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星路
“头!”小潭和小罗同时跨进来。两人都是一身风尘仆仆,一脸疲惫不耐。
姜勤正靠在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皮椅上假寐,身后的大窗开着,远处天边隐约可见在绵长起伏的峰线和如黑海般幽深的密林,夜风拂吹去了他眉心的些许忧虑。
“副队!出事了!”小罗一个大踏步来到办公桌前,双手压在桌面上。
姜勤似乎很不愿地睁开眼,在椅子稍直了直身:“又有什么事?”
“东区俞杨地派出所过发来的情报,十点左右有人报警,报警的人自称是苗小华。”
“苗小华?是那个苗小华?”他的声音不由高了几度。
“是他!”小潭答道。“我们对过记录了,手机身份住址一点不差。”
“他报的什么警?”
“说有命案发生,被害人就是他和孙宝轮的同事顾兰。”
“什么?”姜勤腾地从椅子上直接站了起来,一下就精神了:“顾兰?”他在脑中想了想:“她和孙宝轮同一部门吧,主管都是黄耀明。”
“没错!她的资料我们也对过了,的确就是这个顾兰。”
“人死了?”
“死了。”
“凶杀?”
“听情况是如此!”
“孙宝轮也在现场吗?”
“这个电话里没有说得很清楚。不过我想大概是在的,他俩不是去哪都绑在一块形影不离的,八九不离十。另外还有死者的亲弟弟也在现场。”
姜勤咬着牙:“这几个人怎么走到哪都会出些事!真是巧了,还全都是厂里的人。”
“谁说不是!”小罗适时接过话头,“失踪的那两个人到现在还没影,之后有一个跑得没影没踪,害我们追了好些天。得,这如今又死一个!我看刑警队那伙人可是一个头三个大了。”说完忍不住干笑了几声。
姜勤直瞪着小罗:“笑个屁,这些难道和我们没一点关系!”
小罗马上止住笑,换上一脸严肃的表情,微垂着头。
小潭也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姜勤:“这些找人的事之前找就分派给各区派出所协助,这会派出所的人已经联系刑警队了,就怕是万一真有什么联系,那这案子可就没完没了了。”
姜勤像想起什么:“我们不是有分派去监视孙宝轮的人,怎么之前没半点风声的。”
巧的是,这时从窗外便吹来一阵强风,搅的挂在墙上的一幅鹿鸣图瑟瑟作响。
小罗又接过话:“副队!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调人可不是予取予求,审批那是一层层像剥茧,不仅慢人手还有限。再说咱们的案子已经成了这的保留节目了,一直就不得人心,怎么可能指哪打哪。”
姜勤斜眼看了眼小罗:“噢?看来你是有很多话说。”
小罗倒是不以为然:“我说的是事实,像我们这官僚成风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痛痛快快地单纯办案呐。这个案子之所以能拖得这么久,还不是因为一直全都拖拖拉拉的!”
姜勤不由心头有些恼怒,真想给他来一记重重的头槌,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发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还能有多复杂!”小罗似乎还些不服气。“您刚才说没半点风声,还不是因为这阵子你又突然调许多人去查什么张弓,咱人手有限,人全都跑出去找人了,那边监视的自然就没人倒班。这人又不是铁打的,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看漏的那多了去了。”
姜勤被他气得发笑:“呦吼!这说着说着又把矛头转到我身上了?”
小罗这里不管不顾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多日在外连续奔波的的苦闷也撒得差不多了,一见姜勤投来的质询目光,胆量骤然间就变小了,一时反而吱不声来。
小潭也扯了他一下胳膊:“你看看,这张嘴真应该扎起来打板子。有种的去万局长办公室里叫不是更能显着你。”
“我又没资格进去。”小罗在嘴里咕噜道。
“嘿!你自个也清楚啊,没种的东西。”
“你说谁没种?”
“你说呢?只会对着我们副队瞎嚷嚷,也得亏我们副队一向是心宽容人,不与你计效,要是我。。。”
“是你怎么着?”
两人说着说着便当场拉扯了起来。
这边姜勤却陷入思考,他对孙宝轮的确拿捏的不太准,这女人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细剥之下,这一连串的事都与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自己太急着追张弓,急着弥补这个疏漏,所以才疏忽了那边,导致现在又让另一个疏漏产生。可这些事的关键真在她身上吗,他现在是拿捏不准的。
抬头看着两个人还在那打闹撕扯,心中不由烦燥:“好了!你们就别在那演猴戏了,就像你说的,我是心宽容人没这么小气!”
小潭见对方识破自己,有些尴尬,嘿嘿笑了两声。
姜勤起身扯过椅子上的外套:“小谭,你去把车开来,送我去市局。不,时间恐怕来不及,等我打个电话,我们直接开到现场。”
“是。”
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清晰地望见远处黑夜下的市区繁星璀璨,如一颗从天而降的星辰落地生辉,两边村镇中点点萤光不时飞略而过。
姜勤扶着额头,面上愁绪万千。
小潭抬头看了眼前视镜:“副队!咱们这案子都传了几代了?听说以前每年都有批跃跃欲试想挑战的人,不全都是折戟沙场败誉而归,成了有名的硬骨头。
到如今对之有兴趣的人越来越少,厌恶批评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其实小罗说的倒也没差错,可那只是浅面,想想也知道能历经几代的案子不可能会简单。。。”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明白!”姜勤放下额头上的手。“铁打的案子流水的我们,如果谁真的认真了,保不齐都没好下场。轻则自取其辱重则身败名裂。能空降的位置也是有限的,这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小潭表情安慰:“所以副队没必要在这上面过于损耗心力。”
姜勤没吭声,他所要追求的外人是不会明白的。
第六十章 变革
“就这么眼睁睁地将那个疯子放走吗?”昏暗光线下他的表情十分模糊,却不难听出口气中的咬牙切齿与忿忿不平。
“你也说他是疯子了。”站在前方一处斜坡上的人语调如这夜色般平凉,正眺望着不远处的那幢破楼顶,瞬间又眯起双眼。“再说本也没打算在前露面,是他先发现了我们。”
“可就这么白白让他从眼皮底下跑掉,还真咽不下这口气!”他的确很不服气。
“咱们又不是D队的人,那不是我们该干的事,犯不着和他硬碰硬,耽误了正事你我可都兜不起。”一会又像是想到什么:“早晚还是会和他对上的,不急在这一时。”
“哼!到时他休想再这么轻易逃掉了。”
队长在心中直摇头,虽然他们并未拼尽全力,可那人的手脚也十分厉害,与多人对峙也未伤及分毫,还反伤了他们几人,实在不容小觑。何况,他们中有些还是从研究所出来的。。。
“那小子倒底是谁?以前怎没见过,好像是平白冒出来的,最近总在我们周围晃荡,目标是我们吗?”
正眺望着远处那幢楼的队长摇了摇头:“大概不是。”
他紧张地上前一步:“队长知道什么?”
队长一时没回应,好一会才幽幽地道:“大概是那边的人。”
“那边?啊。。。”附近一直有那么一批人总是盯着他们的目标,而且还是从他们第一天盯下目标就开始了,看起来也许比他们还要早许多。
“上面不是交待过,我们暂时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吗?那些人也至今没主动找过我们的麻烦,怎么突然又来惹我们,还杀了我们的人?”
“这个我也不清楚。不过从他一出现我就留了心,也一直在收集相关资料,只是所获太有限,不知是什么来路。只知道这人一直都是单独行动,从未与他人有过什么联系,他的目标有时似乎与我们相同,有时又有所不同。也许和那批人并不是一路人。”
“是吗?”他回想了下,这人的行事风格的确与那批人不太一致,就像他们和D队,分工不同行动目的自然也不会相同。“总之是敌非友!”
“目前看来他的确比那些人要危险得多,只能暂时小心着,我已经拨专人盯着他了。”队长停了下,又接着道:“车里那两人都收拾干净了?”
“收拾干净了。哼,不管是不是敌人,他今天倒是做了件好事,省了我们不少麻烦。”
“先别大意,最大的那个麻烦却跑掉了。”
“我已经派人去追了,绝不可能让他就这么简单地溜掉。那家伙屡次三番不守规矩,不知给我们惹了多少麻烦,DA那帮人居然还罩着他们。不过是E里的下等杂种。。。”
话还没完,眼前便掠过一阵风,下个瞬间他整个身体浮起且后退出数米,仰倒在地。
感觉刚才有尖利石子掠过后背,手背向后去摸,衣服已破了口,指腹接触的地方一阵刺辣辣地痛,有条突出来的细长伤痕横在背上,手收回眼前,指上带着稍许的血迹。
他有些不知所以,缓了一会才站起身:“队长。。。”
“这话不要再让我听到,他是杂种我们又是什么?”队长终于转过身,一双圆眼睛倏地变大增亮,如身后的那片万千灯火般闪烁。“比他们更像人类?”
他看着队长那双像小电灯炮般的眼睛,意识到自己这话的确不合适,便垂下头不再言语。
一阵风从两人之间飞快掠过,呼响声中刮着队长的声音:“你应该也听说了,最近上面有些不同,上层有变动,对下也开始频立新规。JA暂负对所有队组监察督责的任务,我想别的区也是一样的。”
他抬起头点了下,只是没敢再接话。
队长也不理他,接着道:“我们自己的CE组自然清楚些底细,可虽然同属一区的D队却不同,那些人个个都有些大毛病又横行无忌惯了,处处留的都是痕迹与麻烦,正对了某些想窥探我们秘密人的味口。”
“队长,该不是说。。。他们中有什么内奸吧。”
“这倒也说不准,他们那些活与我们隔着行山,山谷有多深一时还真无法拿捏,只是他们的不确定因素太多这一点是无疑的。而DE的这个小子正如你所说,他屡教不改不服警告简直目中无人!
虽然在他们D队中也算不得什么角,要怪就怪他正巧在我们附近转悠,又遇到了那样的狠角色。我本也不想赶尽杀绝,可既然别人先替我们教训了人,我们也不能就这么客气了事!”
“哼!不过是咎由自取!他惹过的麻烦别人用命给他擦屁股,干他们那种活的还这么明目张胆,害人害已!简直是个没脑子的。”他不屑的腔调又爬了上来。
“他们今晚的任务完全失败,人也全撂了。如果他敢回D队覆命,就把他直接拆了送回研究所里,让他们的人看看胡乱蛮干的下场。如果他不敢回去,那就直接宰了他,烧了,一了百了!”
“是!”他之前也是这么想,可如今听了这一番话下来,心中不勉又有些担忧。“D队的那些人不会找我们麻烦吗?不如我们还是如往常一样不插手为好,反正今晚的这些事的确也和我们没关系。。。”
队长仰起头,将投向那幢楼顶天台上的视线转向远处的夜空,云与月沾染了一层不可见的水气,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溶化了。明天一定不是个好天气。
“我说了这么多,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上面的意思,他不过是第一个被吃的螃蟹。”
“我明白,自从隐语会的关监理死了后,机构里的风向就不太对劲了,他们似乎想肃正什么。可万一这些都只是上面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到时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上面的人是认真的,传言咱们所长有可能会进隐语会,真正成为我们的领导者。这种玩笑不是随便开的,不管是谁早晚都要适应这种改变。”
“那,那小子。。。”
“是。”
第六十一章 工作
门响了下,靠在沙发上正盯着电视的人拿起茶几的摇控器将声音调小,抬起左手臂,右手将衣袖向后推,露出手腕上的手表,伸出右手食指压了下,屏幕瞬间亮起映现出此时站在门外的人。
看清来人后,他起身走到门前打开门,门外的人也没客套什么,直接大跨步走进来,一直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开门人则走到角落一台冰柜前,透明的玻璃门后摆满了各种饮料吃食。他打开门拿出瓶饮料,转身走过来放在茶几上:“是他吗?”
来人伸手拿起饮料,拧开盖喝了几口,抹了下嘴:“没错!就是他!他又和那帮人斗起来了。”
“噢?因为什么?”
他摇头:“不太清楚,那小子行事本来就是不着调的,今天不知着了什么魔,一下就把他们的几个人都给干掉了,后来又和那帮专听人墙角的家伙在林子里直接打起来了。”
开门人点了下头:“不管什么原因,他本就和我们,还有那边不对付。”
“这倒也是。”他将饮料放回茶几,背向后靠了靠。
“结果呢?”
“那群老鼠看起来并没对他死缠烂打,不过他也是分毫未伤,还反伤了对方几个。”
开门人面上浮现一丝安慰:“这是自然,那些东西不过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狗尾续貂鱼目混珠的玩意,哪有什么真本事。”
这时隔壁的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两位身材精壮面容清秀的年轻人。
身穿一身淡灰西装,扎着黑底波点领带的人上前一步在沙发上坐下,瞪着双明亮的眼睛,潇洒地拍着来人的肩膀:“小江,具体说说!”
开门人瞪向他:“元林你小子怎么擅离职守!不用盯着目标吗?”
元林抬头看了对方一眼,稍撇着嘴,眼里现出无辜:“老大,你瞎紧张什么!先生和目标身边一直又没断过人,再说这边监视也有自动刻录,不在乎少这一会吧。”
“你说的轻巧,机器也有不好用的时候,到时要是有什么疏漏我可不会在老爷子面前保你!”说着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另一个:“还有你元弘,也跟着来出来掺合什么,那屋里岂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了?”他又伸手指着他的衣服:“你这身是什么?工作时间居然穿着身家居服,这胸前这个瞪着大红眼睛的扭着脖子的兔头是什么玩意?”
元弘拉起胸前衣服抖了下,不服气地道:“这是弗兰克,他是穿越时空而来的人。”
“管他是谁,你这也太随便了,要是被先生或别队的人看到,挨骂的可是我。”
元弘站直了身甩甩胳膊伸伸腰,又弯腰用双手压了压膝盖:“先生才不会来这里,别的队和我们的任务也不相同。先生严令我们只许观察不许插手,除非有他的指令,可这天天躲在屋里骨头都散了。”
老大脸上没好气:“你对先生的安排有什么不满吗?”
“我可不敢!”
“再说什么叫天天躲在屋里,你们这两个小子不是刚从外面换班回来,才坐这点时间就熬不住了!”
“老大!你知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元林突然道。
“什么?”老大放轻了声音。
“那女人的同事死在自己家里了,之后她自己头上也被人敲出个洞,还被拉到天台上晾着,差点没把她给冻死。天天看着这样的事我们能不手痒吗?”元林的语气有些委屈。
“怎么又出了这种事?”老大口气不由有些急。
“嗯。。。她人看起来普通普通,随处可见,可走到哪都会发生些莫名其妙的事,真是邪了门了!”
“目标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有,有先生跟着她自然不会有事的,先生也没有下令。”
老大点点头,面上稍松,一会才道:“你们看到凶手了?”
元弘这会又伏在地上做起了伏卧:“没有,我们的视线一直是跟着她的,别人的事就没这么细致了,她进门的时候人早就死在里面了。”
老大摸着下巴:“那对她下手的人总见着了?”
“看是看到了!”元林接过话。“只是那幢楼里的光线一直是昏昏暗暗,那个人戴着衣服上的帽子,没怎么看清脸。但应该是个女人,只是长得有点挺壮,像是练过。”
“嗯,既然先生没说话,其他便也不重要了,我们的任务只要盯紧她就行,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头一次了。”
元江刚才在外面跟着临时目标绕了好几圈,又猫在暗处憋了好一阵,此时他将手中饮料一口气喝干,又顺了会气,才有些不满地道:“还是泡点茶吧,饮料又腻又不解渴。”
老大又把焦灼的视线转向他:“要喝自己泡去!”
元江伸出舌头快速地舔了一下嘴唇,正准备起身。
旁边元林一把就将他又按住了:“我来泡,我也觉着这些工业糖水喝的胃难受,所以今天新带了茶叶,红茶,尝尝?”
元江也乐得清闲,屁股再次粘在沙发上:“那就先麻烦二哥了。”
“咱们兄弟还客气什么,不过一会你得把刚才的事仔仔细细地说给我听。”
元江点点头。
元弘忙站起身:“二哥,我要喝咖啡。”
“自己弄去!”元林立马换了副面孔,甩着脸进了厨房。
元弘只好紧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厨房。老大直摇头,但没再说什么,扭头进了刚才他们现的那间屋。
元林在厨房里鼓捣了一会,手中端着茶盘从厨房走了出来,后面元弘手里端着只咖啡杯,边走边喝。他将茶盘放到茶几上,从中端出一只绘着兰花的瓷杯递给元江。
“谢谢!”元江伸手接了过来。
元林也端起只同样的杯子重新坐到了元江身边,先喝了一闰口,再看向元江:“小江,快说吧。”
元江吹吹茶,小喝了几口后正要开口,谁知隔壁屋里传来老大的声音:“让你们不看着,看看谁又在那里!”
三人听到声音,只能纷纷起身进了屋,勾着头看向摆在屋里的监视屏幕。
“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跑去先生和目标身边了?”
“他要做什么?”
第六十二章 重逢
今晚的天如晕染在水中的画,墨蓝画底上云月朦胧。研究所后院,西侧院墙外的这座仿若悬空的小山上,树梢尖的月亮似乎比别处更近更大,也格外迷蒙。
一片繁枝绿叶中,一条用石板插搭的登顶楼梯,又窄又陡。研究所的有些人就算知道此处,也没有时间和性子走到这里来,尤其在这样的夜晚。
头顶枝蔓遮住了部分月光,她一路拨枝弄叶小心翼翼,当踏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才舒了口气,把垂下的头抬了起来,之后绕过几棵粗树,视野顿开,就瞧见前面沐浴在月光下身影。
“你来了?”语调如这月光一般清冷,嘴里虽然招呼着,但人却未动分毫。
“你等久了?”
“我知道你事忙,也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晚。”
随着他的声音她继续向前,本想走去他身边,但半途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停住脚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你回来应该也是有段时间了,一直都没主动来找我,今天怎么这么突然?”
他噗呲笑了:“之前在电话里倒没听出来,你现在的口气有点似怨妇。”
她本是想生气,但很快便平静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有什么任务给我?”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她在鼻子里轻哼一声:“别人要是说这话我或许还会偏信些,你自然是不可能的。”口气也是非常绝对。
“你这么了解我?”
“我不了解。”她斜靠在身边的一棵树上,双手插进外衣两边的兜中,看向那因月光而模糊的身影。实在看不清对方此刻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背倒是有些弯了,虽然身材依旧魁梧,只是现在的她再不会觉得这魁梧能比得了通天高塔,高不可攀。“以前也不了解。”口气中夹着丝愠气。
可这样的语气一泄出口她马上就后悔了,这带着娇纵撒娇的语调怎么可能会从她的嘴里发出来,这只会让对方轻看自己,但一时却无法随意改变,不由有点焦灼。
“我是不是老了?”似看透她的心思,他幽幽地道。
“没有。”她脱口即出。他看起来其实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这大概得益于他的血或是用了什么办法。而且如果他真的承认自己老了,她也不会承认。
他将后背也靠在背后的粗树上,在胸前叉起双手,仰头看向朦胧的圆月。“我的目标从未改变过,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呵,这话听起来还真有点动听!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又会被感动了,就算是不久前也或许就信了。”可惜她已不是以前跟在他身边,被他吹捧两句就会喜上心头的少女了。
“那现在呢?”
她一时没回答,一会才道:“我能进隐语地是不是你安排的?”
他语带笑意,终于朝她这里微侧了侧头,一只眼睛在月下闪着鳞鳞波光:“你说呢?”
“哼!我就知道,会长是不可能让我进隐语会的,他不信任我还派人监视我,怎么可能一扭脸又这么爽快地松了口!”
“这不是当然的吗!研究所是机构的核心所在,而你又是研究所的核心所在,如果再让你进隐语会,那会长可真要睡不着了。”
“那你又是怎么说服他的?会长可不是个愿意乖乖听别人话的人,他只要认定的事,就算宰了对方也不会妥协。”
“哈哈,你倒是了解他。可只要是人都有软肋,只要投其所好得制其命,多半都会事半功倍。”
她知道他不愿认真回答,更也不想纠缠追问,但还是不甘地小声嘟囔一句:“你始终还是防着我的。。。”说完马上又后悔了,毕竟在他面前说话的习惯,一时还改不过来。谁让他们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再次见面。
对方嘿嘿笑了起来:“你何必装作这么深情款款的,一边与你那些小情人日日鱼欢之乐,一边又追着苗小华的屁股后面恋恋不舍了几十年,我都没与你说什么。”
她倒希望他说些什么,计较一些,但好在这句话终于没说出口。“这次你的目标又成了这个机构?”
“我不是说了,我的目的永远不会改变。这次苗小华如果回去,那里就必将有大事发生,而且我能感觉到这次也许会与以往有所不同。”
“你是指那个孙宝轮吧。”
“也许是,但与她的关系不大,她不算什么史无前例,也并非是最特别的存在,这纯粹只是我个人的感觉,血脉之中的感觉。”
“血脉?与他们同样的血吗?”语气中又漫上一点嘲讽。
他没有理会她,只是继续道:“如果不先未雨绸缪,多拢些可靠的筹码和实力,到时只能坐以待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所以你就看中了我的计划?更看中了我对苗小华的执着,这样我们的目的就又达成一致了?我这么多年辛苦的布置最后还是成为你实现目的的工具?”
他终于转过头,但反而挡住了大半月光,他的脸陷在一块半弧的阴影之中:“丫头,你不乐意吗?”
她在心中冷哼着,每当他要她做什么事的时候,都会喊她丫头,仿佛这两个字里有着什么魔力,会让他觉得能使人屈服。“我对你的那些事可没半点兴趣。”
他又把头转了回去,月光重新照亮他的脸泛出模糊的光圈,迷惑着投来的视线。“你真的长大了,可却没少时聪明,越来越会感情用事,难道换了这副面孔,连脾气都换了?”
“我如今只是想做我自己!”她加重了语气,但这反而让人听起来像是在赌气。
“我的计划并不会耽误你的事,互惠互利互相帮助不是更能上一层楼?你一个人在机构里打拼总是不易,没必要推拒我。”
她眯起眼睛看着他:“互惠互利,你的计划真就如此单纯?”
“你现在连我都信不过了?我什么时候害过你陷你于不义了?我一直都在帮你不是吗?”他突然站直了身,转过来向她伸出双手,阴影重新遮了过来:“丫头,二十几年没见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第六十三章 为对方打响的算盘
东方的天刚从一团绵云中显露出微光,空气温糯湿凉。
三楼阳台,一个身穿睡袍的中年男人手臂支在冰凉的白玉栏杆上,死死盯着后庭院一簇簇油松针叶下,那几颗时隐时现,时而凑在一起交头接耳的黑脑袋,心中纠结蒸腾。
半响终于愤恨转身,穿过空荡荡的大客厅来到走廊,走廊尽头下了楼后,又沿着同样的走廊推开一扇刻着繁花硕果的黑木大门,一间装潢考究的书房呈现在眼前。
坐在一张书画桌后的中年女性抬起头来,一张满是愁容担忧还带着熬夜疲态的脸,与摆在身后博古架上被灯光照得发亮的那些名贵瓷器相比,更是被衬托得不堪。
当看到进来的人后,她面上瞬间又换上厌恶与不奈,马上低下头去摆弄桌上的几张纸:“你现在都起得这么早?”
“你不是更早!恐怕昨晚一夜都没睡吧。”
她斜着瞟了他一眼:“我们早就不睡在一张床,我什么时候睡都与你无关!”语气也是相当不客气。
他似乎也习惯了对方这样的态度,一点也不以为意:“你什么时候睡我也没兴趣知道,可你要拉着那些老家伙一块造反,我就不能再装聋作哑了!”
对方终于抬起头来,只是那双红肿带着血丝的眼睛中眼神闪烁,本想准备推脱几句,可想想也没有要遮掩的必要,反而强硬地道:“这更与你无关了!”
见她是这种态度,他心中那股由担忧而起的股愤怒终于压仰不住,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拍在桌面上:“无关?外面那些人可不会像你分得这么清楚。”
她也因厌恶而恼羞成怒,豁地一下站起身,挺着背,狠狠地瞪着面前的人:“小浩现在生死不明,你既然这么有闲为什么不替他想想办法,反而跑到这来扯我的后腿。”一会又不甘地道:“一直以来你就只顾着自己。”
一听她说起小浩,他似乎有些理亏,态度也不自觉地软下来,声音比刚才轻了许多:“我怎么没想办法,该要找的地方全都找了该问的人也都问了,可全都说没见着,没半点线索,你让我有什么办法?”
她不屑地讥笑出声,重新坐下来,将背靠在身后黑漆的椅背上:“你那点子用心,用来浇盆小花都养不活。”
他却觉得她未免太不讲道理,不由声音又加重:“你倒底要怎样才满意?这人没消息我也着急呀。”
“着急?你倒是有时间陪你那些见不得光的贱人!”她咬牙切齿,横眉竖目。“他虽不是你亲生,可对你一直都是尊敬有礼,你做事也太不上道了!”
一听她如对待下属般教训他,气得伸手指向她,人差点就要跳起来:“江疏影,你不要胡搅蛮缠!这么多年我待他哪点亏了,为什么你总是要纠住不放?这家里的人事物哪样不是你一直在把持着,我又占了你们什么便宜了?我们之是可是早有协定的,我无愧于心!”
江疏影也是当仁不让,一拍桌子:“好个无愧于心!你当初进这个门的时候,难道不是因为我们依梅家能帮得上你们家的忙,解了你们的急?这应该不是我江疏影求你来的吧?”
这话似乎扎中了他的逆鳞,但却没有如刚才那般情绪表现明显,只是面上硬了不少背也挺了起来,冷淡地从嗓子眼里哼道:“你也没有明显反对吧?这本就是桩你情我愿的游戏,这么多年你我也付出了该付有的代价!你如今还想如何?”
江疏影一副了然:“这么多年你也终于说出真心话了。”
他耷着眼皮一脸不屑!
她默默看了他一会,如今他这样的态度,其实这几年就早有苗头。只是他说的倒也没错,这桩交易早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不过都是些被利用完的道具,也包括自己。
江疏影突然笑道:“我并不想要求你非要做什么,但你要是敢挡在我面前碍我的事,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他侧头扫了她一眼:“你有什么证据是梅南做的?”
“你这是明知故问!”
他没再说什么,半响突然皮笑肉不笑地来了句:“就算不是他做的,你也会说是他吧!”
江疏影叉起手,不快地瞪着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这也是明知故问!”
“泽端!你。。。”
他背着手,望着头顶那片繁星点缀的黑幕,感觉有些透不过气。一会,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他将向上的视线收回,又投向面前波光点点的湖面:“那小子还是不肯说吗?”
“他年纪不大,嘴倒硬得很!”纳牙边说边走到梅南的身旁,抬头看向刚才他所看的那片星空。“看起总是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像是故意强撑着一股气。我也不太舍得在他身上下什么功夫。”
“你这是什么意思?”在心中琢磨了一下道:“难道他不清楚那盒子的事?”
“我看八成是如此!”
梅南轻摇头:“就算他不知道具体的,可父亲将那个东西交给他也一定是有其用意,这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纳牙伸手指向夜空:“你看!今晚这星星还蛮漂亮的,还以为一定会下雨,这水也不错!天上地上,全都是闪闪亮亮,只可惜咱们两个大老爷们在这,倒有点白瞎了这番美景。”
梅南抽着眼角白了他一眼:“我让你准备的事准备好了吗?”
纳牙一听这话便作样子似地甩着胳膊,又抚了抚肩膀:“全弄好了!明天保管吓那娘们一跳!”
“那些回来的老家伙呢?”
“都派人盯着呢!”
梅南点头:“只要他们敢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就不要手软。”
“放心吧!如果明天咱们真能把那个疯婆娘搞定,他们恐怕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是好是如此!若他们能老实点,就迟些再收拾!”语气中不乏咬牙切齿。
一会,梅南又开口道:“刑李他没有相熟的家人。”
纳牙听这话愣了会才道:“无论他有没有我都不会手软。”
“我相信你能心无旁骛!”
第六十四章 洞中往事 1
收到信后她并没犹豫多久就下了决定,虽然心中清楚这是个陷阱,但显然没有可供选择的余地。对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不只小浩的事,关于她的事也一清二楚。
她并不意外,也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所谓永远的秘密,尤其是在这种人多嘴杂又处处皆是手段的大家族中,要绝对掩藏什么东西那只是痴心妄想。
也许族中某些人已是心知肚明,但他们不会有什么实质证据,不足为惧。可这封信却不同,上面所述的某些细节除了当事人,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他是从何得知的?
苦想了会,突然想到多年前梅图从假山上摔下的那次小意外,难道说。。。她因此而有所怀疑的对象错了?不是梅图而是他?想到此忽然间就理通了许多事。
但那又如何,一切都晚了!这致命的后知后觉,早知的话八百年前她就会动手了,在对方还是孩子时是最好的机会,也不至于让这野种留祸至今,时机早已弃她而去。
看来那孩子从小就会演戏,他一向很会掩藏自己,也很有手段,尤其是嫁祸他人的手段。
不过她心中清楚这天早晚会来,所以该做的准备早就准备好了,尤其在小浩失踪后,更是事无巨细,将未完的事全都一一办妥,也正因此,此刻心中坦然多过于恐惧。
大概收拾好后她便匆匆出发了,目的地就在表哥死去之处,本家老宅之中。
临行前本想和那个没用的人也打个招呼,但他似乎不在家中,也没时间和心情去寻他,还是算了,既已说开就更没有什么意思了。现在除了小浩,她已经再无亲人了。
外院中,昏黄的照明灯下,隐约可见之前所设的灵堂摆设还没完全清除,角落里仍堆着些红白黄花,枝头勾着黑白灵布,看在眼中心里不禁又提起伤悲,清晰地感受到表哥是真走了。
她并没踏进内院,而是拐进了左侧那片修剪整齐,像座小迷宫般的绿化带中,七拐八绕轻车熟路地摸到一排堆叠高耸的假山前,绕到后方,从中寻着一处细长的缝隙钻了进去。
在其中又弯弯绕绕地走了一小段,前面已然是死路,但她并不着急,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型手电点亮,对着周围快速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斜上方一处,抬起胳膊向上推了下。
好一会,石块相互摩擦的声音响起,在有限的空间内发出闷响的共鸣,震落了石面上些许灰尘,面前的死路已向两侧缓慢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刚才一路行来心切步急并没多想,此时看到这个曾在一段时间内多次踏足过的洞口时,却一时呆立当场。她有多少年没再来这里了?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说来这里也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地方,过去深宅大户人家多少都修些这样的机关暗道,以备不时之需。在以前监听不达的时代或许有不小的作用,但在如今也只能当个有趣的摆设。
而且老宅近些年都不常住人了,平时除了直系亲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来,就算来了也不会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就算碰巧知道也不会有机会一头钻到这里。
所以他们才会用来。。。
她记得这里只是其中一个出入口,还有几处通向不同的地方,有处通向老宅的一间偏房之中,还有处直通宅外野林地,只是那些出入口早在经年就陆陆续续被堵上了。
定了定心神终于钻了进去,电筒的光虽微弱但对她来说足够了,毕竟对这里她一点也不会陌生。
初入洞时两边的石壁似乎在不停渗透出阴冷,兜兜转转走了段路,直到听到远处水声她才止步,这时的空气转为湿暖,前面也出现一片光亮,她将手电收了起来,咬了咬唇,走上前去。
“你终于来了?”男子的声音伴随着滴水声在洞中回响。
她仰头,恶狠狠地盯着站在石壁上方一处凹处中的年轻男子,如刀削般的五官上挂着得意的表情,看在她眼中却是无比阴毒,与周围的峭壁冷岩相得益彰。
“你要耍什么花样?”
“呵呵,你倒是挺着急的。”
她万分不耐:“你把我叫来这里难道只是为了闲聊天吗?”
男子一直勾着嘴角,似笑非笑:“我倒是想要和你多聊两句。”说着抬手挥了挥。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一名男性向一旁退让了几步,露出一直挡在身后的人。
“小浩!”她急切上前几步。“你怎么样?小浩!”声音在洞中回荡。
被绑在一根石柱上的人此时昏昏沉沉,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才勉强挣开眼,看了看下方的人。“母亲?”他的声音微弱,仿佛累坏了,没一会又把眼睛闭上了。
但她依然听得清清楚楚,温柔答应着:“你别怕,我就在这里。”说着便将不舍的目光转向男人,目光立即变得凶狠,口气也是无比严厉:“你把他怎么样了?”
“放心!他死不了,否则我们还怎么聊下去?”
“他要是有事,你一定杀了你!”她咬牙切齿。
男子不以为意,还是那副不急不慢的态度:“着什么急!”说着也朝一旁让了几步,身后的一张石床完全显露出来,那上面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他半侧着身:“你认识他吗?”
她直仰着头,眯着眼睛,盯着床上的男人好一会才道:“那好像是你身边的人,只是不知道叫什么。”
“你眼神不错,他叫刑李!”
“他怎么了?”
“怎么了?这倒是明知故问了。”直到这时他的口气才变得有些硬。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心中大概明白了什么。
“你找来要我命的那人似乎不是我们族里人,你是何时又和谁又勾连在一块的?”
她微微将头撇向一侧,还是没有吭声。
“哼!”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如此嘴硬。“纳牙!”
“是。”纳牙上前一步。
“给我灌下去!”
“好嘞!”纳牙从石床上端起一只瓷白碗,走到小浩面前,伸手捏紧他的下巴。
她终于开始急了:“你们要干什么?”
第六十五章 洞中往事2
“刑李因你派来的人而被毒死。”
“这碗中就是他的血!”纳牙接过话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嘿嘿!这东西我一直冰在这阴冷的石水中,生怕不顶用,现在看来依旧新鲜!”
“梅南!你这个畜生,你敢!”她气极败坏,声音在空气中震动。
“灌!”梅南厉声喝道。
纳牙已将碗贴到小浩嘴边。
“我说!”她咬着牙,声音短促,脸也憋得通红。
梅南轻抬了抬手,垂着眼皮看着她。
纳牙当即停了手上动作:“没想到这女人心这么硬,吞吞吐吐,一时没收得住手流进去一些,不过这一点应该死不了人吧。”说着替小浩擦了擦嘴,动作极尽温柔。
她没理会对方的讽刺,只是一直紧张地盯着小浩,观察了好一会,见他没什么过激的反应,才暂时舒了口气。
“说吧!”梅南语气平和,但目光一直都紧扣她的面上。
她这才收回目光,握紧双手:“是分家里的人,不是五大家,也不是三中之家,你当然是不清楚。”
“不管是哪家总是有姓的。”语气冷硬,像是只有对方一说出来,他既会马上找人算帐。
“只是小姓。”
“姓什么?”
“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梅南差点被她给气笑了:“呵呵,在这之前我是以为你真的关心这孩子,现在看来虚情假意多了些!”
他话一说完,纳牙又抬起了端碗的手。
“姓吴!”她赶忙道。
“吴?”梅南皱着眉在脑子里搜寻着,的确,吴并非五大家也非三中之家里的姓,剩余的几十家分家中,他不看资料还真没多深的印象。
不过他很快便转过弯来:“表姑!你若是说谎便想好再说,那些小姓虽并非没有手段,可能力有限也没这么大胆,就算被你拿了什么把柄,身在族中你也不会是他们最忌讳的存在。”
“我没说谎!”
“纳牙!”他冷冷地道。
纳牙挠了挠头,不耐地道:“怎么这样,再来一次我可不管这娘们说不说,都一口气给他灌下去,否则我便自己喝了!”
梅南不动声色,心中却狂抽嘴角,开始后悔让纳牙来帮手了。
“是真的!他不过是吴家远房亲戚,和本家没什么直接关联,就连吴家自己人都未必记得清有这么个人。”
“噢?”
族中只常驻各姓本家,可人脉发展往来当然不是死的,每家的分支确有不少人,他们虽没资格参与族内或本家之事,不过与本家关系较近的一些家族人员私下自然是常往来的,至于血脉薄淡的,就远轻多了。
梅南没开口,只是眼波闪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人与本家关系太远血脉淡,更不是返祖的幸运儿,能力与普通人无异。从本家或其他分支那自然得不到什么好处,只能自谋生路,”
纳牙见他们有得说,直接将碗放下,走到石床前一屁股压在上面,半个身子都靠在刑李的尸身上。
“但有些人命不好偏心比天高,空有满腔不甘,族中也不乏这类人。。。”说到这她昂头直看向梅南,微勾嘴角眼神古怪,像是寻回了些自信。“他也是其中之一,脾气还尤其倔,心气也硬如磐石。”
梅南没有生气反倒笑了:“是吗?”也意有所指地看着她:“的确有些人是如此。”
她皱皱眉,觉得讨了个没趣,只能硬着脖子说下去:“所以他。。。”说到这她犹豫起来。
“他投靠了你?”
“。。。”
梅南面上一副戏谑:“我怎么不知道你连那种能人异士也能随意驱使了?”他将能人异士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还说他血脉淡薄,我倒觉得这人挺有些本事。这水游得更是不错,我身边的两个人拼尽全力都没追到他!那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显然对方早察觉到了违和之处,这是当然的,他若是个笨人也不会抢到今天这个位置。她觉着今天不拿出个可靠的说法根本就糊弄不了对方,吸了口气道:“他听命的是那帮人!”
“哪帮人?”
“和我们作对的都有谁?”
梅南挑了下眉,想了想,视线盯在自己手上:“明里暗里的那可有不少。”
“和生意无关。”
“那就是山里的?”
她当即摇头:“当然不是!”
梅南眸子明亮,嘴角勾着:“也是,山里那些人从来都是自视甚高,根本不屑于用这些小打小闹的手段,再说他们唯恐对我们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参与这些。。。那剩下的,大概就是与我们同样喜欢使手段的那帮祸害了?”
她没说话,只是扯着嘴角僵笑了下。
“果然是他们吗!”说完梅南突然止了声音,看表情似乎是陷入沉思中。“原来你私下早与他们勾结在一起。”一会又突然冒出这句,声音幽幽带着凉意,像是从远处传来。眼睛也根本没看她,只盯着一处角落,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哼!我倒是想与家人同仇敌忾,只可惜那帮老东西全都是缩头乌龟,平日里对你口诛笔伐时倒是一副摩拳擦掌,一有实际行动就都噤若寒蝉,生怕露了自己出来。要指望他们必然是一事无成。”
“不指望他们你终究还是会一事无成!”
“哼!”她冷笑着,视线移向石床上的人。“我只是运气差了点。”
“你真觉得如此?我倒认为这次将是你毕生运气最好的一次了。”
“废话少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赶紧把小浩放了!”
“哈哈哈!你上窜下跳忙活了这么久,就连今早还想着法子拉拢那些人对付我,你认为一句放了就能将这事翻篇揭过?还真有威风!”
她瞪着眼:“那你要如何?”
梅南眯起眼侧过脸,昏黄的光在他面上投下一道斜长的三角阴影:“其实也不必多麻烦,只要你私下勾结那帮人的事露出来,你在这依梅家,甚至整个族中都不会再有立足之地。”
“我能说出来就不怕你抖出来,但此事与小浩无关,只要你把他放了,其他的就请便吧,我再无意见。”她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第六十六章 洞中往事3
“呵呵!我知道表姑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可我也要提醒你一句,小浩并非与这件事完全无关。”梅南扭头冷冷地了瞟小浩一眼,才转头继续盯着她:“你也休想就此糊弄过去。”
她立时摆出警惕的表情,紧皱着眉:“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信里不是说的很清楚吗?又何必现在还来装傻,难道要我再亲口说一遍?”
她有些恼羞成怒:“你休要胡说八道!”
“胡说八道?”梅南挂着肆无忌惮的笑。“梅图的母亲一直体弱,当年生了梅图后更是雪上加霜,那段时间你倒是异常勤快,几乎日日跑来,嘴上说是照顾她,可惜最后她还是早逝了。”
听了对方这席话,她此刻怒极反静,语气寒凉地道:“你想说什么,想说是我害死她的?”
“我可没这么说,谁知道呢!倒是你和父亲经常在这里私会可是我亲眼所见。”
“哼!果然当年还是有这么个人被我忽略了!”
她记得有次从出口出来时,梅图从假山上摔下来,恰好掉在她脚边。头磕破了满脸是血。过后回味,她一直怀疑梅图是否知道或看到了什么,当时才会突兀地出现在入口附近。
她也曾试探过他,可他却说只是凑巧到了这地方,一时好奇爬上去不小心才摔下来。她自然是不信,后来被她问急了,又说当时好像有人在背后推了他一下,问他是谁他只说没看见。
以为这是他想逃避她的问题而临时编造的借口,她更加怀疑。不过从之后的日子来看,梅图对这里的密室似乎真不清楚,也没说出任何与此事相关系的话,她才不了了之。
现在想来,一定是知晓了什么的梅南引梅图去的,又把他从山石上推下来,将他亮在自己眼前,既能吓唬她,使她心中忐忑,又可以转移她怀疑的对象。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嘴会这么紧,藏得这么深,如此会耍心机!
“这真冤枉了我,我不过是误打误撞!”梅图看向石床,表情意味不明:“我可是受害者,当时被那香艳的画面刺激得差点崩溃,也从未想过会见到父亲如此淫乱的样子,害得我一连做了好几天的恶梦。”这倒是实话,他那时心底里不知有多厌恶恶心,甚至自己现在对女人兴趣乏乏大概就是因为这个。
她的脸有些扭曲,眼神不自觉地也撇向石床,往日情景浮上心头。
夏日时她的确常和表哥来这幽会,与外面的炎炎热浪焦灼干涸相比,这里阴凉安静温润宜人。
她还在硬凉的石床上垫了几层软垫,身下舒软又置身于凉爽的环境,让情窃的感觉一直痒到心底,欢愉直达通顶。。。没有任何人会来打扰他们,只有这个异度时空中忘情的两人。
可人身上没有什么事是能永恒不变的,也没有什么要比男女间的感情更加脆弱不堪,尽管世人总是一再虚伪地去装点,实际却如这洞中高低长短浓淡不一的重重阴影般,阴讳肮脏。
后来表哥突然对她冷淡起来,渐渐拉开与她的距离,她不明白,一直都不明白,直到如今他死去,也没能从他那里得到任何答案。
“那又如何?这与小浩又有什么。。。”她突然明白过来,眼虚起来,狠狠钉向梅南:“你该不会以为小浩是他的孩子吧?”
“不是吗?”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呵呵!”她突然笑起来。“你自己是个野种,你觉得所有的孩子都是野种吗?”
“闭嘴!”梅南终于怒了,下一刻一道黑影从他手中飞出。
她不敢怠慢,急忙歪身闪过,但那东西还是勾破了她的下巴,向身后的石壁飞去,片刻撞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叮声,随即便是类似的落地声。
血从她捂着下巴的手指缝里渗了出来,她清楚地知道这事一直是梅南的痛脚。“哈哈哈!表哥虽不太喜欢嫂嫂,但那也是名媒正娶,明面上对她更是尊敬。我虽不能与表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但我们是真的相爱过。而你的母亲。。。由始至终不过都是个无足轻重过眼云烟的女人,你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吧?哈哈哈!你小时候还问过表哥吧?可是表哥说他也不清楚,他根本就不记得!”
“纳牙!”梅南呼出的气在山洞中涌出一片白雾。
纳牙迷迷糊糊的都快睡着了,一听这声吼,吓得一愣,马上从石床上站了起来,眼皮也极力地撑了起来:“是!”
“宰了那小子!”
纳牙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他刚才一直想打盹,并没注意两人都说到哪了。
“住手!”她也急吼道。
梅南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听到那心硬的女人吼叫,纳牙终于反应过来,迅速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无一丝犹豫地扎向小浩,刺破皮肉的声音轻响起,一直半昏的小浩立时清醒过来,接着便是沉闷痛苦的嘶喊。
“梅南,你不得好死!”她的手在腰附近一闪,手中多了把银光闪闪的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对方。
下一刻随着枪声响起,梅南从上方跳了下来,而纳牙闪躲在小浩身后。
闪身而下的梅南顷刻便跃到了她的右侧,一脚踹向其小腿处,同时捏住对方的手腕向后扭扯,她吃痛倒地,手也松了,枪被夺了过去。
“你果然是天不怕地不怕。”梅南掂着手中的枪。
她红着眼,扭头恶狠狠地看向对方:“小浩不是表哥的孩子,你大可去做鉴定,至始至终只有你才是真正的小丑!”
梅南并没发火,只是面上阴晴不定:“我可以答应你放过小浩,甚至给他找个最好的医生。但你今天是死定了!”
她了然苦笑:“你的条件?”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梅南在她面前摊开手。
他掌心上是只油亮的黑檀木盒,看似四方但四角去尖圆润,加上体积小有些似椭圆,表面没有任何花纹雕刻或装饰,只是错觉间似乎会浮现出错落的暗纹。
“这是什么?”
梅南有些意外:“你也不知道吗?”
第六十七章 洞中往事 4
她摇头:“我从没见过这东西。”又伸头多看了几眼:“你这是从哪得来的?”
“是父亲交给你儿子的。”
她似乎明白了:“难道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挟持小浩的?”
梅南没有回答,只是又问了一遍:“你真不知道这东西?
“你确定表哥给他的?”她眼中疑惑一闪而过。
“看来你真不知道。”梅南迅速合上手掌,将东西收起来:“那就没办法了。”
她挣扎着起身,向后几步靠在身后一处较干的岩壁前坐下:“你要毁约吗?”说着看向不远处的小浩,他身上的血已被纳牙点穴止住,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未履约,约定就没达成,何谈毁约?”
如果让一个奸诈小人抓住了理,那就更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可自己的确不认识这东西又有什么办法?对方也不是一个随便诓上两句就能说服的人。“让我再想想!”
她闭目思考,努力在脑子里搜罗一些相关的事,好一会终于寻到一丝线索:“我想到一些事,之前没什么头绪,现在想来大概与这东西有关吧。”
“什么?”看向她的目光中含了点期待。
“你知道,我要与表哥在一起,无论族中家中不仅没有难度反而会得到支持。”
梅南点点头,他们一族的确一直有支持血脉相近人相结合的规矩,而对于外人的进驻在以前来说是十分严厉苛刻的,当年程家的那出悲剧也就是源于此。
可无论怎样阻挡都抵不过时间、环境的侵袭与改变,为延续生存,完全阻挡外人显然是越来越不明智的决策,但接受这一点也意味着血脉会越来越淡。
这也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在各个领域努力发展商业帝国的原因,失去了能力,就不再具有独有的优势和自保能力,那就只能让钱与权力重新化为能力。
“所以呢?”
“你不奇怪吗?明明我们之间没有什么阻碍,可表哥最后还是抛下我娶了梅图的母亲。”
梅南有些不耐烦:“感情的事我可说不清楚,这也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不远处的纳牙听了在心中暗暗发笑,和梅南那小子谈什么男女感情,简直是对牛弹琴嘛!
她也不再绕弯子:“当年这桩婚事是你祖父一手敲定的,表哥也曾反对过,可他当然拗不过你祖父。而你祖父真正看中嫂嫂的原因并非是其他,而是她们家有件祖传宝物,传说能通天地指明信。”
“噢?”梅南的眼睛眯了起来,听上去像是挺厉害,他也是第一次听说佘家还有这样的宝物。其实族中各家皆有祖传之宝不是很平常的事,真正的重点在于宝物的具体用途。“是什么样的宝物?通天地指明信又是什么意思?”
“这就不清楚了,我没亲眼见过也没敢问,表哥也从没主动和我提起过。况且当时我根本就不知道背后还有这件事,这些都是我后来才查到的。”
“是吗?”梅南伸手摩挲着手中的盒子。“除了祖父父亲还有佘姨以外,族里还有人知道这些事吗?”
“。。。不清楚,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这是件极隐秘的事。”
“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从表哥嘴里挖出来的,可也只有这些零碎信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他的嘴也是相当紧,至于用的什么方法你就别问了。”
梅南对他们的那些腌臜事也没什么兴趣,便没追问,只是因为事情的棘手皱着眉头。
祖父父亲还有佘姨如今都不在了,如果要查也只能从佘家着手,这当然不是件容易的事,能掌握宝物秘密的人不是家中一二把手,就是有着极重要地位的人,这些都不好对付。
想到佘家,他脑子里便闪过佘佟那张娇俏清秀的面孔,自己与她算是熟识,甚至可以说关系非同一般,但也从来没听她提过这事,难道她也不知道吗?
一会又想到什么:“当初佘佟与梅图的婚事和这个有没有关系?”
她也怔住了,想了一会道:“这我当时还真没多想,现在看来也许是有什么联系的,毕竟佘家自从那个小子出事,主家又去了,真正剩下的就只有那些女人了,只要她们嫁过来,我们便能与之保持长久关系,也就有机会持有这个宝物。”
梅南咬牙:“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原来那桩婚事之中还有这样的意义。”
她看着梅南,突然笑了,眼中带着戏谑:“你平日里看来油盐不进,想不到也这么会勾搭女人,有个青梅竹马的丰雅不算,又把佘佟拢在身边。”
梅南只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与佘佟之间能拉近距离,完全是因为当初这桩婚事所引发。他们之间只是同利相趋相互助益,那是个聪明的女人,也颇有些手段,他并不讨厌,甚至比起丰雅来觉得更相契。。。
“可能正因为这样的原因,所以当佘佟弃了梅图与你暧昧不明时,依梅家也没明面上反对,反正只要她能嫁到这来,也算是留住了她!只是表哥有私心,才会一直想将她与梅图送作堆。”
梅南一直没理她,他觉得对方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自然识趣,便收了话:“该说的都说了!这回你不会再食言了吧。”
梅南向上招招手,纳牙便把小浩从石柱上解了下来。
“带我上去。”
梅南弯腰架起她,向前走了几步接着身形一提,便带着她翻上了凹处。
她推开对方走到小浩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又查看了他的伤口,确定应该没大事,才不舍地转过身,走到石床前:“我要躺在这里。”
梅南看了眼纳牙,纳牙上前把刑李扛到一边。
她在石床上坐下,伸手将放在石床上的碗拿起来,只看了一眼便仰头一口灌了下去,接着在石床上躺平:“你们带小浩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梅南由始至终没说什么,确定梅疏影呼吸逐渐微弱后才与扛着小浩的纳牙离开,直到走出出口时才接过纳牙手中的小浩。“你回去再送送她!顺便把刑李也带出来。”
第六十八章 结案
女人身后闭合的百叶窗挡住了外面大片光线,叶片缝隙下漏出的微光形成了一道道隐暗流动的光带,她的轮廓看起来有些模糊荡漾。
“是吗,失败了?”她耷着眼皮,没有明显的起伏情绪。
站在桌前的方干事垂头弓腰,眼角余光不时观察着对面上司的反应。
“事有成败!只是我还不知道,如今我们已经无用到这种地步了?就连一无是处的妇孺都不能顺利得手,人居然在眼皮子底下就死了。还盯梢这么些时日,那些人都是去喝茶休假的吗?”
“这。。。”方干事抚了下一丝不乱的头发。“行动部虽然是各区下属部门,可也是个独立部。这各区案子固然是有一定指标,但具体分派到哪一组执行并不是我们直接说得算。”
她瞟了对方一眼,有些不屑:“你这一句话,这责任就都推的一干二净了?”
方干事干巴巴的讪笑一声:“这次行动的确有些不巧了。现场监察组的目标与协动组的恰好凑在了一处,况且半路还突然杀出个程咬金。
还有协动部派出的那组人,听说执行人就是个大老粗,行动有余头脑不足,平时就不太爱听从命令,小组头也是个吃粮不管事的万金油。
总之太多状况搅和在其中。。。”
“咱们这还有这样的人吗?”
“咱们这也少不了这样的人。”
她不置可否。“什么样的任务给什么样的人总该知道吧。”
方干事耸了下肩:“总干事您忘了,咱们的任务级别标注的本就是普通,自然不会分配什么全面的好手。至于他们是个什么分派标准,这种细节我们也拿捏不好。若是直接杀个人什么的,那人倒是挺合适。”
“听着就乱七八糟!哼!这倒也与我们如今的行事作风匹配。还在这样没用的人死的干净。”
方干事想说那个执行人如今只是下落不明,只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义,便止住了。
她伸手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警察那边是怎么说的,找到凶手了吗?”
“那边也没什么头绪,之前那几起失踪案还没结果,如今又添新案,还同样都出自那座厂,光调查组就成立了一个就一个,后来又说要合并调查,本部现在可乱着呐!”
她揉了揉额头,长睫毛快速地抖了几下:“都够乱的!不过那女人死了便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不会牵扯到什么吧?”
“这事和我们没什么关系。”方干事马上道。
“和我们没关系,但如果是对手呢?比如那个程咬金,他那晚掺合进来是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找我们的麻烦还杀掉我们的人?杀死那女人的又是不是他?”
方干事压着手皱着眉:“据那晚现场监察组的报告所述来看,那人似乎不是什么普通人,子弹都能挡得回去,又耍着这么厉害的武器,应该是。。。”
“直说!”
“猜测下来大概是山里面的人。”
“噢,为什么?谈到能力,我们的那批老朋友中不也比比皆是吗?”
“当然也有这种可能。这结论也不过是猜测,只是出来的这一族早脱了本体,如今在体能上应该没有这么厉害的人了,他们一般也很少会单独行动。况且在我们的资料里也没这种人呀!”
她点点头:“这倒也是。如果真是山中人,那这事就更加有意思了,能催动他们行动的事如今已是凤毛麟角,如果与我们的Y331号计划有关,那就更有价值了。”
方干事扯起的脸上的神经:“那自然好,如果能将这个计划顺利完成,那隐语会的门槛对王总干事来说就算是平了。”
总干事马上变了脸色,有些愠怒道:“与工作无关的话还是少说。”
“是!”
总干事缓了下脸色:“那女人虽然没什么,可那孩子。。。”
“听说警察也在到处找那孩子,可没一点线索。想来应该是被带走了吧。”
“被谁?那个程咬金吗?”
“大有可能,有苗小华在的时候,我们的人无法太接近,所以后来发生什么并不是很清楚。”
“这我一时倒忘了,他身边总有几个跟屁虫。”总干事手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那孩子若是真被那个人带走了,肯定是有原因,和当初我做的那些有关吗?会被对方看出来吗?”
“这。。。”方干事努了努嘴。“如果真是与那些有关,大概是会被发现,毕竟那东西本来就是他们的。”
“是啊!当初我对那东西不过是半信半疑,才从旗下医院找个要死的孩子试试,不想却真成功了。只是那孩子后来无论哪方面都与常人无异,我也再没有得到那东西,才撂在了一边。”
“嗨,谁知道呢!这么多年我们手边也有些那孩子的观察资料,您的研究所想必也有许多实验结论吧。”
“现在看来怕是山中人才能发现我们所不能发现的东西。”
“就算如此,那孩子是找不回来了。既然我们发现不了,那在我们手中也是没用。”
总干事有些不甘地点头:“那也只能怪我们技不如人了,不论哪方面!”
“如果没什么异议,这3313的案子就此结了。如果那孩子还需要的话,也请另行备案。”方干事从怀里掏出专用的小型平板。
“算了!就这样吧。”总干事看了眼戒指,操作起电脑准备签字。
当方干事转身准备离开时,她似又想到什么:“这样的谣言都在传吗?”
“什么?”方干事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对方。
“你刚才说的,隐语会的事。”
方干事瞬间明白什么,笑道:“组织里藏不住秘密,他们个个又都是人精。可总干事您手中还有研究所,那是他们望尘莫及的,他们要说什么您何必在意。”
第六十九章 地下药室
顾泽注视着这间长型地下室,一张宽大的金属桌摆在正中,桌上挤满了各种器物,一排大小不同材质各异的药瓶,一套高低不一的试剂瓶、装着各种液体的盐水瓶,瓶身上粘着写上化学式的标签。
一堆辅助工具。加热器、小型电子研磨机、搅拌机、温度计、电子秤、计量长瓶、滴注器、漏斗、筛药板,各种试纸试剂,整盒的医用手套、口罩、透明风镜。。。
还有必不可少的材料。角落立着一只小型中药柜,紧挨着的是只摆着各种晾干药草的长板柜。一台小型冰箱和几只映射出天花板白色顶灯的金属料桶。
高度超越头顶的两扇窗边装着两只通风机,屋内还加装了恒温装置。那窗后是一条浅窄的小水渠,水渠外是片种着观赏松柏的绿化带,很是隐蔽。
顾泽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小时来这里时还没这么多东西,这些大概都是她这些年一点点装配布置起来的,所以即使药店搬走,她也不会离开。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身后突然响起女性干哑的声音,一道精瘦的身影快速上前几步,挡在了他身前,似乎刻意要阻断他对屋内巡查的视线。
顾泽看着她那副欲盖弥彰的僵硬架势,嗓子眼里不屑地哼唧一声,出口却极为平淡:“来看看你到如今还在干的事。”
“什么意思?我干了什么事?”她的眼珠如机械般生硬转动,眼神似乎也不怎么聚焦,像是在看着人又没看准。
“你不是一直都在配制这些害人的东西。”
“什么害人的东西?我害过谁了?”她语气不善,眼神敌视,半截眉毛竖着。
“你心知肚明。”
她看向他的目光逐渐锐利,气势汹汹:“如今把药店交在你手里,才几年说话就这么硬气了,越来越不把父母放在眼里了?”
父母?顾泽不禁在心中嗤笑,多么讽刺的词!她也配吗?就连做人她都不配吧。
他低头瞟了对方一眼,这张在自己眼中一直如同恶魔般的脸,如今已不再会让他害怕颤栗,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厌恶与仇恨。快了!就快了!
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情绪,眼中闪过丝警惕,不由向后退了退:“你今天倒底是来做什么的?”
顾泽回过神来,收敛了情绪,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你的好女儿死了难道你都不知道吗?”
她愣了下,快速眨了下眼,那张一直摆着的严肃脸随即塌了下来,半响才语气低沉地道:“警察已经来找过我了。”
“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问了几句,又让我签了不知道什么的文件。”
“让你去领尸体了吗?”
“我年纪大了,身子也一直不舒服,办不了那些事。”
“是吗?你的身体这些年好像从来没好过。他们没搜查这里吗?好像还没来这里看过吧?”
她身子一抖:“你想要做什么?”
顾泽慢慢眯起眼:“这么多年你从来都没改变过,只最关心自己的事。遇到这样的事,连一丝伤心难过也不曾有,甚至都没去送她最后一程。这就是你所谓为人父母的做法?”
“人都死了,做这些又能改变什么。”她语气沉稳不带任何温度。
“是啊,的确,什么也改变不了!当年父亲去世时你也是这么句话。”
一听到这话,顿时她全身上下马上炸开了毛,表情重新狠厉起来,死死盯着他,想要看透他今天来这的真正目的。
“你想要我怎么做,哭的昏天暗地,丢下这个家从此一蹶不振?即使如此也没有任何人会来同情我们,那些不值一文的虚情假意我也根本不需要。”
顾泽没说话,只是在鼻子里轻呲了一声。
停了会她又道:“你那时还小,又知道些什么?为了将这个药店一直维持下去,当时你父亲借了不少钱。可他人死了钱却没有还完,把一堆烂摊子全留给了我,还要带着你们两个,我可没有别人那样的好命什么都不用做还能吃香喝辣。”
“呵呵!”顾泽发出一阵轻笑声。
她的苦口婆心突然被打断,面色有些难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还要继续塑造贤妻良母的形象吗?哈哈,不想要别人的同情,你又苦心编造这些来做什么,怕别人说你不是个好人吗?还是说,你演戏演得自己都分不清真假了?”
她满怀疑虑地瞪着他。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父亲身上买了好几份的保险,至于药店的债当时父亲已经还掉了一大半,药店的经营也一直没停过,即使不动用保险金也能顾得上生活。
我们姐弟俩你又操过什么心?从那之后我一直都是住校,学习计划吃穿用度全是自己来。而姐姐,你更是懒得过问,否则当初怎么会不顾名声和那家伙搞在一起?
你把所有的钱都死死地捏在手里,却不舍得在我们身上花费多余的一丁点。那些钱你都花在哪了?都在这个实验室里了吧?”
她机械般的眼珠再次滚动起来,表情也变得拧曲狰狞。
“哈哈!”顾泽笑得更大声了。“在你的眼里世界还有活着的人吗?无论你怎么否认,都无法掩盖你是个自私自利假仁假义的人,心都已经烂到发臭,还要假装是人类吗?”
“你!”她快速上前几步,抬起胳膊就要朝顾泽脸上招呼。
顾泽收起笑容,腾地站起来,伸手推开她扬起的手臂,高出对方一个头的视线睥睨着她:“怎么,说中你的心事了?你有什么资格再打我!你这种人还怕别人揭你的短吗,把所有人当做傻子,就这么装了这么一辈子,不累吗?我倒想问你,这么活着倒底是为什么?”
她的呼吸沉重,胸口起伏不定,眼神却透着绝不服输的固执。
“你这样的人最可悲的就是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以为自己是悲剧的主角,所有人都欠了你的。你毁了父亲,毁了姐姐,更毁了我!”顾泽的声音已变成低声咆哮。“我说过,我会找到证据的!也或者根本不需要。”
第七十章 纷乱
夜已浓,最热闹的街市也趋于平静,街市背后的一条暗巷中,黑暗与寂静更浓重了几分,以至于微弱的喘息声也在此间震出了令人心惊的回荡声。
借着从巷口路灯投射进来的光,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男人满身血污躺在地面,其中一只脚没有穿鞋,而是包着一块厚布,布上也渗满了鲜血。
身旁站着二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上前一步,阴冷的目光盯在他身上:“小䘵!你已无路可逃,何必还要挣扎,看在同部的份上,我可以让你痛快点。”
地上的男人身子抖了抖,想说话却先咳了起来,嘴里涌出一股腥气,他咬着牙:“就算任务失败,也没有处置我的道理。”
“哼!”站在后面的男人道:“你以为如今还似从前吗,任你们D部的人为所欲为?不妨告诉你,就算现在D部的人过来,也保不了你了!”
小䘵想起他们小队长曾经和他说过的话,如果这次再惹下麻烦,他也保不了他,没想到这话还真是一语成谶,只是他自然是不甘心:“你是是J部哪组的人,什么时候也有了处置人的权力了?就算要搞我,也得是我们D部的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