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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王者归来全文阅读

作者:长生门     重生之王者归来txt下载     重生之王者归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破空之势

    冷偳从里面打开房门的时候,云溪正拿着磁卡准备开门。两人对视的时候同时一愣。云溪是没想到,冷偳会突然出现在她预定的酒店房间里,冷偳是压根被站在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弄得有些缓不不过神,一时间面容惊愕站在那站着,像是个雕塑。

    “你打算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见他堵在门口,丝毫没有挪开的迹象,云溪皱了皱眉,还没来得及再说第二句话,在路上就一直沉默的李嫂从她身后一下子冲了过来,喜极而泣:“少爷!”

    好不容易才安抚下来的人又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云溪摇头,推开整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慌手慌脚在那安慰李嫂的自家堂兄,走进套房给峤子墨倒了杯茶。

    峤子墨倒是很自如地客随主便,随意地坐在一处椅子上,对于冷偳不时投过来的眼神恍若没有看见一般。

    神态平静的打量了一眼四周,没想到她竟然定了一间如此低调的套房。

    几个人忽然同时不说话,房子里便只有李嫂的抽泣:“少爷,你这段时间都去哪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也出事了……。”

    冷老爷子和云溪的父亲、伯父们都被带走,除了云溪的那两位堂姐,眼看冷家在外的也只有他一个男丁,却是说不见就不见了,那些日子,她天天惶恐得连觉都睡不了,深怕再也见不到了。

    冷偳有些尴尬地左右不是,总不能说,他一直就在北京,基本上没怎么离开吧。

    当初他在河边将云溪拉起来,眼见那位大公子和峤子墨同时出现,正摸不着头绪的时候,云溪竟然轻飘飘地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跟着人走了。而那两个人更奇怪,竟然也肯带着云溪出访欧洲,还一去就是三个月!

    北京的资产全部被冻结了,上海的公司也好不到哪去。就是香港那边的情形有些微妙,只不过,到现在他也摸不清张先生突然扩张云溪的wang影视公司到底是什么意思,若说是帮忙,但大肆招聘来一堆人,难道不是为了埋下自己的人脉?

    “这段时间你一直在哪啊,夫人还曾派人去找过你。”李嫂揉了揉红通通的眼睛,这才恍惚记起来,房间里不仅只有云溪和少爷,有点尴尬,只得转开话题,随便找了个理由。

    “在我朋友那边。”云溪给乔子墨倒茶的时候顺便也给他倒了一杯,冷偳的表情渐渐也从刚刚的惊愕恢复过来。想了想,便直言不讳地说了自己最近的行踪。

    “哪个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詹温蓝的缘故,李嫂如今一听到“朋友”两个字表情就不是很好。更何况,那些与老爷、先生关系很好的亲朋们如今都避开一边冷眼旁观,她实在是有些害怕自家这位少爷的朋友是不是也“来意不明”。

    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冷偳有点哭笑不得地看着李嫂:“就是岳晨,当初也来参加爷爷寿辰的那个。”他认识岳晨也已经有不少年的时光,最开始是在一起投资,后来发现此人眼光毒辣,决断迅速,加上又是白手起家,渐渐就走得近些。说起来,若论家世或许岳晨比不上他,可若真论财力,岳晨绝对可以和萧然一较高低。

    李嫂恍然:“就是那个当初帮你和小姐一起引来中东资源的那位先生?”

    冷偳一笑,没想到李嫂知道的还挺多。当初和萧然商战,确实岳晨帮了不少忙。不过,也算是互惠互利,从本质上来说,其实,他们都是商人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知根知底就好。”李嫂有点高兴地拍拍云溪的手背,这才发现自己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多了一杯沁人心脾的绿茶,一时间百感交集,有点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的样子:“应该是我给你们倒茶的,你看,我这一高兴,人就老糊涂了。”

    云溪笑笑地轻抚她的后背:“李嫂,别紧张。”我既然回来了,你什么都不需再怕。

    “我先走了。”乔子墨只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朝冷偳和李嫂微微点头,随即看了云溪一眼,不做停留,转身走了。

    冷偳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却又好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见云溪一点反应也没有,压根都没有起身送客,他想了想,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点一点:“你今天去接李嫂可有碰见什么人?”

    “除了萧然,其他的人一个也没见着。”她打开卧室,里面的窗帘早已经放下遮挡住一切窥视的可能,朝着李嫂道:“李嫂,我和堂兄有点事商量,你先休息一会,晚饭时我再叫你。”

    李嫂点头,知道她们有话要私下说,自己进了卧室。

    冷偳听到她说萧然竟然是唯一一个到那的人,表情十分莫名,“按理来说,其他人应该都盯着在,怎么都没有动静?”不谈其他,乔家、詹家花了这么大的精力,眼看着云溪回来了,怎么可能毫无消息。

    云溪瞥了他一眼,微微一哂:“两个可能。”

    冷偳古怪地望着云溪的侧脸,看样子她精明的压根不需要他来点破,怕是早就胸有沟壑。

    在李嫂酒店里除了萧然就只有乔子墨和她一起,不管蹲在附近准备出手的人是谁,不出现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顾忌萧然,还有一个便是……。

    “你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在京里几乎是从小到大什么人都见识过了,可是,乔子墨这号人物,他却压根从前听都没听过。也不知道是太低调,还是其他原因,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人不是一般人,就连大公子在他旁边都向来自动收敛气场。而且,啧啧,长成那副极致英俊的相样,竟然还能安稳得像普通人一样?说实话,以前看到萧然的时候,不管立场如何,他总会不自觉地被他的高贵出众惊倒,可现在再一放在乔子墨的面前,就突然觉得,一切都淡了……。

    这人,神秘得有点不像话。

    “你想说什么?”映着客厅里温暖的灯光,云溪抬头,脸上细腻的皮肤恍惚间镀上一层银光,“你是怕他对我不利,还是担心,他背后藏着另一个乔家?”

    冷偳到嘴的话就这么被她一句话堵得再没有下文。

    如今的冷家早已风雨飘零,说句不好听的,第三代子孙中,那两个堂姐是没得指望了,他和云溪现在手头资产全部冻结,要人脉要资金都有限的很,凭什么斗?又靠什么让家人摆脱诬陷?

    乔子墨要真的对他们不怀好意,只要隔岸观火,冷冷地晒上几天也就水到渠成,压根不需要费什么心思。

    “我知道他没有什么恶意,可我总觉得,这个人,我们还是少沾惹。”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一边敲着桌沿,一边深思。

    不管什么情况,凡事,物极必妖。乔子墨这个人,在他眼中,不仅是那容貌过极,就连那气势也实在让他有些呼吸不顺。一个人光是看着就觉得尊荣无双,这得是什么来路,什么身份?想想都觉得可怕。

    那大公子便已经是天边的人物了,若真要请求帮忙,找大公子便是,他们冷家本就清清白白,总不可能凭白就给别人这样栽赃陷害。同样是找人帮忙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到乔子墨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便总觉自己像是专门攀亲带故一样。

    冷偳眼神暗了暗。

    眨眼间,心底一个念头豁然升起,他有点狼狈地低头大口喝了口茶。难道,那人给他的压迫感强到自己竟然隐约间觉得自惭形秽?

    笑话!

    这个念头就像是老鼠药一样,冷偳想想都觉得恶心,干脆另避蹊径。

    “还有,那个陈昊,”冷偳觉得自家妹妹的情感生活丰富到令人纠结:“他整天派人跟踪我干什么啊?”明明喜欢他妹妹,又不敢像萧然一样去酒店堵人,结果天天派人明目张胆地跟在他后面,美其名为24小时保护,完全搞得和监视没两样。

    要不是知道冷家现在能保持被调查阶段,没有更危险一步,陈昊是出了大力气,他简直想要找上门去揍人!自从成年之后,他还从来没体验过有人敢对他24小时紧迫盯人的!

    陈昊吗?

    云溪目光遥遥地落在不知名的一处,像是忽然陷入一层烟雾弥漫的记忆。记忆中喜悦有过,伤心有过,愤怒有过,厌倦更有过。若说她对萧然是由爱转恨,再到现在的无视,她对陈昊的情绪却很难用一言来表达:“随他高兴吧。”

    冷偳给她这冷淡的反应弄得立马抓狂:“我说,你怎么都不着急的啊!咱爸还都在里面呆着,你就不怕……。”

    面前的空气突然被破空一划,一直微眯着双眼潦带几分心不在焉的女子忽然打断他后面的话。

    “你以为,我去欧洲三个月,是为了避风头还是度假?”

    美人微笑,眼中寒光一闪,竟似利刃。

    刹那间,冷偳只觉得四周一阵森冷……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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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峰回路转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半掩着的浴室窗户照进房间,里面依稀传来水声。淋浴洒下的水珠如清透的川流,顺着那一具妩媚天成的身体蜿蜒而下,渐渐消失。

    拉开帘子,女子从浴池走出。浴室的镜子因为水汽早已氤氲一片,人影在前面依稀只能看出个大概。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搭在镜面上,一平到底,刹那间。如剥开云雾,整张镜子都清透起来。

    镜里渐渐映出一个女子的面容,水汽缭绕着,包围着,像是突然从莲花里绽开的芬芳香蕊,浑身灵气激荡,简直像是仙境里才能出现的画面。

    云溪对着镜子,轻轻地撩开湿发,一张美得出尘的脸正对着镜中那个人影。

    毛巾汲干发梢的水渍,一边的衣架上放着早已熨帖妥当的衣衫,微微眯着眼,她动作不徐不慢地开始上妆,翩然优雅,像是早享受一场即将到来的盛宴。

    二十分钟后,她朝着镜中那个影子微微一笑,山花烂漫,层林尽染,山水明媚,景致非凡。

    推开浴室的房门,踩着那一室阳光,门外早已等着的grantham和冷偳表情一窒,分明有些被眼前这倾城色攫取了所有目光。

    grantham站在那,手中的外套不知不觉滑落,他却丝毫一点感觉也没有,静静地望着这容色惊人的冷云溪,良久,喃喃道:“这是打算女皇出征吗?”

    冷偳算是从小看着这位堂妹长大的,美貌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可即便如此,看到眼前的云溪,听着grantham这句话,竟也觉得十分中肯。

    云溪看着他们二人,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一笑。

    顿时,那两人又响起微弱的抽气声。

    李嫂被冷家兄妹二人留在酒店,三人踏着满大厅所有宾客惊艳的眼神,从而离去,就像是赴一场久违的约会。

    三人在车上,没有一个人说话。或许是因为气氛十分怪异,司机开得飞快,当到达云溪父亲被要求协助调查的单位门口时,才不过八点。

    只是,很奇特的是,似乎早有人接到通知,今天冷家的这两位少爷、小姐要来。门卫敬了个礼,就放行,丝毫没有多做盘问。

    车子停在外面,云溪和冷偳早早下了车,grantham也入乡随俗,也他们步行进去。

    和想象中的那种冰冷寒烈不同,单位里的人竟然面色都很平常,仿佛手中的工作与一般的公司员工差不多。

    在咨询服务处,找到了人,问明了相关负责领导,三人施施然地尾随科室人员上了楼。

    昨天的一场暴雨,将整个北京城的洗刷的极为干净,似乎连常年受到污染的空气都为之一净。三三两两从走廊走过去的人员扭过脖子去看那无论身形气质都极为出众的三人,眼中神色莫名,却没有人交谈,就像是欣赏着一副精美的油画,看过了便也看过了,丝毫不放在心上。

    “扣扣”领路的科室人员敲了敲领导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道极为平静而威严的声音:“进来。”

    那人朝云溪他们笑笑:“请进。”自己却是站在门口,一副送到这里即止的意思。

    冷偳对他笑笑,率先走进办公室。

    房间极为干净,所有物件都摆放整齐,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窗户大大的开着,那里正放着一盆绿色植物,并不见品种多么稀奇,却迎着朝阳长势极为茂盛,透出一股勃勃生机的感觉。

    “请坐。”坐在办公桌后面的中年男子抬头,朝三人点头,精神抖擞,若不是两鬓已有些斑白,简直让人怀疑他的精力和年轻人没有区别。

    “谢谢。”三人致谢,客气地坐在沙发上。

    “不要紧张。”中年男子笑得非常温和:“虽然有些人一听到我的名字就觉得胆战心惊。但只要是真正政治清白的人,绝对不会有任何影响。”他的声音一出口,三人才正式确定,这人至少已经五十多岁了,声音洪亮,却依旧掩不住那背后的久经世事。

    冷偳自是无数次在各种机缘下听说过这位领导的大名,此刻,极为礼貌而克制:“我们明白。今天来,主要也是想要向您反应真实情况,不管如何,还希望您能听我们说完再判定真相。”

    中年人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请说。”

    当初去搜查冷宅的人一共罗列了冷家四种罪名,首当其冲就是动用巨款买通上海商界业内人士,在送贿的前提条件下才顺利将上海张氏推上市后,公司资产立马翻了几倍。

    冷偳自包里取出一叠文件,上面清晰地记录了所有被当初罗列进冷家收买的“有关人员”的资金证明以及有关部门对当初张氏上市前进行尽职调查的一切数据。

    “这是普华永道(pwc)、毕马威(kpmg)、德勤(dtt)和安永(ey)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共同验证后出具的检测报告,不论是从公司账款还是股权结构,内控管理,当初张氏的上市都符合一切正常手续。”

    厚厚的文件在中年人的手中以极快地速度翻阅着,间或停下几秒,似乎在研究某个数据,下一刻,又开始翻阅起来。纸张翻阅的声音在这房间里似乎这一刻成了唯一的主旋律,云溪垂着眼,神态平静地等着。

    若是平常的事务所出具的证明或许并不能让人信服,但这四大所的审计一贯是强调在一丝不苟地查核企业财务数据的基础上,更进一步了解企业的实质问题,并在此原则上坚持不懈地改进审计方法。审计业务包括地区性的法定报表审计和集团内部报表审计。不管是国际知名度还是业界资质来说,都是最顶级的,想要蒙骗作假,几乎可能性为零。

    约莫千页纸的文件花了大约半个小时,看了个大概。

    座上的那位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一个颇为平和的笑容,突然提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们知道,一般我们单位碰到有人举报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冷偳一愣,表情有些诧异,望着那人将文件资料放在桌边,似乎并不急着核查的样子,原本充足的信心一下子有点坍塌。

    就在这时,坐在他旁边的云溪忽然抬起头,对着那位领导,轻声细语道:“按照披露的办案流程,从发现线索到移交检察机关前,要经过5个程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依次是受理、初步核实、立案、调查、移送审理,前两个程序一般情况下是在被调查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案件调查的时限为3个月,必要时可延长1个月。”

    “冷小姐知道的很清楚。”中年男子颇有些满意地看着云溪,似乎对她的答案非常高兴。“那你猜猜,现在已经是第三个月了,为什么,我们依旧没有立案?”

    这个问题他们都曾想过,当初来搜查的时候提出的“协助调查”的名头就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是接到举报按照流程调查的话,几乎都是暗中调查后,找到足够证据才会通知被调查人,而且,当初在冷家搜出的“证据”也实在太巧合,若作为核实的标准,基本上都是由有关部门通过特殊途经查实后提交,而且官方用词也实在很微妙,不管是请走老爷子还是家中的叔伯时,用的都是“协助调查”这种不软不硬的词语,显然有点不太合乎常规。

    “我与堂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思虑不周,还请先生指教。”云溪压了压冷偳的手背,示意他不要故作聪明,老实听话才是正确的选择。

    中年人看着这兄妹俩的动作,沉静的双眸中闪过一道轻轻的笑意:“关于举报人送来的相关信息,我们在去冷家之前首先进行了初步调查。基本情况和你们刚刚给我的文件内容差不多,没有任何异常。不过,在我们准备将这件事列为虚假举报的时候却有人又寄来了匿名信,声称证据就在冷宅,如果有关部门不彻底调查,许多人士会因为调查不实而受到牵连。”

    冷偳冷哼一声:“受到牵连?不知道我们冷家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然让人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

    他自诩风流,但冷家的家训从不敢忘。不管是老爷子还是父亲叔伯,通通勤俭自律,从不曾做过半分对不起自身身份的事情,家里的一切钱财也不曾通过任何不良渠道,都是一代代辛辛苦苦积累下来的,别说是想要借着声势,家中的但凡有职务的人都避嫌,甚至有段时间,冷氏和张氏的名声在外,无人能联想到是和冷家有任何关联。

    “对于举报,我们的态度很清楚——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是真正清白正直的人,哪怕被查得底朝天,也不会有任何污点。如果事实的真相是别人诬告,也正好乘此机会,还你们一个公道。所以当初不走寻常程序,由人去冷宅搜索证据。”他的声音显出一分坦荡的大气,似乎对于冷偳的表现并不生气。

    云溪知道,话题说到这,才是真正进入了正题。

    “所以当在我们家里搜出那些‘证据’的时候,您也开始怀疑,以前的调查结果其实并不详尽,或者,并不完全正确?”如果,当初进冷宅搜个底朝天,却什么东西也没有搜到,那也就没有后来“协助调查”这一系列的事情。

    “对于任何有嫌疑的线索,我们都不会放过。”中年男人肯定了云溪的想法。

    事实的重点又回到了原路。

    并不是他们这次提供的四大所的证据分量不足,而是,在这位领导眼里,其实他知道了一些事,但显然,那些明摆着的从冷家搜出来的“证据”构成了“疑虑”,除非依次证明,这些证据都是假造,否则,即便他们出示的是再权威再有效的机构证明,也不足以完全洗脱嫌疑。

    “不知道,我能否问清楚,当初那些证据主要说的是什么?”云溪轻轻吐出一口气,神色间若有所思,却是每一个字说的都极为清楚,声音冷静自持,眼神直视而毫不动摇。学过心理学,又接触了大半辈子特殊人群的中年男子微微在心地一笑,若说,这样的人在他面前都能掩饰情绪,自如地撒谎,他是有些不信的。

    “关于张氏上市的事情,已经有同时专门去了上海调查,目前传回来的结果很清楚。虽然张氏的高层基本上有大半是从冷氏调过去的,但基本没有任何非法牵扯,符合正常公司运作规程,这一点,现在是已经证实了。”

    冷偳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几乎有些发傻。难道说,他刚刚拿出的那些四大所的证明完全是摆着玩的,人家早就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了?那干嘛不早说,纯粹玩他吗?

    云溪听到这,和grantham自然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既然已经查清楚了,刚刚却不露口风,看来是想观察他们的反应,再细细推敲。

    察言观色,并不是说着的一套谱子,而是真正可以判定一个人是否说话不真实的手法。显然,这位领导或许已经对冷家的事情调查得非常彻底,却依旧非常严谨。不仅要查,不仅要地下人查,他也做得了然于心。

    这种人往往心思缜密、情绪不易受到影响,最是符合高智商人群的特性。

    “但关于另一方面,证据上提及‘冷家与境外分子合伙营私,将‘古玉轩’所有玉石收入囊中,并要挟主人签下遗嘱,剥夺其亲人的继承权,以权谋利的这个事情,到目前为止,似乎结果看来,并没有诬陷你们。”

    在那条老街的古玉轩老店的地下,的确有一间储藏室,里面藏有丰富的各色顶级玉石。从实际情况来看,的确古玉轩的那位老人和冷家的老爷子属于当年旧友,却已经至少二十年未见,如今竟然将这些价值连城的东西转手送给冷云溪,而身为真正亲人的那些子女亲戚都没有继承权,这事的确蹊跷。

    一直没有说话的grantham这时忽然站了起来,走到那位中年男子身边。

    作为整个房间里唯一的一位外国友人,他自进来后,中年领导就已经看到,但一直以为他是冷云溪兄妹的朋友,此刻,近距离之下,才发现,竟是一位国际上极有名的人物。“您是……。”

    “我想我的身份作为今天的证人来说,无足轻重。不过,鉴于我对我自己家族的信仰以及身为伯爵所必须拥有的诚实守信,希望我的证词,能够为您及您的案件调查提供一点帮助。”grantham彬彬有礼地向他点头行礼。“或许,您搜查上的证据并不完整,也或许是故意遗漏了一条,那就是,‘古玉轩’的继承权不仅仅是冷云溪,也有我的份额。”

    中年领导一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拥有极好声誉地位的外国贵族,“什么意思?”

    “当初‘古玉轩’的主人因为即将病逝,害怕店里的古玩被人故意压价或者用其他的形式强行收购,所以想委托有身份背景的人成为继承人。冷云溪的祖父和他是故交,我也曾经和他有过接触,未免闲言碎语,他将‘古玉轩’同时委托给我和冷云溪,为的就是将整个古玉店能继续经营下去。”不管是在中国还是其他地方,怀璧其罪的道理哪里都是一样。grantham朝着明显表情有些惊讶的中年男子笑道:“至于‘古玉轩’主人的子女亲戚虽然不具有继承权,但是每年的分红却是极为合理,并不比拥有继承权的我们少上了多少。这个,您也不妨去仔细调查一番,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中年领导陷入沉思,显然,这个消息,在调查中,被举报人有意的”误导“了。

    冷偳看着这情景,感激地朝grantham点了点头。

    目前,”古玉轩“的继承权虽然是在冷云溪和grantham的手上,但是经营权却几乎是在鎏金那里。自从冷家出事之后,整个和冷家相关的人家都风声鹤唳,云溪也最大程度地想要将鎏金从此事中撇开,这才会第一个招来的证人定下是grantham。

    不过,鉴于对方的身份,显然,可信度和影响都的确不错。

    ”至于您刚刚所说的冷家与境外分子合伙营私……“云溪微笑地坐起,双眸淡淡一瞥,那中年领导下意识地看向她,却听她慢条斯理道:”当初给‘古玉轩’注资的的确是境外人士,如果您深入调查过,应该也知道。那是间英国百年珠宝品牌,投资人即是鼎鼎有名的x先生……“

    冷偳错愕地看着云溪,一时间,脸上几乎一片空白。

    云溪,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当初和英国百年珠宝品牌合作的确为”古玉轩“注入了强力动力,但眼下将对方拉下水,即便以后沉冤得雪,也会影响再次合作。

    云溪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神清冽道:”至于x先生的身份,或许,您也十分感兴趣……“

第十二章 一片寂静

    中年领导的脸色有那么一刹那微微一变,窗口的那株植物长势茂盛,阳光顺着那抹绿色,隐约间映入他的瞳孔里,带出一种莫测的味道。他似乎沉吟了一会,然后,转过头,看向云溪:“是那位英国的x先生?”

    不知道为什么,冷偳看着他这个表情,浑身有点僵。

    “原来,您也知道他?”云溪微微地点头,急不可见地点着手边的沙发:“既然知道,想来您应该也早就调查到,‘古玉轩’之所以能和那个百年珠宝品牌合作,也是因为他的缘故。”

    “所以,你的意思是……。”中年领导微微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一本记事本,表情越发深沉,“你承认‘古玉轩’其实真的由境外分子参与?”

    “是,这一点,千真万确。”

    有工作人员在外面敲门,给房间里的三人送上茶来。

    冷偳的表情已经十分难堪。

    云溪的脑子被人踢了?摘都摘不清的罪名,竟然这样直接赶着往上面承认!深怕别人不觉得那证据是真的是吧!

    眼睛赤红一片,眼见就要过去挡住云溪的话,grantham却突然将他面前的茶杯送到他嘴边:“不要冲动。”云溪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用眼神这样示意。

    冷偳有点恼怒的接过茶杯,脑子里思绪纷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漏掉了。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云溪瞥了他一眼,见他完全快要丢了理智,目光刹那间有些柔软。

    这个人,不管在外人看来有多么的玩世不恭,甚至一再强调自己在家里没有主权,重女轻男下简直饱受摧残,但是对家人,对她是确确实实关心呵护的。

    “既然千真万确,冷小姐是承认那证据上面所说的都是真的了?”审了一辈子案子,调查过无数难题,他还没有见过哪个罪犯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底牌揭开。他有种预案,冷云溪刚刚提到的x的身份才是今天,这场会面最具有转折意义的一点。

    云溪摸着手中的茶杯,袅袅烟气将她那如尘的面容衬托得越发有些飘渺。

    “如果说,您指的是境外股份,我自然无话可说。可既然证据里提到的是‘境外分子’,这点罪名的确有待商榷了。”股份指的是注资方所在企业,分子却指的是注资人自身国籍,两相比较,和国外势力纠缠总会给某些人留下一种不好的印象,但,若是这个注资人,本身就是中国人呢?

    她微笑地看着中年领导的下颚微微收紧。心中轻叹,果然,人还是老的辣。

    “冷小姐,是想告诉我,这位名声遐迩的x先生,其实是中国人?”

    他这话音一落,刚刚几乎发飙的冷偳已经完全定在那里,表情堪称疯魔。

    那个将整个英国百年珠宝品牌都收购了的x先生竟然是中国人?怎么可能?这种这要的新闻竟然没有一家媒体报道出来?而且,那是英国。从来利己自视甚高的大不列颠怎么可能让自诩高贵的头颅向一个中国商人低下来?

    要不是云溪是自家人,他简直想放声大笑,开玩笑也不必这么天马行空。可,望着云溪那双平静毫无波澜的眼睛,他忽然一哽,只觉得,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气。

    有什么,肯定有什么,她瞒着他!

    “他不仅是中国人,您可能还见过他本人。”云溪轻轻地将茶杯放到桌面上。

    那一刻,那个名字几乎就在齿间翻转,即将出口的刹那。

    “不好意思!”门外忽然想起一道道歉声。有位科员满脸歉意地朝云溪他们点头致歉,在那中年领导颇为讶异的眼神中,疾步走来,凑在他耳边轻轻低语了两句。

    不过是三四秒的功夫,那中年领导的表情却是变了又变,几乎最后是皱着眉听他把话说完。

    云溪随着那领导的视线往门外望去,大门已经重新被打开,却只是留有一条细缝,隐约有人影从那里晃过。

    她忽然转头,轻轻一笑,如莲如雾,印着那表情一动的领导面色,竟有几分妖异,越发让人觉得心慌。

    冷偳忍不住捏紧了拳头。这种单位,除非出了什么紧要的事情,一般科员绝不会打断领导的会晤,更别说,冷家的事情几乎已经迫在眉睫,谁会这么没眼色地冲着这个时候来,还是在这么紧要的关头!

    仿佛就像是故意不让云溪把那个x先生的名字说出口一样!

    想到这一点,他忽然一愣,转头看向grantham,见他也已有所思地望着云溪。

    那一刻,冷偳忽然有一种很荒唐的预感。

    x先生肯定和云溪,和他,甚至和grantham都认识!

    有什么东西,已经到了咽喉,即将呼之欲出,他却总觉得,少了一丝线索,脑子里反复地翻转着那位传说中的英国巨富,是谁!到底是谁!

    “很对不起,看来,我得有事出去一趟。”已经听完下属汇报的中年领导略带歉意地站了起来,“我一会就回来。”

    云溪笑着点头,不置与否。

    grantham朝他露出一个善意了解的微笑,无懈可击的完美礼仪。

    ……。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冷偳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他一下子握住云溪的手:“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云溪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质问一样,朝着办公桌上那位中年领导放在最中间位置的笔记本看了一眼,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堂兄,你觉得,门外那个刚刚闪过的人影会是谁?”

    冷偳动作一缓,难道刚刚一直有人在外面偷听?

    还是说,压根就是乘着云溪道破x先生身份的时候故意来打算,这人难道也知道那位x先生到底是谁?

    他一下倒回沙发上,面色渐渐冷静下来。

    所以,不仅仅是云溪从回国之后就被人跟踪,就连他们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盯着。即便,是在这种特殊的单位,即便是在这间领导办公室?

    他忽然觉得身处悬崖峭壁旁,只再后退一步,所有的盘算皆被摔成碎片。

    如果是,如果是真的有人有能力做到这样无死角的跟踪的话,还有翻盘的机会吗?还有为家人洗刷冤屈的可能吗?

    双手捂住眼睛,他陷入一片沉静。

    “是谁?”这两个字像是从他嗓子里割裂出来的一样,空荡得不可思议。

    云溪目光一扬,像是在落英纷飞的夜里,忽然看到一抹冷光,“你觉得,现在最想阻止我们说出真相的会是谁?”

    乔家和……詹家。

    冷偳冰冷一笑,原来不是云溪的脑子有问题,而是他自己蠢得可以。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除了那两家,谁会这个时候找上来?谁又有这个本领找上来?

    “所以我们现在就只能这样被人悬在半空?”被剥夺了主动权,如今就只能坐以待毙?

    云溪目光高高而下地落了下来,似是在笑,又似在思:“有时候,等,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冷偳苦笑,如今除了等,还有别的选择?

    房门已被关上。外面发生了什么,里面一概不知,三人又一次恢复了沉静……。

    门外,中年领导望着已经倚在墙边的老人,表情略带惊讶,就仿佛压根没想到他会亲自到访一样:“你怎么来了?”

    “这么多年没见到你,听说你今天在办公楼,想来就来了。怎么,不欢迎?”话音到了最后,微微有种莫测的调侃,分不清是喜是怒。

    这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光是看面相,就觉得不是常人。此刻他浑身带着一种征伐的气息,用一种分不出情绪的语调向那位领导说话,竟丝毫没有一点不妥的感觉。

    但凡知觉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这位老人是一般人看上一眼都恨不得远远地躲开的那种人。负责去请领导出来的员工在心底轻轻地提了口气,小心地退开走廊,给两人留下足够的空间。

    中年领导望着面前的这位老人,眼神若有所思。算起来,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见,当初对方移居他国,只听同僚提起,近一两年才又回到国内。当年,他和冷家那位的种种纠纷其实不算什么秘密,如今,冷家正处于这种尴尬情景,难免让人怀疑他来此的目的。

    心中虽然是这么想,中年领导却脸上依旧带着几分熟稔:“您是贵人事忙,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半睁着双眼的乔老,终于双眼一睁,定定地看向他:“听说,有故人今天来访,无论如何,我也想听听到底冷家这事是怎么回事。老弟,你不会连这点机会都不给我吧。”

    一双千锤百炼出来的沉稳和冷漠的眼,锋利如刀,神色如那最幽深的古井,明明语调很淡,却让人忍不住猜测他这话里暗藏着其他什么意思。

    中年领导在这份冷凝面前,却摇了摇头:“公事归公事,私事归私事,两码事。您知道,我们这项工作向来比较特殊,您和冷家当初又有纠葛,并不是我有意托辞,而是职责所在,还请您谅解。”

    作为耳目最灵通的单位之一,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乔老如今对于冷家的落势保持什么样的态度。

    乔老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称呼都从刚刚的“你”改成了“您”,疏离意思分明。

    但,在其位谋其政,向来,能做到他这个位子的,若是连这点意境都达不到,怕是也压根没机会坐上这把椅子。

    与其说,乔老是略有些失望,倒不如说,早有所料,心中反而没有了其他多余的情绪:“既然是公务,看来是我唐突打扰了。”

    詹家的那位小子,怕是身份也再藏不住了。乔老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慢悠悠地拿起身边的拐杖,平平静静地走了。仿佛,专门来这一趟,不过是为了说这几句话。

    中年领导的表情一直又带着些许恭敬而平顺,“我让下面人送送您。”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乔老摆摆手,对于这位领导的油盐酱醋不进没有任何不满,相反,他唇角竟微微的掀起一角,露出一点堪称笑容的表情来。

    冷云溪,你自被你那位爷爷捧在手心里,恨不得含在口里都化了。被自己心爱的男人反捅一刀的心情如何?竟然怕到消失了三个月。别当有萧家那小公子护着你就可以安心,若是调查这么简单就被你扳过来,当初何须花费那么多的心力去埋下种种隐患?

    中年领导看着乔老一步一步地走出大楼,侧身站在走廊的窗户边,望着老人那挺直的身板。

    多年前,他亦是被无数人奉为偶像的灵魂人物,如今,却是将人的心思玩弄于股掌间,思虑沉浮,当真让人畏惧。

    和他所经历的那些过往比起来,冷云溪这三个年轻人,怕是此刻在房间里早已焦虑不安。不管他再如何安抚,却是心底怀疑,他与这意外的来客肯定有什么协议或者达成了统一的意见。没有了初步的信任,后面的问话又如何能进行?

    他有些头疼地看着老人坐上车,司机发动引擎,从他视线中渐渐消失。

    若是他慢慢理着思路等了这么久才收网,却被乔老这两分钟一下子打乱了步调,那……

    中年领导无奈地叹息,他真的有点后悔,没有单独找冷家那两个孩子在其他地方单独私聊了。

    如今,风雨满楼,整个圈内的人怕是都把目光投向这边,星点风声就能传得沸沸扬扬,想要独善其身绝无可能。

    拿出手机,连通讯录都不用看,那号码显然了然于心。很快,对方接起了电话,声音虽然恭敬,却透出中骨子里的毫无情绪:“领导,有事?”

    “单位里的小张似乎有意要到别处发展,你帮我留意一下,哪里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小张自是刚刚敲门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乔老来了的那位,中年领导抽出支烟,点燃,任那烟雾吸入肺部。

    对方连一丝诧异都没有:“看来,有些人的手脚伸得挺远。”轻轻挂断电话,对方很快就安排起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这位小张踢出去的相关事宜。

    抽完那一根烟,中年领导在窗户边吹了会风,直到身上的烟味都散的差不多,这才推开房门,对坐在沙发上的三人轻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有位熟人来访,很多年都没有见过了,一时间倒是影响了和你们的谈话。”

    云溪看着那位领导几乎可以称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微微侧了侧身,看着他手指,风从窗户口吹来,带来一点似有若无的味道,似乎还夹杂着一点烟味。能让这位不得不抽烟借以平息情绪的,詹家怕是还没有那个分量吧?

    云溪看着已经冷掉的茶水,眼中带着一种水润,似笑非笑地看着重新坐回办公桌后的那位领导:“是不是觉得相见如不不见,有时候,时光把人总是定在了当初的印象里,再见面时,却只得四个字。”

    中年领导脸上的表情今天第一次慢了半拍,随即又若无其事一般,如同长辈在看一个小辈随意玩笑一般:“哪四个字?”

    “物是人非。”就像在烟雨里举着一把纸伞,徐徐静静,花香鸟语。一字一句分明没有半分起伏,可她眼中的含义却让那位领导浑身一震,神色惊讶地望着她。

    那眼神,实在太惊异,颇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竟是让旁边的grantham目光都有些晃动起来。

    那领导张了张嘴,几乎有那么一瞬,想要问她,到底还知道什么?

    那通彻的眼神,明明在告诉他,她分明知道,刚刚在门外的,就是那位乔老。那眼神,也分明在说,她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冷家是否清白,绝不是靠着一个乔老就能安排的。

    她甚至都不曾怀疑,他是否会在调查中,掺杂一些个人因素。仿佛,不管对方有多强势,她都有把握能力挽狂澜。

    他忽然想起刚刚进行到紧要关头却被打断的话题,忍不住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几乎是从未有过的,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了将近三十岁的年轻人,有一种几乎平等的语气道:“刚刚你说的x先生,到底是谁?”

    这是一个关键点,也绝对是事情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他有预感,这个答案,会让整个调查都调转方向!

    “您应该在之前曾经仔细调查过我的过往经历。数月前,我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古玉轩的最大东家是我,对方能投资,绝对和我关系匪浅。手中资金这么充沛,又有大半时间是在国外……。”她的话语像是冰原下的芳草,青翠逼人,明明是冰冻到毫无温度,却让人感觉到灼眼的味道。“您觉得,”她仿佛带着一种调笑的戏弄看着目瞪口呆的他,轻轻道:“x先生又会是谁?”

    和冷云溪关系匪浅?大半时间都在国外……。

    中年领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詹温蓝……。”这名字一出,整个房间一片寂静。

第十三章 揭穿真相

    “詹温蓝?”冷偳愣愣地听着这个名字,只觉得脑子里几乎被饶成了浆糊。那个詹家的小公子,那个看上去玉树兰芝实际却极为腹黑冷漠的男人竟然会是名闻国际的x先生?

    从时间来推断,x成名至少三年,那个时候,他还是个连大学都没录取的毛头小子,怎么可能?

    再说,已詹家的身份特殊性,别说是和境外扯上关系,能怎么避免都恨不得赶紧扯开关系,怎么可能,还赶着送着向国外投资?

    找抽也不是这样玩的吧。

    “冷小姐,可有什么证据?”中年领导的脸微微一冷,他自是知道,这个消息只要一出,又会有多少人被牵扯进来,别说是那位詹温蓝,詹家的资产来源怕是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祸头子!他打量着眼前女孩充满灵气的双眸,忍不住沉吟,是为了救自家亲人才慌不择言,还是,真的,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更复杂?

    “虽然,消息的来源大多人都看不懂,但我相信,您应该认识这个标记。”云溪从随身提包里拿出一叠材料,很薄,不过十来张的样子。只是,那资料最上面的一角,印着的白茶花突然陡然让中年龄到双眼一颤。

    云溪抚摸着那一角的白茶花,轻轻道:“jk作为欧洲皇家御用的事务所,无论是保密性,还是工作能力,都是享有国际声誉的,您应该并不陌生吧?”

    既然是特殊工作,和一般人打交道的情况肯定不少,但是,和特殊机构结交的机会更多,jk表面上看上去只是单纯的事务所,实际在有些特殊化的情况下,他们提供的信息却也能和有关部门资源共享。云溪看着那中年领导伸手将资料拿过去,比刚刚看四大所提供的资料要慎重十倍,以极为缓慢的速度开始阅览。

    十分钟后……。

    “这是詹温蓝的资产来源证明?”中年领导不可思议地放下手中的材料。“能弄到这些,估计jk还不够那么高的水准吧?”

    x能隐藏身份这么久,不仅仅在于他不管在谁的面前都保持神秘,即使是他投资名下的资产也几乎是交由固定经营者打理,这种人向来不会自断生路去曝光老板的身份。jk的业务水平的确了得,但是,手里的这本资料几乎涉及x所有投资,经济来源,以及近期财务报表,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外泄出来?

    “家里出事后,我去了欧洲三个月。”云溪漠然地看着那份资料,眼底闪过一丝冷冽的笑意,如清华似水,徐徐流淌下掩藏着一种令人颤栗的惊涛骇浪。

    冷偳忽然想起,她昨天说的那句话。

    “你以为,我去欧洲三个月,是为了避风头还是度假?”

    云溪,他在心底反复低喃。从那天落水之后,你就已经打算好了一切?和大公子、峤子墨登上去欧洲访问的航班,却原来,从头到尾,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为什么,明明是件好事,他却觉得毛骨悚然?

    他怔怔地看着自家堂妹,却没发现,坐在一旁的grantham露出一种复杂而忧伤的表情。

    “你只利用了三个月,就查出了这么多?”中年领导有些木然,除了jk,这个看上去还很年轻很年轻的姑娘,绝对还有其它的能量,否则,绝可能将这么机密的东西弄出来。

    “詹温蓝的资金流大多数集中在伦敦。”她笑着看着中年领导,眼底却闪过一道火光,“您调查报告里应该也有写,曾经,我在伦敦被人劫持,差点没命。”

    中年领导的瞳孔一阵清冽的收紧,他张着嘴,望着冷云溪,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肺里面升到嗓子眼,却说不出话来。有一种,非常可怕的预感。明明,她是笑着在说这事,他却觉得,结果会让所有人都觉得心寒。

    冷偳豁然抓住身边的沙发,只觉得掌心开始止不住地发颤。

    他知道,他知道,云溪指的是哪一次!

    云溪的师傅张大拿在她大一期中考试后有一场去伦敦的交流会,当时云溪负责帮他整理资料,顺便被带出去增长见识,旁人都道张大拿对自己的闭门弟子宠爱非同一般,可就在下榻的酒店里,云溪却出事了!

    冷偳有些癫狂地开始回忆当初的每一分细节。

    王纲!那个王纲被歹徒劫持绑架的时候,云溪也被牵扯进去,甚至差一点被撕票!

    是那个詹温蓝,拿着狙击枪点射了暴徒!

    这怎么可能?如果是他设想的这样的话,那当初……。

    却听云溪悠然而神色清淡地朝着那满脸沉肃的中年领导道:“一般能英雄救美的人,从来不简单。”

    这话,一语双关。

    冷偳听懂了,中年领导更是听懂了。

    云溪当初对詹温蓝压根是忽远忽近,为了寻找突破口,他顺势参加到那一场乱局。

    王纲在北京城里也绝对上是一位爷,他的行踪不说弥补外宣,却绝对也没光明正大到随便一个境外恐怖团伙找找就能翻出来的地步。更不用说,当初下榻的酒店,以极为著名的管理严苛名闻国际,顾客的房间这么私密的资料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到让人知道?

    这是个局中局。詹温蓝,或许早就接到了消息,明白那群人在找王刚,所以顺势演了一出惊心动魄的好戏。

    他以让任何人绝对无法拒绝的姿态出现,从而第一次将云溪真正拉近到身边。

    “所以,你也是在伦敦,发现了这些东西?”一段有了接入点,很多事情会渐渐褪去它神秘的面纱,变得直白而清晰起来。中年领导望着云溪,等待她继续口出惊人。

    “他当初持枪,在伦敦并不算违法,最主要的是,他和伦敦的政界和警界都有联系,要不然,当初那场劫持事件不会这么简单被压下去。”云溪幽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回忆,以王纲那种性格,当初也因为事情被詹温蓝压下去,而惦记上欠他一分人情,若是知道了事情真相,明白自己当初被人打成重伤,差点废了手,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不知道又会是什么表情:“他既然始终保持不对外暴露自己是x的原则,便只有找中间人来完成这一系列的事情。而那中间人,很巧合的,正是在他不在英国时负责打理一切的管家。”那人的背景很简单,是几乎看着詹温蓝长大的老人。有一点,詹温蓝并没有骗她。

    他成为x并不是因为拥有詹家做后盾,而是因为他的外祖母。

    他们留学时,有一次参加聚会在屋外烧烤时,他曾无意提到过往昔。

    他十六岁时第一次到英国,在国内时或许凭着身份还有些资源可以利用,可在英国,一个没名没姓没有背景的人,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他外祖母接他到英国,那个时候他正好在设计了个软件,想要注册公司却没有资格,因为好友rul的父亲正好是做风险投资,他成功拿到了伍佰万的投资。后来,十七岁的时候看上了酒庄,对酿酒感兴趣,开始学着品酒。外祖母帮他找了一位很好的品酒师,从此酒庄生意一发不可收拾。后来的一切成功都是建立在此基础之上,x先生再神秘莫测,他身边有关人士却依旧有迹可查。比如说,那位中间人管家,再比如说,他那位顶有名的外祖母。

    “他的资产一分为二,一半始终放在英国,由他的外祖母掌管,另一半却是通过特殊手段,转回国内。‘古玉轩’的资金看上去用的是外国资产,实际却是他手头的那些。”饶了那么大的一个圈,不过是怕露出痕迹,被她察觉。

    云溪轻笑。如果,她不曾将当初的一切记得太清楚,是不是现在,有些事情依旧成谜?

    至此,望着手中的调查报告,中年领导再没有任何疑虑。

    他静静地望着这个女孩,漂亮得不可思议,更是复杂的不可思议。这样弯弯绕绕的陷阱,她是拥有什么样的机智和城府才能一一分析出来?若说这位詹家的公子心思诡秘,她却是更上一楼!

    将桌上两分资料都通通拜访整齐,在他那本厚实的笔记本旁边就是办公电话。他按了内线,招来下属:“带他们去楼下等着,我等会就下来。”

    下属脸色一惊,有些不理解地看着领导:“您意思是?”

    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中年领导点了点头:“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对冷家的那些匿名举报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我亲自带他们去,现在就去接冷家的人出来。”

    下属下意识地点头,赶紧遵照指示,领着这三位下楼,并吩咐人准备好出行。

    他们走后,房间里只剩下中年领导,似乎那一刻,他的神情都隐匿在暗处,晦暗不明。

    “可是还有两项指证,难道不用再仔细调查后再下决定?”不知道什么时候,最开始为云溪他们引路的那位科员竟然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无声无息,就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离开过这间房子一步。原本,匿名举报,就一共有四项罪名。

    一条是指责张氏上市前的贿赂,刚刚那四大所的证明或许可以洗脱,一条是与境外分子合伙营私,‘古玉轩’所有玉石收入囊中,并要挟主人签下遗嘱,剥夺其亲人的继承权,以权谋利,冷云溪也解释得痛,可还有另外两条呢?就不需要细细推敲?以领导的性格,做事绝对不会这么马虎啊。

    中年领导微微一哂,指着手边的那本笔记本:“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翻开那厚厚的笔记本,里面竟然是中空,只有一个小小的镜头,在笔记本拐角处静静地,如一个logo一般低调着。

    隔着办公室几米远的某个房间里,有人将那摄影头拍下的画面又一次回放。

    “景博士,您看,这三个人真的没有任何嫌疑?”操作着电脑画面的人,将云溪三人的面部放到最大,就连脸上的一点印记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人分明通过那个小小的笔记本摄影头将领导走后,云溪她们三人一切的表现都记录在案。

    身旁的是一位年过四旬的女子。表情严肃而冷凝,不厌其烦地又一次将三人的眼神和表情重新分析了一遍,给出了极为肯定的答案:“的确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肯定,关于冷家的事情,绝对是诬陷。”虽然年纪并不是很老,但是,作为心理专家,这位四旬的女子在业内享有他人无法企及的声誉。她的话刚落,中年领导便朝房间内的下属摆了摆手:“跟我来。”

    科员安安静静地跟了上去。

    在办公楼外面,冷云溪他们三人似乎一点也不着急地等在那里,就连今天表现的尤为焦急的冷偳也已经恢复了一派沉静。

    中年领导看着他们三人站在阳光下,肃穆而优雅,忽然生出一种莫可言说的羡慕:“冷老头子,你果然,是个有福的啊。”

    一直跟着领导的科员站得有些远,没有听到领导说了什么,却觉得,这一刻,向来被许多人誉为高深莫测的一把手眼底,竟然流出一丝真正的温和。

第十四章 再相逢

    门被缓缓打开,里面的守卫肃立而迅速地朝着他们驶进去的车敬礼,那军姿挺立,身形矫健,让人一眼看去,便有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此间,是被许多人誉为最安静的单位。但凡被邀请来的人士,几乎都有一定身家背景,但任你身份再大过于天,到了这,立马得学会俯首弯腰。

    中年领导只带了一个下属,同云溪、冷偳、grantham三人抵达此地时,已是十点半。

    来往皆空,似乎此处压根就没有个人影一样。

    一处极低调的大楼,并不多高,亦没有多精美,却有一种大气天然的肃穆感,宛若站在那里,整个人都会沉淀下来。

    中年领导率先推开车门,走下车。

    站在大楼地下的士兵朝他这边看过来,迅速做了个标准的左右转九十度、敬礼,并通知了里面的领导,让人来引路。

    云溪他们下车后,跟着中年领导向里走去,在大厅就碰上一位戴着眼睛的机要秘书。

    “这边请!”那人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双精明的眼睛掩饰在眼镜后面,看到冷云溪他们并没有任何吃惊的反应,向中年领导打了个招呼后,并没有啰嗦客套,直接领着他们往二楼走去。

    在二楼最靠南面的位置,有四间相连的房间,看上去极为平凡,却在那四间相连的房间对面,有一间面积等同于小半层楼的特殊房间。

    领路的机要秘书,轻轻地敲了敲那间特殊房间:“冷老,首长来看望您来了,您的家人也来了。”

    里面安安静静,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一般,丝毫反应也没有。

    冷偳担心地看着房门,深怕爷爷没有听清,跟了一句:“爷爷,是我和云溪来看您了。”

    声音带着种急切的喜悦,要不是有外人在场,他恨不得直接冲进去。

    可是,房内还是没有反应。

    冷偳怀疑是不是这屋子的隔音效果做得太好,压根听不太清外面的说话声,下意识有点沉不住气地往那房门靠了靠,几乎就要贴在房门口上,这时,一时很平静的中年领导回头望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朝着那位秘书做了个手势,示意让他直接开门。

    机要秘书稍稍迟疑了一会,双眼忍不住朝着里面最年轻的一位看过去,想来,这位应该是最近在帝都被传得风风雨雨的那位冷家三小姐了。却见她完全一副清冷的模样,明明刚刚上楼的时候眼底还有一丝亲人相见的炙热,眼下,却像是被一阵浓雾掩盖住了一样,表情,极为复杂。

    “冷老,我开门了。”秘书再没有多耽搁,直接拿出电子门卡,刷在感应区,“咔”,轻轻一声响,门,开了。

    中年领导朝云溪笑笑,第一个走进房间。

    冷偳和grantham尾随其后,云溪微微一顿,落在了最后一个。

    门内,干净素雅,设施和装潢都极为简单,一切都和平常人起居该有的模样一样。只一点,没有窗户,整个房间任是面积再大,空间再广,却没有一个通光的地方,完全靠着室内的照明灯,若是没有计时工具,怕是压根不知道此刻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

    有一人,坐在中央桌子后,白发苍苍,神色淡淡,目光随着他们进来而渐渐看过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一直都极为威严的中年领导竟微微向他鞠了个躬:“老师,您受苦了。”

    grantham和冷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刚刚,刚刚那人叫他爷爷什么?

    冷桩髯望着自己年轻时曾经在军校里教授过的学生,神色平静,“公事公办,本就该这样。无所谓什么受苦。”

    他被变相地请到这里,呆了整整三个月,可和一般人完全不同,他的面容虽已经透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倦,但那脊背始终挺直,仿佛无论什么也压不倒一样。刚毅的脸上,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他朝站在最后面的云溪,招了招手:“来,过来爷爷这边。”

    云溪的眼神暗了暗,迅速走到他面前,慢慢地蹲下身,与他平视。

    冷桩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觉得,自家的这个孙女如今的眼神竟是越发的像年轻的自己,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她的耳畔,将那一缕乱发拨到耳后:“既然你们来了,事情应该都查清楚了吧。”

    云溪点了点头。睫毛下一双眸子,清幽而冷冽,直直地看着他,“我们来接您,回家。”

    回家!

    冷桩髯放在她耳后的手指微微一僵,随后冰冷的指尖像是一点一点地开始回暖。

    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慢慢地涌出一点堪称温柔的笑意:“恩,很好。”

    被别人栽赃陷害并不可耻,可他呆在这间屋子的三个月里,心底到底遭受了怎么的困苦,却是一辈子都不会对外人道一个字。

    赫赫开国将领,为了祖国,抛头颅断血肉从不曾有任何犹豫,却原来,到头来,自己曾经以为终是原谅他的战友,在他以为一辈子和和顺顺的时候,给了他最揪心的一刀!

    那几十年前的恩怨,若摊开来说,于国于法,他并没有对不起老乔。死刑的指令是从最上头直接下达下来的,拖得时间越长,只会越夜长梦多。他并不曾期待老乔会真的将这个芥蒂当做从未发生,毕竟,从情理来说,他是断送他唯一香火的刽子手。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报复终于来了,却要拖累了他整个家族!

    老一辈的事情,自然应该在他们手中了解。老乔恨他,他并不后悔,但,他的四个儿子,甚至眼前的孙女孙子都牵扯进来。难道,他就没曾想过,他们的未来要怎么办?

    名声毁了可以再赢回来,清者自清,他有这个底气。

    可,小一辈在心底所遭受的创伤要怎么办?

    他怜爱地对冷偳也招了招手:“这段时间,难为你们了。”

    冷偳低头笑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却微微濡湿了。

    “老师,”中年领导轻步走到云溪的身后,慢慢的伸出手,“真相大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向您保证。”

    冷桩髯有些随意地朝他挥挥手:“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作为我教过的学生,你给我长脸了。忙你的去吧。别给有心人留下口舌。”

    中年领导微微一笑,自是知道自家老师从来公私分明的态度,于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卡:“这是对面的门卡。”

    冷桩髯点了点头,接过门卡,仿若一棵青松,直直地站了起来。

    “走,接你们父亲去。”拍了拍云溪和冷偳的头,就像小时候,他们还在他膝边玩耍时一样,挺拔而大气地领着他们,从没有任何犹豫。

    正如他们原来猜测的一样,老爷子对面的这四间房间果然是云溪她父亲及伯父们所在的地方。

    冷桩髯将门卡分给她们三人,四人同时将门卡刷过去,四声同样的门响,四间同样的屋子里,露出四副不同的容貌。

    “爸?”

    “云溪?”

    “冷偳?”

    同样惊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四人快步走出房门。

    结果,看到站在走廊里的家人,神情顿时一松,走到老爷子身边,轻轻地搀扶着他的手背:“爸,都过去了。”

    任是再铁血的将军,年老后都是更在意家庭的。他爱护他的儿子、孙子、孙女,他们又何尝不知,乔老的这一次报复,对老人家造成了怎么样的影响?

    他们只肯流血不肯流泪的父亲,在心底又该是多么的苍凉悲戚。

    “爸爸、伯父,我们回家。”一直低着头,不去看他们的云溪,轻轻地抬头,站在走廊,面容掠起一道轻轻的笑。

    冷国翼脸色微微一变,有那么一刻,作为人父,他比谁都敏感的发现,三个月不见,自己的女儿身上发生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此时,此刻,看着略显僵硬的父亲,看着满脸激动的兄弟,他只是将云溪轻轻地搂在怀里:“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回家!”

    冷偳站在自己父亲面前,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插科打诨,像是故意要挑起气氛一样:“走走走,先去洗洗尘,我先定一个温泉,咱全家去好好去去晦气!”

    “就你话多!”刚还满脸情不自禁的冷偳他爸,忍不住给了他一个毛栗子。“给我闭嘴!”

    话说的很凶狠,眼底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

    冷偳自然明白自己耍二成功,哪里还管什么,拉着grantham就往前推:“忘了介绍,这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云溪的合伙人,听说我们家出了事,千里迢迢从欧洲赶过来了。”

    冷家几位长辈从头到尾都发现了这位长相极为俊美的异国男子,却像是听到冷偳介绍才发现了他的存在一般,若有所地地对grantham礼貌一笑:“谢谢你的帮忙。”

    虽说,那笑容极为礼貌。眼神里藏着的意思,却是各有千秋……。

第十五章 反击

    grantham显然已经见惯了各式打量的眼光,如今看到冷家几位长辈的眼神,竟也只是风轻云淡地点了点头,随即朝那位一直站在旁边的中年领导道:“既然事情都已经查清楚了,也没有我什么事情了。很高兴能与你结识,认识您这样正直而毫不因感情而左右的官员,我感到十分自豪。”

    很多时候,云溪与冷偳常常忘了grantham在贵族的身份后面,更重要的是欧洲政要。这人考虑事情极为全面,除了对他那位水牧莲的妹妹有点几乎毫无原则的疼宠之外,简直让人觉得没有任何缺点。

    虽然冷老爷子让中年领导早点离开,以免被人口舌,但此人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一定要亲自送冷家上下一起回冷宅。

    这不仅是对老师一家的尊重,更是一种立场。以他的身份,向所有观望并暗中打听消息的人宣布,冷家的这场风波,绝对是冤案。而他的立场,代表的不仅仅是他的个人,所有人都会掂量掂量在他背后的某部门如今的打算。

    grantham的话说完后,自觉站在他们一家团圆的情景里有些不适合,和大家打了个招呼,便潇洒自如地走了。正如那一场朦胧月色下,他顺着梵蒂冈台伯河边走来,只为她在那里的娉婷回首。

    当冷偳与云溪拥着父亲和爷爷走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最不应该发生的事情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

    冷清的门庭内,竟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黑色高级轿车。

    从里面走出的一人,神色极为刚毅,冷冷的眼神向他们这边望过来,没有丝毫表情。

    不用说是冷家的几人,便是那位中年领导都愣在当场。

    刚刚才见过的人,竟然隔了半个小时又出现在眼前,即便是身份特殊,可望着乔老那冷厉的脸庞,向来崇尚修生养性的中年领导表情也忍不住一冷。

    他刚想上前拦住乔老,却没想至始自终,表现最为冷静的云溪的父亲竟然亲自挡住了他。

    中年领导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却听乔老冰冷刺骨的声音已经在耳边响起:“好手段,好谋划,没想到,冷桩髯你竟然能养出来这样一个孙女!”

    两位年过六旬的老人争锋相对,明明都已经头发花白,可这一刻,气势碰撞,那气场强悍的,竟无人可以靠近。仿佛,在他们中间形成一种难以搀和的深渊,便是冷家的这几位,也压根没有办法插手。

    “当年的事情,于情来说,我的确对不住你。你既然恨,便恨我一个人。何必把我全家都牵扯进来!”冷桩髯自认自己这一辈子只有在老乔的面前才会低头,是愧疚,是无奈,还是其他的什么,早已经被岁月蹉跎得越发难以描述,可,老乔从国外回来的时候,亲自上门找他。那是乔老第一次见到他的孙女,却没想到,因为一个詹温蓝,竟凑成这样一个阴谋!

    老乔手一挥,却像是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转而盯着一直站在他后面的冷云溪。

    “你竟然能把詹温蓝的底都给掀出来。我是该夸你一声‘后生可畏’呢,还是说你一句年纪轻轻就手段老辣,城府深厚?”这句话,他几乎是贴在她脸上说的。

    杀伐之气扑面而来,那种从战场上爬出死人堆的气魄,远不是一般在和平年代里成长的孩子能够承受得起。

    云溪默默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宛若春江的双眸又黑又长,除了平日的空灵之气,今天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乔老竟第一次发现,冷家的这个女娃眼神里有一种深不可测的冰寒。看不出任何情绪,就好像听着他说着一段故事,她于这段故事不过是个路人,置身事外,仅此而已。

    “这次别人举报的事情你能把平反了,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冷云溪,我很期待,下一次,再在这所大门前,看到你的身影。不过,到那个时候,估计,你们冷家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好运,可以合家团圆了!”瞥了一眼坏了他所有计划的冷云溪,他愤恨地转身,司机早已打开车门,低头请他上车。

    冷桩髯握紧拳头,脸色越发阴沉。

    冷家的其他人表情也极为难看。

    但这个地方,并不是外面的大庭广众,亦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乔老和冷家有恩怨,他们虽然心底清楚这事是乔家和詹家联手摆弄出来的一出局,却不能当着这机关大院所有工作人员的面撕破脸。

    这事,就在所有人脸上越发阴暗,黑得几乎黑云压城的当下,一截白得宛若冬雪的手腕,轻轻地搁在了某人的后颈。

    这是一处重要穴道所在。

    那人出手极快,仿佛不过是站在乔老身边,轻轻一碰,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同时一惊。

    所有人的表情,就如同看到冬日里春花烂漫,夏日里鹅毛大雪,碧波大海上突然出现了群山,每一种景象都不及眼下,看到冷云溪竟然手中扼住乔老穴道的样子来的惊心动魄!

    那拈花一指,如水天交接出的一笔浓墨重彩,看直了所有人的眼,也彻底让乔老脸上的愤怒转为惊怒。

    “你准备干什么!”乔老原以为冷云溪不过是冲动之下,冲过来抓住他,谁知正要挣脱,才发现,这看似葱葱玉指的手竟有雷霆之力,扣在那一处上,无论怎么动,他都挣脱不开。

    下一刻,他愕然发现,冷云溪竟然扣着的是他的肩颈穴。

    肩颈是大脑与躯干交接之处,骨骼、神经、血管连接于大脑,传达指令并供应头面部所需营养。而颈椎是脊椎当中骨结最小,活动量最大,而且最容易受损的地方。外人常常知道颈部有两条大动脉,血液从心脏流出后走内侧到脚底涌泉穴走外侧从肩颈穴分开成左右颈动脉,却不知道肩颈穴更是人体108个大穴中毒素最容易堆积的地方。如果肩颈经络长期堵塞,不仅会引发慢性颈椎病、肩周炎,还会造成气滞血瘀。当然,如果通过某种特殊刺激的方法,效果自然更让人“耳目一新”。

    乔老的话一下子就卡在了嗓子眼,双目圆睁,那眼神恨不得将云溪全身都挖出血淋淋的洞。

    云溪却压根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忽而抬头,反而是望向那个一直站在乔老身边的司机,面上竟然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身手很好,但你信不信,你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我轻轻一按!”

    说罢,她右手轻轻一拢,不知道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法,看上去分明丝毫没有费力,但乔老的整张脸立马冷汗密布,眉目颤抖地纠缠在一起,仿佛连搭在车门上的手都开始不听使唤地开始蜷缩。

    现场一冷,谁都没料到,当年在战场上动辄歼敌数千的将领,眼下,竟被一个女孩握在手心里任意揉搓!

    别说那中年领导,就连云溪的一家子亲人都愣在了那里。谁曾料到,自家这个长得千娇百媚的姑娘,竟然有这种雷霆手段!

    “你,你敢再动一动,信不信,我……。”乔老每说一个字,眼底的怨恨就深一分,因为被云溪死死扼住,他眼角都已经开始充血,慢慢的,已经出现了缺氧的现象,后面的狠话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站在他面前,又伸出一只手,双手合拢,在他那处穴道,轻轻一点。

    瞬间,乔老整个人都开始颤抖。冷汗像是水一样地从额头留下,彻底湿透了衣服。

    那司机像是傻了一样,望着这手法,满眼的恐惧。

    此刻,那美若游龙的女子,深深地看着抖得不成人形的人,淡淡道:“您不会天真到以为,我把家人救出来就算了吧。”

    眼前的人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再说出任何一句话,似乎全副精力都用在如何呼吸这件事上。

    乔老只觉得眼前开始出现重影,那个姿态悠然而容貌惊人的姑娘,轻轻地在他的太阳穴点了一记,下一刻,他嗡嗡作响的脑子里,只听到一声幽幽低吟:“乔老,这茬咱们没完!”

    这一句话森冷的让气魄惊人的乔老那一刹那,竟然呆愣住了。

    连云溪什么时候放开的他都不知道。

    直到那司机将他浑身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出现短暂性休克,其他并没有多大问题,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乔老,您看要不要我派人送您去一趟医院?”中年领导见乔老还没缓过神,赶紧走过去,将云溪挡在身后。

    站在原地,从天旋地转中渐渐恢复过来的乔老一下子推开那领导,冷笑着看着云溪,“好,你好!有本事,你尽管给我看看,你准备跟我怎么个没完法!小丫头,你可别让我失望!”

    转身,直接上车,连看一眼云溪的表情都懒得望,就像是对待一个已经被自己吊死的猎物一样,反正有的是时间折磨,他倒要看看,他冷云溪是不是真的长了三头六臂!

    车子开走了,可站在那儿的冷家人还没有醒过神来。

    冷桩髯幽幽地看着云溪,良久,招了招手。云溪顺着他走过来,被老爷子一下子攥住了手心。

    “刚刚的那一手,是谁教给你的!”声音之急切,竟是前所未有。即便冷家上下被围住,他被请到这里“协助调查”时,他亦能不为所动,大气凌然,可这一刻,他拉着云溪的手,仿佛在期待又在害怕某个答案。

    冷偳这是也反应过来了,眼看自家爷爷将云溪拽得手心通红,却不是责怪她刚刚对乔老出手,反倒是追究云溪那手扣击是从哪里学来的,顿时觉得蹊跷。

    “爷爷,您到这里来之前,不是嘱托了某人照顾我吗?难道,您忘了。”云溪没有拽出手,而是很自然地依偎到老人的肩膀边,轻轻叹息:“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一瞬间,冷桩髯眼前豁然开朗,像是被这个答案弄得茅塞顿开,又像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个打不开的僵局。

    矛盾,大约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出现在脸上,这么明显的反应。

    他想要说什么,可对上云溪那双重新恢复清澈的眼,却什么也说不出。

    这一手扣击明明是峤子墨的身手,为什么,云溪竟然会学会?

    有一种怪异的预感在脑子里开始盘旋。

    他微微摇了摇头,这时,云溪的父亲突然开口了。

    “爸,先回家吧。家里人估计都该等急了。”

    云溪看着自己的老爹,第一次发现,虽然面容冷峻,又一直喜欢摆着父亲的架子,但在关键时候,绝对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冷桩髯摆了摆手,自知这个时候问什么都迟了。干脆闭了闭眼,跟着那中年领导就上了车。

    冷偳乘机捏了捏云溪的手,“没事吧?”老爷子那可是行军打仗出身,刚刚也不知道有没有捏伤了她。只是,这么纤弱的一双手,刚刚竟然把那个乔老扣得简直缺氧窒息,说真的,不管从谁身上学来的。反正他是觉得,爽了。

    “还磨蹭什么!”冷偳的父亲见他还好奇地在那打量云溪的手,率先喊了一句,果然某人乖乖地跟着上了车。

    云溪回头,看着这栋标志建筑。

    她会再来的。到时候,她要来好好地看着某些人,呆在这里,永不翻身!

    行车的一路极为安静。

    中年领导像是故意忘了刚刚那一起事故一般,熟练地给司机指路,并不时和老爷子说话,语调轻松和缓,并不谈什么严肃的话题,大多都是老人家感兴趣的棋谱书画。

    于是,当车子抵达冷宅,老爷子下车时,那位在本城向来以深沉难测的性格著称的中年领导正言笑晏晏地扶着老爷子,一脸喜气洋洋。

    这一幕,被许多盯着冷宅的人看见眼底,记入相机中,更甚至,迅速地发到了彼端某位人士的手机上。

    很快,消息灵通的人立马知道了,冷家,这一桩悬而未决三个月的案件,在今天,极为华丽的落了幕,并且,那负责调查的一把手竟然亲自护送冷家一家人回家,笑容温和,极为亲近。

    于是,坐观失态发展的那群人开始蠢蠢欲动。在冷云溪他们回到家还不到三小时的时间,就已经从本城各处,纷纷赶来,要给他们接风洗尘。

    冷偳当下看着这些送礼上门的墙头草的嘴脸,忍不住冷笑,转头却道:“爷爷身体不舒服,已经睡下了,各位还是请回吧。”

    “哪里,冷老爷子这次否极泰来,必有后福。无论如何,还请让我们在这等等,我们不进去,就在院子里坐着。”一个平日里和冷氏集团打交道颇多,但更多的却是想要讨好冷老爷子的商人笑呵呵地手中的顶级冬虫夏草送去,一边真的找了个院子里的小石凳子坐下来,一副就算等到明天,也绝不会离开的样子。

    无耻!冷偳愤愤地心底呸了一声。出了事情,各个都是孙子,连头都不敢伸,现在局势已定,倒是各个来攀交情了!

    坐在楼上书房的冷桩髯冷淡地望着窗下那群坐在庭院里不肯走的人,扭头朝正在沏茶的云溪勾了勾手。

    “丫头。”他没再追问上午那场莫名其妙的事故,而是平静和缓地道:“你下去,帮我把那群人打发了。看着就觉得烦。”

    云溪将沏好的茶端给老爷子,站在窗边看了一眼楼下。

    除了商人,亦有不少平日里和家里来往甚密的几家,家室身份差不多,倒不是像那群上门来送礼的商人一般进不得冷家大宅的客厅,而是,再厚的脸皮此刻也微微有些尴尬。更何况,一下子碰到这么多“前段日子一直不在国内,今天才知道冷家出了事就立即赶来”的人士,当真,连再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没法掩饰他们当初隔岸观火的本质。

    “知道了。”云溪漠然应了一句,神色平静地收拾了茶具,这才从房间里退出去。

    门外,李嫂已经泪眼朦胧地望着她,喜不自禁,“我,我给夫人打了电话,她一会就回来。”

    “恩。”云溪点点头,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不早了,你也去休息会吧。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李嫂眼底刚刚还努力圈在眼眶里的泪一下子失了控,“好,好,待会夫人回来了,你告诉我。”她家的小姐真的长大了,整个家族的担子落在她的柔弱的肩膀上,竟然丝毫不觉得沉重。

    想着早上,小姐踏着阳光离去的背影,她忽然觉得,只要是自家小姐说的话,无论多不可思议,都一定能如她所愿!

    安抚了李嫂,云溪一步一步地朝着楼下庭院走去。红唇轻轻一勾,勾起一个美人笑,分明明艳逼人,却让人只要看上一眼,就觉得浑身哆嗦。

    就在冷家宾客喧嚣的同时,另一边,詹家的房子里,冷得如同冰块!

    “温蓝到底去哪了!你们竟然一个个都不知道!平时都和我说自己是特种兵!怎么,这么多人跟着他一个人,都能把人给跟丢了!你们丢不丢人!”一声狂吼,震得整个房间都要地震一样。

    “我不管!”詹司令气急败坏地看着一干脸色复杂的下属:“下个星期就是他的订婚宴,请帖都发出去了,你们要是在周一之前还找不到他,你们也不用给我回来了!”

    两个月前,他在北上入京之前,与当初南京军区那位同僚定下儿女的婚事,对象正是儿子当初的青梅竹马,那个大院里的小公主。跳芭蕾的女子气质没得挑,最主要的是,家世背景都合适,更何况,两家的立场相同,又同时上调北京,可以互帮互助。

    “先生!”下属颤颤巍巍地指着大门门口:“军部来人了!”

第十六章 犀利

    詹司令的脸色一变,却是很快地恢复了表情,对着那群站在一边的人挥了挥手:“没你们什么事了,记得,要尽快找到温蓝。”

    所有人统一敬了个军礼,从后门走了。

    詹司令这才整了整衣服,问道:“军部的人到哪了?”

    “已经快到门口了,看样子,至少来了三四个。”那下属皱着眉,有些摸不清这个时候,都已经这么晚了,怎么会专门找上门来。

    詹司令抬脚就往门口走去,只不过,想来军部的人这次来得真的挺急,他还没有出门,竟然就已经被来人堵在门口了。

    “詹司令”,来人是个五十出头的男人,一身陆军服饰就像是从头到脚都用熨斗熨过的一样,无处不服帖,无处不精神,趁着他的挺拔的身材,一种刚硬的军人风范迎面扑来。

    詹司令一愣,没想到领头人竟然是他,顿时,神情一松:“原来是你啊,袁老弟,这么迟还来我这,该不是真的还惦记着我的藏酒。事先可说好了啊,就一坛,当年从老家的时候埋下去的,才运过来没几天,我都没舍得喝。”

    这位袁姓军官与詹司令算的是同一期军校出来的,还是那种当年既同窗又同室的室友,关系自然不一般。即便在北京这样对军衔极为敏感的地方,他们俩只要出去,从来不管身份地位官级之说,算得上是难得不让他提防的人。

    袁军长望着他,急得只皱眉,挥了挥手,对后面两位随行军官道:“你们到外面等我一下。”

    那两人向来是袁军长的老部下,客客气气地和詹司令打了个招呼,转了个圈,就去了门外的庭院,看上去像是找人去拿酒,真的是来喝酒吃饭的样子。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他们两个来?”袁军长指了指门外那两个,“以后,估计我也不能常来你这了,今天只当我们是上门来蹭吃蹭喝的,你让人尽管端好酒上来,越多越好。今晚,人多点反而不容易让别人联想出其他事情。”

    “以后不能常来”“联想”这几个词句从对方嘴里一出来,詹司令刚刚放松下来的神色就凝滞了,他抽出一支烟,抵到对方手边,随即自己也点燃一支:“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袁军长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显然没料到他竟然还被蒙在鼓里。

    “冷家的事?”詹司令心思一动,立马想到这件事情上来。“不是说,一直悬着吗?怎么今天突然转了风向?”

    向来被调查的话,如果真的干了什么不清不楚违法犯忌的事情,不用一个月就能查的个底朝天。可冷家这次由那个萧然护着,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陈昊挺着,不知不觉竟然就这么熬了三个月。到现在,里面是一点风声也没有。冷云溪是昨天下的飞机,这才第二天,竟然这么快的手脚?

    “哪里只是转风向?人都给放出来了!还是那位一把手亲自护送回去的,满脸笑容,举止恭敬,简直就像故意做出来给人看的一样!”

    这么快!

    竟然,已经放出来了?听到他这话,詹司令的手微微一颤。可转即一想,举止恭敬?他微微一窒,随即颇为安抚对方道:“他当初也是冷老爷子带出来的学生,师徒之间,本来就该有个尊卑,这不是很正常嘛?”

    “你当他是谁?那个机关里的人从来就对事不对人,他经手了多少大案,连中央的那几位都亲自称赞是‘公道大气,铁面无私’,要是他真的那么尊师重道的话,压根当初就不会把冷家的人给带进去!”袁军长的表情已经有些焦急的样子,几天听到手地下的人来汇报,说那负责调查的领导竟然一路护送冷老爷子回家,甚至还留在冷宅里用了晚饭。这是什么意思?摆明了官方的态度就在那!

    事情已经查清,冷家绝对是被冤枉的。组织和中央都相信冷家的意思!

    这话,不用明说,只要稍稍点一下,该懂的人自然心领神会。

    袁军长见詹司令的表情有些惊愕,忍不住再给他看了件东西。

    掏出手机,他将那几张下属刚刚才传过来的照片递给他看:“好好看看。”

    那看似清冷宽旷的冷宅里,竟然满院子都坐着各行各业的熟面孔。二楼冷老爷子的房间紧紧关着,连窗帘都一拉到底,已经是晚上了,这群人聚在院子里互不吭声,就那么坐着。

    “现在才想来抱大腿、拉关系,是不是有点太晚了?”詹司令冷笑地看着这些人谄媚的嘴角,忍不住轻哼。当初冷家出事的时候,这里面可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为他们说话,如今,别人已经雨过天晴,想要这么时候去攀交情,以他对冷老爷子那刚直性格的了解,绝对没有他们好果子吃!

    “你错了!”袁军长摇头:“我刚开始也和你一样想的。树倒猢狲散,大家心里都了解,可真出了事,四处孤立无援,到底还是寒心。跟别提冷老爷子那血性,没拿把枪出来抵着他们的头都算是克制了。”

    袁军长点燃了手上的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他自然和詹司令一条道上的,否则,现在也不会急匆匆地赶过来给他报信。原以为,以乔老的本事,加上那铁证如山的证据,冷家倒掉不过是迟早的事,哪知道,一个人却中途坏了所有人的大事。

    “你再往下翻!看看,仔细看看!”

    詹司令拿着手机,按照他说的往下翻照片,果然,没过一会,脸色立马僵了:“怎么会这样?”

    他不可置信地反反复复地上下翻查着那些照片,画面上那个人影却始终没变,目光似有所觉,竟有一张,直直地朝着镜头看来,仿佛,眼下,正透过这手机,与他直接对视!

    “看到没!进去了三个月,整个人的风格都变了!这丫头是他的那个孙女吧。一直听说,冷老爷子最宝贝的不是那个孙子,现在看来,倒是真的是这么回事。你看看,这些上门来的人,撇开一些追名逐利的商人,大多数的人身份都掐指能报的上号的,照他往常的性格,厌恶就厌恶了,直接赶人走,现在却让这么一个小女娃出面。人情、里子都照顾到了,即便他不出来露面,这群人的立场也一定会转到冷家那边去。最重要的是……”

    詹司令烦躁地扔掉香烟:“更重要的是,他冷家是打算把冷云溪推到幕前了,这群人以后都会是冷云溪手里的资源!”

    一般他们这样的人,上了年纪后回给自己认定的接班人铺路,人脉这一条算是最关键的一点。先是在最小范围,关系最固定的朋友圈内介绍,然后渐渐地打开继承人的交友范围,逐渐让年轻人相互接触。日后,上一代的交情自然延续到他们接班人手中,形成新的关系圈。这是这么多年来,老祖宗积攒下来的习惯,从最开始就一直延续下来的传统,可如今,冷桩髯竟然直接跳过了他那四个儿子,把这种专门收买人心的机会交到冷云溪手上。这是对她的极度信任,还是,已经决定了未来冷家的方向?

    “老爷子这态度变得有些蹊跷,按理来说,一个姑娘家,就算是再厉害,政治这种事还是轻易接手不得的。”袁军长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特别,还是这一次,冷家被搜出的证据,正是因为她的缘故,才让詹家有机可乘。年纪轻,又牵扯上了情爱纠纷,难免容易冲动失去理智,冷桩髯老爷子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会突然将接力棒递到她的手里。

    更奇怪的是,冷家的那几个长辈,作为她的父亲伯父,竟然也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

    是默许,还是故意误导外界的手段?

    “你儿子呢?”袁军长觉得,虽然这个时候让詹温蓝去见冷云溪有点冒险,但如果手段得当,或许真的能套出些什么消息来,总比现在坐在炕头上煎熬的好。

    就在刚刚开车过来的路上,他已经收到好几个人转投冷家的消息。

    虽然都是些墙头草,但有时候,人在一起聚集的多了,力量也就不同了。萧然的保护态度,加上那位中年领导的全程护航,如今,风声鹤唳的尴尬局面已经一去不复返,再不做点什么,难道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冷家拿着剃刀来给他们剃头!

    詹司令的脸本来已经够冷了,一听到他提及詹温蓝,那脸色简直黑的不能看,索性冷着不吭声。

    一时间,两人的对话就这么静了下来,显得尤为诡异。

    门外,袁军长带来的那两个军官正在就着烤鸭喝酒,显然一副来领导家打牙祭的模样。袁军长看了一下时间,已经进来有些时候了,再不出去,外面那两个人演得再好,也要露出马脚了。

    “乔老那边我还没打听到消息,不过,既然能让冷家光明正大地回来,估计眼下,他也没什么办法。我觉得,你最近最好小心点。冷家的人,看上去温和有礼,各个都书香门第教出来的一样,实际上,狠着呢!那个冷云溪也不是个善茬,出国转了三个月,轻轻松松回来就把一家子人捞出来,要说她没点特殊的地方,唬鬼去吧。我看,赶紧的,你乘早找乔老合计合计该怎么办。怎么说,你也就是帮了他一手,真正想要对付冷家的,还是他。”袁军长说完,站起来:“走,和我出去喝酒去。”

    做戏自然要做全场。

    冷家的一切都被监视着,分分秒就被传到他手机上来,指不定,这詹家附近也早被安排了人,如今,他们已经由暗转明,反倒变成弱方,一定要步步小心,谨防甚微。

    詹司令的脸微微一寒,却是在打开门的时候,速度换上了张笑容开朗的样子:“喝,喝,难得你来找我,今晚一定不醉不归啊!这两位小兄弟也千万别客气,我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

    说罢,四人团团围着一个圆桌,开始吃喝起来,就好像,真的是约了晚上的饭局一样。

    詹司令心情不好,却还得摆出一张笑脸做戏的同时,冷家已经结束了会客时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当李叔送走最后一位“来访贵宾”的时候,云溪的母亲张翠正好从休养院赶了回来。

    望着张翠憔悴而迅速瘦下来的脸颊,云溪站在走廊上,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送李嫂去休息的时候,李叔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对她说,母亲最近身体不好,那两老深怕女儿熬不住,天天都陪着,就怕她一个忍不住就冲了回来,反而会被那些势利眼的人气到,索性一家人一直住在休养院。远是远了些,到底讨到些心安。他就一直没有告诉李嫂。

    “妈。”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像是深怕将张翠一下子吓到了一样。就像当初在医院走廊坐着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送入手术室抢救的时候一样,一种微妙的心痛和悲凉在心底蔓延。

    “云溪!”张翠一把扑过来将她搂进怀里,“妈妈就知道,没事了,都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泪如雨下,张翠几乎抱着她浑身哆嗦。

    从医院醒过来,就听说李嫂割脉自杀了,自己女儿又失踪部门。天底下,没有什么比家破人亡来的更绝望,要不是自己的父母健在,她差点也要跟着去了。

    下午接到李嫂电话的时候,她简直怀疑自己是幻听。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终于还他们一家一个清白。女儿也回来了,终于,她的家人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恩。”云溪在她的怀里低低的应了一声。

    她曾以为,因为詹温蓝,再见到张翠,自己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家里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爷爷是这样,父亲是这样,伯父们是这样,甚至差点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几乎送命的母亲也是这样。

    他们关怀而体贴地避开这个话题,并不是因为避讳,而是怕,倒头来,最伤心的,其实是她自己。

    “夫人。”一声激动的声音从楼上传来。楼梯口处,李嫂睁着眼,正满脸惊喜地看着她们倆。

    “好了,这下子可好了,终于,又一家团圆了。”眼睁睁地看着张翠那贵气圆润的面庞一下子憔悴成这般,李嫂却压根装作没看见一样:“先生和老爷都在上面,您赶紧去见见吧。”

    “好,好。”张翠连忙应声。转头,看见自己父母这才气场嘘嘘地跟了上来,一下子脸啪地就红了,她倒是脑门子一下子糊涂,就记得丈夫和公公和女儿,倒是把自己父母给忘了,“爸,妈……。

    ”二老摆摆手:“别管我们,赶紧上去看看,这一场虚惊下来,也不知道女婿和亲家要受多少苦。”

    张家是经商的,当初冷家被指责的罪名中,其中头条就涉及到和张氏有关。他们又早已放权,将公司交由云溪打理。冷家出事的那会,他们压根没有任何办法帮得上忙,相反,一旦有动作,反而会让人抓住把柄,心底急得火急火燎的,却只能尽可能地保住女儿无事。

    如今,见女儿一家团聚,高兴都来不及,哪会管那些细枝末节。

    只不过,自家的外孙女这是怎么了?

    怎么表情这么淡?

    二老心思一转,就有些心疼了。

    呸,都是詹家那狼心狗肺的人做的孽。

    故意亲近云溪,弄出这么一出局。

    原来就已经有些生人勿进的外孙女,如今怕是……。

    二老简直不敢往下想,但他们和云溪毕竟隔了一代,又不如冷老爷子和她那么亲近,有些话并不好说,只得不停地向张翠打眼色。

    张翠一看,当下第一反应就是拉住云溪的手:“家里出事并不是因为你,云溪,不管如何,你千万不要把詹温蓝犯的错放在自己身上。那一点都不明智。”

    云溪抬头,轻轻地抚过张翠那微乱的头发,显然,向来养尊处优的母亲一路跑过来,连仪容都忘了整理。

    “恩,放心。詹温蓝的错,自然要由他好好承担。我不会再给他伤害任何人的机会。”

第十七章 开始

    峰峦叠嶂,林木葱郁,山花烂漫,层林尽染,山水明媚,景致非凡。

    云溪此刻的表情,让人觉得,她似乎在笑。

    张翠望着女儿这不动如山的样子,以为她是心里不痛快,故意这么说说,于是赶紧点头。她却没想到,一个转身,自己忘到身后的这句话,在第二天,被云溪用别样的手段贯彻到底!

    急着火急火燎找詹温蓝的詹司令一大清早就收到一份意外惊吓!

    “你,你怎么来了?”詹司令几乎有些大舌头地看着眼前这位老人家,算起来,怎么着也该有二十年没见过了吧,这人怎么突然跑回国了?

    “少爷呢?”老头多年呆在国外,向来只听一位夫人和一位少爷的吩咐,对于这位詹司令,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礼貌到了,便可以了。压根没怎么觉得,这位是自己另一个主子。

    詹司令烦躁地扯了扯衣领,全天下的人都跑过来找他问詹温蓝去哪了。他要是知道,他现在还这么急?

    “什么事?”昨天因为冷家的事情,晚上喝酒喝得太迟,眼下头疼得很,但即便如此,詹司令也没对这位老人有什么不耐烦的表情。

    再不济,这位也是跟着他丈母娘一辈子的管家,詹温蓝在国外的时候也受他照顾。虽然对儿子自己掌管的公司、资产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十有八九,应该由这位管家代理。

    “出事了!”管家急得有些冲动,一下子掉头就走。看詹司令的表情就知道少爷并不在家,这个时候打他电话也不接,在这样下去,估计等他回来,整个x名下的资产都能被人压成弹丸了。

    “别急,先告诉我出了什么事。”詹司令一见老管家这个表情,再头疼欲裂,也醒的差不多了。

    这才离冷家上下回家不到二十四小时,不会真如袁军长所说的那样,冷云溪那个丫头出奇到这种地步?这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老管家被他捞回房间,按在椅子上。心中叹道,老夫人在英国都快急疯了,这位女婿到现在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隔阂还是没有变。也不知道夫人现在过得怎么样。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詹家在北京的新家,微微叹了口气。外人常道少爷是在詹家毫无压迫的环境下一路成长出来的,只是,谁又能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事情。与父亲相比,或许,这位老爷在少爷的面前,更重要的是代表着詹家。

    作为詹家唯一的继承人,承重的使命感或许让他做出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昨天收到律师公函,关于少爷名下的资产已经被正式起诉。冒充外资,涉嫌偷税漏税逾十亿元。”

    在境外注册多家公司,通过层层持股的股权结构绕开了对返程投资的监管措施,并凭借假“外资”身份继续享受每年巨额的所得税优惠。

    而公司的财务报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被人拿到相关机构检验,全部公开,里面的数据显示,作为外资企业,从5年前起开始享受所得税优惠。此外,持股76,的中国国内两家子公司也于2011年开始享受“两免三减半”的所得税优惠,这些都明显与现行的法律法规相违背。

    昨天,老夫人找来律师,对方还分析道,根据外资企业所得税法相关规定,中外合资企业合营期在10年以上的,才能享受所得税减免优惠。如未满这一年限要求,应该补缴此前享受的税收减免优惠。

    不过一般熟悉内情的投行人士都知道,通过这种返程投资方式来得以享受税收优惠的公司并不在少数,而从具体的ipo审核来看,如果当地税务机关不存在追缴的可能,那么监管部门也就不是太关注。因此,其对ipo是否造成影响关键还是看当地税务部门是否会追缴该部分税款。

    结果,压根没想到,这次的事情会闹到这么大。

    律师函直接传到到x名下的每一个控股公司,并且在全伦敦,由专业的顶尖silk(皇家律师)代理,直接一纸诉状上去。

    在英国伦敦和中国代办处,他几乎同时被告知,x被两国同时告上法庭席!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别说在国内,就算是在英国,也绝没有这么荒谬的事情发生过!

    可事实就是,作为英国重要的纳税大户,x身份被揭露出是中国人,却靠着累积在英国的资产,假冒英国企业,对与x合作的相关企业的国际声誉度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危害”,因此,被联合告上法庭。

    如果说,当初只是想着通过补缴税金就来解决这件事,现在却完全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整个x的名誉和信誉都已经被这两场诉讼一下子弄得面目全非,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原始资金在那么多贪婪的起诉方面前,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顿时被瓜分!

    他实在坐不住了,打少爷的电话又始终无人接通,这才匆匆忙忙地直接飞到了北京,哪知道,竟然还是扑了个空!

    詹司令觉得自己的脑仁都开始发疼了,青筋一涨一涨的。

    据调查,冷云溪昨天和那位中年领导在办公室里呆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具体做了什么,到现在外面都没有任何风声。难道说,温蓝手下资产的问题全都掌握在她手里?所以,才能摆脱与境外分子勾结的罪名?

    如果真的是这样,一边在监察机构提供证据洗清冷家,另一方面却开始走诉讼程序,先挑起伦敦那边的事端,再在国内追加舆论压力?

    詹司令有些呼吸困难地站起来,原地走了几步。

    这种手段,怎么可能?这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他忽然想起昨晚看的那些照片。

    对于那些赶着跑到冷家去放低姿态,表明立场的名人们,这位当初的“准儿媳”几乎是面带平静地,毫无违和地一路接待到底。那眼神,太平静,也太自然,压根没有一点刚接触另一个层面人物的小心翼翼,也没有处处表现出冷家已经翻身,她又重回天之骄女身份的高傲。一切都是淡淡的,刚刚好,仿佛,从一开始,她站姿那一群斗了一辈子政治斗争的老狐狸面前,就是一件最平常的事情。

    仿佛,她的气场,她的手腕,早就已经在这种氛围里如鱼得水。

    错了,从一开始纠就错了。当时去给冷老爷子拜寿的时候,看到冷云溪的时候,压根以为不过是长得好看些的黄毛丫头,当年的风评向来不好,一直说她被她父亲冷冰处理着,私生活也乱的很,却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看似不起眼的黄毛丫头,结果,在最关键的时候,坏了他的好事!

    “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吗?”如今冷家的人既然已经放出来了,詹司令确定自己已经被各路人都列为重点关注的对象。想要乘机走什么后门,完全是找死的节奏。可如果真如管家所说,起诉的事情一旦闹大,到时候想要弥补绝对无异于补天!

    资产越多,有时候风险反而越大。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只要媒体一开始曝光,会有越来愈多的人参与到这场诉讼里来。

    最可怕的一种设想,便是“垄断”!

    如果别套进“垄断行业”这个笼子里,别说一两年之内,就算是给出五年、十年也不一定能恢复元气!

    “我就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少爷商量的。老夫人现在也急得团团转,要不是因为身体实在受不了长途飞行,眼下估计也都在这了。您想想,看看少爷还有没有什么平时常去的地方?”管家年纪其实也已经很大了,要不是因为自家少爷,哪里会天南地北地飞来飞去。

    詹司令沉吟了许久,忽然坐了下来。

    他儿子是那种看上去极为温润如玉,宛若名流雅士的样子,但心底里常常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冰冷和黑暗面。看上去,一直是他对詹温蓝的放纵,让他从南京军区一直顺心地北上来上学。实际上,一切都是因为他拿着个儿子毫无办法。

    从他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不论大院里多么骄傲的小太子,看到他这个儿子就退避三尺,显然不敢随意亲近。

    后来,出了那起绑票事件,那绑匪彻底给烧得个灰飞烟灭之后,他就知道,他儿子的事情,一般人最好少出手。

    这么多年来,只见过他和人交际,相处,却从没有见他和任何人交心过。

    他当初看儿子望着冷云溪的眼神,曾一度以为,他会为了冷家这姑娘放弃一切的设计,可最终还是顺着当初的计划给实施了。

    可既然做了,为什么这个时候却突然失踪?

    到底,这个时候,他还能去找谁?

    信用卡,现金什么东西都没少,他总不至于流落街头,伸手乞讨过日子吧。

    把所有能和詹温蓝扯上关系的人过了一遍,良久,他拿出手机,播出一个号码。

第十八章 寻回

    詹司令打出电话的那一刻,老管家望着他,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詹温蓝的具体行踪,还能问谁?

    电话很快被接通,詹司令一直颇为焦急的语气不自觉地和缓了几分:“老友,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眼下,似乎只有你有可能知道温蓝在哪了。”

    说话间,颇有些狼狈。

    作为父亲,连自己儿子的行踪都要去求助于别人,说来,这在他而言,实在有些惭愧。

    老院长远远地看着教学楼下人来人往的学生们,一个个脸上朝气而阳光,身形活泼,性格爽直,这是普通二十来岁的人该有的模样,可他最中意的那个学生,他视为最有才华的故友之子,如今,却是那般绝望而无助。

    在他看着詹温蓝成长的十年时光里,无论再大的风浪,再危险的境地,他一直自豪这个少年坚忍不拔地平静渡过一切困难。可原来,最大的困境,其实却冥冥之中在这里等着他。

    倦怠地叹了口气,他何尝听不出詹司令口气里的急躁和心酸。可,这个时候,即便招到了温蓝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他刚想说不知道,却被詹司令的一句话堵了回去。

    “冷家的人都已经被放出来了,他不是一直担心冷云溪的下落吗?再怎么样,至少他得知道这个消息吧。”

    老院长一愣,心中不知是叹息而是悲伤,沉默了良久,轻轻道:“去他在哈佛的公寓找找看吧。”

    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地方了。

    詹司令忽然一静,有一种难以压抑的悲凉渐渐从心底泛开。

    那里,是温蓝与冷云溪相处最平静也是最快活的时光。

    若是,他真的在那,他又要如何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如今不仅安然回来,如今更是拿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刃,慢条斯理地准备在他们头上割下去!

    “怎么说?问到少爷的行踪了吗?”望着詹司令呆滞的表情,老管家情不自禁地走过去。眼下一丁点功夫都耽搁不得,若还是找不到少爷,就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了。

    詹司令抹了一把脸,忽然站起来,“走。”

    也不让秘书、保安人员跟着,直接和老管家搭乘专机,立马飞向美国。

    哈佛周边,此时正是学生下课吃饭的时间。詹司令和老管家找到詹温蓝的公寓时,站在门外,使劲地按着门铃。

    良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处公寓是很久以前詹温蓝就已经私下够得的,詹司令也不怕里面有其他无关人等,见门铃没有作用,直接开始死命地敲门:“温蓝,给我出来!”

    堂堂一个男人,为了个女人这样神思不属,这还是他当初那个冷静自持的儿子吗!

    “砰砰砰”——

    门板都被他敲了许久,可一直没有人应答。

    老管家在一边看得眼睛酸胀得没办法,上前拉开詹司令,对着门内,静静道:“少爷,老夫人很担心你。这段时间,你一直没有和我们联系,我们都急得受不了。冷小姐,冷小姐现在都已经回国了,你难道还要呆在这,一声不吭吗?”

    那么大年纪的人,泪如雨下,即便此处是高档公寓,但人来人往,亦有不少人开始注目这边。

    有一个华裔女学生从旁走过,神色怪异地看着他们,见他们说的都是她的母语,忍不住停下来,听了一会。

    直到听到那句“冷小姐”,整个忽然一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风一般地冲到詹司令他们面前。

    “你们刚刚说的那个冷小姐,是不是wang?”在哈佛的华人圈子里,詹温蓝和wang这一对简直是明星情侣,在他们离开哈佛前,她曾有幸在一个华人学生派对上见过他们。

    “wang?”老管家诧异地看着这个女学生。没听说冷云溪的别名姓“王”啊?

    “对了,她中文名不叫这个。我想想,我想想。”女学生有点激动地按着太阳穴,脑子动得飞快:“对了,叫冷云溪,我记得,有人这么叫过她。”

    “对,对,你认识冷云溪?”老管家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是前段时间,詹学长特地回来,拜托大家,如果有冷云溪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女学生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两个男人,“难道你们不知道?”

    詹司令一听温蓝竟然真的回到哈佛,心下一定,赶紧道:“我是他父亲,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女学生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华人圈子里一直传詹温蓝的出生不同寻常,如果这人真的是他父亲,她还是有点畏惧的。

    “就没有点其他的线索?”詹司令心急如焚,都这个时候了,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

    女学生支支吾吾地看着他们,良久,用手指了指对面的那栋公寓。

    “那是冷云溪曾经住过的公寓,前段时间听说被别人买下来了,要不然,你们去那边问问看?或许,詹学长有去那里问过冷云溪的消息。”她们这群平日里极少和wang打交道的人,詹温蓝都来询问过,没可能会放过那个买下wang曾经居住公寓的人。

    詹司令忽然见到一点希望,赶紧点头,拉着老管家就朝对面走去。

    两栋公寓其实离的很近,二楼的窗户打开,估计都能把对方的房间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没走几步路就到了。

    四周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更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越来越多的人投来惊异的眼光。

    詹司令自当上军区首长以来,还从未被这么多人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过,可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眼见整栋公寓灯都关着在,几乎有些茫然地一直按着门铃。

    当门从里面被人打开的那一刻,他几乎是震惊地望着眼前那个人,忽然,全身失了力气。

    “少爷?”老管家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沉默而冰冷的人,几乎浑身一抖,差点晕了过去。

    到底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满脸的胡子几乎都把下巴遮得看不出原来那个清俊的样子,就像是堕落的赌徒,整个人都是具空空的行尸走肉。

    “你们来了。”詹温蓝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莫无表情地转身又重新回了屋子。

    詹司令咬紧牙根,大步往前一迈,眼看一把就要把詹温蓝抓住,却被他忽然伸手一挥,拍开。

    “啪”——

    那声音清脆得有些刺骨。

    被惊吓到了老管家一下子回了神,整个人都有些神思不属。

    外面人打探的眼光越来越多,他拉着詹司令进了屋,赶紧将门锁上。

    直到这一刻,他才打量起这栋公寓。

    一看就是女生的住处,四处墙壁的颜色都比较青春活泼,以少爷那喜好深色黑白的性格,竟然住在这里,他简直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性出了问题。

    詹司令被刚见到自己儿子邋遢而空洞的模样激得失去了理智,眼下使劲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缓缓地放松下来。

    “你把冷云溪的公寓买下来,就一直住在这?”他几乎有一种恐怖的预感,他的儿子变了。当初,在冷家放下“证据”都毫不动摇的儿子,绝对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詹温蓝穿着件黑色的衬衣,露出了半截双臂。长时间呆在房间没有出门,不仅脸上,就连那胳膊都已经带出一种病态的白色。

    脸色白得更是怕人,如果不是看到他还能行走,说话,简直让人怀疑他身上是那种即将走向死亡的老人才拥有的暮色死气。

    只三个月不见,他瘦得惊人,原来强健的身体,竟然现在穿着那衬衣,锁骨的地方都塌陷下去,更别提,他那很久都没有修理过的胡须,当初玉树兰芝的公子,眼下就像是个流浪汉。

    可最两人觉得触目惊心的是,詹温蓝眼底里一丝光都没有,仿佛看到什么都一种表情,那里面空的像是一座坟。

    “温蓝,你别吓我。”詹司令颤抖地走到他面前,轻轻地扶着他那细细的手腕,满眼的酸涩,胸腔内几乎被一种复杂到悲愤的心情所充斥。

    怎么会?

    他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从来冷静自持的温蓝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她已经回去了。温蓝,冷云溪都已经回到北京了。你还要在这傻傻的等多久!你这是在罚自己,还是在罚我?”他忽然抱住詹温蓝,沉声喊道。

    怀里的这具身体一直僵着,仿佛是一具毫无温度的木偶。

    只是,当詹司令提到“冷云溪已经回到北京”的那一刹那,忽然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温度!

    “她没事?”他怔怔地望着父亲,生平第一次,用一种小心翼翼地神情惊喜雀跃地望着他。

    詹司令点头,使劲地点头,甚至从怀里拿出手机,将那些照片翻出来给他看:“看,昨天冷家的人就都放出来了。他们都好得很,冷云溪更没有任何问题。温蓝,你看,你爱的冷云溪,活生生地就在北京。”

    詹温蓝几乎是贪婪地一下子抢过手机,双目火热地盯着那些照片。

    他反复地,来来回回地看着那些照片,照片信息上赫然显示的是昨天晚上拍摄的,真的,这一次,再不是幻想,不是他每晚做梦会出现又突然始终的那个幻影。

    是活生生的冷云溪,是她!

    “回去,我要回去!”

    他忽然上楼,将护照取出,整个人都疯魔了一样,直接穿着那破破旧旧的黑色衬衫就要离开。

    “少爷,你别急。我有话要和你说。”老管家见他一见冷云溪,什么东西都不管不顾了,赶紧手忙脚乱地将他拉回来。

    “冷小姐是回去了,但,她眼下,大约并不想见你。”虽然有些语气模糊,不过,老管家到底把话给一下子说完了:“现在,你手底下持股的公司都被送上法庭了。不管怎么说,冷小姐都已经回了北京,想什么时候见都有机会,可如果你再不处理公司的事情,再过几天,事情就再也控制不住了。”目前,老妇人请了专家团队和金牌顾问,好歹没让事情白热化,但也只能拖着时间,尽量等到他把少爷请回去。时间眼下是最奢侈的东西,一分一秒都浪费不得,万一有人在开庭前就直接将事情捅到报纸上,即便最后能够顺利解决,公司和x的声誉也绝对挽回不了了。

    詹温蓝看着他,表情很平静。

    老管家见他这幅样子,深怕他一直呆在这公寓里,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赶紧将事情的经过又说了一遍:“老夫人的身体不好,现在也是勉强在撑着,少爷,无论如何,你得挺过这一关啊。”

    詹温蓝忽然握紧双手,突然用力将身前的衬衫一扯。

    黑色的纽扣一下子掉了大半在地上,他看着这熟悉的公寓,每一处,每一处,都有她曾经的身影。可现在,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

    空洞的不仅是他的身体,更是他的灵魂。

    他忽然转身,上楼,走进浴室。

    打开淋浴,整个人站了进去。

    黑色的头发被水珠冲洗着,浑身站在那水柱下,像是被温水煮着的青蛙。

    沉甸甸的双眸里,渐渐地多了一分身材。

    忽然,他拿起毛巾,整个人走出浴室。

    “先回北京。伦敦的事情,我回头再处理。”再次出现在大厅,换上了干净衣服,已经将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的詹温蓝对着詹司令和老管家,冷静地落下这句话后,就直接走出了公寓。

    老管家欲言又止地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辛辣的酸味。

    少爷已经连理智都没有了,现在,脑子里只有那个女人了,是不是?

    连他当初拼搏了那么久的基业都不在乎了,是不是代表,只要能重新让冷小姐回头,就算让他手里的公司立刻破产,他的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

    老妇人千辛万苦培养了这么多年,结果,少爷竟然变成了这样?

    老管家悲伤而寂寥地佝偻着身体,第一次,有一种不可负担的空寂……。

第十九章 再见面

    詹温蓝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几乎从云溪那幢公寓出来之后,就跟着詹司令及老管家去了机场。

    上了飞机,随意拉了条毯子搁在身上,他望着窗外渐渐渺小的土地,神情有些急切。

    已经很久没有真正睡过觉,精神一直极度紧绷,虽然一直有预感,云溪并不会那么简单就溺死在那条河里,但他总是每每想起当晚,就惊得浑身颤栗。

    他没想到,就在返回北京的空中,他竟然久违地睡了一个小时。

    而这次睡眠几乎是在梦里度过。

    梦里是一片湛蓝湛蓝色的海洋,无边无际。天上浮云朵朵,更是广袤浩远,仿佛一切在这里都是最简单最微小的存在。

    红火的滑翔翼犹如一道流云,在湛蓝的天空绚丽出妩媚璀璨的流光。

    海风带着潮湿的湿气向人袭来,天上的阳光耀目得让人无法直视。

    白色的云朵流泻而过,似乎锦上添花的一道道暮霭,碧玺的天,灼目的光。

    “你看,你最喜欢的风景就在眼底,你最爱的海风就在耳边,你最痴迷的骄阳就在面前,我答应过,一定把最美好的一切捧到你面前。”海滩边似乎站着一对情侣,他远远地望着,明明离得很远,可神奇的是,他们说的一切,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显然,此刻男人在说着最美好的情话,女人已经感动地泣不成声。

    “我把你最喜欢的一切都送给你,你也送我一个我喜欢的吧……。”男人再接再厉,搂着女人轻轻一笑。

    女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好啊,你要什么?”

    “把你送给我吧。”温暖的呼吸慢慢一顿,良久,男人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说出心中最大的期盼。

    詹温蓝静静地看着那对在海边相拥的男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眼豁然睁大,下一刻,倏然转身!

    天空下,就在他身后,一道蓝色的身影似是有感,朝他看来。

    “她”就站在那里,熟悉而眷恋的面容在那海边的阳光下耀目得几近让他窒息。

    她就这样朝他看来,目光直直地穿透了他,像是压根就看不到他这个人。

    突然,天空风声大震。

    “她”转而仰头,看向天际。

    火红色的滑翔翼恰好从那道身影前蹿过,如风一样翱翔而去,恣意盎然,卷起阵阵狂风。

    那风如同烈焰,从那道湛蓝的身影上袭过,瞬间,“她”的周身被那轻薄飞扬的裙摆包围。

    “她”却只是仰头,毫无所动。

    那眼神如此清洌,又如此专注,却有没有丝毫影迹。似乎,那火红的滑翔翼在“她”眼底也不过只是一场转瞬即逝的烟火。

    只留,那一道幽雅清冷的背影,独独让他无法转开视线……

    詹温蓝浑身一惊,忽然一下子从座位上震醒过来。

    瞳孔一阵放大,浑身都开始出汗,他望着窗外那层层的云朵,忽然醒神——原来,自己还在飞机上。

    老管家担忧地看着他,眼底有藏不住的惊慌:“少爷,你怎么了?难道是做恶梦了?”

    做恶梦吗?

    詹温蓝自嘲地咧嘴笑笑,却忽然觉得笑对于他来说,已经太难太难,他几乎已经快忘了,该如何去牵扯嘴角,做出笑的姿态。

    “不是噩梦。”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天空,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那不是梦,他见过,实实在在地用眼睛刻进脑子里的景象,怎么可能会是梦?

    那是云溪第一次和张先生合作拍摄电影《天空之盟》的现场。

    他记得清清楚楚,她就这样静静地站在海边,仰望天空,那是男主角用火红色的滑翔翼向女主角求婚的戏。现场所有的女性都几乎疯魔了一样的捂着心脏,双眼通红。却只有她一个人,漠然地像是在看一场闹剧。

    他那时曾想,到底这个女人是铁石心肠,还是要求太高?

    连这样的求婚场景都不能打动她丝毫,以后向她求婚的人可真是倒霉。

    他那时却没想到,竟然会是他自己最后成了当初同情的对象。

    一年多后,他站在冷云溪的房间里,将冷家犯罪的“证据”整齐地摆放在她梳妆台上,然后,穿过那房间里的家具摆设,静静地站在浴室外,听着里面的水声。

    那一刻,他明明是准备转身就离开的,却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着了迷一样站在那里,动都不动。

    生平忽然明白有那么一种情绪叫心潮澎湃,有那么一种思绪叫情不自禁。

    去爬云溪的窗台,本只是为了将东西放进去就走。可不知道为什么,鬼迷心窍,望着那在浴室里模模糊糊的身影,忽然就生出一种冲动。

    求婚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花前月下的浪漫,只是傻傻的拿着颗钻石,那时,心跳得几乎都不像是自己的,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她轻轻将盒子里那枚戒指接过去时,她装傻地看着他:“同意什么?”

    自己已经抑制不住什么情绪,只一个动作,扣住她的后脑,浓烈的吻像是怎么也不够——“同意当我的女人。”他的回答既简单又直接。

    那一夜,明明长夜漫漫,他在说着一个最可怕的谎言,可他如今,只记得她在他的怀里,眉目舒展,嘴角含笑,终是轻轻点头。

    这么一场不够浪漫的求婚,却是他后来无数次在漆黑的不眠之夜里唯一甜蜜的回忆。

    现在想来,却忽然觉得嘲讽可笑。

    若是真的没有想过求婚。那枚钻戒,又是怎么来的?

    到底,还是他执迷不悟了。

    这三个月来,每一次他即将睡去的时候,都回到河畔边。

    “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一见钟情?詹温蓝,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天生凉薄!”她带着一股沁着冰雪的笑望着他,最后一个字堪堪落下。

    一声枪响,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向后倒去,跌落在那岸边,顺着重心,一个后仰,跌进那河水里,瞬间没顶。

    接着,就是三个月的杳无音讯。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就这么什么也不用做,竟然可以这么简单地就把他的心给撕成碎片。

    不,是他错了,一切都是他在刻意接近她的那一刻就错了……。

    詹温蓝疲惫地闭上眼睛,再也睡不着,静静地坐着,等待飞机着陆。

    抵达北京的时候,整个天都已经闷闷的露出一丝光亮。

    他已经分不清这是早上还是傍晚了。只觉得几乎已经筋疲力尽。

    家里来接机的人无声无息地候在一边,他看着父亲和管家,微微垂下双眸,淡淡道:“我单独去冷家,你们先回去吧。”

    两人一愣,迟疑地看着詹温蓝:“温蓝,如果你一个人去的话,冷家……。”詹司令知道,是自家理亏,但是让自己珍之重之的儿子就这么送上门给人羞辱,他又完全舍不得:“冷家一定会对你不客气。再怎么说,我好歹还有些职务在身,和你一起,不到万不得已,冷家总归不会直接翻脸。”

    老管家也在一边使劲点头,“少爷,你做事向来最注重方法,眼下就这么直接上门,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你们走吧。”他沉默地看他们一眼,再也没有多说什么。家里来接的车辆有两部,他直接坐进其中一辆,速度驶离。

    詹司令在身后看得狂跳脚:“怎么就这么犟,非要撞得头破血流才高兴!”

    满脸的怒气却在看到老管家那悲伤的表情后,戛然而止。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在这场和冷云溪的感情关卡里,最后泥足深陷的竟然会是自己那个真正冷清的儿子。

    “走吧。”疲倦地挥了挥手,他和老管家坐上另一辆车,开向詹家。

    身后,天空的启明星正微微发亮,整个飞机降落的地方一片荒芜,风轻轻吹过,带起一片尘土……

    詹温蓝到冷家的时候,车子压根上不去。

    以前是因为所有的守卫对詹温蓝的脸极为熟悉,认识他是冷小姐的男朋友,所以俱是客客气气,连安检也没有,直接就放他上去了。

    冷家被“请去协助调查”的事情发生之后,虽然明面上大家都猜测是乔家的那位老先生做的安排,但对于“证据”明摆摆地放在冷云溪房间的事情,这些本就是从军队中刷选出来的顶尖苗子还是猜得出一二的。

    守卫们冷眼看着詹温蓝从车上走下来,一步步地向着山上走。

    谁也没去拦他,在他们这群可以流血但绝不可以背叛亲人朋友战友的士兵眼中,真正有资格对这个人冷眼以待并剥夺他尊严的,应该是山上冷宅里的那一位。

    从山下到山上,他用了将近二十分钟。

    每过一段时间,就有车辆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车内坐着的人,都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打量着他,随即,毫无迟疑地驶离,开向冷家。

    他知道,这都是去拜访冷家老爷子的人士。

    从冷家上下被放出的那一刻,冷家的地位不仅没倒,更是让许多人猜测,在这次事件后,为了弥补不实的调查,可能会有更重要的荣誉降临在这个家族。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山上走去,空荡荡的胃里什么也没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有一种灼痛的感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带着一种久违的熟稔。

    这是她的家。

    冷宅被封的时候,他进不来,只能转身离开。

    他离开北京,疯了一样地去美国买下她在哈佛附近曾经住过的地方,只不过是为了能多留住一点曾经她的气息。

    他将自己关在那公寓里,眼前全是当初留学时,她的倩影,可空洞,除了空洞,再无其他。越是呆在离她曾经很近的地方,他越是觉得空洞。

    终于,在他觉得,这条路越来越长的时候,那无数次来过的地方,终于近在眼前。

    偌大的宅院内,人潮汹涌。

    许多曾经熟悉的面孔朝他看来,眼底均闪过一道浓烈的不可思议以及迷惑。

    一些人尴尬地朝他笑笑。多数人的眼中,他这个冷云溪的男朋友和他们一样是墙头草,冷家众人被带走后,他也随之消失,詹家作为冷家的交好世家也一直没有出出面帮忙。和他们隔岸观火的性质没什么两样。所以,除了尴尬,隐约间也有一种万幸。

    看,连别人那么亲近的关系都可以闻风而动,趋利避害,自己和冷家说起来也没什么多大纠葛,会袖手旁观也是人之常情嘛。

    有些人则不然,他们甚至怪异地看着詹温蓝,满眼深思。

    詹司令和南京军区那位刚上调的梵家可是订婚喜帖都发出来了,既然詹温蓝和冷云溪都已经掰掉了,他现在又跑来是做什么?

    说起来,和他即将订婚的梵良慧也是梵家捧在手上的掌中宝,听说为了和他在一起,去年就从芭蕾舞团辞职回家,如今定居在北京。总不会,詹温蓝在这个订婚的节骨眼上,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吧?

    人影憧憧,眼光烁烁,却没有一个人贸然上去和他打招呼。气氛突然有些凝滞,总觉得,一股风雨欲来的样子。

    一直负责看门的侍卫官忽然见到这个曾经熟悉的人,差点没拔出手枪。作为冷家真正的心腹,他们当然清楚那天冷家被搜的事情始末。

    李叔站在暗处,看着手下一群人几乎用一种狼一样的眼光狠狠地盯着詹温蓝,仿佛只要他再靠近一步,他们立马就会扑过去,让他好好尝尝骨头脆裂的滋味!

    “都站在这干嘛?”李叔冷哼一声。

    一直有些凝固的空气忽然变得压力更沉。

    那群年轻军士回头看向他,一时间,都训练有素地恢复了莫无表情。

    “该干嘛干嘛去!为了一个闲杂人等,弄得自己连平常的水平都没有,等会都给我围着山跑三十圈去!”李叔的话向来很少,但这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的话从来所言不虚。这是真正从战场上杀人活下来的老兵,更是在后来无数腥风血雨下存活下来的刚硬男人。没有人有异议,同时高喊了一声“是,长官!”便各回各岗,各司其职。

    让人最心冷的,便是在你心心念念如何道歉的时候,对方却连给你开口的机会都不曾。

    詹温蓝望着李叔从他面前平静地走过去,连眼角都没朝他看来一眼。

    显然,李叔虽对着这满院子来投靠冷家的人士没有半分亲近,可对于詹温蓝来说,更是冷淡如陌生人一般。就如同,从头到尾,在他们冷家人的生活中,他,詹温蓝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詹温蓝静静地看着李叔消失在冷宅的大厅入口处,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在他看来,这世上一切都不重要。

    只有一个人,他现在只想见到那一个人。

    “哎呦,我说,这人怎么长得这么眼熟?”一个讥讽的声音忽然从他背后响起。曾经只要一上了桌子就立马埋头苦干的小白白,冷眼望着詹温蓝,淡淡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原来是咱们学校的院草大人啊。司令之子,名门之后,这么高贵的人,怎么纡尊降贵出现在这啊?”

    “哪里高贵,哪里名门了?小白白,你眼睛绝对出了问题。”另一道冰冷的声音从身边响起,鎏金静静道:“明明这人左脸刻着‘忘恩负义’,右脸刻着‘卑鄙无耻’。哎呀呀,真不好意思,我家是商人,疏于管教,不知道怎么拐弯抹角的骗人,一下子把实话说出来了。詹院草,你可千万大肚能容啊。”

    今天一大清早,鎏金再也忍不住家里的圈禁,直接翻墙出门,约着司徒白就往司徒白那里跑。结果发现,竟然同病相怜,她家里的人也不知道长了什么千里眼,竟然也知道冷家出了事,专门派了人跑到北京这来盯梢司徒白,简直是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深怕她乱跑惹事。结果,鎏金就装作是突然肚子疼,拉着那个司徒白,使劲地喊“不行了,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那保镖又不认识她,整个寝室楼的人都把她和司徒白包的水泄不通时,他去叫了救护车。

    结果他一走,鎏金立马从挺尸状态恢复成正常“咦?好了,没事了。老天保佑。”拉着司徒白乘机就溜了。

    等到云溪这来,天都已经黑了。

    虽然她们也心怀愧疚,可眼下,一看到这个詹温蓝,气得恨得立马上前咬下他一块肉。

    当初,她们真的是瞎了眼,竟然还会撮合他和云溪。每每想到云溪在知道自己被詹温蓝背叛的那一刻的心情,她们就恨不得杀人!

    司徒白当初被厉牧骗的时候,她们就恨不得将厉牧剁了,但厉牧虽然花心,却从头到尾,好歹对司徒白的感情并没有带有其他的企图。

    可他詹温蓝呢?

    他竟然拉着整个冷家作陪,从一开始,就显然是意有所图!

    或许,从那晚在“不夜天”,他尾随她们的那一刻开始,这就是一个骗局。

    什么爱情,什么不离不弃,到头来,不过都是假的。

    “两位好歹也是接受高级教育的知识女青年,这样说话,实在有点不符合淑女风范。”grantham温和却带着无奈的声音匆匆从两人身后传来。

    鎏金和司徒白俱是一愣,望着grantham表情依旧有点愤愤不平。

    “不相干的人,管那么多干嘛?你们不是来见云溪的吗?”grantham扫视了一周,盎然发现,今天的人竟然比昨天还要多些。估计是看打头阵的墙头草形势不错,让最开始拉不下脸皮的人眼下都跟着效仿来了。

    不过,grantham皱着眉看向詹温蓝。这一位,现在来玩浪子回头金不换,是不是有点太恶心了?

    门内,听说grantham来了的张翠立马收拾了一下手边的零碎东西,跟着侍卫官向大门走去。

    昨晚,李叔就已经把她住院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和她说了个明白。

    算起来,冷家如今能这么快洗脱嫌疑,得以清白,grantham绝对是出力不少,特别他还身份特殊,丢下在欧洲的访问突然来北京只是为了给他们作证,这一份恩情,无论如何,她都感怀于心。

    本城金家的女儿和江南首富的女儿竟然和云溪是同寝室的同学,张翠没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不过,作为一个母亲,她对金家及司徒家宁愿把女儿锁在房里、派人监视,也不肯让她们牵扯进冷家的事情却十分理解。

    毕竟,金家和司徒家俱是生意人,在财富面前或许有话语权,但是,牵涉到了特殊的政治方面,无论是谁,她们却是自身难保。特别,还是鎏金、司徒白都和云溪一起经营“古玉轩”,只怕即便她们出来给冷家作证,也会被打上“共犯”的罪名。

    所以望着那两个羞愧的女孩,张翠只是安抚地摸摸她们的头顶:“快上去吧,云溪就在楼上。”今天招呼了许久的客人,老爷子即便是默许了的,也忍不住有些心疼孙女,也不管这么多坐在庭院的“客人”,直接让云溪上楼休息。

    只是,这群人也却是够“毅力坚定”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肯走!

    张翠轻笑着看向grantham,“谢谢你这么不辞辛苦地来帮忙,不论如何,我们冷家都欠你一份情。”

    有人艳羡地看向这位外国人。长得这么帅也就算了,身份特殊是个伯爵更是没办法,可冷家以后可是要扶摇直上的节奏啊,欠下一份情,大庭广众的,这话完全就是承诺啊。

    可没办法,谁让别人是患难见真情呢。眼红不来!

    “阿姨,我想见冷云溪。”一直被无视的詹温蓝突然转身,朝张翠说出了进门的第一句话。

    “谁是你阿姨!”一直端庄大方的张翠忽然尖锐地后头看他一眼:“我当不起你这声称呼。你詹家高门大户,我们打不起交道。你还是早早回去吧,免得你父亲到时候跑上门又来给我们安个‘拐带人口’的名号!”

    张翠的心都在滴血。

    自家女儿当初明显对詹温蓝并不是特别上心,还一直告诉她那个二堂姐和詹温蓝才是绝配。要不是,她一直看着这孩子对云溪一往情深,默默守护的样子,她怎么会默认云溪和他一起出国留学。那可是将女儿的半只手都交到了他詹温蓝的手心里!

    想当初,还在南京的时候,他詹家压根还没有发迹,要不是老爷子的帮忙,詹家能出个司令?

    为了权势翻脸弄得家破人亡的事情她不是没看过,商场上翻脸不认人的例子也比比皆是。她倒还没有脆弱到那种弱质女流的地步。她能原谅詹家想要在名利场上更进一步的野心,但,凭什么,要拉着她女儿做垫背的!

    他詹家的男人都不是死光了!想要拼前程,用堂堂正正的用军功说话,为什么要拉着她女儿的爱情做陪葬!

    她冷家欠了他詹温蓝什么!她女儿又欠了他詹家什么!

    那萧然她虽不清楚是为了什么,陈昊看她女儿的表情她自认不会看错。在冷家最危难的时候,被她冷眼以待的陈昊都能不顾一切地为冷家周旋,他这个自诩深情款款的“未婚夫”到头来却是真正将他们置之死地的刽子手!

    “我想见冷云溪。”詹温蓝望着表情发狂的张翠,沉声又说了一遍。这一次,却是真如她所说,并未再叫她“阿姨”。

    “说人话,你听不懂吗?云溪不会见你的,你赶紧给我滚!”张翠冷眼看着他,直接回身,拉着grantham和司徒白、鎏金就往房子走。

    一截古铜有力的臂膀突然挡在她的面前。

    詹温蓝不知何时,竟然一个晃神就挡在了他们前面。

    张翠的脸豁然沉了下去。“怎么,你还行要对我动粗?”

    詹温蓝望着她,一动也不动:“我要见冷云溪。”

    还是这么一句话。仿佛,他除了这一句话,就不会说其他的一样。

    张翠怒极反笑,“还翻了天不成!在我冷家,我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有本事,你把你那个厉害的爹叫过来,看他有没有脸跟我对质!”

    詹温蓝双目一暗,什么也不说。但,他压根没有让开路,仿佛就准备这么沉默地挡住他们,无论张翠说话说得再尖锐,他绝不移开半步。

    整个院子的人都望着这边,已经有些琢磨着这个时候不出手实在对不起自己的智商,眼下正是露脸的大好机会啊。

    “詹公子,既然冷小姐不想见你,你看,你还是回去吧。冷夫人的身体不太好,你要是把她气到哪,冷小姐只会更不愿见到你的。”

    “对啊,对啊。冷小姐要是想见你,自然会见你的。你现在拦着冷夫人,又是何必呢?”

    “冷老爷子的脾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乘着还没惊动他老人家,赶紧走吧。”

    大家不一而足地都开始劝道,恨不得立马将他拉开,可顾于情面又不好做得那么显眼,只得苦口婆心,慢慢开解。

    “这是在干什么?”一道清幽冷雅的声音突然在院子中响起,芬芳的庭院似乎一下子被月光笼得越发朦胧。有一种冷冷的香味忽然在空气中传开,仿佛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冷香,极为飘逸。

    众人同时转身,却见一人轻轻踏着月光徐步走来,神情幽幽,神色清清,却让人没有来地从心底深处升出一种不能自抑的沉迷。

    这就像是突然从天边上走下来的人物,满面风华,眉目惊人至极。

    常听人道如画中名士,写意风流,如今,看到这般人物,才惊觉,那些古诗词中最美好艳丽的华章原来并非故人凭空杜撰,而是真的有这般如诗如画的存在。

    “你是?”张翠亦给这个看似踏着满身风月的男人的容貌给惊呆了片刻,可一想到当初也是因为詹温蓝的风度极好自己就看偏了眼,如今望着这么一个无论气势还是长相都更胜数倍的人,只觉得没有来的害怕。

    李叔怔了一会,虽是见过这人数面,但每次都被他那极致的面貌和风神如玉的气质惊愣,眼下看着这人竟明晃晃地走来,一时间竟觉得自己在晃神。

    “你到底是……”张翠正待再说话,突然,房子里蹿出一个身影,竟是李嫂。

    “啊,你是,你是小姐的朋友吧。”李嫂有些喘地望着峤子墨,仔细地又看了一遍,确定是那天到四季酒店来接小姐的人。不过,那天下雨,这人站在雨幕中是诗情画意,现在站在月光下,竟然有些烟波杳渺的朦胧,简直就不像是个凡人了。

    她赶紧看了夫人和自家丈夫一眼,“小姐和这位先生认识的,”她忽然卡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介绍,难道说小姐和他是朋友?可看样子,两人之间也不怎么交谈。就她那天在四季酒店所见,或许,小姐与他认识,但深交,却说不准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张翠有点脸红,这时候发现刚刚被詹温蓝那一拦,自己连理智都没了,简直是风声鹤唳,一时间有些讷讷:“不好意思啊。”

    “没什么。”峤子墨轻轻地笑了一笑,那模样,竟然又看呆许多人。即便满是大老爷们的庭院里,也一下子响起许多人吞咽口水的声音。一时间,拦在半路的詹温蓝反倒像是一个背景一样。

    “云溪在吗?我要见她。”同样的意思,由峤子墨说来,grantham挑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竟觉得这语调看似漫不经心却有点缱绻意思。

    似乎注意到他的注视,峤子墨亦回视grantham,面容优雅而清俊,“好巧。”

    grantham摇头,这人看来是早就习惯自己在场,别人都是无物的主。他明明站在这好久了,他倒仿佛是才发现一样。

    “大公子没来?”grantham看了峤子墨身后一眼,除了低调停在一边的车子,几乎什么也没有。奇怪,峤子墨都来了,大公子没理由不来啊。说到底,当初,在欧洲,就他观察而言,冷云溪在他和大公子之间,若说交谈,还是和大公子交流的更多。

    峤子墨慢慢转头,视线自下而上斜视,眼角处带出一抹惊人的光芒,颜色逼人,当场许多人都惊颤了一下。

    只听峤子墨道:“他还有点事,我来代劳。”

    看望别人,原来也是可以代劳的啊?

    受教了……。

    grantham简直是面带惊讶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李嫂见众人都在发呆,不是望着这位峤先生两眼惊艳,就是堵在路口像是一座雕塑,咬了咬牙,直接道:“我带您去找我家小姐。”

    她刚转身,谁知,詹温蓝竟然还是堵在那里,动都不动。

    他似忽然从沉默中觉醒,双眼沉沉地看着峤子墨,良久,冷然道:“你是谁?”

    峤子墨望了他一眼,还没说话,张翠已经先一步冷笑一声:“你又是谁?凭什么在我家对我们冷家的客人这么没礼貌!詹温蓝,乘我还没发脾气之前,你赶紧给我消失。”

    詹温蓝纹丝不动,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峤子墨。

    他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并不浓烈,但却像是烙印一样,从这个陌生男人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发生。

    “你就是詹温蓝?”峤子墨似乎勾了勾唇,一片旖旎分光下,双眸中光芒一闪,这一刻,竟连天上的星光都变得暗淡了几分。

    “原来,冷云溪曾经喜欢的人就是这个样子。”

    他开口,说话的对象倒不像是对着詹温蓝,而只是一个模型,或是一个模具,而这个模型或模具名曰——“冷云溪的旧爱”。

    詹温蓝手心一紧,青筋隐现,正要上前。

    忽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大厅传来。

    “子墨,你来了。”

    冷家真正的掌舵人,赫赫冷氏第一人——冷桩髯站在灯火璀璨处,静静地望着被众人围住的峤子墨,向来气势惊人的眼眉处竟露出了一丝笑意。

    所有的人显然都愣住了。曾几何时,见过这位铁腕人物露出这样的清风拂面的表情?似乎,在这位访客面前,他连平日不时散发出来的煞气都少了一些。

    而这位峤子墨竟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一般,仅是淡淡地朝着这位开国将领点了点头,“冷云溪在吗?”

    老爷子望着他,似乎有些诧异,良久,却是豁然一笑:“过来,我带你去见她。”

    在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峤子墨平静而悠然地跟着冷桩髯的步子,一步一步,就像是在庭院里散步一般,上了冷家二楼。

    身后,grantham呆呆地看着,张翠静静地望着,司徒白和鎏金傻傻地盯着,李嫂双手一合,不知不觉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这,这是几个意思?

    老爷子突然出来,却把满门宾客都晾在一边,单为峤子墨领路,这是开什么国际玩笑!

    “子墨?”反复地咀嚼着这个名字,“这人是什么身份?”院子里突然像是炸雷一般,所有上门来访的人一下子都快疯了。

    这人是谁?年纪轻轻,竟然敢和冷家老爷子以平辈的身份说话?看那样子,老爷子竟然还一点都不以为许,反而极为熟悉。

    “没听说这么个人物啊。可长成那样,按理来说,就算是没什么身份也不应该没人认识啊。”这一次说话的人典型是被刚刚峤子墨那模样给惊得才回神。

    眼看老爷子都亲自出现又回去了,冷云溪也不会再出来了,院子里又站着詹温蓝这么一个煞神,大家也都没兴致在这苦等,一个个赶紧下山,暗中调查这么个神秘的“子墨”到底是什么来路了。

    开玩笑,整个北京,能让冷桩髯这么纡尊降贵的人,有几个!

    漆黑的天,冰冷的月。

    詹温蓝静静地站在原地,就连张翠都不再搭理他一句,直接带着grantham、司徒白、鎏金等人进屋,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一人,瞬间变得空旷起来。

    似乎一下子又回到了美国的那栋公寓。

    即便那里都能看到她曾经的身影,但那里都没有她。

    这时,他瞬间若有所感,忽然抬头看向那个熟悉的窗台。

    一道倩影堪堪从窗后走开,再也没了身影。

    他静静地望着那个窗户,双眼露出一股坚定的信念,似乎恨不得立刻奔上去,却听那些侍卫官们咬牙切实地忽然围了过来。

    有了刚刚李叔的教训,他们也不再横眉冷对,但就是这么直接围了个圈,将他圈在里面,动都不动。

    云溪从窗后走过,坐回在书桌后,静静地打开了电脑。

    视频显然是一直接通的,有六个人同时在线,刚刚一直在交流着什么,一看到她上线立马都安静下来。

    这六人分明都是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外国人,可看到云溪时,眼神都极为礼貌,甚至有些隐隐的尊敬。

    云溪支着下巴看了他们一眼,那眼神让那六人有些慌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已经请了silk(皇家律师)将x先生告上法庭,但因为英国律法的缘故,后面的诉讼非常麻烦,如果走正常程序,估计这案子最快也要过三个月才能真正判决。”一个带有浓重伦敦口音的男人当下忍不住,首先开了口。

    云溪望着他们,空灵的眉目中闪过一道金光,那样子让六分忽然想到中国古老的图腾——浑身金黄可以腾飞而起的巨龙,再一晃神,却见视频上的女子神色如常,皆是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那之后,六人脸上的震惊转为恍惚,然后,倏然化为绝对的敬佩!

    “我们会按照您的指示办理。”六人说完这话的同时,云溪已然按下电脑按钮,视频顿时恢复一片漆黑。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规律的敲门声:“云溪,睡下没?爷爷带了个朋友来见你。”

    她慢慢地闭了闭眼,下一刻,“咯吱”一声,打开房门……。

    ------题外话------

    天知道我为了这章花了多少心神,从晚上八点半一直码字码到凌晨一点半,这是什么节奏,就是为了给你们万更啊!明天,过生日,要有友人出门庆贺我又老了一岁,更新时间估计还是在凌晨,孩子们,祝你们看文幸福。

第二十章 对视

    “云溪,子墨好像有点事找你。”冷桩髯站在云溪房门外,微微对她一笑,两鬓斑白在灯光下越加显得有些耀眼,他眼神慈爱地看了云溪一眼,随即对峤子墨轻轻点头,“你们先聊,待会我来找你。”

    云溪一直感觉自家爷爷和这位峤子墨之间与其说是忘年好友,不如说是有一种说不清的交情,以至于年纪相差这么多,老爷子却对峤子墨颇多礼让。

    峤子墨淡淡的眼波在云溪面上一扫,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朝老爷子摆了摆手,示意一会去找他,便进了云溪的房间。

    这个人……。

    云溪眉目微微一挑,有一种越来越奇怪的感觉。

    似乎,他们之间还没熟到这种地步吧?她连请进的手势都没做,他就已经坐在她平时习惯坐着的位子上面了。

    冷桩髯朝云溪笑了笑:“我先回房了,你们自便。”

    峤子墨看着云溪的电脑桌,神情似乎奇妙,优雅的双手轻轻从桌上掠起一副照片。照片里的小人儿眉目弯弯,神情却倨傲而嚣张,和眼前这张看似空灵实则莫测的女子仿佛完全两个人:“不太像。”

    “什么不太像?”云溪眯了眯眼,看着电脑桌上已经阖上的笔记本电脑,若有所思。

    “你以前的样子和现在,不太像。”峤子墨清幽一笑,房中的光线似乎因此微微一暗,转而又乍然一亮。

    云溪看了一眼他指的全家福,“那是好几年前拍的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会不长大?”房间里的摆饰基本上都是张翠弄的,她从来不是很在意。桌上除了一些常用的工具书和电脑外,也就放着这么一张多年前冷云溪刚考上高中时的全家福照片。

    那是她未重生前,此间屋子真正的主人的模样。算不得天真浪漫,却也眼中带着不解世事的欢脱,只不过脸上带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在她看来,却不过只是个出身显贵却脑子一般的小姑娘。和一般二代没有多大区别。

    显然,峤子墨也是这么觉得。“长得不错。”

    四个字,算是对她的点评。

    云溪听得分明。他意思是,和当初的那副骄纵姿态比起来,她绝对是往上发展了——“长势”不错。

    有那么一刻,她有点哭笑不得。

    她长好了还是长残了,关他什么事?

    “这么晚了来我房间,你该不会就为了讨论这个问题吧?”和峤子墨相处的时间其实不长,但基本上可以断定,此人有种独特的矜贵和疏离。并非一味的高高在上,而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一般人自觉地保持距离,不敢接近。

    按理来说,自家外公应该和他更有话题可以聊,他去来找她,云溪摸了摸手边的串珠,眼眸微微一垂,看不见底。

    “我以为,你会需要我或卓风的帮忙,没想到这么快就把事情解决了,所以过来看看。”“协助调查”的流程,他了然于胸。还从来没有过,一个上午就能将协助调查三个月的人一次性都放出来的先例。虽说,他此前就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但听到消息时,还是稍稍有点出乎意料。与其说是惊讶她的速度,倒不如是更诧异她的舍近求远。

    既然极为精明,应该或多或少也探到一点他的底细。不管是让他或卓风帮忙,冷家的事情绝对会更早就能解决。

    她为什么坚持一定要自己来动手?

    还是,她另外还有其他的打算?

    很少,对于一个认识了三个月的人,他竟然会摸不清对方的心思。

    对于他来说,这种情况,很少、很少。

    “谢谢关心。”她浅浅对他勾了勾唇。日子久了,好像渐渐也就有了些抗体,只把这人当做是一副春花秋月图,赏心悦目之余,心情也没有原来那么的不平静了。原来,美色竟然也是可以渐渐适应的。

    云溪有些无奈地摇头,问题是,这样的倾城色若以后都能习以为常了,那看到其余的男人,是不是外貌都只能达到“容忍度”边缘了。

    “少爷!”峤子墨还没说话,楼下忽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叫喊声。

    房内的两人同时将目光淡淡地朝窗外掠去,却是谁也没动。一人手捧照片淡淡一笑,一人慵懒靠着沙发浅浅抬眸。

    开车将詹温蓝送到山脚下的司机喘着气,又喊了一声,詹温蓝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一双漆黑的眼直直地望着二楼的窗户,那里,除了透出来的灯光,什么也看不见。

    司机满头大汗,一路从山下跑上来,脸色都已经有些急得发白:“少爷,不好了,司令让您赶紧回去!”

    詹温蓝冷冷地看他一眼,什么反应也没有。

    司机急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了其他,在一众冷家的侍卫官的眼皮底下,直接将手机揣到詹温蓝手里:“您的电话。”

    詹温蓝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微微顿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机放到耳边。

    “少爷,出事了!你赶紧回来,英国那边老夫人已经瞒不住了!”老管家焦急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气息明显不稳,显然已经六神无主。

    这么多年来,他不在英国时,一直由管家帮他打理产业,从没见过他这么慌乱过。詹温蓝死死地捏住手中的手机,双眼依旧直直地看着那扇窗户。

    不知什么时候,峤子墨已经站在那里,神情清冷地俯视着他。

    眼神里一片虚无,淡淡的月色下,竟完全像是虚幻出来的人影一样,朦胧而高贵的不真实。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忽然对上,一个人自上而下——悠然冷驰,一个人幽火重重——刀光剑影。

    电话里的声音越见焦急:“少爷,难道您连老夫人都不管了?您明知道她有多珍惜你取得的成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化为泡沫,她哪里受得了!”

    詹温蓝浑身一颤,忽然死死地闭上双眼。

    峤子墨看着,忽而转头对云溪轻轻一笑:“这么年经,就成为名闻国际的x,手段能力都绝对算得上翘楚。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

    他的目光浅浅地从她桌上的笔记本上划过,似乎知道,刚刚就在他上楼的前一刻,云溪正在用这台电脑做着什么。

    那目光太犀利,也太明显,让人几乎无可遁形。

    云溪心底暗道一声“妖孽”。

    右腿轻轻一扬,原本交叠的双腿从沙发旁站起来,一步一步地亦走到床前,和他并立。

    窗台下,那人忽然睁开双眼,目光灼热地看向她。

    云溪瞥了詹温蓝一眼。

    身边的峤子墨看着她,忽然一笑:“这就是你的曾经沧海?”

    詹司令的公子,这身份或许一般。但能瞒天过海,十七岁起就成为英国著名富豪,这样的人,冷云溪既然真的打算就这样毁了?

    不是说女人都是感性的吗?

    “有何高见?”这人眼底的兴味越发浓烈,云溪歪着头,眉眼平静地望着他,有点搞不懂他的想法。

    “很少见到你这样的女人。”峤子墨望着她这幅神情,忍俊不禁。忽然有点同情楼下站着的那一位。

    即便当时情浓如斯,这个女人亦能挥手就将对方斩下马。

    有一种陌生的感觉忽然泛起。

    峤子墨微笑着看着楼下脸色已经铁青的詹温蓝,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和冷云溪之间的距离少的可怜。至少,在楼下那位的眼里,眼下,他们几乎算得上是依偎在一起吧?

    “承蒙夸奖。”很少见吗?是觉得她下手太狠?云溪瞟了峤子墨一眼,觉得他这话深究下去没什么意思。

    “少爷!”老管家的声音几乎已经算的上绝望。

    詹温蓝望着眼前那双双站在窗前的身影,倏然转身,大步朝着冷家大门走去。

    峤子墨打开窗户,清幽的草香味顿时吸入胸腔,有一种微微的舒爽感觉。

    “grantham也来了,或许有话要和你说,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他亦离开了房间,朝着老爷子的房间走去。

    云溪微微一愣,有点摸不清峤子墨的思路。

    不过,门口传来几人的脚步声,很快就打断了她的沉思。

    “云溪!”司徒白和老金一把把她抱住:“对不起,对不起!”两个人眼珠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三个月不见,每天于她们来说都是煎熬。

    总是有种犯罪感,明明想要和云溪一起共患难,可是,家里的压力无处不在,她们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个人孤军奋战。

    grantham站在两人后面,朝云溪无奈地炸了眨眼:“我已经安慰过她们了,可没什么用。”

    云溪笑笑:“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

    她们的家族,她们的父母,将心比心,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谁也不敢冒险让自家孩子蹚浑水。

    她从来没有怪过她们。

    “这么晚了,你也来干什么?”云溪安抚了这两只,回头看向grantham。

    grantham无奈地朝她摇摇头:“我来辞行,明天就走,和你打个招呼。”

    云溪有点明白,估计欧洲那边有点急事,否则他不会这么赶。

    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向来悠然自得的grantham都这样火急火燎?

第二十一章 打击詹家

    云溪和grantham、司徒白、鎏金坐在一起,随意而自如地交谈着,关于grantham为什么会突然辞别,云溪并没有多问。有时候,适度的距离,是保持友谊的另一种方法。松弛有度,才能长久。显然,司徒白和鎏金只是觉得grantham的身份使然,一定是不方便长期逗留在中国,所以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四人坐在一起,将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云溪大多数时候只是听着,并不发表什么意见。

    门外张翠轻轻地将门小心掩上,慢慢地退回大厅。走到扶梯处,她忽然脚下一顿,望向老爷子的房间,眼中带了些思虑,终是摇了摇头,最后回房。

    冷国翼正在脱下外套,准备换睡衣,见她回来,轻声道:“洗澡水放好了,去好好洗个澡,晚上早点休息。你身体不好,自己要多注意点。”

    张翠有点魂不守舍,轻轻“嗯”了一声,接过自己的睡衣,却是望了换拖鞋,直接就往浴室走。

    冷国翼无奈地摇摇头,将她一把拉回到床边:“怎么了?心思不宁的。”

    “你不觉得,老爷子对那个峤子墨的态度有点奇怪?”按理说,既然大不了云溪几岁,也应该是个晚辈,她自己原来虽然是商人家庭出身,可真么多年也见过不少达官贵人,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人。问题是,刚刚院子里那么多各界名流,若峤子墨真的身份不同寻常,应该有人认识。可一个人都没有站出来指出这人的身份。最诡异的还是老爷子,以他的资历,为什么对着这个长相惊人的峤子墨这么礼遇有加?

    张翠想想就觉得奇怪,忍不住问丈夫:“你认不认识他?”

    峤子墨吗?

    这个名字印象中,确实听说过。但是……

    他望着妻子有些不宁的神色,良久,沉静道:“我知道你觉得他的出现有点蹊跷,但是,这个人从来不是我们冷家的敌人。”

    张翠手指一僵,脸上表情一惊。倒不是诧异峤子墨的身份有多神秘,而是自己的丈夫的回答这般隐晦。

    结婚数十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他这般讳莫如深地提及一个人。

    “云溪去了欧洲三个月,一直和峤子墨在一起,你难道就不担心?”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说不好在哪。女儿如今的眼神是越来越让她看不透了,她不知道是因为詹温蓝背叛的缘故,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觉得,这一次,家里人都被放出来,云溪的表情似乎一定波澜不是很大。仿佛,只是按照既定的打算,安步当车,行如流水。

    她的女儿才不过二十岁,就形如古井。

    冷国翼拍了怕她的手,结婚多年,他历来对妻子极为爱护尊重,“凡事都要向好的那一面看。至少,女儿越坚强,以后万一离开我们,她也不会太过孤苦无依。”冷家的家世向来是女儿从小到大恃强凌弱的依仗,初中时,他看到女儿将同学打倒在地却浑然无聊的样子,曾无数次想,万一,离开冷家的保护伞,她的日子要怎么办?可当隔离室被打开的那一瞬,他见她自光芒中慢慢走来的那一刻,忽然就放下了一颗担忧的心。

    或许,詹家的做法太过势力无情,但,如果这样的打击都能挺下来,他相信,他的女儿这一辈子定会青云直上!

    张翠叹息地苦笑一声:“说到底,是我们识人不清。”

    詹温蓝是在她们家上下过了明路的,没有一个人察觉出他的企图心,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会觉得那么气愤!

    被最亲近的人背后捅一刀和被敌人砍一刀,那种伤害完全不是一个层次。

    只希望,云溪不要因此封闭了感情,再也不愿意直视爱情。

    张翠揉了揉眼眶,红着眼睛往浴室走去。

    身后,冷国翼开了房门,朝转角处老爷子的房间望去。

    灯光柔和,那里,正有两个人在低头下棋。

    依旧是围棋,黑白之道,井然分明。

    峤子墨这一次执白子,冷老爷子执黑子。两人下的很慢,这大约是认识这么久之后下的最慢的一局棋。

    每下一步,两人都会停下来思索良久,似乎,一切交谈在这场棋局里就已经完成。

    棋局未过半,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两人的耐心似乎都很好,没有一个人发出任何声音。整个房间都是静悄悄的。

    当时针指向十点的时候,冷老爷子忽然把棋子一扔,身子往后慢慢一靠,首先停下了棋局。

    “我很高兴,你能在这段时间一直照顾云溪。”他在被请去“协助调查”之前,曾做过最坏的打算,乔老不会那么简单就善罢甘休。思来想去,能不为乔老身份所困,又毫不在意帮他一手的人实在没有几个。最终,只能将家人的安危托付与这位峤子墨。只是,事情的发展似乎比他想的要远的多。

    峤子墨坐在对面,黝黯的双眸看着他,似微微一笑,又似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那般,就已经高贵得天怒人怨。

    他没有说一个字,仿佛冷老爷子只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老爷子摇了摇头,他从没想过能在这人口中套出任何信息。不过,今晚,当他看到峤子墨在进宅子后望向詹温蓝的那一眼时,他就知道,有些事情或许,已经超乎他的控制。

    云溪,你到底怎么招惹上这人了。

    门外传来几声零碎的告别声,似乎是孙女那边的几位小友正要离开。

    冷老爷子笑笑:“这局棋就到此为止吧。”

    峤子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指尖微曲,点了点棋盘,终于说了这两个小时内的唯一一句话:“如果可以,下一次,我想和你孙女下一局,到时请你当裁判。”

    下一局?

    是指围棋,还是指其他?

    望着融入夜色的峤子墨,站在庭院入口处,冷老爷子慢慢唇角一掀,轻轻一笑。

    这夜,冷家每个人心思都各不相同,而詹家,却差不多,因为冷云溪的那一个视频通话,而被彻底架起来,悬空而立,处于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少爷,英国那边传来消息,那几个企业已经结成联盟,统一作为起诉方,向法院提交证据。”老管家见詹温蓝苍白着脸赶回来,第一时间都冲过去。刚想扶住他,触手所及却冰的吓人,当场惊得一呆,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办。

    詹司令远远地站在一旁,看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脸色几近透明,目光沉静如幽潭,黑不见底。脸颊处,似乎已经僵硬,连丝毫表情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你慢慢说。”詹温蓝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脑子里还残留着那个男人和云溪并立在窗前的样子。

    他见过无数人的眼,贪婪的、自豪的、骄纵的、奢靡的,可没有一双眼像那个峤子墨一样,云一样、月一般,深入不得丝毫,一切都被直接挡在外面,竟然连一丝窥视的可能都被直接抹杀。

    他逼自己闭上双眼,右手下意识地盖住自己微微颤动的睫毛。

    老管家狠了狠心,直接把英国那边的事情简要的说出来龙去脉。

    原先打算控告他们的一共有十家企业,基本上是因为“x假冒英国企业”,故而与他合作的企业因此觉得自己受到欺诈,在英国这种大部分企业家极为注重帝国传统风格的风尚中,x“欺骗性的合作”无异于破坏了他们的品牌形象,从而造成了负面影响。

    就在三个小时前,由x合作商中的五大医药商业巨头发起了“经济联盟”计划。这五大医药股份公司分别是英国境内排名前二十的医药企业,但从合力的作用来看,“联盟”客观上几乎对英国最大的医药商业集团都能形成直观冲击。

    ‘联盟’背后是英国国内医药商业领域最高层次的市场对话,更何况前“联盟”的5家医药商业公司都是医药市场中当之无愧的龙头企业。

    这5家联盟单位年销售额超过250亿英镑。发展态势咄咄逼人,市场份额庞大。

    以前认定x是英国人,所以纳为一体,如今的排斥与反弹更是大的惊人。

    而这一场“联盟”的背后,隐然还有其他五家公司的背景。只是,目前,除了法院,似乎谁都查不出这五家公司到底是何来路。

    而这一场诉讼,要求赔偿的金额完全是天价——50亿英镑!

    事实上,没有谁比医药商业企业更懂得规模经济的优势。当医药商业进入微利时代,0。7,的平均销售利润率意味着规模决定了腰包的大小。从某种程度上讲,做大规模成为医药商业公司的第一要务。任何国家的国药控股和私人控股的医药企业都是誓不两立,作为排他性极为突出的行业,当地商业龙头难容外人“在自己的田里收稻”,于是这一场“联盟”诉讼几乎是他们完全处于被迫挨打的局面。

    老管家焦急地看着詹温蓝:“老夫人已经找人去疏通法院,正在调查另外五家公司的背景,但,联盟的代理律师已经正式将提交了诉讼。少爷,我们没时间了!”

第二十二章 彻夜未归

    老管家的声音嘶哑,显然已经急得毫无办法,整个人都有些急得团团转了。

    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詹温蓝的手微微一颤,抬头望去,詹司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似乎从头到尾都听得一清二楚。

    因此,詹司令此刻的脸色极为复杂,显然,他知道儿子的成就非凡,但这一夜之间,竟然不仅官司缠身,还涉及巨额赔偿,实在让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詹司令是真正一辈子在军营摸爬滚打的人,商场上的事情从不接触。眼下,除了无能为力,更是觉得一种进退维谷。

    詹温蓝垂下眼帘,大厅的灯光在他面上印下一层阴影。

    在詹家,向来涉及他外婆的事情,他父亲都是退避三舍的。与其说是尊敬这位岳母的私人空间,倒不如说,从本质上,他不愿意向这位年轻时极为轻视他的老人做出任何示好的动作。

    在詹家还未发迹前,詹司令不过是为军营里的普通班长。而他处上的对象却是名副实归的大家闺秀,当年,许多人都曾笑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约莫也只有家中的人才知道,他第一次上门去见这位岳母时,曾受到过什么样的刁钻。

    詹司令年轻时并不是没有尊严,相反,能在兵营里熬出来的,各个都钢筋铁骨,最不差的就是鲜血和意志,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如今的妻子,他绝不可能忍气吞声将她娘家的一众戏谑目光冷冷掩在心底,转而拼命奋斗。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外人都当他是搭着冷家的顺风车一路顺风顺水,却没有人知道如今的司令当年在妻子娘家人眼中是怎样的身世卑微。

    詹温蓝的目光永远看上去那么清澈,却又那么犀利和一针见血。

    虽然只是那么一刹那的视线相接,詹司令却分明看清楚了他眼底的意思。

    那一刻,詹司令看了一眼略显尴尬的老管家,始终紧紧握住的拳头一阵捏紧。下一刻,转身,上楼离去。

    詹温蓝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唇边弯起一个淡嘲意味的笑。

    老管家似乎也发现了空气里略带尴尬的气氛,一时间刚刚关于“联盟”起诉的话题僵在半空,竟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了。

    良久,詹温蓝站起身,取出笔记本电脑,连上网,将英国那边最为重要的几笔投资都查了一遍,显然,投资都受到了影响,虽然资金没有全部被套进去,但确实现在想一下子取出来,很难。

    资金不能随便动用,他皱了皱眉,随后开始搜索网页。英国的媒体总是积极得有点过分,这个时间点距离“联盟”的代理律师提出诉讼不过才两个小时,但基本上英国各大门户网站都已经挂在了顶尖头条位置。

    50亿英镑!

    这可真的是光看数字后的零就能让人目眩神迷的话题。

    五家医药联盟单位无论从财力还是在英国的声誉来说,都极为出色,目前,从舆论角度来看,处于“欺骗性经营”的x和这五家信誉良好的企业比起来,完全就是反面阴冷的角色。

    无论法官的职业素养如何,人都有第一印象,犯罪心理学给那群成日接触各类罪犯的法官们的洗礼也让他目前的处境极为劣势。

    詹温蓝僵硬地以手覆脸,他在哈佛呆了那么久,闻名世界的哈佛法学院的课也听过几次,对于英美的司法体系基本上都有了解。

    和美国采用立法和司法双轨制结构形式不同,英国采用的是单一制的结构形式,封建因素较多,又因为历史原因,资产阶级革命不彻底,许多封建法律制度和原则被保留下来,所以在法院使用时常常过分强调传统,法律精神较为保守。于是,大多数法官对法律仍态度保守,适用遵循先例原则较为严格,法律灵活性较少。而在美国法官在适用先例和法律解释这些方面较为开明,只要社会需要,就会毫不犹豫的推翻先例,创造新的法律规则.并且美国法院对先例、对制定法条文上,都有司法解释的权力,这种解释往往造成判例规则和法定条文含义具有极大的伸缩性,所以有更大的弹性空间。

    如果是在美国被人提起诉讼,他的转圜余地还有,但现在,直接是钉死在英国。哪怕他请再大牌的律师,对于案子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除非,是碰上了律师界起死回生的“神”,否则,败北是迟早的事。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背后有人故意操作,还是单纯的巧合。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他来说,目前都是雪上加霜。

    “你先去休息,我想一个人静静。”兰芝芳华的脸上已经晦暗发涩,詹温蓝朝着老管家点了点头,一个人拿着电脑出了门。

    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大多都已经睡了。

    他并没有去开车,而是沿着路边,一直往湖边走。

    詹家附近有一座人工湖,并不大,却极为安静。可笑的是,如今,他脑子里首先想的不是自己的产业,而是翻来覆去转的竟然都是晚上云溪那遥远得令他发颤的侧脸,只要微微一想,心头就觉得空洞得厉害,压根连一点思考都做不到。

    已经很晚了,坐在湖边草地上,詹温蓝苦笑着看着那湖水,整个人都有点怔怔出神。

    x的身份,他掩藏得极为辛苦,在詹家,靠着他外婆的帮助获取了第一桶金这是个禁忌的话题。无论如何,外婆和父亲之间的芥蒂已经根深蒂固,即便见面时大家言笑晏晏,但始终是隔了一层面具。他从出身以来,就知道自己必须担负的责任。所以,成为x之后,并不像一般年少有成的青年会大肆宣扬,甚至,完全相反,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一定要压下这个消息。

    在国内,他和普通同龄人一样升学、考试,只不过极“偶然”的机会出国去料理公司事务。

    老管家告诉他,x控股的企业都受到影响时,他就已然明了。

    这世上,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将他的背景掀个底朝天,并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最大功效,当属冷云溪!只有冷云溪!

    似乎从见到她第一眼起,这个比他还年轻的女孩就藏着许多秘密。

    在“不夜天”的妖媚起舞、惊艳嗓音,在萧然面前的强势以对,甚至在陈昊那个半边染黑的人手中持枪以对,他每见过她的一面,便惊艳一分。但更不自觉的却是反复揣测,最后,当事实真相被揭开后,面对他,云溪又会以什么样的面貌?

    但,想过无数次,揣摩过无数次,却没发现,竟是这么冷淡。

    她压根连面都肯让他见一眼。

    詹温蓝忽然抓起身边的一撮草,狠狠地握进手里。

    她当着全世界人的面揭开了他的身份,却就这样把他吊着,是因为觉得,这样就可以逼得他无措仓惶、翻身勿忘?

    所以,到现在所有人都只知道x是中国人,却还不知道,x就是詹温蓝?

    他很想往最好的方向去奢望,云溪这是顾虑当初的感情,并没有将事情做到最绝。可,今晚,当看到她站在窗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

    他从来都漏看了一点。

    或许,他们曾朝夕相处,或许,她曾真心接受过他的求婚。但一旦背离,他于她来说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被弃如敝履,如同她曾经甩开的那些爱慕者一样,毫无眷恋。

    从他遇上冷云溪开始,就一直是他主动,去追寻,去求索,去法国走秀,去香港交流,去美国留学,每一步,他都惊心打算,细细策划,总觉得,一切都照着自己的设想进行。

    可现在,忽然发展,她转身离开时,冷漠如许,他忍不住怀疑,或粗,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的自相情愿?

    这个念头刚一生成,他就觉得浑身疼得难受,几乎连每一丝的呼吸都被人扼住了一样,透不过气,也闭不上眼。

    打开笔记本,他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将那五家“联盟”的医药企业重新又梳理了一边。

    忽然,指尖直直地在领头企业的位置上停留良久,那一瞬间,他瞳孔里有一种东西突然幻灭,下一刻,他惨然一笑,脸色似鬼。

    罗斯医药股份公司,“联盟”的发起企业,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七个月前,这间公司正面临股权变动。去年年底,罗斯医药股份公司最重要的股东成员——两家控股集团私下达成协议,鉴于第一大股东资金链日益紧张,且公司业绩下滑,双方股权进行重新洗牌。实际上,涉及股权变动并不仅仅是一间公司的股东、监事、理事等进行投票表决这么简单的事情,这其中涉及的事情繁复丛杂,手续更是多得能让一干高级精英脑力匮乏。更是为了考虑到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股票价格,该项决议基本上只有领导层和有发言权的董事才知道,并未对外申明。而他,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参与了此间股权变动事宜的人,其中一个就是云溪。

    作为张博的关门女弟子,身处美国,却一直在线与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大佬级人物联系,他曾为自己女友的成绩侧目骄傲,却没想到,七个月后,这一场如火如荼的股权变动案竟然轻轻松松地成为她的入手点。

    即便目前除了这五家医药企业,还有另外五家没有浮出水面,但詹温蓝涩涩一笑,他几乎可以肯定,另外的五家公司,冷云溪也绝对拥有控制的手段?

    身败名裂?还是困兽之斗?

    她仅仅给了他两条路可以选。

    山崖的另一边,她临风而立,飘飘渺渺,而山崖的这一头,他已经被逼上尽头,两条路都是绝路。

    正如老管家说的一样,即便疏通了法院也没有任何办法,判决从一开始就站在冷云溪的那一边。

    只要罗斯医药股份公司咬死了这场诉讼,x的身份就绝不是他的王牌,相反,很快就会成为他的判决书!

    到那时,只有媒体追踪到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知道他是詹司令的儿子,背上商业犯罪的背景,詹家不仅只是他的父亲完了,整个家族都会毁了。

    这是一场看似无声冷淡、实则最狠辣的回击。

    三个月前,詹家推了冷家上下一把,将他们送进去协助调查,如今,冷云溪亦回他一手,轻而易举将整个詹家置于风头浪尖。

    没有爆出他是x的身份,并不是手下留情。

    相反,他知道,她背后肯定掩着更冷厉的手段。

    苍白的脸在湖水的倒映下,越发显得沉沉死气。电脑屏幕在他脸上留下层层光影,他的脸一半决裂,一半惨淡。

    他的心,这一刻就像是被木桩狠狠地贯穿。

    他并不诧异她的手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只雷霆一击,他竟然陷入这样的困局。

    可,不能退。

    退了,整个家族就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虽然对父亲从来没有那种脉脉温情,但从南京一路爬上b市,其中漫漫数十年的艰辛,他看得一清二楚。

    仕途一旦被截断,他看得分明,等着詹家的绝不会是一条田园之居的结局。

    冷云溪,从来不是撒娇卖痴的女子,他放下一叠“证据”,给她一次背叛,她还给他的绝不是凄厉尖叫、疯狂怒骂。相反,她冷静的亮出一张牌,直接将三个月前曾经遭受过的一切,加倍叠加重新摔在他的脸上……

    这一晚,詹温蓝坐在湖边,没有回去。

    第二天,中午,他在本市最著名的商业中心找来几个人。

    年轻、雅痞、气势不凡,这是坐在詹温蓝对面三个男人共同的特征。

    三人互看一眼,良久却忽然一笑:“温蓝,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有落魄的一天。”

    望着眼前只穿了一间单薄外衣,脸色冷凝的詹温蓝,那三人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把你这个点石成金的狂人都整成这样?”

    他曾经就读过的小学虽然是军区学校,但什么样的人都出过。既有现在还在国防科技大学、装甲兵工程学院的那三位好友,亦有出了军营投入商海的精英骨干。

    面对这三位往日同窗的调笑,詹温蓝却微微有些出神。

    似乎牵着云溪的手,见他另外三个小学同窗的样子还近在眼前。他眼中有点恍惚,那次约着张先生本来就不过个过场,他是揣着明白,明知张先生和老乔是一伙,却压根没有拆穿,而云溪却是明知他已经查到了真相,却是在那天给了他最后一次坦诚的机会。

    见詹温蓝一动不动,忽然视线定在虚空的一处,三个调笑的精英同时住了嘴。

    这情况,或许要比他们想象的复杂的多。

    当听说五家主流医药企业共建联盟提出诉讼的时候,三人的表情顿时更凝重了些。

    “英国向来自诩日不落帝国,就算是一般欧美国家的人在那里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会被排斥,你竟然这么大手笔,成为英国隐形富豪这么多年……。”三人之一摇了摇头,一方面是震惊于詹温蓝就是赫赫有名的x,另一方面确实是给这个僵局难住了:“我们在英国那边是有些根基,但你最好还是有点心理准备。”话没有说的太绝,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饶是财富惊人,但在一个国家的排他性面前,再多的财富只会成为矛盾集中的焦点。

    毕竟,英国人会觉得,x挣来的钱都是靠着蒙骗的基础得来的。不仅是企业,民众的心声也会一边倒。到那时,树倒猢狲散,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詹温蓝点了点头,“我等会和你们一起去英国,具体的情况还是要到了那边才清楚。”

    三人望着他,叹息一声。还来不及为好友惊人的成就喝彩,就被告知如今这么危急的局面。以他们对詹温蓝的了解,他此刻恐怕已经失去了冷静,否则,绝不会处于这么被动的局面。

    到底是谁出的手?竟然在打击他的事业之余,让他整个人这么反常?

    三人谁也没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回去收拾一下,下午机场见。”

    詹温蓝笑笑,只是,曾经的玉树尔雅,此刻已然黯淡无光,那笑容刚刚牵起一点,便已经败落,荒芜一片。

    他回家的时候,詹司令正在吃午饭,妻子在偏厅和老管家正在说话:“你没骗我,我妈的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那你怎么会这么急匆匆的回国?”

    詹温蓝上楼的脚步一顿。

    显然,他母亲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有在他母亲面前,父亲和外婆的立场似乎永远一致,绝不会露出丝毫让他母亲不开心的消息。

    果然,老管家笑着说:“还不是想小少爷了呗。前段时间少爷一直没给我回电话,我担心,老妇人也放心不下,就让我来看看。”

    詹温蓝的母亲眼神一暗,她自是知道儿子为什么前段时间那么反常。

    和冷家的关系已经这么多年,即便再泛泛之交,她和张翠也已经认识相识了这么久,说起来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可有时候,人在感情面前,局势、立场、野心却更在分明。

    她的丈夫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的儿子既然也毫无反对,她说什么都是枉然。

    当冷云溪的爷爷、父亲、叔伯都被请走的时候,她就知道,儿子再见识广博、沉浮非凡,亦会受不了。

    只不过,她从没想过,冷云溪消失了三个月,她儿子竟然也消失了三个月。

    老管家望着她心疼的样子,忍不住沉默。

    “妈,等会我去英国看望外婆,你有什么东西要我带过去吗?”詹温蓝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些,对于自己这个感性大于理性的母亲,他从来不会将任何负面影响表露在她的面前。

    “啊,你回来了!”她有些惊喜地看着一夜未归的詹温蓝,可下一刻望着他满是疲倦的面容和略微显得发皱的衣服,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站在那干嘛?过来吃饭啊。”詹司令到底不忍,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地喊他们过去吃饭。

    詹温蓝朝母亲笑笑:“没事,放心。”

    老管家忽然觉得心头一酸,侧过脸去,下一刻,眼底的老泪纵痕,却不敢回头,深怕被詹夫人看到。

    詹夫人被蒙在鼓里,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自己母亲向来偏爱温蓝,他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去英国看看老人家也是应该的,便不再多想。

    她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一去英国,到底会遇上怎样惊心动魄的事……。

第二十三章 关键人物

    詹温蓝下了飞机,踏上英国国土的那一刻,整个人苍白得都有些透明。

    数天之内,他几乎是频繁地往返于各国,大部分时间都做了空中飞人,连一点调时差的时间都没有,更别提昨天他通宵没睡,整个人的状态就连常人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妙。

    三位精英好友望着他这个状态都有些不忍,原本还有点调侃的神色渐渐都变得沉静下来。为了最快进入状态,他们出关后,就直接先去了各自住处。

    剩下詹温蓝和老管家两人立在风中,越发显得詹温蓝鹤立鸡群起来。有两名优雅女性从詹温蓝身边经过时,望着他的脸色忍不住朝他露出一种担忧的表情,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对方一副生人勿进的气势弄得有些犹豫不决,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加长轿车停在机场门口。

    司机是一位典型的英国绅士,下了车,先是接过了詹温蓝的行李,随后和老管家打了个招呼,极为礼貌,却带着淡淡的疏离,一如英国人沁入骨子里的那种自傲。

    “老夫人让我来接您。”司机望着脸色不怎么好看的詹温蓝,眼中神色有点怜悯。

    x的事情现在弄得风风雨雨,幸好,目前媒体只知道x是中国人,具体身份是谁还未确定,否则,现在住在别墅里的老夫人估计就连晚上也睡不着觉了。他虽然一直不太看得起亚洲人,但是,不得不说,撇开国籍不说,詹温蓝怕真的是他见过的最适合当商人的人。

    “走吧。”詹温蓝上了车,倦怠的神经让他的语气也显得有些冰冷,随意地坐在后座,微微侧头,闭目养神。

    车子很快抵达詹老夫人的住处,老人家早已经盼星星盼月亮似得,站在门口等着。旁边跟着三五个佣人,皆是满脸焦急的样子。

    见老管家和詹温蓝一起下了车,立马都围了上去。

    “温蓝,你可回来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老夫人有些担心地碰了碰他的额头,深怕他身体不适,望着孙子眼底下浓重的黑影,老夫人忍不住重重叹息,杵着拐杖的手都哆嗦起来了:“这,这都是做什么孽!”

    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产业,眼看就要支离破碎。詹老夫人其实是强势惯了的人,一辈子都处于高处对人指手画脚,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重的孙子陷入这样的僵局,却无法插手解决,心头的火是怎么也浇不息,简直恨不得立刻把那个曝出温蓝身份的人直接揪出来!

    “到底是谁漏出去的风声可查出来了?”老夫人咬牙切齿地望向老管家,作为基本上为她服务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她向来依仗他。可今天,这位管家竟然没有看向她的眼睛,反而是直接调开了视线。

    詹老夫人心底一沉,刚想追问,却见从来都极为孝顺的詹温蓝忽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外婆,这件事,你不用插手了。”

    詹老夫人的手立刻就抖了起来,只觉得一团气一下子卡在胸门口,怎么也喘不过来。

    到底是谁?温蓝知道,老管家也知道,偏偏他们一个也不愿意说!

    几个佣人见她们三人用中文交谈,虽然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可看着脸色就知道绝对不痛快,顿时找了借口离开了。

    进了屋子,老夫人直接回了房间,啪地一声把房门一锁,一副不愿意再插手这事的姿态。

    老管家怕詹温蓝多想,只得小心安慰:“老夫人也是心底给急得,少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在詹家,詹司令是那种脾气,到了英国,老夫人又是这种心态。他以前虽然觉得两家是姻亲,关系不太热络,但好歹也有些感情。如今却只觉得,最煎熬的,是这位少爷。

    詹温蓝淡淡地看他一眼,唇边掠起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这是第一次,自云溪突然销声匿迹三个月后,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露出的笑容。

    只是这笑,与当初的公子如玉、清雅温润的笑差得太多,那种透着骨子里的冰冷像是渐渐浮出水面,冻得老管家的心几乎被针扎了一样。

    “你先去休息吧,我想自己呆一会。”詹温蓝靠着窗边,望着眼前这熟悉的风景,眼底一片陌生的神色。

    无论云溪到底是准备让他身败名裂,还是让詹家从此绝迹于北京,眼下,想太多根本于事无补。亲眼见识过当初云溪和萧然的商战,他知道,只要自己这一次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掉“联盟”的诉讼。

    他分别拨了通电话给那三位精英好友,得到了统一的答案。

    “联盟”的代理律师已经答应了与他们见面商谈,时间约在明天上午。

    这三位好友在各自领域都极为出色,英国方面也有门路,先是找人查了一下那位代理律师的背景,结果很明显,能被委任这么大案件的律师绝对是个硬茬子,基本上,司法界里的人都认识。

    巧舌如簧,是他们对此人的第二个印象。打电话过去约谈时,对方反应很迅速,并没有吃惊x为什么会这么快地找上他,而是想方设法地开始给他们设语言陷阱,尽可能地套詹温蓝的信息。

    三人一合计,觉得有这样的律师,又有“联盟”这么强势的控诉,想要赢这场官司的几率几乎渺茫。

    为今之计,只有铤而走险!

    “我们查过了,‘联盟’的发起企业是罗斯医药股份公司,前段时间因为股权变更的问题弄得整个公司气氛都很紧张。第一股东撤换成第二股东,除了资金问题,自身业绩也下滑的厉害。这次突然提起诉讼,本来也就是冲着巨额赔款。如果,你肯在这方面下功夫,或许,还有赢的可能。”医药企业的竞争残酷和金融行业比起来差不了多少。按照历史上医药商业的发展经验,医药企业的数量减少和规模扩大,既是政府政策导向的结果,也是市场竞争的必然。医药商业公司的发展一定要靠规模效益取胜,不迅速崛起,就可能丧失掉很多机会。而优势地位一旦确立,后来者一般很难超越。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两个股东公司分别是两大控股集团,面对共同利益时,可以同进退,但是,如果詹温蓝单独给其中一家开出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时,他们还会那么同心合力吗?从第一股东跌至第二,难道对方就一点都不会不甘吗?

    “联盟”提出的“合作、联动、互补、共赢”在真正利益面前,不过都只是空架子。只要那两家股东意见不再同意,联盟的合作就不会那么牢不可破。

    医药行业曾出现过各式各样的联盟,在中国都有过类似的情况发生,比如广州六大药品连锁企业的采购联盟、沈阳三大连锁巨头统购统销的采购联盟,初步看上去都极为强势,可后来都由于内部意见非常难以统一而相继解体。在有资产纽带的基础上,企业间经常会出现各种利益之争,只要这个“利诱”下得购足,事情绝对会有意想不到的转机。

    通过购并重组、或者更改股权构成来扩大经营规模都只是手段,说到底,企业之间的兼并、重组、联合不过只是暂时的,最终会怎么样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詹温蓝听着好友们的分析,印在窗户上的轮廓渐渐放松了几分。

    明天吗?他松开领带,缓缓闭上双眼,倒在床上。

    第二天,他穿着藏蓝色的外套,里面搭了件白色衬衫,神色平静地从房间走出。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整个人和昨天下飞机时的那种憔悴的样子宛若两个人,就像是一夜之间忽然重新回到了从前的那个样子。

    老管家疑惑地将早餐放在桌上,望了老夫人一眼,见她也满脸诧异地看着少爷,忍不住心中一跳,不知道是该为少爷已经恢复正常而高兴,还是怎么的。总觉得,这种“恢复”背后藏着一种让他不敢触碰的深沉的东西。

    昨天詹温蓝和詹老夫人不欢而散,这么多年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一下子让整个宅子里的佣人都避讳起来,一大早见到这位詹少爷竟然恢复了平静、极优雅地为老夫人布菜,顿时觉得,这人的涵养素质实在惊人。难道,中国人传承了上下五千年,就是因为这种可在骨子里的大气?

    詹老夫人见他他的脸上有一种安静平和的气质,仅仅一夜之间,他就恢复了以往那种静态的威慑力,精致的外型、优雅温和的气质,轻而易举就能轻易凝聚众人的视线。心中忽然一定,觉得,自己的孙子终于又正常了。

    两人就像是昨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徐徐地说了近期控股公司的一些琐事,直到詹温蓝的电话响起,不得不离开的时候,詹老夫人才笑着挥手作别。

    走出大宅的詹温蓝脸色瞬间变成莫无表情,仿佛刚刚和老人家在一起言笑低语的不过是个幻影一般。

    前来和他汇合的三个老友忍不住摇头,总觉得,詹温蓝的心思藏得更深了。

    以前或许偶尔还能得见真性情,这次回到英国,却是彻底地带上了一副面具,将所有的情绪都隔离在那温润的面具之下。

    凭白觉得,绝望而残酷……。

    约好律师是上午九点,詹温蓝和三位好友到的时候,对方还没有来。四人坐在房间里,谁也没有说话。

    等待,在这一刻显得极为漫长而无聊。

    像是考验他们的耐心一样,代理律师是踩着九点的最后一秒推门而入的。

    四人同时朝他看去,心中打量了一番。年纪差不多四十出头,浓密的头发,一脸精神抖擞,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在他们打量他的同时,他亦细细地探究他们。

    法律人总有一种直觉。明明这四个人,代理律师一个也没有见过。看当他视线移到詹温蓝那张温和清润的脸上时,他就倏然停下了视线。

    良久,他上前,伸出右手,意味深长地对詹温蓝一笑:“久仰大名。”

    在英国,听过x名声的自然有不少人。对于他的眼神毒辣,詹温蓝并不吃惊,反倒是,对于这个长相极为平凡,看不出哪里出彩的代理律师,他有些微微的吃惊。

    如果一个人外表能给人一种极为平凡的感觉,但他的成绩却有出色得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这样的人,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极善于隐藏自己的天赋,将所有的不凡掩藏在自己普通的外表下;而是极为小心谨慎,从不会意气之争。这种人善于在自己专注的领域内翻云覆雨,而其他的时候,都极为低调。

    没有看到这位律师时,詹温蓝想过从他下手有五成的成功率,如今见了本人,心思反而淡了。这人代理这件案子,并不是为了钱财,更注重的反而是名誉和声望。没有什么,比英国顶级富豪“诈骗案”来的更吸引大众和媒体的眼球。

    只要能成功打下这个案子,此人的知名度和成功案例绝对更上一个台阶。

    也就是说,从代理律师这里下手已经是一条绝径。

    于是,除了刚见面寒暄的那几分钟,之后的时间,大多数他都是淡漠地坐上观,任那三位好友和这位律师智斗。

    等这场会面结束,那三位精英脑子都有些绕的疼。唯一的想法就是,这辈子都再也不想和律师打交道了,妈的,简直伤神又伤肝。

    “看来,只能从罗斯医药股份公司那边下手了。”扯了两个小时,也没有从那个代理律师那里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协商解决方案,四个人达成一致,下午就直接从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原来股东入手。

    从第一股东撤换成第二股东才几个月,史蒂芬作为控股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压力与日俱增。接到詹温蓝电话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是一愣,反复查看了来电显示,并确定对方的确是传说中的合作伙伴x,顿时将手头的文件一股脑地丢到桌上,沉吟良久,破釜沉舟:“行,地点你等会发到我手机上,我一定准时到。”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他一个人,站在二十九层楼上,俯瞰附近的高楼大厦,史蒂芬的表情模糊而隐约。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办公桌上的电脑,里面的数据繁杂紊乱,忍不住按了按眉头。点开一个窗口,发现这两天来很少再出现的某人此儿科竟然也在线,透过视频,史蒂芬和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人交谈了数分钟后,脸色在此期间,数次变化,最后定格在坚定、野心勃勃的一面。十二点一刻,他迅速关了电脑,交代秘书,下午的一切预约和行程全部取消。在秘书惊愣的眼神下,匆匆离开公司。

    按照手机上发来的地址,史蒂芬很快找到了詹温蓝。

    这位曾经的合作伙伴,向来极神秘,在英国有著名隐形富豪的称号,即便当初和他合作过,他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真容。眼下,望着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一身尔雅,神态自若,坚定而温和的目光,那一刻,史蒂芬眼底的诧异毫不掩饰。

    “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年轻。”他坐下来,点了一杯红茶,然后望着眼前的詹温蓝,表情有些还缓不过神的样子。

    詹温蓝笑笑,容颜在那笑容衬托下益发显得出色:“冒昧约你出来,希望你不要介意。”

    史蒂芬摆摆手,最初的惊讶过后,已经完全恢复了商人本色:“不用客气,有什么话你可以直说。”

    詹温蓝目光有那么一刹那,深刻得让史蒂芬手指一抖,竟有点不敢相信一个人被逼到如此境地,竟然还能用一种几近平顺的眼光让人觉得瞬间心灵被安抚得极为通透。

    “我想和你合作,如果你能帮我办到一件事,我保证你的控股集团将重新成为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最大股东。”他直接点名来意,目光毫无强势逼迫的意思,却浑身上下都透出一种让人不禁想要臣服的气息。

    史蒂芬虽早就料到他会和自己提合作的事情,却没想竟然会这么简单。“只要帮你一件事?”

    “对。”詹温蓝将手中的一张纸递过去。上面是一串人名,各个都与当初的x有过合作。“我希望你能将他们和我合作的事情传开,当然,这个传开必须是私下进行。”

    史蒂芬有些不理解,“他们可都是‘联盟’的人,和你合作并不出奇。”而起,这个时候,说出和x合作,反而更能增强大众的一种印象——他们都是被x欺骗的合作商,这个时候,透露出这种信息对他有什么好处?

    詹温蓝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带着嘲弄的讥讽,“和这些人相比,我的背景可清白的多。”

    商人,除了极个别极有原则,并性格刚硬毫不动摇的人,其他人谁手里没有几笔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成为x,资产雄厚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人际交往上面向来大方。在与这些人合作时,曾“颇为顺手”地帮对方解决了一些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商业案件。当时,不过是为了卖个人情,顺便厚实合作的基础。谁曾想,如今却是反抓住他们把柄的重要手段?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而在商场,瞬息万变,哪里需要三十年?只要消息传播出去,他将曾经“帮忙”的经过直接放到网上去,不用三个小时,英国民众心中的偏袒对象立即会换成他。

    作为一个外籍商人,在无数合作中,“无条件”地,甚至是“被逼无奈”地帮助英国某些无良商人解决烂账的事情,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会知道,他才是这次诉讼中最无辜的一方!贼喊捉贼并不是只存在于故事里,相反,当普罗大众知道自己被这群道貌岸然的商人利用,心底的反感度会立马直线上升。

    到那时,联盟是否还能存在都是个问题。就算还能勉强将这场诉讼继续下去,至于他这边,只要请一个资深律师,胜算率也会立马上升。

    史蒂芬没有吭声,他忽然发现,年纪和阅历有时候并不成正比。这个看似年轻的过分的东方男子,真正沉下心思做事时,给他一种冷芒在背的压迫感。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直直地盯住,那一瞬间,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这一刻,他有一种预感,这场诉讼,前景如何,或许完全取决于另一个人……。

第二十四章 鼓掌之间

    “把你和‘联盟’那些人私下合作的事情传开,虽然的确会对他们起一定的震慑作用,但是从本质来说,‘联盟’本身就只是一个利益合作体,就像人类在面对癌症一样,许多人会在癌细胞还没有扩充到最危险部位的时候,直接手术将‘它’拿掉。虽然有时候代价高昂,但是和全局利益比起来,心狠手辣的人决不占少数。”不管詹温蓝放出消息是彻底想要把这群“合作”过的人名声搞臭,还是分奔离析“联盟”,如果只是想从这个方面下手,史蒂芬皱了皱眉,沉淀了良久,慢慢地道出隐患。

    事有可为和不可为,有时候,如果一击不中,反而后患无穷。

    被“联盟”踢出的那些人,心怀怨恨,事后不论詹温蓝如何对付,必定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詹温蓝看着眼前这个年纪已经不再年轻的英国人,身为曾经的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最大股东的代表,这人的心思或许不是冒险上进,力求突破,但是沉稳冷静,面面俱到,视线从大局出发,的确是一名出色的企业家。

    他忽然轻轻靠向身后的位子,脸上带出几分温和,神色依旧平静,就像是在一圈碧池里突然掀起一丝微澜,转瞬即逝:“单一的手段自然只能收到单一的效果。我当然还想到了别的方法,不过,目前实施起来似乎有点困难。”

    史蒂芬有些诧异地看着詹温蓝,他竟然还有其他的打算:“什么困难?”

    “不瞒你说,今天上午我已经和‘联盟’的代理律师见过一面。”

    史蒂芬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古怪,望着詹温蓝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强忍了好久,才逼着自己没有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恩,那位律师,我见多,的确是很……。”史蒂芬脑子有点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位大名鼎鼎的律师,索性还是选了个比较客观的说法:“他是棘手,业内共识。”

    詹温蓝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的确,思维逻辑能力出众、语言表达和渲染能力出色,再加上为了名声恨不得把这个案子弄得声势越大越好,作为律师而言,对方几乎不论是实力、野心来说,都极为难解决。

    “你见那个律师,该不是是想从他那里下手吧?”史蒂芬脑子转得飞快。既然他可以为了重新夺回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最大股东这个利诱来见詹温蓝,在和他约谈之前,詹温蓝肯定也试过别的人。还有什么比律师更能直观的主导一场官司?

    “可惜,对方一点都不为所动。”詹温蓝大方承认。事实如此,推脱也没有意义。

    史蒂芬眼神深了一些,望着詹温蓝忽然不出声。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如果詹温蓝这么简单就能告诉他,他曾经约谈过另一位打算合作的人。是否,如今今天他们的谈话不太顺畅,转过身,詹温蓝也会将他们的这次约谈告诉第三者?

    这个疑惑就像是毒蛇很快就爬上心头。

    史蒂芬的眼神从最初的友好慢慢变的失去温度,渐渐的开始转为冰冷。

    詹温蓝望着他的面部表情,却倏然一笑,神情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我和你承认这件事并不是为了让你觉得我找上你是被逼无奈,和你坦白上午约见律师的事情也是为了合作的开诚布公。不管这次诉讼的事情是否我会败诉,我以我家族的名誉起誓,绝不会透露和你的合作关系。”

    在英国,但凡良知没有背叛天性,以家族的名义来起誓都是最真诚的,也罪不容置喙的。

    先不论詹温蓝如今是不是已经被逼到窘境,再无翻身可能,以目前这人的清冷华然姿态而言,史蒂芬不相信,这人竟会以家族来随便开玩笑。随即,脸上的表情略有和缓。

    想起他刚刚所说的,来找上他并不是被逼无奈,难道说,除了因为他想要重新夺回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最大股东的野心,他还有其他与詹温蓝合作的先决条件?

    “你的意思是?”史蒂芬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神色间微微带出一种猜疑。

    “我听说,担任贵公司法律顾问的,正是近两年来,英国最出名的一位后起之秀。”詹温蓝点了点手边的扶手,神色微微带出一分淡然笑意,“虽说我对司法界的事情没有什么接触,但是,能在三十岁之前能成为皇室法律顾问,这种际遇绝无仅有。从某种层面来说,您公司的这位法律顾问,比起‘联盟’的代理律师更让我觉得重量非同一般。”

    在他那三位精英好友约谈“联盟”的代理律师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排查能和这位棘手人物分庭抗礼的人物。

    英国并不大,司法界的人,如果是顶尖人物,基本上数都能数的过来。资历老,年龄大的人难免会束手束脚,不愿意冒险将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多年的名声毁在这么一个“联盟”占尽优势的案子上,而资历太轻,经验不足的律师赢面太低,他们更不可能放心将这场事关未来的诉讼交给一个菜鸟。

    选来选去,多方排查,最后竟然这么巧合的,在法律界,唯一有能力、有资历,也可能出面接下他们这场官司的,正是眼前这位史蒂芬的公司的律师顾问。所以,与其说,他今天和史蒂芬的这场约谈,是为了把他从联盟里拉到他这边来,不如说是一箭双雕,既能将他说服到自己阵营里,更能将那位那位律师一起拉拢过来。

    史蒂芬望着他,忽然笑了。双肩耸动,表情莫可奈何。

    果然,这位看上去极为年轻的中国人极有眼光,连他身后的那位律师都视线调查的一清二楚。

    皇室法律顾问,早年其实叫做“皇家律师”,queenscounsel。和一般只有从业资格的律师不同,在英国和其他保留御用大律师资格的英联邦王国和从属地区,皇家法律股一般会每年两次,根据本国法律或大律师行业内的惯例推举合格的资深大律师,由英国大法官或其他国家的相应官员提名,由君主或君主在该地的代表册封为御用大律师。

    虽然御用大律师并不是大律师中的一个正式阶级,但他们在法庭内的确会得到特别的待遇,而他们赢得案件的能力更是与一般律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其实在一开始,“联盟”在邀请律师之前,首先考虑的并不是现在那位资历太过丰富的律师,而是他公司的这位法律顾问。只可惜,因为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的股东之争,那位现在活得第一股东位置的对手并不愿意让他的人来担任这么重要案件的律师,所以,转而求其次,才选择了眼前的这位律师。

    史蒂芬望着詹温蓝,忽然止住了笑容,只是眼底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他几乎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些老家伙们在对簿公堂的时候,望着双方律师时会有怎样精彩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刚开庭,对方就知道我们已经合作,以后‘联盟’的事情我就更不能插手了,这样也没有关系?”史蒂芬饱含深意地望着他,任何事只有在出其不意的时候,效果才最明显。如果第一场初审的时候,联盟就发现詹温蓝的律师是他的人,“联盟”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从联盟推开。

    “我相信,这场官司之后你所获得的利润,绝对要比你现在听凭‘联盟’安排要精彩的多。想要获得不同寻常的结果,往往就要付出不同寻常的代价,你说,对不对?”詹温蓝亦不反驳。的确,没有任何风险就想获得最大的利润,这种事情听着就像是个神话。哪里有人可以真正的不劳所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或许,这位多疑的史蒂芬反而会立刻选择退避三尺!

    “好!我就赌上一次!”史蒂芬忽然站起身,朝他伸出右手:“律师的事情,我让他尽快和你联系。‘联盟’这边可以提供的资料,我也会抓紧做一份给你。不过,一切帮助都只能到初审截止。到那时,‘联盟’的人知道我们合作,想来我想再提供方便,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詹温蓝也站起身,神色极为郑重地握住他的右手,轻声道:“那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顾虑了。”

    史蒂芬听了他这话,不免挑眉,真自信。这种时候,还有这种魄力,真道是英雄出少年。

    两人的会谈效率很明显,约定了律师不说,连一审之前所有的合作都一并决定下来,毫不拖泥带水。当晚,史蒂芬回到家中就给律师打了电话。

    接起电话的人年纪虽比詹温蓝稍稍大些,但在司法界绝对属于天纵奇才,有不少大法官曾在无数人面前提及,还从未见过一个人比他更适合当律师,仿佛生来就是为了从事这一行的。

    听了史蒂芬关于和詹温蓝合作的事,对方没有任何吃惊的反应。当初“联盟”不请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背后牵扯的东西极复杂,作为一名律师,他的名气已经足够高,这场诉讼交到他手中,无异于从舆论角度还是职场规划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更不用说,詹温蓝和那些人隐秘合作过的事情只要一经渲染,如今x的劣势也立马能转为优势,或许还能拉上许多民众的同情票,既然又胜算,他又何必把这大好机会推开?

    于是,约下三天后,史蒂芬、律师和詹温蓝再碰面,具体研究官司怎么进行。

    英国大多数民事案件是在审前程序中解决的,审前程序处于纠纷解决之重心。审前程序,指从提起诉讼至开庭审理前的诉讼阶段,包括:为开庭审理作准备;无需经开庭审理而迳行处理案件;在开庭审理前作出中期或临时性救济。所以审前程序相应可分为审前准备、审前处理和审前救济三大块。英国的新《民事诉讼规则》规定,审前准备程序的主要阶段和事项可归纳为:提起诉讼及管辖;当事人;送达;诉答程序;审前证据开示;案件分配;案件管理等,以整理争点、固定诉讼请求和证据、确定案件审理日程为目的。审前处理程序,指无需开庭审理的案件处理程序,大致包括和解、约/付款、缺席判决、简易程序、撤诉、当事人协议的命令等,。审前救济,包括临时性禁令、冻结令、搜查令、中期付款、诉讼费用担保等,旨在为当事人提供迅速、有效的保护。

    总而言之,并不像常常人们在电视中看到的那些电视剧一样,今天提起诉讼,过个一两天就能直接上庭了。相反,一场官司下来,绝对是缓慢、复杂、冗长、重复、模糊、技术性强,极为考验人的耐性。

    可是,事事都有特殊。

    在詹温蓝和史蒂芬、皇家法律顾问紧锣密鼓地开始收集一切有力证据时,初审提前得毫无预兆,就在詹温蓝才到英国的第二周就突然来临。

    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詹温蓝几乎被全场的视线灼灼盯住。

    从来神秘低调不曾在公众面前露面的x先生,最有名的英国顶级富豪,几乎横跨英国多块产业的巨富,竟然会是眼前这么一个年轻温润,公子如兰的中国人!

    所有人眼中闪过震惊、不解、不信,随即转变成一种羡慕、阴冷、嫉妒,最后渐渐地被一种不怀好意的奚落和偏执所取代。

    当然,只有偶然几位眼中露出了淡淡的可惜神色。

    史蒂芬有些嘲讽地看着所有人在这里演绎着一场缤纷的浮世绘,世人总是以成就定成败,如果眼前这位詹温蓝不是站在被告席,如今他们的眼睛怕是要被贪婪、谄媚、恭敬和敬畏所替代吧。

    虽说,身为英国人总是有一种骨子里的高傲,可如今看着同胞们眼里的神色,史蒂芬还是不免有些恶心。

    法庭还没有宣布正式开庭,史蒂芬忍不住走近被告席,轻轻地凑在詹温蓝的耳边:“你不是说曾经帮过市长一些忙吗?难道那边就没有一点反应?”

    两人最近因为案件的事情,曾经谈及到当初伦敦郊区的那处矿产。如果不是詹温蓝,厉牧的那场爆炸绝对会弄得满城风雨,更何况,伦敦政府那边也从詹温蓝这里得过不少好处,怎么现在反而一点声音图像都没有?

    詹温蓝看了一眼出席的人群,除了“联盟”的代表们,他这边主要是老管家和三位精英好友,老夫人因为身体因素并没有参加,其他的座位几乎给各界闻风而动的民众沾满了。

    不得不说,从舆论角度而言,像这样一场备受瞩目的官司,已经在英国很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了。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更何况,我并不是英国人。”詹温蓝笑笑,对于英政府的做法没有丝毫诧异。如果他还能带给英政府一些长远的利益帮助的话,或许还有可能对方会帮他暗地里周旋,可如今,他眼看就要身败名裂,英政府躲都来不及,哪里会自己贴上来?

    史蒂芬忽然静静地望着他,良久,叹了一口气,意义悠长。

    詹温蓝还没有问他怎么了,法官已经从入口进来,肃穆地宣布:“开庭!”

    史蒂芬坐回原位,许多“联盟”的人冷冷地看着他,不言不语。对于今天站在被告人律师那边的人竟然是史蒂芬的法律顾问,从最开始的惊讶,到现在已经渐渐转变为不以为然。

    明显是史蒂芬想要富贵险中求的手段,既然如此,联盟还不会没脑子地和这种人继续纠缠下去。官司过后,直接把他从联盟踢出去就是。

    两位律师站在席上,一个年纪稍大、经验丰富、资历过人,一个后起之秀、名声正盛、语出惊人。

    这一场初审,几乎出乎许多人的意料,从那位皇家法律顾问将詹温蓝当初与“联盟”部分人私下证据呈上的时候,一部分以为胜负早就已经确定下来的人,脸色当即就变了。

    联盟虽然因为形成合力而气势惊人、背景雄厚,但也正因为如此,“联盟”内部良莠不齐,背景复杂,只要其中一个人被戳到脊梁骨,很容易就带起一片,从而影响了整个“联盟”的信誉度。

    法官静静地看着这才初审,竟然翻出了这么大的波浪,而那位站在被告席的人,始终眉色淡淡,岿然不动,显然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不免心中生出一种惜才的感叹。

    这大约就是中国人口中所说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吧。

    世人大多只能看到“联盟”的声势浩大,却无法看穿这些背景各不相同的人凑在一起,只要一个不小心,反而会被对方抓住把柄。

    一审的结果,出乎所有媒体及大众的预料。

    詹温蓝占得了上风,并且,因为爆出的各种“私下合作”“贼喊捉贼”等丑闻,大有“联盟”解散的征兆。

    这期间,那位皇家顾问律师的精彩辩词甚至被有些媒体直接曝光,被许多业内人士列为经典,一时间,风头无线,竟是把那位“联盟”的代理律师压得毫无转圜之地。

    许多刚开始还讥笑史蒂芬的同行,不免为他的老谋深虑而感叹。

    竟然下了这么大的赌注,问题是,竟然还让他给赌赢了!

    真不知道是感概他们的运气好,还是詹温蓝真的实力惊人。

    总之,这一切对詹温蓝来说,似乎都是过水无痕的事情,从一审结束,他就一副清清冷冷的表情,虽然官司还未最后定论,但他一点都无所谓,只是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静静地望着天空上。

    夜已经静静降临,老管家高兴得去吩咐佣人赶紧安排极为妥帖的晚餐,史蒂芬、皇家顾问律师见盛情邀请,并没有推辞,和詹温蓝的那三位精英好友,在詹老夫人的陪伴下,留在詹家用餐。

    这期间,詹温蓝坐在位子上,虽动作极为优雅,温润如玉的表情一直没有任何不对劲,可就是让人觉得他有些心思不属。

    晚餐结束后,等史蒂芬、皇家顾问律师都离开了詹家,那三位好友乘着詹温蓝站在院子里散步的时候,找上了他。

    “为什么你几天总有点不对劲。”其中一位看着詹温蓝始终抬头看着月亮表情有种莫名其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詹温蓝忽然低头望向好友:“是啊,我也好奇,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可有一种人,自暗处走来,就如梳云掠月。

    他只见过那人一面,甚至,可记忆里似乎总是定格在那一晚,对方和云溪站在窗前的样子。

    青帝万里月轮孤,扫尽浮云一点无。

    每每想到那个场景,他的心都觉得要停止跳动。

    总觉得,那人太过极致……

    三位好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位冷家的小姐,传说中打败萧然,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将整个冷家救出水火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竟然能让从来情绪不外露的詹温蓝弄得这样神不守色,他们实在有点想不通。

    “既然还想着她,这边的事情一结束,你就回北京吧。”不知道什么时候,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的詹老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怜爱的目光从詹温蓝面前拂过:“你父亲有时候总是被一些不该困惑的东西迷了眼睛,詹家的未来虽然的确要靠你,但是温蓝,我总希望,你能为了自己而活。”

    和詹司令互看不顺眼了大半辈子,这段时间,无论多晚,总是能看着孙子一个人站在亭子里静静地迈着步子,双眼深深地看着月光。那眼底的神色太过负责,可只要看上一眼,她却总有种心酸落泪的冲动。

    人活着一辈子,到底是为了家族名声,还是为了自己重要?

    这个问题困惑了她许多年,如今人老了,反而心却更软了。

    当初若不是她因为女婿背景不如人,而轻慢了对方,如今也应该是一家和乐融融,而不是和子女天各一方,过着这种清冷的日子。

    因为她和詹司令的缘故,温蓝已经背负了太多,双方家族的众望都落在他一个人肩上。从十七岁开始就再也没有了自己的生活空间,对于他来说,她和詹司令所做的又何尝不冷酷!

    老夫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冷家那姑娘听说倒是继承了冷老爷子的大半性格,温蓝,如果你一定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我希望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并不希望孙子自己去撞墙头,但,开始就是温蓝错了,想要弥补,从来都不是用嘴说说就可以的事情。或许,从此头破血流都有可能。但,总比眼下,这般整日灵魂不属的样子来的要好。

    詹温蓝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外婆那苍老的面容,忽然静静一笑,如君子空谷,清幽雅致,刹那间,照亮满室芳华……。

    好友见见恢复了精神,显然是已经冲破了心底的迷障,三位好友看着高兴,自然也越发卖力。

    庭审宣布结果的时间渐渐也近了,这天,三人和那位皇家顾问律师又将最后的事情商量了一遍,觉得再无遗漏,渐渐放下心来,约了律师和史蒂芬胜诉后去打球。

    史蒂芬却摇了摇头,“我担心‘联盟’那边不会这么简单就让我一人独得好处,之后的事情,可能还要詹温蓝帮把手。”

    眼下的形势是,联盟几乎已经名誉扫地,关于“私下合作”的事情已经被许多人关注,有一些背景复杂的商人甚至莫名其妙地突然自动消失了,显然害怕这场官司结束之后,反而被司法部门盯上,干脆乘机给溜了。

    虽然眼前这场官司他们是占了上风,可从长远来看,如果没有因此获得极大的利益,还是保持现在罗斯医药股份公司第二股东的位置,史蒂芬以后的日子绝对会很难过。

    詹温蓝这时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在史蒂芬微微怔愣的当下,露出一个堪称开朗的笑容:“放心吧,到时候我回了中国,英国这边的合作就交给你一个人。”

    以x的资产和跨界的领域来说,只交个一个人,而不是交给一个公司或者一个集体,这背后影藏的利益几乎可以让任何商人疯狂!

    史蒂芬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准备回中国?”

    这边官司一结束,只要他赢了,后面只会利益更上一层楼,这么大好的机会,他竟然要放过?如果这人不是詹温蓝,他几乎怀疑他脑子坏了!

    “恩,”他忽然轻轻一笑,眉目中露出一种天然舒朗,仿佛一下子拨开云雾见日出:“我要去找我心爱的女人。”

    恨也好,怨也好。只要她对他还有情绪波动,哪怕他下辈子就癫苦流离,他也要回到她的身边。

    史蒂芬望着他脸上的那抹笑容,和当初第一次见面不同,这笑容,仿佛是放下了世间一切羁绊,整个人都从俗世繁华中剥离,双眼清明,宛若这一生都只有一个目标!

    史蒂芬怔怔地一脸惊呆了的表情,让那三个精英好友一阵大笑:“怎么样,总算见识了一把爱美人不爱江山了吧?”x如果真回了中国,这边的代理合作业务交给史蒂芬,说真的,绝对是这人赚大发了。

    史蒂芬和那位皇家顾问律师忽视一眼,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庭审的日子很快如期而至。

    面容阴冷的罗斯医药股份公司大股东代表望着史蒂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从始至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法官正在走流程似的要求双方律师提交新的证据。

    根据规定,二审提交的证据必须是新证据。如果在一审审理期间已经取得但是没有提交的,如果没有其他阻碍提交的事由则证据提交之后法院也不会采纳。常规来说,二审程序中的新的证据包括:一审庭审结束后新发现的证据;当事人在一审举证期限届满前申请人民法院调查取证未获准许,二审法院经审查认为应当准许并依当事人申请调取的证据。

    “如果没有其他证据提交,本庭宣布……”法官正准备判定,忽然,控方律师大声叫了一句:“慢着!”

    全场一静。

    詹温蓝这边詹老夫人、老管家、三位好友眼看就要胜诉,却突然被人临时打断,全部都站了起来,双眼灼灼地望着对方律师,手心紧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突然袭上心头。

    就在他们口干舌燥,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时,几人都将焦急的目光投向史蒂芬和那位皇家顾问律师。

    却在这时,如遭电殛,面容惊恐。

    詹温蓝不免心头一跳,也朝那两位望去。只见站在律师席的皇家顾问律师面带从容,神情诡异而平静与史蒂芬忽然了一个笑容。

    那笑并非是毫不担心对方律师提交证据的胜券在握,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幽然诡谲。

    原本看似极为亲和的脸上,竟不知不觉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高深莫测,就像在看着好戏上演,一起恰恰停在最高潮处……

    詹温蓝倏然心头一冷,有一种被人从头到尾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预感豁然爬上心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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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王者归来介绍:
他英俊,高贵,冷漠,疏离,是贵族圈中人人膜拜景仰的神。
她低调,平和,温柔,美丽,是箫氏门下最值钱的操盘手,千金一诺,业界翘楚。
一次放纵,她成了他的枕边人,却不知,原来竟是一场背叛阴谋!
一次车祸,阴差阳错,她重生成B大新生。
这一世,她身世不凡,容貌极品,形同妖孽。望着杂志封面上那个曾将她打入地狱的英俊男子,她眯着滟滟双眸,淡然一笑。这一世,她要王者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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