始终平静,全无异状,就在碑文下默默坐了一夜,不会是一无所得吧?”

    方邃暗感好笑,自己脑内神音彻夜轰传,却没有一人能听闻。道:“许是我资质愚钝,要慢慢品悟碑文真意,才能有所得。”

    萨宁目中奇光微闪,也不知信是不信,但并未继续追问,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意味。

    两人转身离开。

    其后数日平静无事,方邃足不出户,潜居室内修行亡灵死书的碑文真意。他下腹丹田内的黑暗气息日益茁壮,似乎正在酝酿着某种变化。

    这一日傍晚,突有人到访,打断了方邃的修行,是和他同车从金字塔回来,彼此相谈甚欢的一个埃及兵士,名叫纳赛,登门来寻。

    方邃这才记起,回来的路上,曾和纳塞等数人有约,要在底比斯城里寻热闹,遂换过一身洁净的祭司白袍,依约而出,准备在这神迹之城内游览一番。

第十七章 首席武士

    天色渐暗,宣示着夜晚的到来。

    走出祭祀院巍峨耸立,令人肃然起敬的正门,以纳塞为首,共六名雄壮的埃及兵士昂然而立,等待在门前广场上。

    这六人皆是一身锁甲模样的铜质短战裙,上身以交叉从肩头绕过的黑褐色宽皮带代替衣物,露出大片古铜色肌肤,人人肌肉贲凸,背插或短矛或长剑的随身兵器。

    他们的打扮,正是埃及精锐部众的标准式样。

    六人中大半都和方邃同路回返底比斯,彼此认识,只有两人是纳塞邀约而来,此前未见过,也是埃及圣城卫军统属下的兵士。

    众人年龄相仿,彼此介绍后很快便熟识起来。

    一行人谈笑之间嘻嘻哈哈的离开祭祀院,向底比斯城内繁华处行去。

    路上行人穿梭,并不因夜色降临而稍减。

    底比斯这座当世繁华的雄城,展现出它在夜色下的美丽一面,确有气象万千之势。

    纳塞边行边对方邃道:“听说你甫到祭祀院,便得大祭司接见,不知得了什么好处没有?”

    方邃失笑道:“哪有那么容易得好处,只是拥有了一处独立居所,还被大祭司允准观悟亡灵死书,且获得个真徒祭司的身份,听说在祭祀院有百余位真徒祭司之多,想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

    他话音未落,已听见纳塞等几人齐声怪叫,其中一个叫佐伊的青年,面上满是兴奋神色,惊诧的道:“你真的一入祭祀院,就成为真徒祭司?不是胡吹吧?”

    从众人的反应,方邃哪还不知道这真徒身份恐怕不简单,面露询问神色,看向几人。

    纳塞是这些人的首领,司职是卫城军的一名军士长,带头回应道:

    “原来你不知道真徒祭司的身份意味着什么,嘿!这么说吧,祭祀院在我们埃及各大主城都有徒众,加在一起足有过万之数,且人人都有修行在身,势力之庞大,可以想象。而只有圣城内,被大祭司钦点具备通神潜力的人,才被称为真徒,意即真神的门徒之意,你说尊不尊贵?”

    方邃唔了一声,道:“原来只是个代表修行潜力的虚衔。”

    纳塞等人再次怪叫一声,气氛热烈,七嘴八舌的道:“你小子别不知足,需知祭祀院的人本来就身份超然,人人敬畏。你这真徒身份,若是去外边行走,便是一城之首也不敢怠慢的。”

    方邃转而问道:“我们祭祀院都有哪些著名人物,你们可知道?”

    佐伊抢着道:“你们祭祀院最著名的,当然是神魔般伟大的大祭司,之后就数神、圣、上、下,四名主祭祀,各掌一方势力,门徒众多,听说他们为了竞争下任大祭司的位置,相互之间也分成数个阵营,关系错综复杂。”

    纳塞轻喝一声,道:“佐伊你说话小心些,这话若是传入四位主祭司耳内,说不定便是杀身之祸。”

    佐伊咕哝道:“方邃看起来不像是搬弄是非的小人,其余都是自己兄弟,怎么会被别人知道。”

    见几人目光一起转过来,方邃知机的道:“众位放心,小弟记性甚差,听过便忘,佐伊先前说了什么,我这时就忘了,绝不会说出去。还是继续说祭祀院有哪些重要人物好了。”

    听方邃说的有趣,几人同时笑起来,气氛恢复融洽。

    这次是纳塞道:“四大主祭司之下,便是总数共有三十七位之多的神使,直接归属大祭司调动。这三十七位神使个个神秘,甚少在人前露面,据说人人强大到极点,非常可怖。”

    纳塞有些迟疑的停顿了一下,才压低声音道:“还有人说,这三十七位神使中,有的是从冥域召唤而来的恶魔,并非人类,凶残至极,没有人性,以杀戮为乐。”

    方邃脑内闪过萨宁深浅难测的面容,他几乎可以肯定,外表温和俊伟的萨宁,必是神秘的三十七位神使之一。

    随后几人话题转开,尽谈些风花雪月的话题,路上遇到经过的漂亮女子,几人一起瞩目而视,满面嬉笑。

    佐伊瞥向沿途旁观,看什么都津津有味的方邃,道:“你一看就是偏远地方来的土著,没见过什么场面。”

    方邃苦笑无语,佐伊兴致盎然,挤眉弄眼的接道:“我们几个商量着,今天晚上带你开开眼界,保管你流连忘返!”

    说完哈哈大笑,又道:“你看,前面那个灯火辉煌的大宅子,就是我们今晚要去的地方。”

    方邃举目一看,前方人来人往的石质街道对面,背靠水势奔流的尼罗河岸,果然有一处灯火摇曳的大宅,占地颇广,一眼无尽,有如王侯府邸。

    正门前车马繁华,皆是些穿着打扮华丽的埃及贵族在其中进出。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纳塞等人一起哄笑道:“那是圣城内每个男人也想去的地方,你懂了吗?”

    方邃愣了愣才明白过来,那是一家不论在哪个年代,哪个地方都存在的妓院。

    仿佛知道方邃在想什么一般,纳塞撇嘴道:

    “你可不要以为那是给钱就能睡女人的地方,里面的度夜费用,昂贵的我这薪俸颇高的城卫军士长,也有些承受不起。而且并不是花钱就能在里面过夜,还需要其中的姑娘看得上你,两项情愿下才可以,进去的门槛也高的很,并非有钱就能往里走的。”

    方邃听后暗赞一声,这家古埃及妓院倒是懂得经营,准确的抓住了男人心里。

    就是越难得到的越珍贵,欲擒故纵下,反而激起人们孜孜不倦的兴头,难怪顾客盈门,络绎不绝。

    想来又觉好笑,自己游览底比斯的第一个去处,竟是座高级妓寨。

    方邃撇撇嘴,跟在呼啸而过,如狼似虎般穿过大街的几人身后,神色从容的来到妓寨大门前。

    这家妓寨有个好记的名字,就叫圣城舞姬楼,简单直白而又引人遐思。

    舞姬楼左右双柱形的正门前,列队站着十余彪形大汉,各个满脸横肉,这足以让任何想打不良主意的人望而祛步。

    迈过舞姬楼高度过丈的气派正门,方邃眼前微亮。

    舞姬楼内部的格局清新雅致,庭院幽深,浑然没有寻常烟粉之地的俗套。

    在埃及的广袤沙漠环境下,极少见的各式翠绿植被广布庭院内,让人观之顿觉舒爽清凉。

    方邃和纳塞并排,跟在其他迫不及待走在前方的几人身后,再穿过一处小型广场,才得以正式走入舞姬楼主建筑大堂内,里面灯火璀璨,人影接踵,热闹到极处。

    方邃和纳塞驻足门旁,向内看去。

    迎着门庭的方向,是一座雕柱画栋的木质台子,台下引入尼罗河之水,形成涓涓流水的格局,充满清新湿润的气息。

    台上站了一组埃及少女,正在载歌载舞的进行表演,舞姿悠扬,歌声曼妙。最诱惑的是,每个女子都面遮轻纱,娇媚的容颜若隐若现,让人怦然心动。

    堂内处处弥漫着方邃闻所未闻的奇妙曲乐,四处坐满了陶醉其中,流连忘返的埃及男子。

    一旁的纳塞满脸自豪道:“感觉如何?”

    方邃正要夸赞两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充满骄狂的道:“哪来的蠢材,站在门前挡道,滚开!”

    纳塞闻言大怒,需知他可是圣城卫军,地位仅次于法老的内廷卫队,素来在埃及横行无忌,便是一般比他们品级高上许多的大臣,也不愿惹上他们这样的圣城卫军,以免后患无穷。

    此时被人直接开口辱骂,而且是在方邃这新结交的朋友面前,让纳塞感觉大失颜面,心中怒意可想而知。

    纳塞满脸阴鸷的转过头,一句喝骂已冲到嘴边,但看见后方站着的人后,又生生吞了回去,脸上怒意未消,却强自遏制,不敢发作,拉住方邃退到了一旁。

    方邃哪还不知道后边开口辱骂的人,身份非同小可,是纳塞这城卫军小头领也惹不起的人物。

    纳塞低声道:“这几人为首的,是穆纳萨大人的公子潘洛斯,素来骄狂,我们别惹他。他旁边的英挺剑手,原是我国北部著名的强横人物,数月前被穆纳萨大人招募,成为其麾下首席武士,在圣城内声名鹊起,叫做修科,战力超卓,鲜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走出三五招,听说他在积极追求坎蒂丝小姐,一旦得手,身价立将百倍不同。”

    纳塞在耳旁低语的同时,方邃也在打量对方一众人等,当看到纳塞所说的超卓剑手修科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原来是他!

    从后方靠近,责骂方邃二人让路的,是一支共十余人组成的小队伍。

    为首青年,也就是纳塞所说,穆纳萨的儿子潘洛斯,生的倒算俊朗,着一身华贵白袍,可惜双目无神,一副酒色过度的模样,兼且满脸骄狂,看起来就惹人不喜。

    潘洛斯身旁,卓立着一个青年剑手。

    其人身形笔挺,面目冷峻,一双眼睛如同灿星般闪烁有神,气度飞扬,穿着一袭紧身白衫,恰如其分的展现出修建的体魄,不但充满了力感,更彰显出他过人的男子魅力。

    他单手握着一柄带鞘阔剑,身形沉稳如山,一派战力睥睨的高手气度。

    这青年剑手,正是近乎打遍圣城没有对手的修科,而他也是方邃数日前进入底比斯时,出城迎接穆纳萨的人群里,和坎蒂丝站在一起,曾隔空向方邃投来不友善目光的人。

    方邃心下有些纳闷,暗想我和这修科无冤无仇,他平白对我露出敌意,无非是在和坎蒂丝见面后,言语间听出坎蒂丝对我这外来者颇有几分好奇,因而激起了他的警觉性,视我为潜在情敌。

    世间竟有如此善嫉之人,真是大出方邃意料,仅仅因为坎蒂丝稍露对其他异性感兴趣的态势,就因而对方邃心存敌意,这等情况,不是修科心理不正常就是他另有目的。

    方邃心中思忖的时候,那叫修科的青年,目光锐利的转过头来,待看见方邃站在一旁,立时眼芒大亮,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寒意与冷笑。

    方邃暗叹一声,看来今日注定要违背纳塞隐忍的意愿,有些麻烦,确是想躲也躲不掉。

第十八章 初试冥力

    果然,当修科向穆纳萨之子潘洛斯,贴耳低语数句后。

    潘洛斯收住本要走入舞姬楼内的脚步,转而向方邃看来,上下审视道:“果然是个黄皮肤的外来者,听说你是个奴隶,滚过来给我看看。”

    修科目中闪过一丝奸谋得逞的笑意。

    他显是准备利用潘洛斯,来达到折辱方邃的目的,若方邃进行反抗,则更合修科心意,他将借机出手,剪除方邃。

    纳塞倒是颇讲义气,潘洛斯出言,他也未扔下方邃这初识不久的朋友,虽然面上泛起一丝迟疑,但还是上前一步,为方邃解释道:

    “洛斯少爷有所不知,方邃他虽是外来人,却被大祭司看好,已经赐予真徒祭司身份,不再是奴隶了。”

    潘洛斯闻言微愕,再次看向方邃。他老子其实提醒过他,不要随意招惹祭祀院的人,尤其是真徒以上身份的祭司。

    但错就错在此时众目睽睽,纳塞说话时,并未刻意收敛声音,因此周边往来观望的人,个个听闻。

    在潘洛斯想来,若是方邃一报出祭祀院真徒的身份,自己就偃旗息鼓,未免弱了自家威风,但他老子的话,潘洛斯却也不敢违背,因此他一时僵在那里,颇有些进退为难。

    听到纳塞说出方邃成为祭祀院真徒之一,潘洛斯身旁的修科也大感意外,但他目中冷芒微转,嘿然接口道:“祭祀院真徒?有谁听过刚来圣城数日就被册封为真徒的,何况他是个外来者,真是荒渺可笑。”

    潘洛斯精神立震,找到了合适借口般,附和道:“不错,谁知你是真是假?来人,给我把这外来的黄皮狗抓起来,本人要详细查问清楚。”

    潘洛斯身畔三五个打扮华贵的青年以及他们的随从,闻言同在面上露出一丝狞笑,看向方邃的目光,有如注视待宰羔羊,极尽嘲弄。

    这伙人横行惯了,依仗家中权势,从来无所畏惧,不知轻重。

    此时见到潘洛斯带头,谁都不示弱,当即有人向方邃逼近,真准备将他当场拿下,折辱取乐。

    方邃暗忖这可真是无妄之灾,转头向犹疑不定,颇有些拿不定注意的纳塞道:“稍后发生的事情,纳塞你不必为难,只需旁观就好。”

    方邃说的平淡从容,面对数个向自己逼来,在圣城内恶名卓著的人,全然不见半点惧色。

    纳塞见了也是大感佩服,咬咬牙正要说话,这时一个走在最前位置,恶形恶状的潘洛斯随从,已经探手向方邃抓来。

    就在这随从动手的同一刻,方邃目中冷光乍现,倏地动作,迅如猎豹般撞向对方。

    他这一下冲撞,是采取微微上跃的姿势,调动全身之力劲猛爆发,当真是势不可挡,小臂顺势格开对方抓来的手臂,身体冲跃的速度丝毫不减。

    ‘喀嚓!’

    方邃冲跃前送的肩头,自下而上,悍然撞在对方下颚位置。一声骨裂的脆响顷刻传出,下颚这等脆弱位置,被可担重力的肩头大力冲击,后果可想而知。

    那原是满脸狞色的侍从,被方邃以肩头撑中下颚后,面容扭曲,口中鲜血喷出,未及真正倒地,已疼得昏死过去。

    ‘啪!’

    方邃身形落地,前撞之势不止,小臂鞭锤般抽出,又向逼近的一个贵族模样青年迎面打去。

    这青年竟然有些身手,反应迅捷,侧身躲开方邃这一击,但势子却不免慌乱起来,声色俱厉的喝道:“狗奴才你敢?”

    ‘蓬!’

    他话音未落,被方邃下方无声袭出的一脚踢中小腹,当即面色煞白,疼的弯下身躯,半倒半跪在地上,再难说话。

    方邃洒然笑道:“狗奴才不敢,我敢。”

    若是按照本意,方邃这一脚原是准备踢向对方下阴,但考虑到自己在这个年代立足未稳,若是毫不留手,直接将对方变成埃及太监,事情就再无转圜,因此临时收了三分力道,转而踢向对方小腹。

    纵是如此,那贵族青年仍是疼得几欲昏去,感觉中像是自己的内脏都系数被这一脚踢碎,心中的惊惧,实非任何笔墨能形容。

    下一刻,方邃垫步上前,又一拳当胸直冲而出,打向逼近自己的最后一人。

    他这一拳发出,尝试调动新修行的亡灵死书力量,刹那间丹田中黑气流转,拳头似吞欲吐的缭绕上一层淡淡黑雾,气势汹涌,慑人至极。

    ‘砰!’

    与方邃对轰一拳的,仍是个随从模样青年,其身手不俗,和方邃对碰一拳,单纯在力量上,并未落入明显下风。

    但一击结束后,这随从面上立即泛起惊恐神色,感应到拳头失去知觉。

    他收拳一看,顿时惊恐不已,骇然惨叫起来,却是他和方邃对撞的拳头上,居然被附着上一层黑气。拳头在黑气侵袭下,快速枯萎,竟而变成了皮包骨头的木乃伊模样。

    这只手就像是个已经死去了很久的尸骸的手。

    如此慑人的一幕,让周边不少驻足围观者都惊呼出声。

    这一切叙述起来颇为繁琐,实则方邃这几下动如脱兔,在极短时间内,先后击倒向自己逼近的三人,展现出霹雳般慑人的打击手段。

    方邃的连串动作,并不花哨,却淋漓尽致的展现出狠辣与高效,以及他本人准确把握时机,抢攻出手的果断。

    然则,就在方邃接连击倒三名对手,众人惊呼的一刻,异变突起。

    忽有一道破空剑芒,如电之速的斩向方邃。正是修科这名满圣城的强大剑手,终告出手。

    同一刻,自舞姬楼大门外传来一声‘住手’的沉喝,但已迟了半拍,修科手中剑芒如似飞电裂空,携满杀机的袭至方邃头顶。

    这是生死转瞬的危机关头。

    方邃的注意力高度集中,无念无想,双目深处有淡金光色隐隐流转,帮助他看清了这绚烂刺目的一剑的运行轨迹。

    ‘啪!’

    不可思议般,方邃在最后关头,神乎其技的横掌拍在剑脊侧面,将这一式似如开天霹雳的必杀之剑,震的失去准头,同时侧身躲避,以毫厘之差成功避过杀身之祸,当真是险极。

    ‘锵!’

    许是听出门外喝止住手的声音主人是谁,修科一剑不成,再不出手,但双目杀机不减,鹰隼般锐利的盯着方邃,轻哂道:“我这一剑只使出五分力,不知全力而为时,方邃你还能否躲过?”

    不待方邃回应,舞姬楼外走进一个俊俏无比的青年,正是先前喝止住手的人。

    这青年走近后看向潘洛斯道:“你又在持强凌弱,我要告诉父亲,重重罚你。”

    潘洛斯满面厉色的盯着方邃,冲口道:“我的事你少管。这该死的黄种奴隶,敢在我面前动手,定要好生教训他。”

    俊俏青年半点不惧潘洛斯的威势,笑吟吟道:“呵!谁说他是奴隶,你不见他先前催动的黑气吗?那是货真价实,祭祀院之人专属的冥力,怎么可能是奴隶能掌握的?”

    潘洛斯神情微变,厉色稍减,显是确定方邃祭祀院真徒的身份后,心中不无顾忌,但仍然狡辩道:

    “我先前要拿他时,他并未显出死亡冥力,我怎知他真是祭祀院的人?既然他身份不假,今日的事情就暂且罢了。哼!”

    方邃这时才摆脱修科逼人的压力,转头看向走进来的俊俏公子,心中恍然道:“原来是坎蒂丝化装成男子模样,这潘洛斯应该是她哥哥。”

第十九章 添个彩头

    “蒂丝你是偷跟在我们后边,一直到舞姬楼?”潘洛斯不悦的看向坎蒂丝,出言问道。

    坎蒂丝簇起好看的秀眉,不屑道:“谁有空跟着你们,我只是见你们经常来这舞姬楼,心生好奇,想到这里玩玩而已。”

    她说话时眸神流转,左右顾盼,表情似嗔非嗔。在场众多男子在她妙目扫视下,都不觉泛起自惭形秽之感,下意识挪开目光,不敢与她对视。

    正在对坎蒂丝展开热烈追求的修科,开口解释道:

    “蒂丝你莫要误会,我来这舞姬楼非是贪图女色,只是不放心大兄的安全,前来护佑而已。你应该知道,见过你之后,我怎么还可能对其他女子动心。”

    修科这番话说的意态诚恳,其中更隐有坎蒂丝艳冠天下群芳的含义,配合上他俊伟的面容,充满男性魅力的嗓音,实有打动任何女性的本钱。

    坎蒂丝听后,灵动传神的眸子里,果然有一丝喜色转逝,笑盈盈的道:“算你了!”

    旁观不语的方邃心下暗叹一声,这修科确是对女性很有办法,从坎蒂丝的神色表现上看,她对修科虽未至情根深种的程度,但颇有好感是一定的了。

    方邃摇摇头,暗感可惜。

    这倒不是说他对坎蒂丝生出好逑之心,而是觉得修科虽然生的面貌俊伟,剑术惊人,但心术不正,若有女子对他倾心,定非良配。

    修科此人内心险诈,却又极善隐藏,将自己不光彩的一面,在坎蒂丝面前收敛的很好。

    就像刚才他突然出手攻击方邃,但一听到坎蒂丝的娇喝,立即收手。

    表面上看,修科出手攻袭方邃,倒像是他为了救援同伴情急下所为,任何人也说不出一句指责他的言语。

    实际上若非坎蒂丝到来,方邃可以断定,先前修科不会轻易罢休,必将展开连绵杀势,务求击败击伤他方邃才会停手。

    这时坎蒂丝黑发飞扬,转而看向方邃,喜滋滋的赞道:“你真了不起呢!才数日不见,就修行出死亡冥力,这等修行速度可是少见。”

    又看向被方邃以冥力击倒在地,已经昏死过去的随从,打量后惊异道:

    “呵!你的冥力很特别呢,竟能侵蚀人的血肉?这等诡异攻击力,以往只在几位主祭司身上看过类似威能,但好像也和你的能力有些差别的样子。”

    坎蒂丝对方邃露出欣然赞赏之意,令一侧的修科眼内厉色连闪。

    他也瞥了一眼倒在地上,一只手被腐蚀的有如木乃伊般干瘪的随从,皱了皱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坎蒂丝的话,让方邃自己也吃了一惊。原来亡灵死书的黑暗冥力,并非都具备腐蚀血肉的能力,如此一来,可有些过于惹人注目了。

    想起大祭司高深莫测的面容,方邃心头微紧,不动声色的对坎蒂丝道:

    “祭祀院的亡灵死书,每个人所得所见都不同,我修行的冥力为何出现这等变化,自己也不知原因,要叫蒂丝小姐失望了。”

    方邃话落,转向早先争抢着进入舞姬楼内,此时听到动静,又从楼内重新出来,聚在纳塞身后的佐伊等人道:“既然这里的事情结束,我们继续去楼内看看。”

    一众人互视一眼,默默点头,正准备踏足舞姬楼。

    突然听见潘洛斯骄狂的声音,阻止道:“慢着,今日的舞姬楼,没经过我同意,连一条狗也不得入内。”

    纳塞等人愕了一愕,面上同时泛起屈辱神色。佐伊年少气盛,满脸通红的道:“这舞姬楼明明在正常营业,别人都可以进入,我们为什么不能进。”

    潘洛斯一伙人人面现冷笑,同声哂道:“黑摩你给我出来。”

    人群中闻声走出一个早就躲在一侧旁观了许久,眉目精明,但有些市侩的中年男子。

    这男子一身装扮颇为华丽,面上挂着几分皮笑肉不笑的神色,指上带了数个金芒闪闪的饰品。他原本生的并不矮,但惯性的腰脊微弯,因此显得矮小了不少。

    整个这些特质综合在一起,使得这男子一出现,方邃就知道,此人必是善于见风使舵,利益至上的典型。

    这人正是黑摩,也是这圣城舞姬楼的老板。

    他被潘洛斯一伙指名叫出来,不用吩咐已明白潘洛斯的意思,快步走至纳塞等人眼前,道:

    “眼前情况纳大人亲眼所见,请不要难为小人。嘿嘿,这个·····这个·······本店今晚确是被洛斯少爷出重金包下,由他说了算,谁进谁出,一任洛斯少爷决定。”

    他说话时面向纳塞等人,满脸坦诚,还对方邃做出个无奈的眼神。

    几句话说的照顾周全,尽可能的不得罪人,确有几分精明商人的圆滑手段。

    潘洛斯方面响起连声哄笑,人人趾高气昂。

    先前他们被方邃折了面子,损伤惨重。这时几人利用黑摩,禁止方邃等人进入舞姬楼,都感到自己一方重新占据上风,故而各个面带得色。

    方邃对这些二世祖的笑声,并不放在心上,转头对潘洛斯笑道:

    “既然这里你说了算,我们走就是,不过我这几日空闲颇多,明日后日都来,洛斯少爷若是不想我们进去,需要日日对这里严加看守,出重金包下才好?”

    言罢不理面色微变,怒哼一声的潘洛斯,转而看向黑摩,悠然道:

    “黑摩你如此会做生意,就祝你的舞姬楼生意兴隆!咱们来日方长,有机会好生亲近亲近!”

    方邃这几句话说得不温不火,充满讥讽意味,令黑摩面色一苦,连道:“一定一定!”

    他口中连声答应,目内却有一丝怒意与轻蔑转逝,恰被眯起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方邃看见,暗忖道:“这黑摩原来心有所持,不怕我这祭祀院真徒身份的祭司,看来这舞姬楼是另有后台。”

    方邃再没兴趣多待,回身往外走去,纳塞等人也与他一同离开。

    就在方邃一行走至舞姬楼大门,即将出去的时候,修科忽然隔空喊道:“我看方祭司你所发冥力与众不同,威力莫大,一时手痒难耐,想和方祭司好生较量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随同方邃向外走的纳塞等人同时吃了一惊,人人猛打眼色,让方邃拒绝这场比试。

    需知修科可是声名显赫的无敌剑手,历经战斗无数,至今未曾一败。

    现时又得到穆纳萨庇护,更是无人能制,其人素来辣手无情,与他动手,轻则受伤,重则丧命。

    与久负盛名的修科相比,才踏入修行之门的方邃,注定负面居多,因此纳塞等人认定方邃不是他对手,频使眼色,让他拒绝修科不安好心的挑战。

    方邃在门旁定住脚步,却未回头,似乎处在思索之中。

    修科目芒灼灼,雄浑的声音再起,轻佻道:

    “我知道方祭司今晚连战三位‘高手’,必然已经非常疲累。你放心,我不是要你立即与我动手,咱们可以定在十数日后,届时有一场穆纳萨大人举办的盛宴,我们借机一决雌雄,正可让人看清楚方祭司的惊人本领,如何?”

    修科说话时蓄意强调高手二字,充满讽刺意味,显是在暗讽方邃只配和随从之流动手,却不敢应承他的挑战。

    一侧的潘洛斯等人更是耻笑连声,怪叫不止。

    在这等形式下,若是方邃选择回避修科的邀战,那在这最重个人勇武的年代,注定再难抬起头来做人。

    四周忽然响起众多旁观者喝彩叫好的声音,却是修科说话的时候,蓄意外放气势,意态豪雄,手中阔剑发出阵阵轻吟,如有灵性,配上他俊伟的面容,笔挺的身姿,确是令人动容。

    便是在侧旁观不语的坎蒂丝,俏脸上也闪过一丝倾倒的神色,可见修科魅力之大,实在非同小可。

    修科话落,静立未动的方邃,再次迈步向门外走去。

    众人立时嘘声四起,认为方邃不敢应战,急于离开此处,黑摩和潘洛斯等人更是轰然大笑。

    就在群情喧闹之际,方邃平静的声音,蕴含着异样的穿透力,悠然响起道:

    “修科你既然有此兴致,方某怎会不从,我们就定在穆纳萨大人举办的晚宴上一分胜负,但若是普通比试,实在让人乏味,不若我们加些彩头好了,就以失败者需要立即滚出圣城,又或自绝当场为赌注如何?”

    全场蓦地寂静下来。

    这人是漠视生死,还是脑袋有问题。

    主动邀战的修科,也露出个大感意外的表情,哪想到方邃沉狠至此,竟是要决生死。

    其实修科在得知方邃祭祀院真徒的身份后,已经放弃了当众格杀方邃的意图,想不到峰回路转,这时反是方邃主动提出败者自绝的要求。

    修科当真是正中下怀,大笑应道:“难得方兄有此胆量,修科自是欣然奉陪。希望你战败的一刻,不会后悔今日决定。”

    “彼此彼此!”方邃脚下不停,始终不曾回头的身形,无声没入舞姬楼外的黑暗里,纳塞等人依次跟随。

    注视方邃远去的身影,坎蒂丝柔润的嘴唇,弯出轻盈灵动的弧度。这外来男子身上,有种漠视生死,昂然不屈的气度。

第二十章 开启神门、灵魂魔胎

    “方邃你怎么如此糊涂,不但答应和修科一战,还提出败者自绝的提议?”离开舞姬楼,纳塞等人七嘴八舌的进行询问。⊙四⊙五⊙中⊙文

    方邃拖拖然走在因夜色渐深,而行人稀少的底比斯石质长街上,随口回道:

    “先前形式下,我若回避修科的挑战,被人诟病还则罢了,最重要的是,我必会因为胆怯懦弱,导致失去祭祀院的支持。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届时就将成为任修科之辈宰割的鱼肉。”

    纳塞等人愕然沉默下来,稍一思索,就知方邃所言颇有道理。

    在这个人类与自然,与猛兽抗争的古老年代里,个人的勇武,正是最受人重视的特质,若是方邃懦弱至连迎接挑战也不敢,确是大有可能失去祭祀院的支持。

    佐伊面上红潮未退,愤愤不平的道:

    “潘洛斯和修科虽然欺人太甚,但方邃你应下挑战,还是过于冒险,动辄丧命。”

    方邃口气轻松道:

    “死亡的威胁,有时候并非坏事,对死亡的恐惧,会让我感受到生命的真实,也会激发出平常情况下所没有的潜力。”

    纳塞等人闻言,一起显出动容神色。

    方邃所说,是以生死间的大恐惧为动力,来锤炼己身,这等勇气,实非常人能比。

    方邃道:“你们放心,修科以为先前出手的一剑,已摸清了我的底子,对我心存轻视。他本性又十分骄狂自负,等到真正战起来,我必给他个终生难忘的惊喜。”

    纳塞好生打量了方邃一眼,放下些许心事的道:“这么说来,你有战胜修科的把握?”

    其他几人也是精神一振,满含期待的往方邃看过来。

    岂知方邃摇了摇头,好整以暇的道:“修科的剑术,已达鬼神莫测的超卓境界,先前他出手攻来的一剑,令人完全看不清剑势后续变化。实话说,若现在和他动手,我连半分致胜把握也没有。”

    众人骇了一跳,同声道:“那你还答应和他决战,岂非在找死?”

    方邃哑然笑道:“不是还有十余日时间吗?生死之间,一个刹那的变化,都可能影响最终结果,何况是十余日?好了,我认识回去的路,要独自思索些问题,咱们就在这分开好了。”

    言罢前行,洒然去了,留下纳塞等人呆在原处,面面相视。

    方邃独自在底比斯城的街道上前行,耳畔听到尼罗河奔腾不息的隐隐水声,周边随处可见巨大的神像雕塑,恍惚间,不禁生出踏入了神魔世界的错觉。

    夜已深。

    临近祭祀院这寻常百姓凛然敬畏之地,街道上更是人踪杳然。

    只有陷入沉思的方邃,轻踏地面发出的脚步声,在寂静的长夜里有节奏的响起。

    数日来对亡灵死书碑文的修行,让他初步接触修行之道,悟出运转丹田冥气的法门,可将冥气短暂催发至体外,大幅增加攻击力。

    但方邃隐隐觉得,将冥力发出体外增加攻击力,并非是死亡冥力的正确运用方法。按照萨宁所说,传说中的亡灵死书的根本功用,是沟通冥界的本源力量,不应该局限在自身的藩篱内才对。

    方邃边想边行,距离祭祀院正门越来越近。

    忽然,他心中冒起警兆。

    几乎是下意识的,方邃作出侧身躲避的动作。

    在同一刻,长街旁一座数丈高的雄伟雕像上,幽灵般现出一抹人影。

    寒芒一闪,那居高临下的黑影手执一柄短刃,动作如电,无声跃下,冷光霍霍中向方邃连出数击,招招夺命。

    这次袭击来的突兀无比,完全出人意料,方邃毕竟修行未久,骤然遇敌,躲避的异常狼狈,在地面上连续多次翻滚弹跃,才得以避过杀身之祸,形式异常危机。

    但纵是处在绝对的下风里,方邃仍能勉力保持冷静,双目如刀,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全身裹在黑衫内,一声不响,连连抢攻的袭击者。

    这可不是死要面子的时候,方邃借一道路旁石柱的阻拦,终于赢得片刻喘息,借机站起后,立即毫不犹豫的大喝道:“好胆,敢在祭祀院门前,公然袭击真徒级数祭司。”

    方邃这一声喝,恍如平地崩雷,在寂静的祭祀院外,传出尤其遥远的距离。

    喝音不断回响扩散,威势惊人。

    圣城祭祀院,可说是底比斯城内唯一和法老寝宫一个级数,戒备最森严的所在。黑沉沉的祭祀院里,外表平静,实则步步杀机,盘龙卧虎。

    方邃的喝音将落未落之际,祭祀殿正门后的黑暗里,就无声无息出现一道身着白衫的人影,突兀的宛若原本就站在那里的幽灵。

    同一刻,那袭击方邃的杀手,冷哼了一声,扬手挥出一件巴掌大小,薄布模样,似有鲜血在其上流淌的器物,向方邃飞飘而来。

    方邃此时惊魂已定,开口暴喝一声,全力催发丹田中的冥力,抬手一拳轰出,拳芒吞吐无定,悍然击向迎面逼近的东西。

    ‘吱’的一声尖叫。

    那薄布样的袭击物,与方邃拳头冥力碰撞后,宛若活物般发出一声尖叫,又倒飞而回,被正准备撤退的杀手探手收回。

    袭击者似对方邃能抵挡他最后这一击有些意外,轻‘咦’了一声,却不敢再停留,腾身疾走,利用建筑物间的暗影,数次闪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方邃此时才蓦然发现,自己周身都是冷汗。

    这次袭击来的实在古怪。

    方邃自问初至底比斯,只和潘洛斯以及修科有过矛盾,但这袭击却不像他们所为。

    潘洛斯即便再蠢,也不会在刚和自己有矛盾后,就在当夜来袭杀祭祀院真徒级数的祭司。

    更何况修科还刚和方邃订下生死之战,在潘洛斯等人看来,方邃至多也活不过十余日之后,实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再派人袭杀方邃。

    这一分析,潘洛斯和修科既然嫌疑不大,事情变得更复杂起来。

    “你没事吧!”一个冷幽幽的声音,在方邃身后响起,是从祭祀院内出来接应的白衣祭祀。

    这人的面貌,遮在长长的头发下,皮肤中透出不健康的阴白,显得十分森冷,让人敬畏。

    他续道:“若是没事,就回你的住处吧!以后外出小心些,总有渎神者,躲在暗处袭击祭祀院的人。先前那个袭击者最后使用的东西,叫做剥魂皮。生剥人皮制成,若是被沾染上,其内的邪恶怨力侵袭灵魂,此生都不能再修行,歹毒非常。近来先后有多位祭司,被这剥魂皮毁了。”

    方邃点头道谢,并未说出心中疑虑,但这次袭杀真是没有针对性,单纯的袭击祭祀院外出的祭司?

    这古老年代,竟是如此怪力乱神,奇异之事层出不穷,危险处实在远超想象。

    方邃皱皱眉,转身向祭祀院走去。

    其后数日倒甚为平静,连预料中可能被人询问,死亡冥力为何具备侵蚀血肉能力的原因,也没发生。

    夜里遇到的袭杀,亦是事过无痕,无声无息的宛如没有发生过。

    既然没人打扰,方邃乐得清静,宅居室内,勤于修行。然则时间既短,他在修行上又是经验火候未足,丹田内的黑气增长异常缓慢。

    不过那黑气越来越是纯粹,像是可以吞噬光线般幽暗。

    隐约间,黑气核心内,似在酝酿着某种生命般,涌生出轻微的波动,气息慑人无比。

    亡灵死书上将这最初修行的现象,称作开启神门,也叫灵魂魔胎。

    书上说,若能成功开启神门,使魔胎显形,才算是真正具备了修行亡灵死书的资格。

    方邃暗忖道:“这么说我目前连真正学习亡灵死书的门槛也还没跨入,体内的冥力连入门级数也算不上,真正的冥力如此难以修行吗?”

    这一日午后,方邃走出居所,向祭祀院一座古老石殿行去。

    那是收纳着祭祀院众多典籍的经文楼,方邃想去其中看看,最好是能找到其他祭司修行冥力过程的记载,若能了解亡灵死书的相关讯息则更佳,那定然会对他的修行,产生莫大帮助。

第二十一章 亡灵死书与太阳金经

    空阔宽广的祭祀院经文殿内,安静无声,踏足其中,让人想起夏季闷热的午后。

    甫一进入经文殿,方邃就遇到一位值守的中年祭司,被验过身份无误后,才放他进入殿内。

    殿内罗列着一排排造型古拙的坚固木架,其上摆满各类原始书籍。麻布、木材、兽皮,甚或石板,都是这个时代用来记录文字的工具。

    但凡重要的文字信息,大多凿刻在石板或是碑文上,以便于长期保存。

    经文殿里就陈列着无数的石碑石板,或新或旧,或大或小。

    每面碑文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无数象形文字。方邃惊异的发现,有些石板上携刻的文字非常特殊,区别于象形文字,像是一种更古老的字体。

    这种文字,以类似几何图形的笔画相互组合,来反映内容,显得非常高效和简洁,含义却丰富多变,在描述的广泛和准确性上,似乎还要高于古埃及闻名后世的象形文字。

    单单是这种文字的发现,就让方邃惊喜异常,陷入沉思。

    众所周知,古埃及已经是最早的以神权维护王权的国家体系,创造出无数令人惊羡的奇迹。

    而文字正是一个文明的智慧体现,代表的是一种经验的传递手段。

    那么在这经文殿内看见的,还早于埃及象形文字的字体,又是谁创造的?又怎么可能在这人类文明的初始时期,创造出如此字意千变万化的完整文字体系。

    方邃想到另一种可能,在现有的人类文明以前,地球上会不会早就存在过一个或是数个,曾经高度发展的文明?

    这并非绝无可能,相对于地球本身漫长的四十六亿年进化时间,人类文明存在的数千年,短暂的就像是一个人类生命过程中的一次呼吸。

    有谁能保证,现在的人类,是地球上唯一诞生过的智慧生命?

    方邃心神皆被这新发现的神秘字体所牵引,在每一面记录着这种文字的石碑下,驻足观看。

    那一面面碑文上的奇形文字,被祭祀殿千百年来,无数的祭司们研究学习,其中大部分字句的意思,已经被准确破译,以埃及文字,在石碑下方密密麻麻的做出了无数注解。

    方邃一面面碑文的观看,时间快速流逝,一下午很快过去。

    其中有一块类似黑色大理石,充满岁月痕迹的破旧石碑上描绘的内容,让方邃面色微震。

    碑文上这样写道:“·······有神魔之音在大地的每一处角落响起,天空出现巨大的飞行陆地,众神站在神之陆地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大地万物。”

    看到这里方邃已是驰想连篇,天空中的大陆?那是什么,是地球上更早的智慧文明遗留的飞行工具,还是真的有神灵曾经降临人间?

    继续往下看。

    “众神播下生命的种子,教授我们取火、计数、生存、建造······众神最终离开了,他们要去进行神之旅行·····但神并没有遗弃我们,他们留下了提升生命层次的法典·······通过修行,我们中的灵性者,将可以和众神取得远隔时空阻碍的联系········”

    “众神遗留的法典·······”方邃双目流转着智慧的芒采,炯炯闪烁,呢喃自语,“其中包括亡灵死书吗?”

    另一块古旧的碑文上,又有新内容出现,这次是以古埃及的象形文字来描述。

    方邃精神再振,因为其上所载,正是关乎到亡灵死书的来历。

    “美尼斯法老是百世难寻的灵性者,他统一了上下埃及。建立了大地上最伟大的王国,传说美尼斯曾亲自参见过神魔,得窥神魔的修行之秘!他从神的居所得到了亡灵死书的启始篇章,这与太阳金经并称为两大神迹之书的神物。”

    “太阳金经·······太阳金经?”方邃初次知道,古埃及在亡灵死书以外,还有一部太阳金经。

    “太阳金经是我古埃及的圣书,也被称作骄阳法典!传说乃是太阳神(拉神和阿蒙神二而为一的古埃及最高神)所撰写,阐述神魔的终极之秘。这部宝典传承到人间,是供‘拉’的神子,也就是每一任的法老殿下来修行学习,以便于有一日法老可以重归神魔之地。”

    在方邃低语太阳金经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一道声音响起,对太阳金经的来历做出了解释。

    方邃心下暗凛,需知以他耳目之灵,要是有人靠近自己,就算是在沉思之际,也早该发现才对,但这道声音直到响起前的一刻,方邃才骤然生出警兆,可见来人的不凡。

    回身看去,是风姿俊挺的萨宁,一身洁白无瑕的白衫,距离方邃不足丈许,昂然伫立。

    见到方邃回头,萨宁露出个充满诚挚意味的笑容,目中却波澜不起,深沉内敛的没有一丝情绪上的波动,整个表情颇为怪异。

    他续道:

    “可惜太阳金经早已失落在时间的长河里,有人说是某一任法老触怒了拉神,使拉收回了这部不属于人间的神典,也有人说法典是被某位法老死后,带入了冥域,因此再也无法显现在人世。”

    又道:“关于太阳金经和亡灵死书的传说很多。相传这两部法典,是一部叫做混沌根源经的神书的上下两部分,若有人能同修两部圣典,就可成为众神的主宰。”

    萨宁风轻云淡的脸上,神驰向往之色一闪即逝。随后不再谈论太阳金经,转而捉狭的眨眨眼睛,改变话题道:“我们出去走走,到舞姬楼看看如何?一切花销由我包办。”

    方邃的思绪,仍然沉浸在太阳金经和亡灵死书这两部奇书中,那真是众神的著作吗?阐述生死间的极秘,勘破了永生的界限?

    他无由想到带自己穿越而来后,隐藏在他意识深处的太阳陨石。

    听见萨宁的提议,思绪飞驰的方邃,一时未曾留意,随口回道:“去哪里?”

    萨宁失笑道:“修行一道也非是始终沉迷其中就更好,有时舒缓一下心神,说不定反有触动,得以解开修行上的关隘。”

    又夸张的做出个遗憾的表情,道:“听说你上次没能进入舞姬楼,那实在太可惜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再去一趟如何?保你不后悔。”

    此时方邃已经收回驰想神魔之秘的念头,闻言笑起来,看了萨宁一眼,道:“你的消息倒是足够灵通。也好,就出去走走。”

第二十二章 舞姬【求收推!】

    底比斯城内已是夜幕初降,白日的喧嚣渐趋平静。

    方邃与萨宁并列而行,踏足在石质街道上。萨宁摆出专家的款儿,热情好客,口才便给的沿途向方邃解说每一处雕像,又或是建筑的来历出处,说的面面俱到,生动有致。

    若是这个时代也有导游的话,萨宁必是其中最好的一个。

    两人走得不快,直至半个时辰后,才来到舞姬楼外。

    许是这一次有萨宁同来的缘故,两人直入楼内,始终未遇到任何阻碍。萨宁在前带路,脚步轻快,左穿右插,一副舞姬楼常客的派头,看的方邃大感意外,开口问道:

    “我们祭祀院的人,难道都可以随便出入这等烟花之地吗?”

    萨宁愕了一愕才明白方邃意之所指,双目微亮的道:

    “烟花之地,哈,方祭司这个形容倒是新颖。我祭祀院的祭司分两种。像我和方祭司你,都是向战斗祭司的方向修行,以追赶神魔脚步,不断强大自身为目的。另一部分祭司,他们主要是沟通研究神魔的精神理念,以教化万众为目的。我们方向不同,规定也是不同的。”

    方邃恍然道:“这么说我们战斗祭司自由度较大,而另一部分深研精神领域的祭司,就不可以出入这等风月之所。”

    萨宁目光再亮,欣然点头道:“正是如此,方兄妙语层出,风月之所,这次形容的更恰当了。”

    两人说话间行至一处精致幽静,远离喧嚣的小殿宇前,萨宁也不出声招呼,径自步入其中。

    内里烛火璀璨,灯影摇曳,有数桌小巧的餐案,其上摆满鲜花与各式果品美酒。

    两人还未坐定,就有一个艳丽的埃及女郎,年在三十上下,身着轻纱,曼妙的体态若隐若现,充满了诱惑,变戏法般从殿外走进来,未语先笑道:“得知下人传报,说是看见萨宁你的踪影,喜得我立即扔下别的客人,亲自来款待你,可是许久不见了,嘻嘻!”

    萨宁略显尴尬的看了方邃一眼,低声道:“我闲时惯常来此,因此和这里的上下人等甚是熟悉。这女子称作娅姐,负责掌管这里所有舞姬。”

    转头向女郎笑道:“娅姐有所不知,本人近来沉溺于天人之道,疏于走动,今日稍得空闲,不就立时来了吗?”

    又指向方邃道:“他也是我祭祀院的祭司,正要麻烦娅姐好生款待,可有姿色绝佳的新人,寻来相陪。”

    娅姐像是才发现方邃般,眸神灵动的转过来,待见到方邃卓然端坐的身姿,笑意盈面的道:

    “这不是方祭司吗?几日前大展神威,不但战败三位潘洛斯少爷的人,还和修科这等不世剑手约战,大名早已哄传圣城。我们这里的女儿家,若是知道两位少爷同时来了,不定多高兴呢!我这就去安排,保准是最好的货色。”

    这叫娅姐的埃及**,对当日方邃离去时,和舞姬楼老板黑摩间颇为不善的关系只字不提,确是深明笑脸迎人,登门是客的经营之道。

    但方邃敢断言,暗地里必然早有人将自己到来的消息飞报给潘洛斯,待会恐怕还有热闹可瞧。

    方邃和萨宁寻了两个相邻席位座下,彼此谈笑,不足茶盏时间,就听见殿外传来阵阵莺声燕语,有轻柔的足音,自远处快速接近。

    一群芳华正茂,盛装打扮的少女,依次走入。

    方邃抬头而视,立时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

    他本人并不痴迷女色,当然也不是视女子如蛇蝎的道学先生,这时见到一群女子进来,受到气氛感染,亦是觉得眼前一亮。

    进来的女子共有十数人之多,燕肥环瘦各有不同。

    其中又以两人的姿色明显出挑,远在常人之上,称的上万中无一,直追坎蒂丝哪一级数的女子。

    其中一人身材性感,着一身红色薄皮裙,上身穿同色麻布短衫,样式简单,却恰如其分的突显出平坦健康的小腹,颇有些风情万种的味道。

    这女子双目狭长,蓄满引人的诱惑神色,远远看见萨宁,立即加快脚步,宜嗔宜喜的来到萨宁身畔。

    两人显是熟识,举止亲密,旁若无人的窃窃私语起来。

    进来的女子中,另一姿色出众者,与性感妩媚的红衣女子比,又是全然不同的风格。其人穿一身式样简洁的皮质短衫短裙,柳腰盈握,步履轻盈的走入殿内,身材凹凸有致,却不十分夸张。

    最引人处,是这女子纵然身处舞姬楼此等风尘之地,仍是神色端庄高贵,有一股潜藏的羞涩与哀莫大于心死的悲凉,自其目中隐现。

    她整个人的气质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却愈显出她的灵秀与美貌,惹人垂涎呵护。

    萨宁身畔的红衣女,见方邃在打量那神态哀伤羞涩的女子,抿嘴吃吃笑道:

    “方祭司真是好眼力,你看中的姐妹,是我们楼里新来的姑娘,叫做莱雅。她家中本是我埃及贵族,可惜得罪了掌权的大臣,亲人皆被杀害,只剩下她送入我们楼里,今日是第一次见客,方公子可要好生怜惜她才好。”

    岂知方邃闻言后摇了摇头,沉声道:

    “莱雅姑娘既然经历了如此悲惨的不幸,眼见亲人亡故而无力相救。她这等遭遇,方某如何能忍心让她强颜欢笑,相陪取乐?不如这样好了,今晚莱雅姑娘就算是已经陪过我,其实这就回去休息好了。”

    又向莱雅道:“方某初至底比斯,自身勉以立足,实无力拯救姑娘于水火之中,惟望姑娘莫要心存死志,需知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方邃这番话一出,萨宁立时对他另眼相看,脱口赞道:“原来方祭司怜花的手段如此高妙。”

    与萨宁甚是亲昵的红裙女子,也秀目发光的重新打量方邃,开口道:

    “那日见到方祭司触怒潘洛斯,以为你是不计后果的莽撞之辈,本来心存轻视,这时才知错了,原来方祭司是不畏强权的好汉子,菲丽向祭司赔罪了。”

    此时厅内其他莺莺燕燕的女子娇语,也都安静下来,而那自从进入殿内,始终垂着头,不看任何人一眼的莱雅,终于抬头,携着一丝哀愁的美目,隐隐有些明亮起来,向方邃看来。

    好一会,她才首次开口,莹音柔丽的叹息道:

    “莱雅早便对命运死了心,今日得见方祭司,虽然时地皆不和宜,我却还是心存感激,能让我遇见祭司,总胜过其他人千百倍,莱雅甘愿相陪。”

    说着款款走至方邃身旁坐下,满是羞涩的垂着脑袋,连脖颈都添了一抹润红,显是说出愿意陪伴方邃,已经用尽了她全部勇气。

    方邃其实心肠颇为冷硬,鲜少心软,这时却不免有所触动,开口道:“如此我们便坐在一起说说话好了。我是祭祀院真徒级数祭司,不知能不能对姑娘的处境有些帮助?”

    莱雅闻言抬头,乍然看见方邃炯炯闪烁,神采飞扬的双目,受惊的兔儿般重又低下了小脑袋,摇头道:“祭司的心意莱雅领了,但是没用的,我家得罪的是王族。”

    方邃蹙了蹙眉,正待说话,门外急匆匆走进娅姐来,一脸花容失色的道:

    “潘洛斯少爷得知方祭司来了,带着一众奴才,也到了楼里,指名要莱雅前去相陪,这个······这个·······”

    方邃心下微怒,非是为了潘洛斯不依不饶的挑衅,而是因为他们竟以一个命运悲惨的女子,当做双方较量的筹码,进行争夺,实是令人厌恶不齿。

    方邃瞥向看起来满脸难色的娅姐,眼中闪过的森森冷意,让这素来周旋于权势人物间的埃及**,骤然打了个寒颤,暗想道:“黑摩立场分明的站在潘洛斯一方,得罪这方邃,恐怕不是明智之举。”

    这想法她还是初次生出。

    其实在今日以前,她也和黑摩一般,认为方邃绝不可能是修科对手,已经没几日可活,但此时她首次有所动摇。

    方邃暗忖若是大闹一场,纵然无人能奈何自己,自己去后,莱雅却必然会成为对方发泄怒火的对象,等于是变相害了这命运悲惨的女子。

    因此压下怒火,平静道:“此事就凭莱雅姑娘的意愿为准,方邃绝不做丝毫干涉。当然,若是姑娘不想前去,其他事情可由方某一力承担,不会让人责难姑娘。”

    “呵!我家洛斯少爷要这莱雅相陪,倒要看看,有谁生了一副狗胆,敢于阻止?”方邃之言初落,殿外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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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碰撞

    随着声音,从殿外走入数个人来,都是潘洛斯的属下随从,他本人和修科倒是不在其中。

    走在最前的,是一个中年模样男子,常人身形,生的面容消瘦,眉目脸颊都给人骨感凸出的印象,显得十分刻薄。

    这人是潘洛斯的头号仆从,叫做肯曼,乃是有其主必有其仆的典范,依仗潘洛斯的家势,近年来所行恶事不胜枚举。

    肯曼走入殿内,方邃却连看也未看他一眼,反是其身旁一个三十岁左右,生的矮壮敦实,目中闪烁着野兽般凶光的人,引起方邃的警觉注视。

    这人一身黑褐色皮肤,满脸桀骜,目芒扫射之际,有如暗室生电,行走时落足生根,异常沉稳,给人步步如负重山的奇特观感。

    方邃一见就知此人必然精于搏杀之道,且力量沉雄,是迥异常人的高手。

    方邃身旁不远,依偎在萨宁身畔的菲丽,将姣好的上身前倾,以充满异性诱惑力的声音,低声对方邃道:

    “那个跟在潘洛斯的奴才肯曼身旁的矮个子,叫做鲁姆,是穆纳萨大人招募的武士中,声名仅次于修科的高手之一,为人残暴如狂兽,听说穆纳萨大人数次赏赐给他的女奴,最终都被折磨的体无完肤而死,是人人惊惧的凶魔式人物。”

    菲丽前倾的姿势,显出酥胸的一抹润滑,峰峦叠嶂,若隐若现间,确是极为诱惑,但方邃始终面色如常,视而不见,只是双目灼灼的和那走入殿内后,眸内凶光盛炽如炬的鲁姆彼相对视。

    距离方邃不足丈许外的萨宁,表现的有些奇怪。

    他始终神色平静的作壁上观,只在鲁姆走入时,目芒微微亮了亮,随后再没有其他反应。

    殿内的气氛,因为方邃和鲁姆,两者无声而有质的眼神碰撞,而变得冷沉肃杀,本来散布在殿内中央,准备翩然起舞的众女子,人人骇然躲到了一旁。

    肯曼走入殿内后,满面不屑之色,在三五个其他奴仆以及鲁姆伴同下,昂然向方邃和莱雅所在处逼近。

    肯曼一边前行一边上下打量莱雅,目中闪过一丝淫邪之色,目光转了转,对方邃冷笑道:

    “我家少爷怕有些不知尊卑的蠢物,阻碍莱雅姑娘过去,因此特地让小人前来迎接。嘿嘿!莱雅姑娘,你应该明白进退,咱们这就走吧。”

    他说话同时,已来到方邃身前,隔着半人高的桌席,探手向莱雅腕上抓去。

    忽然间,虚空中寒光一闪,方邃速如飞电般拿起桌上一个类似小叉子般,以之来取用食物的工具,向肯曼前探的手掌刺去。

    ‘锵!’

    方邃出手的同一刻,肯曼身旁的鲁姆狞笑一声,翻手取出一柄黑色短刃,打横格在方邃刺出的铜器餐具上,两者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震响。

    随后‘锵锵’之音不绝于耳。

    方邃和鲁姆在呼吸时间里连番碰撞,直至‘喀嚓’一声,方邃手中铜质器物毕竟不是兵器,几次格挡后,终被鲁姆抓住机会,以手中短刃划个正着,从中断裂开来。

    这时肯曼已经抓到莱雅手腕。

    他转头向方邃露出个轻蔑的笑意,道:“我出发前修科大人特意让鲁姆与我一起来,就是知道你不会乖乖就范,如何·······”

    他话没说完,面色陡然惨变,却是方邃手上动作不停,和鲁姆持续在狭小范围内做出激烈碰撞,但端坐不动的双腿,无声无息从桌下穿出,一脚铲中肯曼的小腿骨。

    小腿骨有个别名叫迎面骨,如被重力击打,必然痛不可忍,严重者甚至会导致昏厥。

    迎面骨的脆弱和重要性,只看踢球的运动员必会在腿骨前加上护板就可知道,实是身体上仅次于几大要害的部位。

    肯曼哪想到方邃在和鲁姆的缠斗中,还能心分两用,出此怪招。

    他被方邃一脚铲中小腿骨,瞬时间脸上的表情当真精彩以极,意外、惊怒、骇惧兼而有之,随后系数转为痛苦,面上冷汗顷刻流出,蓦然惨叫一声,侧身倒地,抱住小腿,嘶声低嚎起来。

    这时方邃和鲁姆砰然对撞一记,各自身躯微晃,双方短暂分了开来。

    肯曼疼叫了好一会,才被随同而来的其他人扶起来,目色怨毒的看向方邃,仍是疼痛未消,口齿不利的道:

    “我必让你不得好死······你·······”

    方邃目中煞气遽盛,沉喝道:“住口!你想死吗!”

    肯曼大怒,立即喝道:“你敢······”

    他口中话音未落,接触到方邃有如冷电般飙射而出,黑色异芒隐现,充满诡异与无情的目光,一时心神被夺,魂寒胆怯下,未完的话终是没能完整出口,眼中愤恨之色却是愈重。

    肯曼身畔的鲁姆狂笑道:“有我在这里,你倒是杀了肯曼我瞧瞧?”

    方邃轻喝一声,倏地起身,目中幽芒大作,身体周边若有若无的散布出一层黑色雾气。

    这雾气十分古怪,按理说凡是雾气,大都气息阴寒,但方邃这近乎弱不可见的稀薄雾气一出,周边反而散布出隐隐的热力,让人大感惊诧,摸不透其中玄机。

    另一侧,始终静观不语的萨宁,紧盯着方邃外放的虚渺黑气,面上闪过另有所思的神色。

    就在鲁姆也因为方邃节节攀涨的气势,略微收敛了面上的轻视,双方即将动手开战的前一瞬。

    方邃耳畔响起一道低柔的声音,凄然道:

    “莱雅是个不祥的人,不敢牵累方祭司。这就随他们去了,只愿祭司一切安好,以后能偶尔记起莱雅,我便再无遗憾。”

    方邃转头看去,身畔的莱雅缓缓起身,再不看向方邃一眼,莲步轻移,无声走至肯曼面前,低头道:“莱雅愿意随你们去。”

    肯曼发出嗤嗤的笑声,昂然看向方邃,颇有耀武扬威之意,似乎想说几句嘲讽的话,但想起先前方邃目中似吞似吐的诡异黑光,心中凛然,临时改口道:“我们走吧!少爷若是等急了,谁也担待不起。哼!”

    眼见一行人带着莱雅快步退走,方邃心下念头翻覆,却知道即便拦下了他们也于事无补,最终承受后果的,还会是莱雅而已。

    方邃暗忖自己不插手,也许才是对莱雅更好的选择。

    鲁姆待肯曼等人走出殿内,才最后离开,行至殿门处昂然狂笑数声,始大步远去。

    经此变故,方邃哪还有心情继续留在舞姬楼,不理上前来打圆场的娅姐,转身对萨宁淡淡道:“我今日再没心情流连此地,萨兄难得出来,留下尽兴好了,不必相送。”

    言罢洒然去了。

    他并无责怪萨宁袖手旁观之意,细说起来,两人只是见过两次面,说过几句话的交情。遇到变故时,萨宁并没有必须和他方邃站在一个阵营的义务。

    舞姬楼外夜色寒凉,冷风拂面吹来,令方邃精神陡震,抛开心中不快,一路无声的回到了祭祀院。

    翌日清晨,方邃如常作息,早早起身。

    正在他准备盘坐温养,开始早起修行时,祭祀院内一个眉目精明的仆从,快步走入室内,对方邃禀告道:“有一个叫佐伊的城卫军,说是祭司的朋友,正在外等候。”

    佐伊这么早来,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邃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第二十四章 洞悉奸谋

    祭祀院一处静室内。

    方邃盘膝而坐,目芒沉敛的注视着对面的佐伊,问道:“说吧,什么事?”

    佐伊叹道:“昨夜舞姬楼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叫莱雅。于凌晨时分,被人虐/杀而死。”

    瞄了一眼方邃,佐伊接道:

    “这宗命案送到我们城卫军手里,由纳塞队长负责勘察。他听说了你昨晚到舞姬楼的事,让我先来和你打个招呼。此案具体如何,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案子最终只能不了了之,希望你不要冲动。”

    出乎佐伊意料,方邃始终面色平静,只是淡淡道:“我想见见莱雅的尸体。”

    舞姬楼内。

    一所用于存放杂物的小屋子里,方邃见到了死去的莱雅。

    她的衣衫破碎,近乎赤裸,周身青紫,下体一片狼藉。与昨夜相见时楚楚可怜的柔弱不同,她尸体上的面目狰狞无比,充满怨气,似在控诉着生命的不公。

    显然,直到死前一刻,她仍在遭受着非人的屈辱。

    她胸口位置和原本如花的面容上,有着多处伤痕,看起来即有人类的咬痕,也有被利刃加身的致命伤。

    如此凄惨的死状,让方邃想到了昨晚菲丽介绍时,说起曾经虐杀过女仆的鲁姆,只有这等人性扭曲的人,才可能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

    当然,潘洛斯、修科、至乎肯曼之流,以及舞姬楼的老板黑摩等人,都要算是帮凶。

    方邃说不上十分伤心,毕竟他和莱雅只是一面之缘,但心中却燃起熊熊怒火,涌动着不可抑制的杀机。

    站在他身畔的纳塞叹气道:“他们确是太过分了,但对莱雅这种进入舞姬楼的姑娘来说,死亡也许不是坏事。”

    见方邃沉默不语,纳塞又道:“若是黑摩不想报官,只需悄悄处理了莱雅的尸体,自是风平浪静,无人会关心一个舞姬的死活。他们蓄意报官,就是想以此来打击挑衅,扰乱你的心智,让你在和修科决战时更无胜算,你万不可上当。”

    方邃转身向外走去,有些低哑的声音响起,道:“将莱雅葬了吧!”

    夕阳西下,当白昼逝去,夜色再临。

    方邃藏身在一处建筑物下的暗影里,遥遥向远处一座殿宇连绵的恢弘建筑群看去。

    那是穆纳萨这埃及重臣的宅邸。

    方邃当然不是鲁莽到要深入穆纳萨防卫重重,森严至极的宅院内暗杀潘洛斯等人,那太危险了,而且几乎没有成功希望。

    方邃前来,是准备看看有没有机会,先为莱雅收点利息。

    这场斗争并不是他想挑起,而是潘洛斯、修科之流,以一个芳华正茂的生命做出的挑衅。

    没有人可以不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何况是虐杀莱雅这等禽兽暴行。

    将近半个时辰后,穆纳萨的府邸侧门,声势惊人的使出两辆车架,呼啸而去,其中一辆车上,正端坐着潘洛斯和修科,另一辆车上则是肯曼与一众随从。

    方邃遮在阴影下的面容,显出一抹森寒无情的冷色。

    潘洛斯等人驱车前行,一路横冲直撞,直奔舞姬楼,最终走入其内一处灯火闪灿的独立殿宇中。

    昨夜莱雅的死,有如一朵浪花,过而无痕,并未对舞姬楼的生意做成任何不良影响。

    暗夜下的舞姬楼,繁华入故,门前车水马龙,出入的人流穿梭不息。

    方邃展开前世攀爬高山险峰锻炼出来的惊人身手,无声无息翻越舞姬楼外墙,顺利潜入其内。

    跃落在婆娑树影下的方邃,体内悄然弥漫出淡淡黑气,将他的身体遮在其内。

    夜色里,方邃变得朦胧有如一团鬼影。

    若是他此时外放丹田黑气的一幕,被任何资深的祭祀院祭司看见,必要非常惊讶他的修行之速,居然能在短短时间里,掌握丹田冥力外放遮体的法门。

    下一刻,方邃展开身形,蛇行鼠窜般,无声无息深入舞姬楼的重重院落,向潘洛斯等人所在殿宇靠近。

    舞姬楼毕竟是公共出入的所在,内里戒备并不如何森严。茶盏时间后,方邃来到潘洛斯等人所在殿宇外,隐身于殿后一根巨形廊柱后,侧耳倾听内里的动静。

    里面先是传出一阵嬉闹声,继而响起一个沉狠中有些疯狂的声音,低低说道:

    “我还未谢过少爷,最终将那莱雅给我,令属下过足了瘾头。”说罢如同野兽般发出几声狂笑,充满了暴桀的情绪。

    方邃心中大恨,这声音正是鲁姆,杀害莱雅的果然有他一个。

    继而殿内又响起肯曼那阴险小人的声音,低笑道:“这般说来,小的也要谢过少爷,将莱雅分了属下一杯羹,啧啧,滋味真是不错,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嘿嘿!”

    殿内又响起一阵嘈杂纷乱的笑声,看起来人数不少。又有一女子的声音,吃吃笑道:

    “洛斯少爷都不知道那方邃今日来后,看见莱雅的尸体时,面色是多么难看。嘻嘻!”

    方邃怒火更炽,这声音充满了诱惑性,竟是昨夜和萨宁郎情妾意的菲丽所发。

    原来她是潘洛斯的人。

    屋内终于响起潘洛斯趾高气昂的声音,道:“方邃那外来奴才,想和我较量,实是不自量力,岂能不给他个永远难忘的教训!数日后和修科的比试,就是他该死的时候。”

    修科轻笑接道:“少爷放心,我担保方邃在我剑下走不出五招,只是不知少爷想要他当场惨死,还是受到不可治愈的伤势,终身成为废人?”

    潘洛斯揶揄道:“这个倒是随意,你看当时情况而为吧。”

    随后殿内众人转变话题,纵声谈笑,原来舞姬楼的娅姐和黑摩两人也在其中。

    方邃幽灵般站在殿外,一动不动的等待机会。

    忽然间,殿内又响起潘洛斯的声音,询问菲丽道:“我让你留意萨宁,你可曾发现什么没有?那萨宁到底是不是祭祀院最神秘的三十七位神使之一,有什么战斗手段?”

    菲丽迟疑道:“萨宁狡猾至极,我到目前还没能摸清他的底子。说来古怪,我曾使尽手段诱惑萨宁,自问便是心肠再冷硬之人,也无法抗拒,但那萨宁每每在最后关头都及时收敛,从来·····从来·······”

    殿内众人齐声惊诧道:“你是说接触了数月之久,在你主动下,萨宁竟还没和你真正亲热过?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又有修科的声音,沉吟道:“其实方邃只是个小人物,反是萨宁此君深不可测,我也看不透他的底细。”

    下一刻,肯曼这坏鬼阴损的道:

    “少爷,我有个主意。为了确保万一,虽说修科大人剑法无敌,但我们还是应该防备方邃那外来狗使手段,不如我们把从渎神者那里得来,能损坏精神,专门针对祭司的毒药,找机会给方邃服下,如此他便注定是必死的局面,再难翻身。”

    修科不悦道:“我已说过,方邃在我剑下至多走不过五招,何必多此一举?”

    潘洛斯安抚道:“修科你不必气恼,我也想试试那毒药是否真对祭司有效,拿方邃试试也好。”

    菲丽主动请缨道:“不若让我找个机会,以交托莱雅遗言之类的理由,请他再来楼里,趁机对他下药好了。”

    众人齐声称好,方邃听得无声冷笑。

    他本来想在今夜袭杀肯曼或是鲁姆,此时意外得知对方计划,心中微动,生出另一个更好的主意,当即悄然退走。

第二十五章 法老的血晶

    翌日。

    天空晴碧,蔚蓝如洗。

    微风拂动的午后时分,舞姬楼果然遣人来给方邃送消息,菲丽约他前去相见。

    方邃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当然假作不知,跟着前来送消息的仆从一起,再次来到舞姬楼。

    在舞姬楼的大小殿宇间左穿右插,最终来到一处幽静的楼亭外,隔远就听见内里传来嘤嘤饮泣之声,像是有人在哀伤哭泣。

    方邃不需思索就知是菲丽在其中做戏,暗忖道:“这菲丽做出一副和莱雅情深义厚的假模样,落足了功夫来害我,若非昨晚偷听到他们谈话,说不定真被她骗了。”

    方邃走入楼内,果然看见菲丽侧坐在一张方桌旁,伏案哭泣。

    直至方邃进来,菲丽才转过有些红肿的眼睛,显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快步迎前,有意无意之间伏在方邃肩头,再次伤心哭泣起来。

    方邃眉头大皱,暗道:“这女子做戏的本事了得,说哭就哭。”心中一阵厌恶,不动声色地推开菲丽,道:“莱雅已经死了,菲丽姑娘再伤心也于事无补,招呼方某前来,有些什么事情?”

    菲丽楚楚幽怨的站直身体,抽泣道:

    “莱雅遇难前,曾让仆从给我传话,说是一定要代她转告方祭司,她最遗憾的便是未能早日遇见祭司,若然她有不幸,让你误以她为念。”

    方邃暗忖菲丽此言,是以为我对莱雅一见钟情,要进一步增加我心下对她死去的愤恨了。

    看起来泪眼婆娑,实则时时都在观察方邃的菲丽,眼见他沉吟不语,以为是在哀伤莱雅之死,得意之色从她面上一闪而过。

    菲丽低泣道:“害死莱雅的凶手,人人都知道是谁。但他们一手遮天,祭司千万不可冲动,去寻他们报复,若能在后日与修科决斗时,将其当众击败,则大大折辱了潘洛斯等人的脸面,比杀了他还难受。”

    又道:“来,菲丽敬祭司一杯,预祝祭司能顺利战胜修科。”

    说着从桌上的铜质酒壶里,倒出一杯色泽清亮的酒液,双手递给方邃。

    方邃接过酒杯,瞥了杯中酒一眼。他早就猜到对方下毒的手段,无非是放在酒液或是食物中,如此才不会引起怀疑。

    毫无疑问,眼前这杯酒内,就有潘洛斯等人所说,专门伤害祭司精神力量的毒药了。

    方邃看向菲丽,隐隐竟似有几分为其姿色所迷的神色,低声道:“菲丽姑娘陪我饮一杯好吗?”

    方邃的神色,让菲丽愕了一愕,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以为方邃对她也存有裙下之念,抿嘴应道:“祭司既然开口,菲丽怎敢拒绝。”

    她身形轻盈的转身,遮住方邃视线,趁机做出倒酒之势,实则并未真正倒出壶中毒酒。

    随后菲丽回身以纱袖遮住空杯,向方邃送出个浅笑,动作醉人的将空杯送至唇边,一仰而尽。

    她却不知在自己转身时,方邃早将手中毒酒,无声无息倒在另一手内事先准备的厚布上,再和回身的菲丽一起做出喝酒的动作,实则两人喝的都是没有酒液的空杯。

    放下酒杯,方邃再没有和菲丽虚与蛇尾的兴致,突然告罪一声,头也不回的去了。

    方邃如此干净利落的离开,倒让菲丽有些意外,在她想来,既然方邃对自己动了念头,理应借机死缠烂打才对,那想到方邃说走就走,全无半点迟疑。

    菲丽轻蔑的低语一声,转身穿廊过巷,不足半茶盏时间,来到舞姬楼另一处规模颇大的殿宇内。

    殿内早就等着黑摩和潘洛斯几人,菲丽一进来,黑摩就问道:“如何?”

    菲丽一阵花枝乱颤的娇笑,胸前上下起伏,同时吸引了殿内几个男人的目光,肯曼更是双眼放光,恨不得将菲丽吞下肚去。

    菲丽对众人的反应大感满意,轻松道:

    “我略施小计,自然骗的那方邃深信不疑,亲眼看着他将毒酒喝下。这次任是方邃如何准备,也难有翻身机会。”

    又给潘洛斯抛了个媚眼,腻声道:“不知公子准备怎样谢我?”

    潘洛斯大笑道:“就在榻上谢你如何?”

    这番话自是引起菲丽的娇嗔不依,其他人则同声哄笑。

    方邃离开后,特地选了从尼罗河上搭乘一艘小木舟,走水路回祭祀院的方式,沿岸欣赏底比斯城的壮丽景色。

    底比斯分为东西两城,在尼罗河右岸建造的部分,即为东城,是供人们日常起居以及法老处理全国事物的地方。

    尼罗河另一侧,也就是左岸,称作西城,是神庙和法老死后埋葬之地,充满神秘色彩,但并非死气沉沉,虽然人踪相对稀少,却非绝无人迹。

    闻名后世的埃及帝王谷,就在西城外不远。

    这两座城合在一起,才是占地偌大,气势磅礴震撼的底比斯城。

    底比斯东西两城以尼罗河相连,在河面上可以通过舟船往来。不可思议的是在两城中央,还有一座庄严奇伟,以巨柱支撑的石桥,横跨河面,行走其上,可将两岸景色同收眼底。

    这恢弘壮丽的石桥,也是一宗远超这个年代人类,应该掌握的超前建筑技术,但方邃早见怪不怪,并不觉的有多惊讶。

    他目不暇接的观看两岸各式建筑与雕塑,脑内驰想在这个年代存在的无数种可能性里。

    半个时辰后,方邃重回祭祀院。

    想不到甫一走入自己居处,就有仆从迎了上来,恭敬道:“圣祭司有请方祭司前去觐见。”

    方邃有些诧异,还记得从纳塞等人那里听过,祭祀院在大祭司之下,分为神圣上下四位主祭。

    圣祭司就是其中一位,不知突然出现是什么原因?

    当跟着仆从来到一处占地庞大,横纵皆过十丈的双层石殿前时,方邃的神色蓦然生出一丝变化。他从眼前大殿内,感应到一种难以诉说清楚的神秘力量,在莫名的吸引着他。

    这时前方大殿内,传出一把悦耳的声音,柔和的道:“方祭司请直接进来。”

    方邃也不客气,掀开随风舞动的纱幔,走入殿内。

    殿内布置的颇具禅韵,袅袅轻烟四散,也不知是什么香料,从殿中央一口半人高的青铜炉内溢出,弥漫满室,闻起来有些像檀香的味道。

    那铜炉旁光洁平整的木质地席上,盘坐着一个安静的女子。

    她要有三十上下的年纪,正是一个女人褪去青涩,展现出智慧与美貌共融共存的最佳年龄。

    她的俏脸侧对着方邃,在这个角度下,分外强调了她侧面轮廓分明而又充满灵性的线条,使她本就绝美的面庞更是令人炫目。

    祭祀院的圣祭司,竟是一个如此貌美灵秀的女子。

    但方邃进入殿内后的全部心神,却未放在惊人美貌的圣祭司身上,他在注视着圣祭司面前,一张小桌上放置的青铜灯盏。

    先前在殿外,方邃曾感应到,那股吸引着他的莫名气息,正是从这样色古拙的铜盏上传出。

    那灯盏的托盘上并无火焰燃烧,却十分古怪的放置着一颗冰莹剔透的暗红色晶体,闪闪流转,内蕴异采。

第二十六章 初代法老王的经验

    大殿内异常安静,没有一丝声响。

    圣祭司也和方邃一样,目中烁闪着湛湛芒采,神情专注的观视着铜灯上的晶体。

    那晶体只有指甲大小,通体暗红,其中蕴生着灵性般,无时无刻不发散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气息。

    圣祭司始终不曾抬头看向方邃,却再次开口道:“你感受到其中的力量吗?”

    方邃无声前行,来到圣祭司前数尺处,定定凝视着灯盏上的晶体,回道:“是的,我从中感应到奇特的力量。”

    又觉得不够充分般,补充道:“这晶体像是连通着生与死的界限,外放出来的力量,似是从无任距离外的其他时空传来,非常特别,我从中感应到令人悚然的死亡气息。”

    圣祭司十分满足似的闭上美目,徐徐吐出一口香气。

    当她再次张开眼睛,首次向方邃看来,目光深敛的仔细打量着,轻轻道:“你果然是具有灵性的人,可以感受到这颗血晶内,蕴含着生死间的力量。”

    方邃疑问道:“血晶?”

    圣祭司的目光愈显深邃,像是陷进了某种回忆里,好一会才道:

    “是的,这是我埃及第一任法老王,统一上下埃及的美尼斯死后,在为他准备木乃伊往生仪式时,自他体内取出的血液结晶。血晶中携带着美尼斯的修行记忆,虽然残损不全,却可以指引有灵性的人,跨越修行前期的关隘,加快修行速度。你明白了吗?”

    方邃暗忖原来这血晶,就和佛陀圆寂后,体内所结舍利子,是在某一程度上相似的东西。

    圣祭司最后的问题颇有些没头没脑,显是存着考量方邃心智的意图。

    方邃蹙了蹙眉,思索后说道:“圣祭司的意思,是要将这美尼斯法老的血晶给我使用,来提升我的修行速度?”

    略顿又试着问道:“圣祭司急于助我提升修为,只可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后日将和修科进行的比试,难道这其中竟有我不知道的原因,所以关系颇大不成?”

    圣祭司线条浮起,充满灵性的美丽容颜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欣赏,眸内透出睿智的光芒,徐徐道:

    “修科的来历虽然隐藏的很好,还是被我们祭祀院查出一些线索。我们怀疑,他得到某些和我埃及敌对的部落种族支持,前来底比斯是另有阴谋,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也不确定招募他的穆纳萨大人是否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方邃明白过来。

    不管穆纳萨知道还是不知道修科的隐藏身份,若是任事情发展下去,都会非常严重。

    首先假设穆纳萨知道修科的身份,那就说明某些背后支持修科的种族势力,已经和穆纳萨取得了一定的默契。

    若是埃及首辅重臣和外族势力勾结,事情的严重性不言可知。

    反过来说,如果穆纳萨不知修科的隐藏身份,那任的修科继续蛰伏在他身边,更是非常不妙,将成为偌大的不安定因素。

    事情的前因后果,在方邃脑内一闪而过,他看向圣祭司柔美的面庞,道:

    “所以祭祀院准备借我这次和修科的决斗,对他下手,若能将修科斩杀,则不论他背后的势力有什么阴谋,都将被打破原本的计划走向,更可能因此而露出破绽,祭祀院就可趁隙找到击溃对手的机会。是吗?”

    圣祭司面上欣然赞赏之色愈浓,显是方邃所言,全盘皆中,丝毫无误,让她对方邃的才智,生出另眼相看之感。

    她又道:“我们也是最近才发现修科的真正身份,你和他的决斗,是趁机除掉他的好机会,但他战力不凡,我们祭祀院内其他几位议事祭司,都不认为你能将他斩杀,即便赐你法老血晶也无法改变这结果,但我还是坚持试试,希望你能给我带来惊喜。”

    方邃洒然道:“圣祭司不会为你的决定后悔。”

    两人接下来的举止也是奇妙,圣祭司再不说话,而是做出个请的手势。

    方邃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既然祭祀院准备让自己出力,那自己按劳取酬,并无不妥之处,探手执起圣祭司放在桌上的铜灯连同其上的血晶,回身便去。

    边走便问道:“美尼斯法老这块血晶怎么用?”

    圣祭司声音平静的道:“有两种方法,一种是以阳光聚火,对其进行焚烧,晶体内会显现出法老的微缩影像,可以供人静观思悟。另一种甚为简单,却需是拥有灵性之人才可办到,只要在修行之际,握在手中即可。”

    又提醒道:“记住,这血晶不能带出祭祀院,你只可以用到后日决斗之前,时间到了,我会遣人去取。”

    方邃应一声,掀帘消失在圣祭司居所内。

    当他再次回到自己的居所,立即告知仆从,这两日不得打扰,随即进入室内,开始了如同闭关般的独自修行。

    方邃走入室内,并没有急于使用血晶。

    他首先席地而坐,双目轻阖,慢慢调匀气息,让心神晋入沉凝不波,若如水中明月,清晰折映心灵波动的奇妙状态。

    随后才霍然睁开眼睛,探手握住第一个统一了上下埃及的伟**老王——美尼斯的血晶。

    当方邃再次闭目,真正的修行开始了。

    即在他手持血晶,阖上眼眸的一刻,他的意识里,骤然生出惊人变化。

    下一瞬,他刚刚闭上的双目,又猛地睁开,眸珠深处居然在流转着一幅幅画面组成的异象。

    他感觉到自己的灵神被手中血晶内,美尼斯毕生修行的经验与记忆的碎片所携带,刹那间穿过了遥远的时空,以美尼斯的视角,看到诸多不可思议的景象。

    方邃首先看见无边无际的寂静与黑暗,在深沉的黑暗里,有一扇大门缓缓开启,一位君临天下,气势披靡魁伟的古埃及人,头戴黄金法冠,驾驭青铜战车,由远而来,穿入一片黑暗之地。

    那片地域万物都死气沉沉,无比压抑。

    方邃心中升起明悟,这是曾经在金字塔下的禁魔死灵殿内,借助一具木乃伊沟通幽冥之能,曾经看到过的冥域大地。

    此时再借美尼斯血晶内蕴含的经验记忆,方邃又一次看见这亡灵肆虐,传说是掌管死亡的神祇阿努比斯居住的恐怖世界。

    原来埃及民间相传,美尼斯曾进入过冥域的事情,是真的。

    美尼斯本人,必然是个如同古中国传说里的黄帝般,接近神魔一样的强横人物。

    方邃眼前景色再变,美尼斯驰骋着车架,直向冥域深处前进。

    他沿途不断厮杀,展现出无与伦比的强大战力,呼喝如雷,手执神矛,与冥域中无数的死灵战斗。

    方邃双目发出不可思议的光采,随着美尼斯而共同经历一次次的战斗。

    此次修行对方邃太重要了,几乎每一刹那,他的意识里,都发生着无数次的战斗,让他全盘窥看到美尼斯法老强绝天下的法能与武技。

    现实中每一个呼吸的时间流逝,方邃的战力都在突飞猛进,翻天覆地的进步。

    盘坐不动的方邃,周身开始逐渐发出异光,气势节节攀涨。

    在意识中,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

    斩杀亡灵无数的美尼斯,最终来到一座巨大的冥界山峰下。

    那山峰便体墨黑,仿佛可以通到天上,巍不见顶,高不可攀,只能朦朦胧胧的看见,那山体上殿宇连绵,想来应该就是传说中阿努比斯的死亡神殿。

    美尼斯在神山下仰望,忽然间,那山上飞落一方神碑,轰然落在他眼前。

    碑上刻满了无数拥有神异力量的字符。

    美尼斯欣喜无比,开始探看碑文上记载的知识。

    方邃恍然明白过来,自己见到的美尼斯的记忆,正是传说中,他进入冥域世界,得睹亡灵死书的过程。

    方邃借助美尼斯的视角,也向亡灵死书的碑文看去。

    就在方邃的目光,遵循美尼斯的视角,从而亲眼得见亡灵死书真文的一刻,他丹田内充斥的黑色气息,蓦然生变,开始剧烈律动起来。

    他的丹田里,仿佛化成了黑色的海洋,波涛涌叠,大浪腾空。

    同一刻,方邃的意识内,那一方璀璨星空般,太阳陨石所在的识海深处,也显出不寻常的变化,绽放出刺目金芒。

    这光芒从他眉心照洒而出,灼灼辉耀,如同一轮骄阳在他额头诞生,光芒刺射下,同样划破时空,帮助方邃拨散一切虚妄的遮挡,清晰至极的观看那冥域深处,亡灵死书的碑文真意。

第二十七章 突破

    这一刹那,方邃耳中响起像是来自万古以前的神音,体内丹田处,无尽黑气涌腾不休。

    他的意识深处,金光闪烁,化作颗颗繁星般的字符,也正加速融合。曾经携带方邃焚穿时空,来到古埃及的太阳陨石,在意识星空的中央快速完整起来,越来越清晰凝实。

    方邃闻听的神音,以无上威势,轰然颂吟着。

    “天地万物,源自混沌之初,并生阴阳,衍化生死,亡灵死书诞生于混沌中央,阐述死亡······”

    方邃在眉心映现的太阳神辉照耀下,巨细无疑的得睹美尼斯经验记忆里的亡灵死书真意,无量的字符,在碑文表面轮替幻灭。

    那碑文上的字符,是以一种方邃从所未见的字体所载。

    其字符本身就蕴含着神异的力量,方邃每注视一个字符,该字符就会化成一种讯息,穿破时空,将其中真意送入方邃的意识里。

    在这神魔亲授般的奇变中,方邃不觉时间的流逝,却察应到己身丹田和识海内的变化,已到了紧要关头。

    忽然间,丹田里的黑气开始收缩,停止了剧烈翻腾,变得平凝如同止水,继而慢慢收缩,显出黑气中央酝酿的东西。

    这一变化正是亡灵死书所载,关于修行的初始阶段,开启神门,灵魂魔胎显形的阶段。

    那丹田黑气中央所显现出来的,正是一道由黑气组成,如同幽灵般的人形魔影。

    魔影初现时身体卷缩,有若婴孩,随后伸展手足,在黑气环绕下,伫立在丹田中央。

    细看下,魔影略显模糊的五官轮廓,和方邃的面貌颇为相似。

    蓦地,黑暗的丹田内,不知从何而来,骤然亮起一抹微光,如同一道从黑暗通向光明的门户。魔影似有灵性般纵身飘起,一闪穿入光芒中。

    下一瞬,它就出现在方邃盘坐的身体旁,速度宛如流光般,快不可查,绕着方邃呼啸飞旋。

    方邃的灵魂因为魔影出世,而产生阵阵悸动。他的双目,得以看见诸天冥域的情景,种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在方邃眼内起落明灭。

    眨眼间,魔影幽光一闪,再次消失,却是重新遁回了方邃丹田内的黑暗里。

    同一刻,他的丹田中,自上而下,照洒出一束神辉,如同一条登天之梯,魔影沿着光束环飞,直入光芒尽头处隐现的一道神门内,消失不见。

    在魔影没入光束尽头时,方邃的神魂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滋养,精神的力量无限攀升扩张,似乎触摸到了某一种天地间的无形屏障。

    这感觉玄之又玄,令人沉迷其中,飘然若仙。

    方邃终于明白过来,原来亡灵死书的初步修行,是要在丹田里,缔结培养出一股可以滋养灵魂的力量,当这力量成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化生为他体内显现的魔影,而魔影最终进入的神门,正是人的灵魂栖息之所。

    当魔影与灵魂相融,方邃的精神力因而大幅攀升,如同吸收了玉液琼浆般跃升式的增长。

    简而言之,亡灵死书的初始修行,即是在增强人的灵魂,也就是精神力量,化腐朽为神奇,使人类的精神,能够更容易的感悟天地气机,等于是大幅改善了人类修行的局限性,为上窥神魔之道,打开方便之门。

    此时方邃丹田里的光束已经消失,但变化并未停止。

    他丹田内的无尽黑色冥气,正在缓缓下沉,如同混沌初开,天地始分时一般,那黑气逐渐凝实,慢慢的,竟而缔结成一方幽暗无比的冥土大地的雏形。

    若说水是万物之源,那么承载着万物,包括水在内的大地,则必是一切的初始。

    此刻方邃丹田内以冥气凝聚诞生的一方大地,虽然只显化出一个朦胧的虚影,但已经开始从中蒸腾散布出一缕缕黑气,弥漫缭绕。

    那黑气每诞生出一缕,方邃的灵魂,便涌起阵阵欢欣喜悦的情绪。

    原来亡灵死书的修行竟是如斯奇妙,开古今修行所未有的先河,会在丹田内生成滋养灵魂的神土,不断提升人的精神潜能。

    至此,他的丹田才真正归于平静。其内玄奇无比的缔结出一方神土大地的雏形。

    而方邃识海深处的太阳陨石,经过此次变化,也已接近完整,沉浮在识海中央,光芒璀璨。

    最终,方邃体内的一切异象消失,识海闭合,耳内闻听的神魔真音缓缓隐去,眼中美尼斯的视角也虚幻消失。

    方邃阖动双眸,睁开眼睛。

    他目内神光内敛,幽深如海。

    方邃念头微动,丹田内新生成的神土大地上,便滋生散溢出无尽黑气,瞬时就出现出他体外,波荡律动,护体攻敌,收放自如。

    方邃满脸喜色,开怀大笑。

    他这番修行,不但随同美尼斯的经验记忆,如同经历轮回般参与了千百场生死之战,得睹初代法老的武技之秘,而且自身修行上的进步之大,也与之前不可以道理计。

    最重要的是精神力,也可以说是魂力的递增。他现时念头微动之下,魂力自然流转,还能在冥冥中感应到一种穿破时空而来,精粹至极的死亡世界的气息存在。

    方邃顺势推动魂力延伸,尝试着沟通死亡世界的气机。

    奇妙的事情再次出现。

    整个室内迅速黑暗下来,如同最深暗的夜晚来临。

    就在方邃眼前丈许处,悄然多出一道死亡气息浓郁阴森的身影。方邃竟是通过灵魂的力量,跨越时空,从死亡世界召唤出一具亡灵。

    方邃的心突突直跳,此前,他就曾生出过一种想法,觉得死亡冥力的真正用法,并非是单纯用来增加拳脚的攻击力那么简单。

    此时果然验证了心中猜测,亡灵死书的修行,更多的是增强神秘莫测的灵魂力量,强大己身的同时,还可跨越时空,以精神力构建出连接冥域与现实世界的通道,召唤出来自冥域的恐怖亡灵,成为辅助自己战斗的手段之一。

    方邃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这来自冥域的亡灵,到底是什么模样。

    当黑气散去,跨越时空而来的亡灵,终于露出真容。

    方邃一见下大失所望,他初次召唤来的亡灵,却是个连实体都没有,以黑雾聚结成形体,显得虚虚幻幻,属于冥域中最低等的死灵。

    它以冥雾构建成人型的身体,双目空洞洞的弥漫着不可透视的黑气,模样倒是颇为恐怖。

    方邃心中咕哝,看起来吓人能有什么用,这货前后漏风,身体虚渺,恐怕是个一阵风就被吹散的破烂,能不能战败一个胆子大点的普通人都两说。

    方邃满心失望,又有些不甘心,尝试着以精神力量下达命令,让这死灵动起来,展现一下战斗力。

    下一刻,方邃双目微亮,心下连道:“还好,还好!”

    却是那虚体死灵移动起来,不但悄然无声,有如灵猫,而且动作十分迅捷飘忽,速度远超预期。

    方邃待要继续尝试,又感觉到灵魂力量持续消耗,精神一阵疲倦,已经支撑不起继续催动这虚体死灵活动。

    精神稍一松懈,那死灵发出一声凶戾至极,没有声音,却可在人的灵魂深处直接响起的恐怖嘶嚎,转眼被一股黑暗的力量拖拽,坠入了无尽的时空深处,消失不见。

    方邃疲倦的吁出一口气,重新闭目,略微恢复精神后,唤来祭祀院的仆从,一问才知,此番修行,已在不知不觉间过去了两日。

    穆纳萨举行的晚宴,将在数个时辰后开始,那也是他和修科决战的时候。

第二十八章 战幕起

    方邃面上闪过一丝冷意,今晚就可为莱雅收回部分利息。

    恰好此时圣祭司派人来取回法老的血晶。

    将血晶交还来人后,方邃再次闭目,开始温养先前消耗的精神力量。室内重新沉寂下来,静默无声。

    当夜幕降临,方邃睁开双目,眼瞳内就像是广袤虚空般,深邃无匹,幽芒流转,夺人心魄。

    他起身走出静室,参加穆纳萨晚宴的时刻已经到来。

    甫一走出室内,方邃瞬时生出一种感应,那就是足下大地和丹田内诞生的黑暗神土,像是有着莫名的联系般,两者彼相呼应,共同脉动。

    甚至于,他还生出一种可以掌控大地的错觉。

    当方邃沉浸在这天人合一般的奇妙境遇里,不觉间走到祭祀院正门处,他看见前方停着一辆纱幕低垂的马车。

    车内静悄悄的,透出一种无声的神秘,除了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祭司充当御者外,再不见任何一人。

    方邃大幅增进的精神力量,生出一丝莫名的灵应,知道车内有人在专程等待自己。

    当方邃的精神力量,无形蔓延,想要深入探查车内的情况时,忽然间,平静的车内,骤然掀起狂猛如风暴的精神力量,将方邃有如触觉般,无声蔓延到车内的精神力,系数冲涌至车外。

    方邃抿嘴一笑,虽然未能成功探查出车内之人真容,但他已猜到那是谁。

    方邃举止从容的来到马车旁,道:“方邃见过圣祭司。”

    车内传出轻柔优雅的笑声,欣然道:

    “你用法老的血晶修行了两日,魂力增长到如有实质的境界,能远隔数丈探入我车内,进步之大,实出乎我意料,看来事先准备你一旦失手,安排其他人斩杀修科的计划,应该用不上了。”

    方邃笑笑,毫不谦让的道:“看来是如此。”

    车内的圣祭司又道:“你上来吧!我也要去穆纳萨那里,我们同路。”

    方邃并不客气,灵巧无声的跃起,将要落足时灵机一动,精神力量外放,立有一股无形的气体托在足下般,轻若鸿毛的登临车上,掀帘进入圣祭司车内。

    圣祭司神态闲逸的坐在车中,目光灼灼,上下打量,道:“呵!已经知道外放魂力,配合自己的一举一动。”

    方邃闻言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意,坐在圣祭司侧边位置,距她不足数尺,鼻端吸入车内无处不在,来自圣祭司的淡雅体香,颇有些飘飘然的轻松感。隐约间,圣祭司的双颊抹过一丝红润。

    马车开动。

    车内气氛静怡,这两人甚是奇怪,谁也不找话来说,却都不觉尴尬,似乎是享受在这静谧的氛围里,两人皆在闭目养神。

    车行的很快,不一刻车速缓缓降下来,穆纳萨的府邸已经到了。

    穆纳萨殿宇连绵的府邸正门处,早有人认出圣祭司的马车,高喊道:“圣祭司到!”

    圣祭司的地位非同小可,连穆纳萨听到声音,也率人从府内亲自迎了出来。

    待看见方邃先从车内走出,出迎的人同时呆了一呆,虽然祭司并不要求必须摒弃男女之情,但圣祭司素来贞洁,献身神魔天人之道,从未听说她与任何男子有过亲近。从她车内走出一个男子,尚属首次。

    以穆纳萨的城府深沉,也是愕了愕,才扬起一丝笑意,继续向车前走来。

    方邃神目如炬,虽然穆纳萨隐藏的很好,还是被他捕捉到一缕嫉色在其面容上闪逝。

    方邃立时反应过来,原来穆纳萨对圣祭司有着一定的野心。同时心下暗叹,真是有其父才有其子,穆纳萨竟也是心胸狭窄,占有欲强烈之人,怪不得生出潘洛斯这种混蛋。

    这要算是穆纳萨的一个性格弱点,若与其为敌,说不定可以藉此打击他,让他失去平日的城府与冷静,露出破绽。

    穆纳萨看也不看方邃一眼,昂首阔步,姿态豪放的走至车旁,做出静候圣祭司下车的模样。

    以他地位之尊,原本不需如此,由此可见他对圣祭司的渴望之心。

    这应该并不单是生理**上的男女之情,更主要是其中蕴含的象征意义,若有谁能让一心侍奉神灵,祭祀院最美丽高贵的女祭司倾心,其中寓意不言可知。

    随同穆纳萨出迎的人中,正有修科这首席剑手。他看向面容平静的方邃,探前一步,低声嘲弄道:“方祭司好胆色,希望你好生享受眼前这一刻。嘿嘿,今晚的月色很美!”

    修科言中之意再明显不过,乃是讥讽方邃若不抓紧眼前,在和他比试后,将再没机会观看明月。

    方邃似笑非笑的瞥了修科一眼,双方目光相碰的一霎,仿佛有两道无形的光电对接,周边虚空都仿似闪了闪。

    方邃淡淡道:“修科你也好生保重,免得一时大意被人宰了,死不瞑目。”

    此时圣祭司从车内走出,巧妙的回避了穆纳萨伸来托扶的手,自行从车上走下来。

    穆纳萨目中闪过怒色,转瞬隐去,面不改色的哈哈一笑,和圣祭司并排而行,在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下步入宅邸内。

    方邃再不看面色微变的修科,随在圣祭司身后,走入宅邸内。

    宅内灯火通明,殿宇广布,一眼无边,其内人流穿插,尽是埃及权贵骁将之属。

    方邃走入正殿,霎时感到一道道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一一看去,黑摩,潘洛斯以及他的奴才肯曼几人,依次进入眼帘。

    这几人正聚在一起,相互谈笑,见到方邃时齐齐闪过一丝不屑,以看待死人的神色回看过来。

    方邃目光微转,又看见鲁姆双目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也在恶狠狠的隔空盯视过来。

    方邃进入前,鲁姆正在纠缠一个妖娆女子,却是舞姬楼的菲丽。

    这让方邃多少有些意外,黑摩以商人身份,能参加这埃及首辅举办的宴会还可理解,菲丽充其量不过是个顶尖舞姬,能进入这种层级的聚会,确是让人意外。

    转念明白过来,她应该是受邀前来表演舞技的。

    此外方邃还在殿内看见萨宁风姿倜傥的身影,正八面玲珑的和人说笑甚欢。

    方邃暗忖若是自己和修科之战失利,祭祀院准备的后招,应该就是让萨宁出手了。

    由此推知萨宁的修为必然超卓至极,起码在祭祀院之人心中,认为其超过剑术精绝的修科。

    然而,整个大殿内,最光芒耀眼,众所瞩目的却是坎蒂丝。她被一众衣饰华丽的年轻男女围在中央,群星伴月一般,愈显其美丽,银铃似的笑声,不断从她口中响起。

    发现方邃走入,坎蒂丝嘴角微扬,似有若无间显出一抹浅笑,引的殿内许多男子争相瞩目。

    穆纳萨龙行虎步般走至殿内中央,声音雄沉的道:“本人今日过寿设宴,劳动这许多宾客前来,令我心中大慰,既然人已到齐,这就正式开始好了。”

    方邃这才知道今晚偌大的宴会,原来是穆纳萨的寿宴。

    晚宴就在众人轰然喝彩的热闹下开始。

    其后的过程和中国古代的宫廷宴会相似,先是有舞姬表演歌舞,美食酒水川流不息的送到一个个贵宾居坐的小桌前,众人轮番畅饮。

    方邃和萨宁,连同其他几位祭祀院祭司,分别坐在圣祭司左右的席位,与众多埃及将领以及大臣相对。

    宴会正进行时,又有埃及之主,法老殿下亲自命人送来一柄纯金打造的华美短剑,既显示出穆纳萨圣眷正隆,也彰显了他的勇武,令穆纳萨满脸喜色,连声大笑。

    待宴会举行到中段,表演的舞姬逐次退下。

    穆纳萨端坐主位,昂然道:

    “我埃及以武立国,历代名将都是功勋隆盛,为了彰显我等不忘武备,每有宴会,必要举行武士间的争锋较量,今次也不例外。”

    环视左右,再道:“接下来就开始武斗,在座有自负武力者正可借机展示身手,若然真有本事,老夫绝不吝啬赏赐,其中强者,更可推荐进入军中,成为我埃及的武将重臣,指日可期。”

    穆纳萨话落,与方邃隔开殿内主道,对坐在数丈外的潘洛斯等人,同时双目放光,一起脸显冷笑,向方邃看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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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神主介绍:
奇谜无数的古埃及,方邃穿越而来,修行太阳金经、亡灵死书,成就玄通无上,驱策诸天神魔,纵横大地星空。
他的修行之旅,将遵循神魔足迹,涉及笼罩人类历史的地外文明、金星木星遗址,以及死丘之谜等诸多玄谜。
深夜,他仰望无垠星空。
那里深邃绮丽,秘渺无边,为万事万物的起源,亦是一切的终尽!
埃及神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埃及神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埃及神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