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挖墙脚
冰肌玉骨,衣衫半裸,红唇勾火,黑眸盛情。
纤细的手腕如若无骨,纤巧地伸向眼前的男人,这般火辣销魂的春色,叫人如何能拒绝。
房间里,甚至传来了几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祁湛扫视全场一圈,眼神冷淡得仿佛初冬河边的波纹,淡淡的,却可以让人觉得冰到了骨子里。
几个平日里的损友看他这幅表情,一时间楞在远处,连刚刚鼓噪的声音都顿时消了音。
扭着水蛇腰的绝色就这样尴尬地立在原地,想要搭在他身上的手悬在半空,硬是再没有半分勇气靠上前去。
只听到震天的魅惑舞曲一遍一遍在房间里响起,众人却是安静的大气不敢吭。
祁湛回头看向脸上挂着惬意笑容的云溪,仔细看了半响,却见她脸上没有半分假装的样子,终是眼角半垂,声音却是越见幽深起来:“虽然我们分手了,但这并不表示,我会忘了对你承诺的事情。”
“分手?”所有人的脸上,包括老金、晓芸、司徒白等人的脸上表情,瞬间变成了不可置信。这两个人竟然曾经交往过?
当事人却是丁点都没有注意这些人“见鬼了”的表情,特别是云溪。
承诺过的事情?她将垂下的发丝勾到耳边,轻轻叹息。
“冷云溪。”他叫她的名,忽然裂唇一笑,性感至极:“我说过,这一辈子,你是我最后的女人。”
水蛇女郎脸色一白,震惊地回头看向不过十八九的少女,满脸的诧异与羡慕,灯光下,竟是显得刻骨的嫉妒。
即便是欢场女子如她,也是听说过商场上鼎鼎有名的祁家公子的名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这样的浪荡男人,竟然会为了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就放弃了所有的女人?她忽然觉得现在的这个场景完全是在做梦。
云溪诧异地看他,想起堂兄的话,他是捧着戒指打算和“云溪”结婚而来的。
孟浪公子,痴心如许,或许,“她”若还活着,如今见到这般场景,定时心中满是复杂吧。
轻轻一叹,只可以,你承诺的那个人早已经不在了。
轻轻地将覆上自己下巴上的大手,云溪慢慢地勾起嘴唇:“既然分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需要你承诺什么,也不需要你为我改变什么。祁湛,回不去了。”
“是吗?”他忽然露出个勾魂摄魄的笑,眼里狠辣与深情同时一闪而逝,下一刻,他推开火辣脱衣女,将她抱到怀里,坏坏一笑:“至少,今天我过生日,你得卖我个面子。”
“祁湛,你!”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这人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她下意识地挣扎,两指一转,紧紧掐住他腰间,毫不含糊地突然发力。
“嘶——”祁湛皱眉看着自己腰上被捏住的地方,幸好衣服是黑色的,否则,现在大家估计都看到他身上一片青紫了,无奈地放开她,却是握住她的手心,低低笑了声:“放心,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想让你陪我过完生日。”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慢慢来吧。
云溪动作一僵,用力将手抽回,看了一眼眼前满脸倦怠的男人,到底还是冷不下心,漫步走到老金身边坐下,变相地退了一步,到底还是留下来了。
几个男人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嘴巴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傻了。
祁湛竟然要为一个女孩守身?八辈子也没听说过这样的笑话啊。
他们今天特地准备的这个尤物就这样浪费了?
哥几个傻乎乎地你看我我看他,望着几乎只穿着内衣,满脸苍白的女郎站在正中间呆呆地看着祁湛,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忍不住上前将人搂到怀里,柔情安抚。
就在这时……。
“nowandthenithinkofwhenweweretogether
偶尔想起那一起的日子
likewhenyousaidyoufeltsohappyyoucoulddie
仿佛还是你快乐至极的时刻
toldmyselfthatyouwererightforme
告诉自己你就是我想要的
butfeltsolonelyinyourpany
可是有了你的陪伴并没有减少我的孤单……。”
《曾经熟悉的人》的音乐伴奏忽然取代了热辣的舞曲,清冷悠扬的女音随着伴奏忽高忽低,在包厢里低低地响起。
众人回头,却看见点歌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个短发女孩。
一身雪白的长裙,在灯光下闪着朦胧的光,她就站在那里轻轻地唱,眼睛盯着祁湛和云溪,眼底的神色却是漆黑漆黑,让人瞧不出丝毫。
“晓芸?”司徒白诧异地看着站在台上唱歌的女孩,下意识地出声。
到底还是不肯放弃啊。云溪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只拿起三瓶汽水分给旁边的老金和司徒白,慢慢跟着音乐,依进柔软的沙发,望着自己的室友微微一笑。
祁湛回头正好对上她的这一抹笑:“你朋友跟你关系不好?”
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唱《曾经熟悉的人》,想要告诉他,即便再好,云溪也只是个过去式?
这是赤裸裸地撬她墙角,想要做他女人的意思吧。
他还以为,她们关系还不错。
云溪喝了口饮料,望了眼满眼执着的晓芸,淡淡一笑:“是不是朋友,和对你有没有好感并没有冲突。”
“你就这么想提醒我,我们分手了?”
云溪不再说话,只看着那几个公子哥好奇地打量自己,然后打开手机,首页显示此刻正是十一点三十分。
再忍三十分钟,她对自己说,再忍一会就到第二天了。过完这个生日,这把孽缘就到尽头了。
祁湛皱眉,还想说什么。
大门此刻却忽然被推开,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声音磁性中带着些许疲惫,所有人回头看去,正见来人已经将领口的口子解开,露出迷人的半副胸膛。
“冠盖京华”?他怎么会在这里?
眼下,云溪脑袋里只回旋出这么一个问题……。
第十六章 生日
饱满的额,俊挺的鼻,那一双眼,漆黑得一如深夜里最莫测的海洋,似乎多情的可以流淌出温柔的海浪,将人包裹其中,远离俗世纷扰。
眼前似乎开始出现了幻影,就像,那开学那天他清俊地站在了她的面前一般。只是静静地立在一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轻而易举地虏获了所有人的目光。
“詹温蓝?”老金用胳膊抵了抵旁边的云溪和司徒白,脸上带着满满的吃惊:“院草怎么也在这?”
司徒白痴呆地看着站在门口,一身清俊的人,舔了舔嘴唇,忍不住灌下一大口饮料:“我的天喏,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帅哥。”说完,又回头看了眼坐在云溪不远处的祁湛。
啧啧啧……
一个是天之娇子,贵胄公子,一个是玉树兰芝,尔雅卓越。
这么一个包厢,忽然让她觉得有些呼吸苦难。真想把这两大帅哥的照片po到网上去,估计会引得一大批狼女深夜啼叫。
啊啊啊,捂着自己通红的脸颊,司徒白花痴地窜到云溪身边。
“祁湛,这是哪家孩子啊,长得这么俊?”坐在一边听歌的几个公子哥有些诧异地看向一脸淡漠的詹温蓝,有些搞不清这人来路。
“这是詹司令的公子,我爸和他父亲年轻时在一个部队,老交情了。温蓝,这些都算是我发小。”长腿一迈,祁湛一八五的身高立在詹温蓝身边,两人一个霸气,一个温润如玉,竟是丝毫被对方夺去半分风采。
“幸会。”詹温蓝朝所有人点了点头,看到坐在一边的云溪几个女生时,眼角一顿,却是若有所思地转开视线,朝着祁湛笑笑:“我带了瓶carruadesdelafite,让人在醒酒,等会大家尝尝。”
carruadesdelafite?被称为“拉菲珍宝”的卡许阿德?果然价值千金。
祁湛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三年没见,你倒是变了不少。听说你最近收到了哈佛的offer,打算什么时候过去?”
云溪这才诧异地看了一眼,大三就拿到哈佛的offer?
“还没决定。”詹温蓝无所谓地将外套脱下,放到旁边的衣架上,顺势坐到沙发上:“老爷子最近有些身体不舒服,我准备先陪他去医院检查过了再说。”
“怎么?詹叔这次也来了北京?”在他印象中,南京军区中这几个实权派除了中央开会,很少会来北京。难道身体真的已经差到了这个地步?
“恩,老首长今年八十大寿,老爷子心里高兴,即使再讨厌上医院,这一趟他还是要来的。”当年的这位开国将领在年轻时就是南京军区的总司令,他父亲算是在他手里历练出来的,向来十分敬重。这次难得遇到这么喜庆的事情,哪里可能干坐在家里,让秘书送礼?
晓芸见众人的视线都聚在院草身上,歌声也自然停了下来,点了首抒情缓慢的情歌,放了原因,便下了台,走到老金身边,俏生生地坐下,望着玉溪若有所思的表情,淡淡地垂下刘海。
“哦,忘了介绍,这几个都是你师妹,也是你们学院的,今年才大一。这是冷云溪,以后要是方便,帮我多照顾一下。”祁湛回头,这才注意到云溪身边几个女孩对着詹温蓝吃惊的表情,“怎么?你们不知道他爸是司令?”
司徒白和老金下意识地摇摇头。
开玩笑,詹温蓝哎,从来在学校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算知道他家条件不俗,但谁也不会想到他身份这么吓人吧。
詹温蓝勾了勾唇,却是没有管他们的反应,而是看了眼被祁湛重点指名的女孩。
薄薄的唇,殷红的两片,就像冬天里的腊梅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这一对眼,却是亮的惊人,似乎可以直接看进人心深处。长得几乎美得不像话,坐在祁湛身边,却没有半分亲昵,反倒是一副疏远的意思。
“你就是冷云溪?”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上个星期举办的模拟股市大赛,一个非专业的学生破格参加了比赛,最后竟然凭着资金收益率98。59,的成绩夺得特等奖。20个交易日的平均资金收益率远远跑赢大盘。他虽然听说过冷云溪,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
云溪看着他漆黑深幽的眼,只是拿起汽水,摇摇举起,喝了一口,微微一笑,却没有开口。
詹温蓝忍不住皱了皱眉,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傲气得这么理所当然的。
这时,她手机的铃音盘旋而悠扬,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云溪按下静止闹钟的键扭,转过头,朝着所有人璀璨一笑:“十二点了,寿星公该吹蜡烛,吃蛋糕了。”
众人转头看去,发现房间里的大钟上,正好指向24:00整,一时间,几个公子哥都笑闹开了:“祁湛,看来还是你女朋友最关心你。连闹铃都定好了,这也太谨慎了吧。”
“是啊,是啊,就你们这个样,哪像是分了手的,干脆复合算了。”
“呸,你个不懂看眼色的,他们什么时候分手了,这是情调,情调懂不?”
一时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包厢里,充斥了这种鼓噪的声音。
詹温蓝侧头点了根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当事人的表情迥然相反。
向来情场常胜的祁湛一脸淡淡的欣喜,可那个云溪却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竟是连烟波都没有变化一分。
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之间的互动,下一刻,由大堂经理亲自送上来的生日蛋糕被摆在祁湛面前,他却紧紧盯着云溪,动都不肯动。
珠光摇曳,也不知道是哪个突然爆出了句:“哟,大少爷不情愿了。心情不好?小嫂子,赶紧嘴儿一个!”
下一刻,房间里,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分纷纷围到他们身边:“嘴儿一个!”“嘴儿一个!”“嘴儿一个!”
声音几乎把房顶都能掀起来。
祁湛眼底星光一闪,却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瞬间,冲着云溪就俯身吻上去……
第十七章 撕破脸
祁湛俯身,双手紧紧搂着云溪,冲着她的嘴唇吻上去……
此时,一只纤长白嫩的手却轻轻地搭在半空,恰好隔在了两人的唇中间。
“祁湛,十二点已经过了,我要走了。”云溪放下手心,慢慢地拉开彼此的距离。既没有被强吻的娇羞,也没有恼羞成怒的坏脾气,只是淡淡地退开,灯光下,白嫩的皮肤仿佛可以发光一样,闪着别样的光泽。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拎着包的老金,晓芸,甚至连最脱线的司徒白现在也已经站到了门边,朝着身边的众人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你们尽兴。”
说完,从沙发上站起身,理了理发丝,一丝不乱地从祁湛面前走过去。
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丝毫顾及。
“小嫂子,这样玩就有点太过了。祁湛今晚可是过生日,难得哥几个能碰上,你就这样走,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吧。”叼着根烟,满眼桀骜的男人拦在了中央,恰好截去了云溪的路。
“不好意思,我和祁湛早已经分手了,当不上‘嫂子’这样的称呼。”云溪轻轻一笑,绕过他,就像绕开一个酒鬼一样。
“给脸不要脸是吧!”对方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转了个身就一直扣住云溪的肩膀,强拉着她要她给在场的所有人道歉。
她挑眉看了他一眼,却是站着不吭声。
“让她走!”祁湛突然一声冷喝,整个房间空气都凝滞下来。
“冷云溪,你有本事就躲到天边去。只要我能找到你,你躲到哪都没用!”祁湛伸手一推,整个三层的冰淇淋蛋糕瞬间就变成地上的一堆垃圾。拿起一瓶酒,他回头看着她,笑容里满是笃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以为我就这么好打发?”
她回头,扫了眼置身事外的詹温蓝,有点头大:“祁湛,我和你说最后一次。以前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学生,你要是再死缠烂打,我绝不让你好过!”
声音低吟幽雅,却偏有种振聋发聩的味道,偌大的一间包厢瞬间就像缩小了一般,在座的都不是一般家庭里长大的人物,这一句出来,一点都不像是放狠话,却片让他们这些人个心底打颤,几乎都忘了这姑娘不过是个没到二十的丫头片子。
可是这般气势,这般冷厉……
连詹温蓝都忍不住抬头,入眼的却只是一道深邃的美人侧影瞬间消失在包厢门口。
“嘭”——
大门重重关上,房间里的人忍不住面面相觑,转头看向祁湛,却见他侧头勾着抹笑,满眼的笑意。让人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门外,司徒白心悸地拉着老金和晓芸,看着走在最前头的云溪,“今天才发现,老幺脾气这么吓人。”
老金拍拍她的头,没有说什么,看了眼低头思索的晓芸,却是轻轻叹了口气。
一个纠缠不清的前男友,一个急于撇清,一个不管不顾地想要贴上去,这么一闹,以后,她们寝室怕是再也不会像以前气氛那么轻松了。
“老金,这个时候了,估计也没什么ktv还有房间,干脆直接去酒店?”唱k是不可能了。晚上也吃得饱得很,懒得去夜宵,除了睡觉,好像也没有什么选择了。云溪回头,看着三人,无聊提议。
“啊,都出来了,就这样算了。我还没怎么玩呢。”一提起回去睡觉,小白白忍不住了,一下子扑过去:“这附近不是有几个酒吧吗?干脆我们过去玩玩?”
早就听说北京的酒吧很有特色,以前都是在家做乖宝宝,哪里有什么机会见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放过!
对着司徒白那双闪亮祈求的大眼,晓芸看了看老金,见对方也没有发对,随手摆了个ok:“既然都出来了,总得玩过瘾。走,酒吧我请客!”
大堂经理诧异地看着四个女生这个时候走出大厅,转个身,却是朝着“不夜天”的方向走了过去。对着总台人员诧异的眼神,他忍不住皱眉,思虑着要不要将看到的告诉包厢里的那位。
“不夜天”可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个万一,天大的背景也不一定能护得那四个小丫头周全。
正在他犹豫之际,一双精致全手工的牛皮鞋出现在他眼帘,他抬头看去,却是刚刚走进那个包厢的最后一位客人,十二点他进去送蛋糕时,他看的清楚,这人是坐在祁湛身边的,身份自不是常人。因此忙掀了个笑脸道:“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
“那几个女学生去哪了?”詹温蓝望了眼外面,漆黑的夜空上没有几颗星,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那个冷云溪这会儿压根不会乖乖回去睡觉。
“刚走,看方向,应该是‘不夜天’。”经理指了指北边。
离这不远的地方,灯光璀璨,这个时候了,却还名车汇集,夜灯下,那些大牌logo闪着优雅的华光,显目至极。
“真是会挑地方。”詹温蓝忍不住摇了摇头。不夜天是个什么地方,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听说老板是个极神秘的人物,轻易不见人。也很少有人敢得罪,不论是白道黑道,进去了,什么都得照着规矩来,你就是条龙,也得给老老实实地盘着。
就冲着这小辣椒刚刚在包厢里的脾气,要是在“不夜天”和谁杠上了,谁也救不了她!
回头一想,这也不关他什么事,管那么多干什么?敢和祁湛撂狠话的人,再怎么说应该也不是什么空架子。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他的脚竟然不受控制地迈向门外。
十分钟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水晶灯下鲜艳至极的标牌,忍不住轻声叹息。
下一刻,慢条斯理地走进低调奢华的大门。
“不”“夜”“天”三个大字在他身后闪着晶莹的光泽,映着他漆黑的身影,划出一道俊逸的弧度……。
第十八章 众星捧月
水晶吊灯,乳白大理石,全手工进口皮具沙发。
英俊倜傥的服务生穿着量身定做的西服穿梭在四周,脸颊上带着浅浅的笑,不谄媚,更不高傲,仿佛是古代的贵族一般,保持着完美的绅士风度。
刚一走进来,就觉得像是穿越到了欧洲一般,华丽的宫廷体制,精致的氛围情调。
烈焰红唇、性感高雅、娇嫩纯洁、美艳妖娆,各色各样的女人,只有你想象不到的,没有不夜天里没有的。
四个人有点没回过神。
就在这时,从云溪身边穿过,不小心撞了她一下的女人侧身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们四人一眼,明显看出这几人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抛了个鄙视的眼神,晃晃然地转身就走,连句“抱歉”都没有。
“什么人啊!连点家教都没有!”司徒白气不过,想要冲上去,手腕却被一拉,整个人向后一倒。回头一看,却见云溪一脸风轻云淡,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去叫点喝的吧。要不然,估计等会你的火气都能把这给烧起来。”老金无语地拉着她往吧台走,顺便扫了眼四周。
这里的档次果然够高,刚刚在门口,那几个黑人保镖个个都得一九零以上吧,她还以为是到了什么黑手党的地下营业点,进来一看才发现,电视上常见的一些个商界“后起之秀”、超级名模、名流巨星大多都在这。
虽然听说过“不夜天”不简单,可这样一看,实在还是让她有点吃惊。
震天的音乐在耳畔盘旋,dj在台上手舞足蹈地打碟,身边的俊男靓女一个比一个穿得清凉,稍不注意,就能碰到别人的身体。
金属色泽的灯光洒在舞池里,带着一种别有意味的魅惑。有人伸出柔荑,轻轻搭在舞伴的身上,似有若无的游弋,气息微喘,神色放纵。
云溪笑笑,倒是真的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
从前的自己,除了学业,便是股票、大盘,到后来,全身心地围着那个男人,他讨厌她身上有烟、酒的味道,她就从来不去那些人流量多的地方,深怕身上带着些他不喜欢的味道。别说是pub,就是一般气氛很好的爵士酒吧也没有踏足过。算起来,这种地方,她长这么大,倒算是头一遭进来。
想到此,嘴角勾起一道慵懒的笑,她缓缓放松全身,随着音乐摇摆起来。慢条斯理,却恰到好处,优雅,风情,似是一道流光。
这时,音响中突然播出的女人高亢妖娆的电子乐曲忽然一改刚刚的风格,舞池里贴面的男男女女节奏一变,瞬间缠绵起来。
云溪撩起一道坏笑,双手合起,然后,顺着音乐,一点一点地顺着腰身,一寸一寸地上移。
漆黑的眼眸里忽然多出一抹妖娆,魅惑天成,仿佛自成天地,每一个节拍,每一个转折,她的身体都勾勒出华丽的弧度,抬腿、点滑、勾唇、颤腰,这一支舞竟让人远远看着都喉结滑动。
渐渐的,身边的人都停了下来,慢慢地退开,给她留出了一片天气。灯光不知道何时竟然直直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却浑然未觉。
热气肆意,湿漉漉的汗珠从她的额间滚动,一路蜿蜒,爬过她白皙透亮的脸颊,越过她红润挺翘的薄唇,缀过她纤细高贵的颈项,最后,慢慢,慢慢地,直直地跌落到她胸前那最隐秘的地方,刹那间,消失不见……。
“咕咚”“咕咚”,一时间,四周响起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却依旧不管,那白嫩纤长的双手轻轻一抬,下一刻,漆黑魅惑的长发在空中舞出一道鬼魅的弧度,像是有风在一旁吹起她的长发一般,整个人都飘然起来。
她转身,双眼微微一眯,流光一闪,照进她漆黑的眼底,流出一片艳艳纯情。妖娆的女声像是专门为她演唱的一般,她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转身,甚至是一个喘息,一个停顿,都让人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她的一场游戏,游刃有余。
这是个天生的女王!
“encore,encore”……
“安可,安可”……。
“再来一个,来一个”……。
舞池四周叫嚣声震耳欲聋,几乎让人觉得下一刻屋顶都能给掀翻了。
云溪掀开贴在脸颊上的湿发,朝众人轻轻一笑,却是没有再动,反倒是朝着外围走去。
dj打盘的动作一顿,所有人继续围着,丝毫不肯放她走,“再来一个!”
“美女,再来个辣的!”
“靓女,别扫兴,再来一个!”
云溪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还能体会一场众星捧月,天王巨星的排场。回头看了眼dj,却发现这个潮人也满脸兴趣盎然地停在那里,甚至干脆把音乐也给停了,明晃晃地她不继续,他就和她耗上了的意思。
无所谓,既然来了,索性玩得high点。
云溪突然眼角一挑,就像是镜头慢动作回放一般,邪气从那双漆黑的琉璃眼中宣泄而出,那种风情,啧啧,妖孽横生。
霎那间,周遭口哨声四溢。
她两步并一步,单手一撑,竟是一个漂亮的翻身,转眼间就已经站在了dj的身边。
“帅啊,美女。”dj支着下巴,邪邪一笑,退后一步,将整个空间都让给她。
她却舔舔唇角,没有打碟,反倒指尖跳跃在从旁边的碟子上,似乎在寻思要放哪张碟。
那粉嫩的指尖就像是带着魔力一般,在灯光下闪耀着不可思议的弧度。下一刻,她眉峰一挑,指尖的动作一动,众人呼吸一顿,看到她从中选出一张,放到播放机上。
然后,热辣的音乐从超震撼的喇叭宣泄而出。
这是……。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却见她双手同时附在操盘上,眼底迩玩一笑,下一秒,那本就已经震翻全场的声音竟然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音乐已经不是传到耳朵了,而是整个人都沉在音乐里,身上的所有器官都已经给这震天的音乐包围住,圈禁住。
超级,超级劲爆的音乐席卷而来,就像是海潮,就像是龙卷,将整个pub都推向了天堂。
而这,却紧紧只是个开始……
第十九章 邀约
呼啸般的高亢电子音乐在整个空间爆炸开来,热浪袭来,全场high到顶点,下一刻,高台上的女孩将身上的外套轻轻一抛,在空中划出一道华丽的弧度。
舞池里围观的众人一阵口哨、尖叫,几乎将音乐都淹没掉。
她却丝毫不被其所绕,轻轻伸出右手,从半空中接过做工刻意仿古的麦克风,红唇一笑,顷刻间,妖娆妩媚却爆发力十足的《express》席卷全场。
震撼力绝对够味的开场,一个绝顶高音技巧,瞬间让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骚动这一刻都奇迹般地停了下来,无论是舞池里的男男女女,还是雅座里的上流人士,这一刻都开始聚拢到她的面前。
就像迎面而来的暴风骤雨,在这偌大的空间里,那震撼力被放大了若干倍,简直可以媲美在顶级音响房内才能享受到的盛宴。
无论是平日里只听歌剧追求高雅的名门淑女,还是偏爱朋克热爱摇滚的非主流,这一刻,视线灼灼地注视着台上的女孩,充满了狂热。
压迫感将整个舞台瞬间压抑地仿佛只有立足之地那么点,dj呼吸有些困难地侧身又退卡几步,显然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状况。
她却只咬了咬薄唇,眼角视若无睹,满脸若无其事,对着灯光,跟着碟片,竟是浑然忘我地开始扭起腰身。
长长的秀发无风自动,不时吹拂到她的脸颊,那白净通透的脸此刻带着妖孽十足的笑意,娉婷一转,气场摄人。
绝对顶尖的音响设施将她那火辣激情的声音传遍全场的每一个角落,一声高过一声,百转千回,气息绵延。热辣的喘歇,急促的高音,大段的快曲,时而低沉,时而高扬,众人就像是夏日里最火热的一刻被丢进了沁凉的池水里,只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尽的畅快。
渐渐的,灯光师似乎抓到了捕捉她美艳的秘诀,璀璨的金属光加上炫目的闪光直直地照在她的全身,竟让人几乎灼伤了眼。
她缓缓低下腰身,外套下那贴身的火红连衣短裙完美地展示出她绝顶的身段,细得令人发指的小蛮腰微微一侧,露出馋人的s身段,配着撩人的嗓音,爆炸般的音乐伴奏,一个眼神横扫全场,端得是霸气绝代,无人可敌。
“那是谁?”二楼vip包厢内,一个男人指尖的烟蒂燃尽,烫着了手掌,这才回过神来,诧异地回头看了眼坐在阴暗处的男人,满眼的不可思议。他还从来没见过“不夜天”里有这样的歌女,难道是他孤陋寡闻了?
被问话的男人沉思看了眼楼下,一身辣舞,歌声勾魂的女人正浑然忘我,望了眼满眼好奇的好友,他拿起身边的专机拨了过去:“帮我查查,唱歌的人什么来路。”话音刚落,便挂断了电话,慢条斯理地走到门前,将那厚重隔音的大门敞开。
瞬间,pub里疯狂爆炸般的歌声传了进来。
“我cao!这小妞唱得太劲爆了!”被烟蒂烫到的男人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站到了门后,和那个人并肩而立。“这身段,这声音,老子看国内现场演唱会,也没见哪个腕儿有这个气场啊!”简直可以和欧美的那些天王天后并驾齐驱了,这么高的音,这么快的舞,啧啧,没点功力的人,上去简直是自取其辱。
身边的男人没有出声,只是双眼深深地看了一眼台上正唱到最高处的女子。
她对声音的把握强到几乎超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么宽阔的音域,高亢、浑厚,偏此时又婉转,纤细,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就像是和灵魂完全连接在一起一样,震撼人心,这么多年来,这样的现场表现力,这样的爆发力,他几乎从来没有在国内见过。就和王纲说的一样,她有自己独特的气场!
只是,北京城里如果真出了个这样的角儿,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有?
“不夜天”只是一般的pub,现场band也只是助兴,否则,这要是在有专门驻场的酒吧,基本上就可以视为砸场了。
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哪来的勇气跑到这里啦撒野?
男人慵懒地靠着沙发,淡淡地看来眼楼下众人的反应。
狂热,甚至,不夸张的说,几乎是“膜拜”。
能让这批眼高于顶的“二代”们露出遮掩的表情,不得不说,这个女孩却是让他刮目相看。
这时,包厢内的电话突然响起,王纲一脸性意盎然,他转身,拿起听筒,对方战战兢兢地将刚刚查到的关于舞台上女人的资料一五一十地报告,“b大的学生,今年刚刚大一,身边还有三个同学,名字叫冷云溪……。”
对方说了一小会,王纲却见他没有一丝反映。
待对方停下来,他就像是中古世纪里拥有数代沉淀的大贵族,只轻轻撂下几个字:“把她带过来。”然后,和上一次一样,“嘭”轻轻地一声,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已经将电话挂断。
“难得见你竟然对店里的客人感兴趣啊!”王纲和他算是发小,从小到大两人在一起没少干过“惊天动地”的事,这家伙可是从来不随便留情,对待“不夜天”里贴过来的辣妹更是瞥都懒得瞥一眼,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让人把底下那妞给带到他专有包厢来,想不想歪都不可能。
陈昊端起香槟,慢条斯理地扫了对方一眼,瞬间,聒噪的声音顿时消失。
颇为满意对方的识时务者为俊杰,转身回头望去,楼下,以一个经典华丽姿态结束歌舞的女孩正勾着唇,淡淡地走下台,穿过重重叫嚣包围的人群,走到了吧台,然后,和三个女孩支着下巴,慢慢地喝起酒。
淡然,清雅,就像刚刚在台上掀起风暴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一个身着定制西装的男人走到吧台,微微一笑,朝着四人说了句什么,然后,手势一换,摇摇指了指二楼他所在的包厢。
摇曳迤逦的灯光下,他对着那个回头看来的女孩抬了抬酒杯,满眼幽深和思索……。
第二十章 陈昊
云溪随着西装男的指引,抬头望向二楼的顶级包厢。
闪耀晃眼的灯光似乎独独避开那一角,漆黑的房间看不出丝毫不同,却散发着独有的奢华气息。
此刻,房间的红木门正对着她敞开,一道蛊惑的身影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正对着她举起酒杯,眼底风云变化,就像黑暗里的王者,高高在上,俯视一切。
云溪瞳孔一阵紧缩,这个人……
掩饰地拿起酒杯,狠狠吞下一口,唇边却是不知不觉间,勾起一道华丽的弧度。
“我们老板想请小姐到二楼包厢聊聊。”身边的制服男依旧声音礼貌,站的位置始终保持着离她一米,丝毫不给她任何压迫感。
她又抿了口酒,若无其事地笑笑,“你们老板找我干什么?”
“我不清楚,小姐若想知道,何不直接上楼?”西服男子好脾气地退开一步,后背微微一弓,姿势标准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一次,云溪没有再推让,搭上外套,随着他直接往暗处的电梯走去。
暗金色的电梯豪华且奢侈,两个人站在里面显得空旷的不可思议,男人输入指纹,回头朝她解释:“二楼以上的地方都属于贵宾区,以防混乱,只有会员才能上来。”整个“不夜天”一共有六层,但外人看来只有五层,因为二楼是从来不对外营业的地方——这是老板专属的楼层。而一般消费者,即便是富贵不可一世的精英、官二代,没有会员资格,也只有混迹在大厅的份儿。
早听说“不夜天”是个销金窟,现在看来,还不是有钱就能享受到最好的待遇的。
无聊地勾起耳边的碎发,云溪无所谓地透过透明玻璃看了眼又恢复了嘈杂的舞池。
水晶地板,背景墙全屏led,炫彩闪光灯,光是一楼的设计、服务便已经是超乎常人想象的奢华,贵宾区的安排,怕是一般富豪都难以承受。
踏出电梯的那一刻,她弯着眼角,朝着那个全pub最尊贵的位子走去,所有侍从看到她,皆微微低头,行了个标准的迎宾礼。
灯火阑珊处,她巧笑嫣然。
陈昊!真是许久不见了!
“美女!live超赞啊!”门口站着个笔挺的男人,身姿挺拔,偏脸上带着吊儿郎当的浅笑,一副急色的模样,直接楼上她的肩膀,半点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意思,仿佛他和她早是老朋友了一样。
云溪瞟了眼搭在肩膀上的手。修长,紧致,食指与中指间带着薄薄的茧,一看就不是个普通的二世祖。于是,微微一笑,斜挑着眉,圆润的肩膀微微一歪,风轻云淡地离开他的挟制。在他呆滞的片刻,若无其事地走进包厢。
“啪”,一声巨响,奢华的红木门关紧,竟是直接将风华正茂的王纲锁在了外面。
“kao!”怒吼,王纲拍着大门,牙关咬得发涨:“陈昊,给老子开门,老子今天一定要掰了这小妞!”
门内,两人面对面对立而坐,一个满眼深思,一个脸带浅笑,竟是没有一人理会他。
没一会,叫嚣声就低了下去,明显,王家少爷也觉得叫门这件事很跌份,干脆守在门口,踢走所有的侍从,抽了根,吞云吐雾起来。
房间里,很静。
陈昊眉间闪过一道暗色,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年轻的女孩。
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皮肤白得自然,连一点化妆品都没用就有种水润的味道。
清新,自然,却浑身透着股说不清的幽魅味道,就像是精灵一样,一股灵气,明明只是这样坐着,就让人觉得是在观看凡尔赛宫里的珍品一样,简直没有一丝尘烟味。
“我是这里的老板,陈昊。”他递了杯香槟给她,笔挺的长裤衬得他整个人越加耐人寻味起来。不急不躁,神情清冷,只是懒懒地望着她,眼底也没有半分侵略性。
诧异,完全的诧异。看着眼前这个宛若贵族的男人,云溪表面镇定,心底却是完全的震惊。
以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接过还在冒着泡的香槟,她脑子里低低地叹息。只不过三个月未见,这人为什么气质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冰冷,疏离,高贵,这样的人,要不是曾经和他共事过,她都不敢确信,和以前那个一身妖孽的男人是同一个人。
“你好,我是冷云溪,今天是第一次来这里。”她笑笑,眼底的异色渐渐消失,“不知道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我希望你可以在这里驻唱。”香醇的嗓音淡淡地扬起,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表情,传说中的“君子云端,目下无尘”,差不多就是这样。
“我只是偶尔出来玩玩,现在还在上学,不可能经常过来。”重生的冷家条件太好,根本不需要自己动脑子赚钱养活自己。再加上,她明显地感觉到,这一个月学校为了让学生适应大学生活,课程都排得很松。但从下周开始,课程明显排得越来越紧,如果想达到自己的目标,她绝对要付出百分之二百。定期过来驻唱完全不可能。这话完全是实话,但也是婉转的拒绝了。
“什么专业?”听到她的拒绝,他没有丝毫诧异,依旧是无波的声音,只是眼底的神色又深了一分。
“学商。”云溪忍不住眯眼,即便这个男人不像从前那样邪气满身,可依旧浑身带着股让人难以移开眼的味道,到底是萧然拜把子的兄弟,唯一的至交好友,如论如何,气势始终不是常人能够比得了的。就算是再恨萧然,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朋友,实在是难得一遇的极品。
“每周六来一次,每次三首歌,月薪两万,假期你可以直接来箫氏实习。”他是箫氏第二大的股东,学商的人,能进箫氏工作,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更何况,她还只是个没有入门的新生。陈昊放下酒杯,直直看进她的眼底,“如果实习期没有问题,毕业后你可以直接在公司任职。”
这样的机会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云溪心漏跳一拍,怔怔地呆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萧然地公司?他竟然让她进萧然的公司?
她忽然冷冷一笑。
“成交!”既然是送上门的机会,她怎会拒绝?
“吱呀”——
话音刚落,厚重的包厢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冷着脸的王纲阴狠地盯着沙发上的女孩,却见对方嘴角微翘,眼底冷光艳艳。
出了什么事?
他诧异地看向好友,哪知向来无法让人看透心情的陈昊,脸上带着少有的诡异……。
第二十一章 波澜
从“不夜天”出来已经是凌晨2点,四个人一进酒店房间,就恨不得把自己扔进床上,累得动都不想动。
老金推推她,“赶紧的,洗澡去。”
唱了一场,全身冒汗,又在烟雾缭绕的地方待了那么久,衣服上都透着一股味道,云溪艰难地爬起来,磨磨蹭蹭地进了卫生间。
淋浴里的热水,将整个空间熏得热气缭绕,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脸纯良,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漆黑。
五分钟后,裹着浴巾,她将自己埋进床单,连湿发都懒得管,直接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上午她们都没有课,四个人理所当然地睡到中午才起来。打车直接到学校,在食堂解决了中餐,才回到寝室,拿了下午的专业书。
云溪的课程和研究方向是管理科学与工程,主要是综合运用系统科学、管理科学、数学、经济和行为科学及工程方法,可以说社会、经济、工程等方面的管理问题都算是她学习的重点。算起来,这门学科也是国内目前管理学门类中唯一按一级学科招生的学科,所以艰涩程度和知名程度可想而之,完全是让一般人敬而远之,望而生畏。
刚入学,东西学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还看不出大家水平的差距,所以学习气氛还是十分轻松。拿着书本,同时出现在教室门口时,还有不少位子依旧空着。
找了个靠前的位子坐好后,她翻开《国际金融与贸易》,书里的东西都很熟悉,上一世她这门课算是全校第一,无人可争锋,对她来说,上这种课十分的轻松。但是,学院教授这门课程的老头是个经验十分丰富的专家,老头姓“张”,因为是常青藤的博士毕业,大家就叫他“张博”,经常被各国的大学、名企请过去开课,在国内,更是业界出了名的厉害,绝对的牛人。
年前才从香港中文大学交流回来,听说某项研究被被买断,完全是天价,轰动全国。
不过,这人也是出了名的随性,说起课来经常会发散出许多职场的专业案例,完全超乎理
论。经典案例的剖析,深入并一针见血,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拿,常常是一节课下来,她觉得她以前许多看不懂的东西顿时茅塞顿开。
铃声响起的时候,张博迈着他独有的步子出现在讲台,雪白的头发疏离得一丝不苟。他朝着大家微微一笑,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打开多媒体开始说课,相反,他回身,在那面大的不可思议的黑板上,行云流水地写下两个字——“商战”!
“大家知道什么是商战吗?”金丝眼镜后,那一双锐利的双眼淡淡地扫过所有人诧异的脸,“今天,我想改变一下上课模式,不是由我来说,而是由你们来讲。我希望每个人都能举一个典型的商战案例,从自己的视角,解答这场商战的利弊得失。”
一句话就震翻了学生,有人忍不住伸手:“老师,我们才高中毕业没多久,不知道什么具体的商战,没有案例说要怎么办?”
“我知道大家现在的手机都很智能,不知道没有关系,我们有两堂课的时间,你可以现在就用手机上网查。任意选一个案例,不能和前面的同学重复,也不能照搬网上的评价,只有一点要求,见解要求原创、独特。”
知道再也躲不了,所有人赶紧拿出手机,低头查阅。
开玩笑,越到后面发言,可能选择的案例越少,抓紧时间才是王道。
一时间,整个教室,摆弄手机的声音成了主流,只有少数几个在高中时期就已经开始注意这方面的人依旧神色镇定。
教授似乎没有注意到两极分化明显的状态一样,貌似随意地溜了一圈,然后在云溪身边站定。
阳光在那副金丝眼睛下划出一道模糊的光圈,只听那桑老却威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他说:“冷云溪,你第一个来……”
炙热的夏天,烦躁的室温依旧包围着整个班级,所有人诧异地抬头,看着老头在眼睛后模糊的表情,心里捏把冷汗,老头是不是看不惯冷云溪,怎么连点准备时间也不给?
云溪也有点摸不着头脑,除了前段时间恢复性地尝试重新入股市,参加了个比赛获得了冠军,她在学院里的生活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平凡至极,不过,教授就站在自己身边,她哪里有疑问的时间,站起身,轻轻地叹了口气,下一刻,她清冷优雅的声音慢慢地在硕大的教室响起。
“2009年7月8日,在chrome浏览器突破3,000万用户后,google宣布将推出基于pc的chromeos操作系统,让所有的应用程序都可在网络浏览器内运行,从此,google和微软之间竞争由暗转明。
其实,这一场商战,在很多人眼中其实是早有预见性的。还未上市前,google公司的招聘启事就露出了端倪,因为招聘要求的背景和搜索业务毫无关联,却跟微软的核心业务操作系统契合,需要操作系统设计、编译优化、分布式系统架构等经验。
2004年google上市后,微软windows系统的首席架构师卢柯夫斯基(marclucovsky)投奔了google。之后,vista的winfs系统核心研发人员贝达(joebeda)也被挖走。2004年底,google甚至在微软华盛顿redmond总部5英里远的地方设立了办公室,这被外界视为其吸引微软人才的举措。微软员工在离职时,人事部门的第一个问题通常是”你要去google吗?“
不过,微软也并没有任对方技高一筹。6月份,微软推出全新的搜索业务品牌bing(中文译名为”必应“),又在7月份与雅虎达成合作协议,弥补了未能完成收购后者的缺憾,从而在google核心领地里给对手施加极大的压力……”
她的声音很清冷,也很流利,就像完全不用思考一样,那些专有名词,长串的人命脱出口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似乎早已经是演练了多次一样。
她说的是近几年最火热的商战之一,全球it产业最引人注目的一对竞争者——微软和google之间的针尖相对。无论是网上可以搜查到的,还是在商战开始之前,被媒体忽视的问题,她都能清晰的一一指出,逻辑思维堪称完美,语言表达能力也让人难以匹敌。就像是一颗裸钻,终于破开外壳,灼灼地散发出独有的光芒一般。
等她声音停止的那一刻,整个教室空气都已经凝住了,大家回头看向老教授,却见他笑得一脸自然,却是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要不要做我的关门弟子?”
瞬间,全班人都炸开来了,仿佛站在眼前的完全是个天外飞仙……。
第二十二章 评审
张大拿竟然要收徒?
还是关门弟子?
刚刚看向冷云溪的同情怜惜的小目光瞬间化为赤裸裸的烈焰——
很明显,这些哥们纯粹嫉妒的。
谁不知道,张博收徒极为苛刻,不是成绩顶尖的,不收;不是潜质出众的,不收;不是气质斐然的,不收。距离上一次他收徒,听说至少也有十年了。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是张博座下,无论是人脉,经验都比一般商界人士要高出一出,虽说不一定能商场横行,但那前几位弟子现在可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就算是毫无建树,在北京这一亩三分田上,光是他们都能保得她半辈子无忧了。
而且最让人在意的还不止这一点,张博还从来没有收过女徒弟啊!
到底是那根脑筋搭错了,今天竟然闹出这么一出?
就连云溪自己也给这场景弄得糊里糊涂,难得傻兮兮地张着嘴呆呆地像个白痴。
老头似乎很高兴她这反应,拍拍她的肩膀,“以后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找我。”这是明显地把她划到自己的门下的意思了。
然后,不顾所有人的呆楞,竟然若无其事地又站回到讲台,继续让学生列举商战案例。
他们班一共四十二的学生,除了云溪还傻傻地没有回过神,“唰”“唰”“唰”,瞬间,那剩下的四十一个学生都高举双手,热烈等待回答问题。
靠,搞不好老头今天就是甄选弟子的,不好好表现的是傻子。
可是即便后来的所有时间,课堂上大家踊跃发言,老头也再没有走下讲台一步,更不用说,再多收一个徒弟了。
所以,一下课,冷云溪算是“一课成名”,她梦寐以求的低调学生生涯,也算是正式地和她告别,来个永远的goodbye。
不得不说,“八卦”是全民共有的,等她晃晃悠悠来到食堂时,才打完饭菜一坐下来,她周围的声音就像是个菜市场一样,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这阵势,简直就像她是什么史前动物,所有人见都没见过一样。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别人正睁着红果果的眼睛像是x光射线一样,全身扫描她,那眼神完全就是在说:“一看就是只花瓶,张博看上这厮哪点了?”
看什么看,她也搞不懂她怎么被老头钦点了。她现在才是最好奇的那个。
她又忍不住在心底默默万幸,幸亏张博这老头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否则,搞不好还会传出什么夸张的留言。
匆匆忙忙地吃晚饭,她绕了个圈,直接朝着教师宿舍走过去。
说是说宿舍,可一排排整齐的民国建筑,门前还站着几排法国梧桐,绝对的知识分子聚集地。据她所知,张博身上有几个专案,资金充裕,市区里也是有房子的,但是为了教课方便,大多的时候和夫人都是住在这边。
她看了看灯光雪亮的二楼,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上楼,按了门铃。
“谁啊?”一道雍容的女声传来,下一刻,一脸精神抖擞的妇人打开门,诧异地望着她:“你是……”
“让她进来。”云溪还没开口,张博的声音就从里屋传了出来,仿佛早料到她要来一样。
她只能笑得十分好学生:“师母,您好,我叫冷云溪,是张教授的学生。”
“哦,你就是云溪啊?”老太太高兴得仿佛是看到自己的孙女一样:“快进来,快进来。老头等你好久了,刚刚吃饭的时候还在嘀咕怎么你还不来?”
呃……。
好吧,云溪承认她现在完全云里雾里了,学院超级大腕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亲昵了?他家夫人不是素来被传说成眼高于顶的师太吗?怎么对自己也这么好?
“吃过了?”进了书房,张博正捧着紫砂壶,书桌上放着本财经杂志。
云溪老老实实地回答:“吃过了。”顺便瞟了眼杂志封面,不偏不巧,陈昊那张带着禁欲感的侧面映入眼帘,就像昨晚看到的一般,清冷,卓尔不凡。
“站着干嘛,过来,凑近点,我和你说说话。”老头脾气很好地给她也沏了杯茶,指着书桌对面的椅子让她坐:“是不是很好奇我要收你做徒弟?”
她低叹一声,“张教授,我听说你从来不收女徒弟的。”
“恩,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笑得一脸弥勒佛,却换了个话题:“你听说最近的‘凤凰’企划案吗?”
凤凰?应该是一家世界五十强公司最新的企划案,近期被财经媒体炒得热的不能再热,怎么会问到这方面?
“法国和我们国内文化差别有些大,他们从事的这个企划,有点不合时宜。”她保留地说出自己的看法。
其实,北京虽然是个面向国际化的城市,但本城最命脉的行业,都是牢牢被国内,特别是特权阶级把持的。想要硬插进中心产业,可行性完全是微乎其微。
“恩,”张博欣赏地捧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这个学生的确有灵气,很多业内人士看不清楚的死角,她却能一言中的:“我手头上现在也有一个项目和这个颇为相似,不过,是本土企业的机密项目,暂时未对外公布。我想让你来参与。”
一个刚上大一的新人参加专业企划?她不知道该说这人太大胆,还是对她太信任:“可是老师,我并没有相关的经验。”
“经验都是靠积累的,我相信,你有这个的潜质。更何况,”他说到这,忽然一顿,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份总结报告丢到她面前:“你也不是一般的大学生,有时候,出发点不同,看到的风景自然也不一样。我相信,与其在商场上尔虞我诈,你也不会甘愿浪费时间在课堂上学习空动的理论。”
一个学院派,竟然说上课是浪费时间。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都能笑出一朵花来。
不过,当手碰到那份总结报告后,她脸上的表情倏然变得冷素以来。
这是一分她在比赛中所有股票的投资分析,以及她各项动作的备注,甚至有些特殊的指数也包含在内。
这一刻,她才忽然想起来,比赛当天,听说有一个评审并没有到现场。现在想来,便是她现在的这位师父……。
第二十三章 迎战
踏进办公大楼的那一刻,云溪无语凝噎。
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老头嘴里轻描淡写的“本土企业的机密项目”竟然是政府扶持专项。
拿着计划案,她走到电梯门口,轻轻按了个“19”。
这个时候正是上班高峰期,周遭的人要么是西装笔挺,要么是尖头高根系的女性,她一身随性的休闲服插在其中,说不清的惹人注目。更不用说她一看就是没过二十岁的,跑到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务写字楼,说不引人瞩目,那是不可能的。
她却似乎早已习惯众人的侧目,一丁点别扭都没有,长长的发丝勾在耳朵后面,宛若雨后江南的一朵莲,衬着一身浅绿的衣衫,清丽婉约,别有风情。
出了电梯,在一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她悠闲地踏进“金贸国际”,对着前台的美女笑笑,声音清淡:“你好,我和蓝总约了九点见面。”
前台诧异地看着她,似乎有点没有反应过来,她好脾气地又提示了一声,对方这才如梦初醒般的提起内线:“蓝总,有位小姐说与您约好了九点见面,请问现在请她到您办公室吗?”
云溪虽然一身惬意,表情也很随意,衣着更不是一般业界人士的打扮,但那一身气质,便是见惯了商界名人的前台也吃了一惊,所以连核实预约这种最基本的事情都省了。
果然,片刻后话筒里传来对方略带喜悦的声音:“现在就请她到会议室,好好招待。”
能让蓝总说“好好招待”的,她进公司以来还没见过几个啊。
前台放下话筒,表情还有点梦幻。
说起来,他们企业里名校毕业的高材生数不胜数,海龟更是不计其数,她还从来没听过总裁这么高兴的声音过。这个女孩看上去长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小心地掩饰自己八卦的表情,她走出来侧身请云溪走向整层楼最宽敞,也是最正式的一间会议室,期间,顺便让人泡了杯绿茶,端端正正地放在她面前。
还未来得及开口解释总裁早上还在会见客人,马上就过来,厚重的会议室大门就“轰”地一声开了。
两人诧异地回头看去,却见一排身着黑衣西服的精英男都诧异地盯着云溪在瞧。其中,站在最前方的是个年纪约莫四十的男人,长相普通,可保养的很好,浑身透着股精明的味道。
云溪淡淡一笑,立起身,迎上去,朝着这位伸出右手,矜持却带着点亲和:“你好,我是张教授的学生,冷云溪,很高兴见到你。”
蓝朝升从来没有想到业界大拿推荐过来的“人才”竟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女学生,昨晚对方在电话里直说自己这位弟子十分了得,还让他期待了一个早上,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一时间有些怔怔的。直到对方的双手悬在半空,这才冷冷地伸出手:“你好,张教授是我们公司特聘的专家,他推荐你来,相信已经和你说过这次购销专案的一些事情。”
话虽这么说,但神情依旧没有怎么好转,仿佛感觉张博在耍他,脸上甚至有点乌云密布。
她笑笑,摊开手中的企划案,对着站在一边明显在观察气氛的精英们笑笑:“我做了一个初步的策划,如果各位不嫌弃,我们先讨论一下。”
说完,她拿出一个u盘,走到会议桌的一边,关了灯,打开电脑,“各位请坐。”
雍容洒脱间,竟似乎自己才是此间的主人,形如流水,大气优雅。
如花美人,投影仪的灯光闪烁间,似乎多了一丝魅惑。
众人仿佛受了蛊惑,呆呆地坐到位子上,下一瞬,美人浅笑,珠玉般的声音在偌大的会议室响起:“这一次的业务主要是针对国内新能源的开发和引进,竞标的公司一共有六家,其中两家虽然是世界百强,资金雄厚,技术先进,并有垄断的专项,十分契合,但因为是国外的企业,所以可以直接忽视。”
她说到这,房间里突然一静,刚刚还有些疑虑,甚至怀疑,讥讽的眼神已经转瞬间换成震惊。
在他们看来,无论从技术、资金、知名度来说,这两家外企正是他们竞争的强敌,可她只是简单两句话,竟然人觉得豁然开朗。
的确,国内的资源怎么可能让外国公司垄断?
就连一脸铁青冰冷的蓝朝升表情也和缓了很多。
她慢条斯理地接下去:“剩下的四家公司,除了金贸国际,一家是‘b钢’,传统大牌的钢铁公司,国家控股;一家是s市著名的跨国公司j集团,还有一家,就是同在北京城的萧氏。”
不知是不是幻觉,众人突然觉得说到萧氏时,空气的温度顿时一冷,抬头看去,却见她的表情纹丝不变,甚至眼底还透出一分笑意来:“竞争的三家各有优势,b钢有七十年的历史,传统优势突出,而且还是国家控股;j集团的知名度在国际上十分突出,而且他们公司的公关十分成功,如果这次竞标成功,在他们手中,这个项目怕是未动先红,媒体关注度会大幅提高。至于,最后一家萧氏……”
她话音突然一停,众人却都明白她的意思。
萧氏的成功和实力,不需要分析,都是众所周知的。而且,对方是北京的龙头企业,商界打交道这么多年,他们公司败在对方手下也已经不是一二次了。
“照你这么说,对方各个都占尽优势,我们是不是要直接放弃了?”刚刚脸色还好了点的蓝朝升听到这里,已经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表情了。
“不,如果是这样,还要我来做什么?”水润自然的红唇轻轻一勾,她在闪烁的灯光中,眼底慢慢渗出一丝清亮,仿佛可以灼痛人心,那一双幽静的眸子扫过全场,竟是没有一个人敢直接迎视,却听那道蛊惑又清亮的声音冷冷道:“我会帮你们赢得这个项目,彻底打破萧氏不可战胜的神话!”
剩下的时间,那个看似言笑晏晏的女子,睁着一双峥嵘的眼,素手纤纤,竟是简简单单地将一场未来媒体大肆报告为“有史以来最血腥,最残酷的商战”部署得一清二楚。
直到前台敲门,请问总裁要不要定个包厢,进行午餐会谈时,众人都僵着一张脸,浑身颤栗地望着这个业界大拿的女弟子。
心中唯一的想法是,看来,商界是要变天了……。
第二十四章 会餐
十一点零五分,市中心最有名的西班牙餐厅里,云溪看了一眼手表,对着坐在身边不时查看通讯录的男人微微一笑:“不用急,厉氏早上有一个早会,一般都会到十一点十分才会结束,老总习惯到十一点一刻才下来用餐。”
她们坐在落地窗的旁边,渐秋的天空依旧蓝得出奇,阳光就像金子一般,撒得天地间一片赤色。
她就坐在那里,静静地擎着一杯白水,慢慢地翻着菜单,不急不缓,通身的灵气却像是一下子都散发开来一般,震得那个对面的男人出了神,竟是连为什么她知道对方这么多私下的事情都忘了问。
喝下一口恒温的纯净水,云溪低头又翻了一页菜单,入目的西班牙语看得有些吃力,但到底还是能看得懂,这些天回到学校,张大拿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折腾她一样,天天拿着本西班牙词典让她熟记。
天知道,她以前最多也就接触了些基础的法语,一看西班牙语就满天星,感觉和法语都要混到一起去了。现在看来,是老头明显清楚厉氏老总的喜好,才惨无人道地逼着她学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幸好只是简单的用餐,一般的词汇量还可以打发,装回东郭先生倒是没什么难的。只不过,金贸国际派来的这个人是不是有些太嫩了些?从十点到现在看着她发呆,都已经不下二十次了。
“不好意思,刚刚开完会,让你们就等了。”就在云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时候,一道温厚的身影从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站起来,略微后退一步,礼貌地让开位子,请对方就坐。
细细打量,这才发现外界盛传以“严谨”著称的厉氏老总,表面上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的一个六十岁左右的男人,头发已经一头银丝,倒是风度非常的好,亲自为云溪拉开位子,请她入座了之后,朝着金贸国际的人笑笑,才入座。
熙月将手中的菜单递过去,对方却没有接,只是笑笑地看着她:“女士优先。”
别看长相一般,可她知道此人是早期留学的摩登人物,虽然做生意极为谨慎,但是平时的一切习惯还是和呆在欧洲似的,有种特别的绅士风度。
张老头在知道她要来拜会他时,只要笑不笑地说了句:“典型的资本主义老爷。”然后丢了本词典,便再也闭口不谈。
其实,能够约到这位商界有名的人物,还是靠着走了张大拿的一点后门。毕竟,严格地来说,此人也算是他的半个学弟。
云溪抬抬手,训练有素的服务员立马凑上前来,微笑地拿起ipad,等待她点餐。
“albondigaestofodadecarnedepuerco,jamonserrano,paellademariscos,champiñonesalaplancha……。”考虑到对方年纪有些大,高脂肪的东西都避开了,她点了伊比利亚火腿、海鲜烩饭、煎蘑菇这些比较健康的特色菜。可最让人在意的却是她用的是十分地道的西班牙语,就算是一般西班牙人都听不出有任何异乡的成分,引得服务员和那个金贸国际的人表情有些忡楞。
毕竟,很多人到这里来也就是附庸风雅一下,大多数还是弄不懂西班牙语。就连厉氏老总面上都有些惊奇。
她低着头,没有看他们的表情,纤细修长的指尖在菜单上跳跃着,就像在演奏着一支古典优雅的曲子,像是早就习惯这样的餐饮习惯,她抬头望向老总,眼底晃着明显的鼓动,“可要什么开胃酒?”
老头上了年纪后,小一辈的一遍一遍地啰嗦,年纪大了,不宜饮酒。近几年,更是连老伴都看得十分紧。一旦发现他喝酒,就是许多天都不给好脸色。所以虽然嘴馋,他已经禁酒许久,下意识的嘴角生津,鬼使神差地就接了一句:“每人来一杯sangria吧。”
下一刻,却有些后悔。
这事要是给老板发现了……。
哪知,她就像是可以听到他心底声音一样:“没关系,sangria只是水果酒,味道也比较清爽,不会有影响。”
太对了!他怎么就忘了?
“冷小姐也在西班牙留学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惯性,一般留学归来的人,对同去一个地方的留学生总是生出些莫名的善意,他也不例外。看对方这么精通西班牙的饮食,一时间难得的打开了话匣子。
“董事长不用这么客气,喊我一声云溪就成。我今年十八,法国、意大利、威尼斯那边倒是去过,就是没有机会能够体验一番西班牙风情,很是遗憾。”
“十八岁啊,那应该还是个大学生吧,就能代表‘金贸国际’来找厉氏?后生可畏,果然后生可畏。”听完她的话,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原本的自持,难得刚刚有些笑意的脸上也回到了面无表情。
在他看来,没去过西班牙,却对此番用餐这么把握得意,便是私下研究过他起居的人。他向来觉得这种人是投机取巧,十分不待见。
餐桌上的气氛倏地一冷,竟然陷入僵局。
同桌的金贸国际代表听到对方这么明褒实贬的一句话,也有些下不了台。毕竟请这么“后生可畏”的公司——金贸国际,也被对方打上了莫名的标牌。
“董事长太夸奖了,和我几位师兄比起来,我简直是大海里的小虾米。看着老师的名气,才有案子可以接手,因为这事,我都被老师鄙视地无地自容了,您就别打趣我了。”像是没有听出地方的讽刺一样,她将菜单合起,递给服务员:“暂且就这些。”
“你老师?”他狐疑地看了眼依旧不失丁点礼仪的对方,脑子里开始盘旋,老伴今天出门前让他中午来这里会餐时,似乎说的就是故人来访,倒是刚刚一下子激动,给忘了。
“我老师姓张,张亦鹏。”说话间,开胃酒已经送到面前。她捧着酒杯,轻轻一举,神色轻松:“就是差点抢了你老婆的那个鬼佬张!”
“噗”,一旁静观其变的金贸国际代表很悲剧地喷了……
第二十五章 终生难忘
估计谁都料想不到如今名声斐然的儒雅大师张大拿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个横行无阻的爷。
当年这位俊杰虽然是大院子弟,出身陈分优良,只可惜家中也最多算是个中产,好在他傲气天成,才俊不凡,很是在一批人面前有些地位,得了个非常镇得住场面的绰号——“鬼佬张”。
当然,差点抢了厉氏夫人的事也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
话说,当年作为青梅竹马的厉夫人和张亦鹏很是有些基情,家里长辈互相看着欢喜,早早就定了娃娃亲,甚至连大学都送做堆,恨不得直接一毕业就可以毕业证和结婚证两证到手。
哪知道,天算不如人算,中途杀出个程咬金——厉宿然。
此人腹黑啊,刚刚从国外接回来的留洋才子,对如今的厉夫人,当年的小美人那是一见钟情啊。为了她,连学校都给转了,小情诗那是一首一首的,月下吉他情歌那是一串一串的,外国进口巧克力那是一盒一盒的,完全的资本主义少爷做派,就差在整个大学生大礼堂华丽丽地洒满遍地玫瑰花求婚了。
生性浪漫主义情怀的女主人公哪里经得起这种摧枯拉朽的罗曼蒂克,满含歉意的泪珠在眼珠里转了一圈是又一圈,心中恨死自己的“歪念邪风”,却是管不住自己扑通扑通乱跳的一颗小心脏。
哦,在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另一个重量级的男主角——张亦鹏。
此人震惊啊,气愤啊,小爷从小守在身边的未过门媳妇让人这样“调戏”,不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不知死活的野小子,让他“鬼佬张”的面子搁哪?
一查,好呀,竟然还是个插班进来的“学弟”,整个一少爷做派。
没二话,打!
谁知,这一打,坏了!
小美人一看到那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少爷,哭的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啊。
“亦鹏,我,我对不住你,可我,我……。你还是忘了我吧。”小美女接受不了那么个风流倜傥的痴心汉为了自己变成医院病患,不顾家里的反对,竟然私奔了。
豪华大少抱得美人归,落拓青年悲情分手……
按理来说,这故事到这应该也该算是了解了,哪知道,这两厮真是极品啊,结婚的时候,也不知道脑袋给哪个鸡蛋给砸了,竟然一张请帖送到张亦鹏面前。
张大拿不愧是后来磨练为大拿的人物啊,哪可能让厉宿然心满意足?
果然结婚当天,此人砸吧砸吧着嘴,捯饬着“怀念童年”的话题,带着惭愧不已的新娘竟然跑到两人以前住的大院缅怀往昔,急得喜宴现场只有新郎,没有新娘,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所有人都说新娘子悔婚,跟着张亦鹏飞了……。
厉氏老总涨红着一张老脸,想到当初自己新婚夜差点都被那个该死的鬼佬张搅没了,更是被自己的兄弟笑话了许多年,最最让他郁结的还是,他夫人到如今还是不愿他说对方丝毫坏话,否则立马和他翻脸。这么个小辈,竟然今天竟然敢拿这事压他,低低冷笑一声,“嘭”——
直接掀桌!
那满室优雅钢琴曲的最显眼处,高级玻璃杯,海鲜烩饭,牛排汤汁,纷纷在空中划过一道壮丽的弧度,然后乒乒乓乓,变成一地残渣,一塌糊涂,伴着此人冰冷的一句话,振聋发聩:“我吃饱了,两位,后会无期!”
整个餐厅都给这桌惊得哑口无言,望着一地的残羹,金贸国际代表赶紧站起身:“厉总,有话好好说,万事以和为贵。我们公司十分有诚意与贵集团合作,还望您看在往日的情分……。”急得是一头大汗。
刚还觉得氛围不错,怎么这位是说发脾气就发脾气。
这么大的岁数,竟然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不给他们台阶下,实在是让他转不过弯。
若是老总知道,合同没谈成,反是让厉氏对他们生出间隙,他可怎么办!
“厉总,您若这么早回去,贵夫人会是什么表情?”云溪懒得听那人继续啰嗦,挥挥手,直接让人将这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我虽然是张教授的徒弟,但在商言商,今天来找您,主要还是为了合作。”
“既然你都知道那鬼佬张和我的过节,你还敢提合同!”要不是知道自家夫人自觉对此人亏欠良多,以对方当年的资本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谈,他早就直接把那该死的人整得没有立足之地,哪里还会让他混到如今超然的地位。满脑门刻着“想合作?做你的春秋大梦”,他直接打断还有缓和气氛的金贸国际代表代表,转身就要走。
“厉总,你就不好奇我从哪知道你和我老师之间的纠葛?”云溪也不慌,等他走开两步,这时才开腔。一句话,成功的让他立在原地,不再动作。然后,举止优雅地压了压衣服上莫须有的折痕,这才对迎面来的经理点点头。对方似乎早知道会闹这么一出,轻声安抚了所有就餐的客人,然后转头吩咐服务生,低语了两句,就消失了踪影。
站在原地的厉总狐疑的回头。
的确,毕竟是被别人夺了青梅竹马,再好脾气的人也不会轻易和人提起自己的这些陈年旧账,更何况还是在自己弟子面前。他皱眉看向气质如兰,恍如人间一朵青莲的女子:“谁告诉你的?”
“厉牧。”红唇微抿,她轻笑,如愿以偿地抛下一颗重磅炸弹:“厉总,您没听错,和我八卦您那‘青葱生涯’的,正是您唯一的亲身儿子。”
厉宿然僵着脸回头看去,正碰上某人勾着下巴,露出个妖孽横生的笑:“现在,可否屈尊到包厢,再谈谈合同,厉总?”
最后两个字,她咬得极为字正腔圆,仿佛停顿了一秒一样,一字一顿道:“我保证,这次的合作会让你终生难忘!”
眉间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的厉宿然此刻唯一的想法是:“大白天的,怎么就觉得慎得慌呢?”
下一刻,脑子里却是万念俱灰:作死的臭小子,要是迷上这么个狐狸精,老子就只有帮你收尸了!
第二十六章 暗中合作
进了包厢,房间里一股清淡的薄荷香薰,清凉中带着些许的清香,沁人心脾。
云溪挥手让大堂经理将一早就安排好的菜色送上来,最后不忘将大门关的严严实实,完全隔绝了大厅里无数道好奇窥探的眼神。
望着桌上几乎更上一个层次的主菜,厉宿然忍不住眉毛打颤,心想这哪是什么刚进校门的黄毛丫头,连我要掀桌子都料得一清二楚,简直多智近妖:“你怎么认识我儿子的?”
说来,他家儿子眼高于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女孩子虽然长得实在让人移不开眼,可也不是他儿子惯于掌控的“三围发达,头脑简单”的肉弹美女,他实在弄不懂,为了这么个幺蛾子,他儿子怎么会把自己老子都卖了?
夹了一口菜,酸爽味正,她笑得十分不怀好意:“厉总,贵公子也学商吧?”
他瞧她那神情,约莫揣出些意思,忍不住叹气。
废话,老子是经商的,那小兔崽子以后是一定要继承衣钵的,就因为这样,今年拿到首府最牛掰的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敲诈了一部兰博基尼,他也松口答应了:“云溪和我儿子是同学?”
“这是自然,我们不仅同校,也同班。”她笑得好不惬意,宛如当时得知厉牧追求司徒白时,勾着下巴一副准备让对方脱一层皮一样的笑容,让人心底都忍不住打颤。
他怎么就忘了,那该死的鬼佬张就在那个商学院执教!
厉宿然一口干光了桌上的酒,眼睛通红,也不知道是给气的还是给后悔的:“你想干什么,直说,别浪费大家时间。”
儿子都把他卖了,他正一肚子火,偏有火还发不得,瞧这小丫头神情,到不似和那死小子有什么暧昧,这点还让人稍稍宽慰些,让他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虽然不愿意承认,可不过一顿饭不到的时间,他却完全可以确定,自家那个从小受着帝王教育的公子厉和这位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好在,没有自不量力地想要挑战这座珠穆朗玛,到底还有点脑子。
“好,厉总果然是个直来直去的性格,豪爽!”这话说的,身边的金贸国际代表都替她汗颜。
他现在是完全明白了,别看她才不过十八岁的懵懂少女模样,这人绝对的语不惊人死不休,而且,还是个绝对刀枪不入,杀人不见血的女大王,果然,下一句话,就听她直切要点:“我希望贵公司可以与金贸国际进行人才交流,由贵公司提供技术支持。”
厉宿然阴沉黑暗的脸色瞬间变得雷电交加,金贸国际代表完全是大气都不敢喘了。
谁都知道,厉氏集团是跨国公司,在北京这个群强密集的地方,之所以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完全就在于两个字——人才!
据统计,厉氏集团百分之八十的技术人员都是自国外高薪聘请的,技术这一块完全是垄断的,别说是“人才交流”,你就算抬着现金却凑上去找他们合作,也要老老实实地排队,等着对方召见,这才该是求人的态度!
而冷云溪这见鬼的什么“人才交流”几乎可以说是明抢了。
别说厉氏高级技术人员到了金贸国际会作为重点“挖角”的对象,就算即使没有挖角成功,合作时,别人不时的偷学几下,针孔摄像机拍几下,别人的技术给你拿过来了,也是迟早的事。
凡是个有脑子的,都不能同意这霸王合同。更何况,还是一贯小心谨慎的厉氏?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厉宿然“笑”得一脸无害,一双眼就像暗死人一样看着她。金贸国际代表黑着脸将椅子移后两分,已经完全没有兴趣夹在这两人之间当炮灰了。老总派他来参加这场会餐的时候,可没有告诉他,会有“人才交流”这么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纯粹是找着枪口撞!
“厉总,您先吃口菜,听我把话说完,”她慵懒地拿起餐巾按了按唇角,面对那双狠辣的眼睛,笑得不急不缓,便是连布菜的动作都没有慢上一分:“我们都知道贵公司对人才的重视,‘人才交流’不过是个幌子,您大可以放心,厉氏的人一到金贸国际绝不会有任何人在旁偷师,如有厉氏任何商业机密流出,您可以直接控告金贸国际。”说完,她将手中的那份合同推给对方。
三张a4纸,没有任何花哨的用词,简单干练,重点突出,细则清晰。厉宿然只花了十分钟就看得一清二楚。
他抬头,眼底带着一抹深色:“你想击垮‘萧氏’?”声音里自然地带着一丝不以为然,显然在看一不知深浅的婴儿在擂台上挑战巅峰时代的拳王阿里,就差没说一句,你脑子坏了吧!
“这份合同完全是不公开的,厉总可以放心,外界绝不会知道厉事与金贸国际的合作。您只需要点个头,剩下的,便可以隔山观虎斗……。”她抬起酒杯,坐在下风,珠玉般的脸颊上带着层淡淡的光晕,偏偏气势惊人,一双清澈透亮的眼此刻化为氤氲的湖水,飘渺着层层云雾,任是商场上历经数十年的他也看不出丝毫底细。
沉吟片刻,在金贸国际代表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表情中,他签下了合同,脸上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跃跃欲试。
既然是商人,有利可图,怎会拒之门外?
更何况,他慢慢地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不想在商界称王的商人,至今他还没有见过!
既然是暗中合作,明面上厉氏没有丝毫损失,更不可能得罪任何商场巨人,若是败了,与他没有丝毫损失,反而还能平白赚到一项工程款。若是侥幸胜了,好吧,厉宿然无聊的摊开手,这种想法,他其实连脑子都没有动,就直接pass掉了。
眼下,他唯一感兴趣的便是,鬼佬张的这个女徒弟到底是凭什么有这么大的信心?
他倒是要好好瞧瞧,这个小丫头要拿什么和萧氏斗!
第二十七章 父亲
第二天,报纸上像是被狂轰乱炸了一般,随处可见“金贸国际”的大动静。
首先,被圈定为商务中心最繁华地段的f大厦实现了世界第一水平的“超绿化工作标准”,金贸国际大规模施行废物可循环利用以及低碳现代化工作,以“先声夺人”之势打响了“绿化企业”的名声。
其次,首期投资100亿的节能开发资源试验工厂正式投入建设,虽然相关人员不愿透露任何施工资料,但是,记者透露,从施工现场可以看出,完全是融合了本土资源和国际高科技的优势,极尽出众。
一时间,北京城内,金贸国际的名字家喻户晓。
蓝朝升坐在落地窗前喝着参茶,将那几乎全部版面都给“金贸国际”包了的城市主流报纸放在桌子前,公司的几个高层瞥了眼,又不约而同地和章寒唠嗑起来。
章寒是谁?不巧,正是昨天在西班牙餐厅完全打酱油去的某人。
他虽是整个总裁办公室中现在唯一的一个中层,却也是最吃香的一位。平日里一个个老谋深算,不露声色的狐狸们眼下正一个个眼睛放光盯着他:“快说说,那丫头怎么把厉氏的老总搞定的?那人可是出了名的精明。”
原来他们也知道这次谈判不是个简单的差事?怎么还放心让那人去,还事先都不通知他一下。
章寒有些无语,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昨天见识到的“谈判技巧”平铺直叙了一番,中途却是卡壳了一下,想到张大拿在商界的地位,心底忍不住还是有些打颤,到底还是把“鬼佬张差点抢亲”那翻闹剧整个省去了。
捧着茶杯的几个平日里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股东只当冷云溪的师傅张大拿与厉氏老总交情颇深,心想原来是靠着老师,难怪有那么大的口气。八卦不出什么东西,颇有些扫兴,却是无人注意到章寒那脑门子上的一滴冷汗。
他如何告诉他们,那个看上去不过刚一刚如学校的小姑娘,冷下脸不笑的时候,一身的气势,简直是贵不可言!张大拿和厉总哪里是什么故人之交,死对头还差不多。就这样还死活让她在对方口里抢下一口“肥肉”,实在是让人佩服。
“她让我们花了这么一大笔钱打通媒体,现在效果也出来了,今天公司股票涨了几个百分点,就不知道,这种态势能延续多久?”在座的一个最年长的股东看了眼品茶不语的蓝朝升,有意提醒。
或许外界觉得这几日金贸国际声望日渐高升,可花下偌大的一笔“润稿费”“广告费”“疏通费”以及近百亿的工厂建设资金,如今内部现金周转不灵也是事实,如果不能拿下企划案,那他们可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既然已经开始运作,便一个细节都不能错。
“她人呢?”蓝朝升估摸这舆论这一块既然已经造起来了,她也该着手下一步了。不过,现在已经是快十二点了,那个小姑娘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不禁回头看向章寒。
章寒呛了口茶,想起昨晚从餐厅分开时对方说的话:“走近路拿下厉氏的合同是运气,你该不会以为,那么大的一个国家项目,这么简单就能吞下吧?”明明只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半大孩子,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还没有破壳的小鸡:“接下来开始才是硬仗!”
他再追问,她却是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只懒洋洋地丢了句:“一个星期后再见。”转身,就上了辆保时捷就没影了。不过,从他昨天的观察来看,估摸着这妮子又是找到什么下手点了吧。
他们却不知,他们正在讨论的人如今却不是埋头苦思冥想,扎扎实实干事,而是,首长回京了,点名要她回家。
算起来,从她重生开始,还从来没有见过这具身体的亲身父亲一面,倒是偶尔在新闻联播上见过几次特写。
从她母亲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发现,他是那种很低调的人,尤为厌恶“云溪”仗势欺人的作为,否则,也不会在得知她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会来探病。此番匆匆赶回来,也是因为她祖父正逢大寿,冷家所有子弟都齐聚一堂为名声赫赫的冷老爷子祝寿,中央也十分重视地来了几位大人物,地点定在了人名大会堂。
她回到冷宅的时候,张翠已经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副刚下飞机的模样,满脸疲惫:“妈,要是累了,就上楼歇息一下,到饭点了,我再让李嫂去叫您。”
张翠拍拍她的手,让她坐下来:“你爸在楼上,最近心情不好,要是等会说了什么气话,你千万忍着,不要不懂事。”
她想了想最近新闻上不断报道的外交事宜,了解地点点头,“放心吧,您去休息吧,没事的。”从她这幅担心的表情,云溪完全可以推断出往日这对父女的关系有多僵,针尖对麦芒,怕是双方都丝毫不给对方面子。否则,还在上海的张翠也不会这么急忙忙地赶回来。
对上她担忧的眼睛,云溪搂住她肩膀,亲昵地在她脸颊落了个亲吻:“母亲大人,放心,小的一定谨遵懿旨。”
这时一个一身戎装的中年美男走到她身边,侧着身子,低语了一句:“小姐,首长叫您上去。”
声音清雅,却丝毫没有趋炎附势之态,显是见惯了富贵。
她点点头,招来李嫂,让她扶着张翠回房,然后娉婷婉转一笑,随着那个秘书样的中年人上了二楼。
东边的书房,是整个二楼最大的一间屋子,也是她唯一没有进去过的一间房子,听说采光极好。
秘书打开门退到一边,云溪就看到那几可媲美小型图书馆的书房内,一人手拿古籍沐浴在阳光下,容貌淡淡,周身的气势却是惊人。
果然很是威严啊,和在电视里那个温和尔雅的发言人完全不一样。
她叹了口气,关上门,坐到书桌的对面,安静的就像房中的水仙花一样,悄然无声。
第二十八章 围棋之道
立领挺拔的黑色西服,白色低调的合身衬衫,一身清贵之气,仿佛不是个穿着西装的政要,却更像是个从画中走出来的隐士。
她进了书房已经十五分钟,对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甚至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就像是已经完全沉溺于手中捧着的古籍,连书房何时多了一个人都不知道。
灿烂的阳光下,细小的微粒在窗下盘旋,徐风吹过,卷起风帘,她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听你妈说,你现在住校?”突然,一声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似乎顺着她的视线,也开始打量起了窗台。
云溪回头,眼神却依旧没有看他:“恩,家里也没什么人,住校热闹些。”她把告诉张翠的理由重说了一遍,心下却知道对方根本不会像张翠那样相信这个理由。
“就你这欺软怕硬的性子,哪里是想凑热闹,我看,你是想要在外面胡闹得更方便一些!”果然,下一刻,那古籍被狠狠地拍在桌上,那张淡淡的容颜因为皱眉瞬间冷肃起来,便是些胆小的人看到估计此刻吓得都能噤声。
云溪张了张口,忽然想起这老头估计是宁愿相信秘书的调查报告,也不肯相信自己的“逆女”所说的话,索性不再说话,伸出一双手,却是在对方诧异的视线下,拿起桌上的古籍。
竟是本雕刻印刷版本的《金刚经》。
没听说这位父亲是个爱读经书的啊。
转瞬便明白了,怕是为了冷老爷子过寿特意准备的古本。
“爸,”她开口喊了这么一句,突然觉得有些别扭,这个称呼,从她记事以来便似乎离得很遥远,顿了片刻,恢复了心境才又接了下去:“爷爷喜欢古玩,这两天我去淘换个好的,可好?”话音放得极缓,声调也不似以前和他争锋相对时的那般尖利,似乎又回到了承欢膝下时,那个爱撒娇的囡囡。
冷国翼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你爷爷向来是最宠你的,你送什么,他都高兴。”竟是从来未有地说了句软话。
“爸,最近您都在国外,怕是忙得连喝口好茶的功夫都没有。我托人带了些大红袍,可要我泡给您尝尝?”
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觉出几分不同来。
向来最喜欢和他唱反调的女儿竟然如此孝顺,说实在的,他第一反应便是这逆女闯了天大的祸,找他来收拾烂摊子了。
可回来的时候,近卫官明明调查的十分清楚,这疯丫头近日来十分安分,并没有出什么大事啊。
“你会泡茶?”怎么他出去一圈,这闺女都变得不像以前的那个了。从小到大,这种精致活她不是最讨厌的吗?
“爸,我生了场大病。”她没有抬头,依旧是低眉顺眼,声音却依旧暖洋洋的,像是照在阳台上的那抹阳光:“医生说,我有脑震荡,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冷国翼一惊,这事谁也没有告诉他。
张翠只当他身边的秘书会将会诊结果告诉他,他秘书却以为他们夫妻在通话时就已经告诉了他。更何况,她入院不久就出院了,秘书也当没有什么大事,以为只是破了皮,受了惊之类的,再加上外交部现在正处在风口浪尖上,事物忙得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便没有再细查。
“医生还怎么说?开了什么药?可有说还有什么要注意的?”情急之下,他的声音都没了往日的镇定。
到底还是爱着孩子的。只不过,“严父”这张面具带久了,早就忘了怎么和孩子交流了。
云溪笑笑,“只说了要定期复诊,心情不宜大喜大悲,好好疗养便成,至于以前的记忆能不能回来,却是要看情况。”
“没什么大事就好。”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却是忽然冷下来了:“说到底,还是你咎由自取!要不是你自己平时不检点,现在也不会这样!”
云溪低头,不再吭声,将那本《经刚经》放回桌上,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五点十分,离饭点还有二十分钟,打算回房洗个澡,便可下楼吃饭了。
刚要起身,哪知道冷国翼却突然从书桌中间的隔层里取出了棋盘,两盒棋子,脑子“嗡”地一下子就大了。
果然,下一刻,那冷着脸的“严父”说:“时间还早,我们来下一盘。”
看着放在面前的围棋,云溪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
常言道,观棋路可知人心,这到底是试探,还是真的亲子游戏?
没等她发好呆,已经猜子结束,对方拿的是黑子,她是白子。
眯了眯眼,她有些拿不准该是放任本性,还是小心翼翼,以守为主。
“别发呆,老老实实地下,要是敢作假,直接从学校搬回来!”冷国翼一锤定音,起手第一步便是在“天元”。
云溪一惊,想起没死前外公最爱的便是围棋,心中一涩,下手的那一刻,脸上的所有神情却回归成了一片沉寂。
……
十五分钟后,冷国翼满意地看了眼几乎占了半边江山的棋子,点点头道:“看来你这几个月变了许多,怪不得连张博都收了你做徒弟。”
她笑笑,眼底却有一丝暗涌缓缓流逝,像是想起以前总和她对弈的另一位“棋友”,只可惜,冷国翼一直低着头,若有所思地在打量着棋局,没有发现。
再抬头时,他已经笑得一脸舒心:“快开饭了,去叫你母亲来吧,估计她这会子都没睡着。”
她点点头,转身走出书房,脸上带着平日里的懒懒的笑,不露丝毫。
留在房间里的冷国翼却是表情一变,抽出一根烟,对着进来的秘书指着桌上的那桌残棋:“你说,我这女儿性格是不是变得有些太多了?”
这是一局看上去“以和为贵”的和棋,虽明面上看上去黑子占尽先机,白子攻势绵柔,却处处留有余地,白子完全是可攻可守,变化多端,丝毫不似以前的小姐可以下出来的棋。
房间里一室寂静。
良久,一道悠长的笑声打破了沉默,冷国翼闭着眼,缓缓抚摸着棋子,慢慢道:“这才是我冷国翼女儿该有的样子!”
第二十九章 蓝色妖姬
张翠下楼时,餐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那对父女“不守时”的习惯,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长形餐桌边,若有所思。
六点,她打开了水晶吊灯,华丽的灯光闪得她一时有些睁不开眼,这时书房里竟然传来一道悠长的笑声。
她认得那声音,或者说,是再熟悉不过的。
但是,自从孩子懂事以来,家里就再也没有传出过这样的声音了。
一时间,她愣在原地,竟不知是惊喜过半,还是忧思过半。
冷云溪下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她母亲这幅呆呆愣愣的模样,作为一个除了宠溺孩子外素来决断的生意人,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几乎让人无法相信她竟然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执行董事。
“妈,你发什么呆呢?”
“哦,没事,就是想你爸已经很多年没这样笑过了。”她掩饰地侧过半张脸,可水晶灯下那滴晶莹,云溪看得分明。
“饿了吗?我叫李嫂上菜。”她转过身,似是什么也没有看到:“李嫂,把菜热热,可以开饭了。”
“一副贪吃相,你爸还没下来呢。”张翠回身,眼里带着无可奈何,可嘴边那抹笑,却是自然到连自己都没有注意。这般发自内心的快乐,说来,她也是很久没有过了。
这个灵魂死了的前任到底该是多么胡作非为,才让两个老的这么知足?
她心底悠悠地叹了口气,从酒柜里拿出一只拉菲,看着下楼的父亲道:“前日天去看老师,顺手多买了瓶,就带回来了。爸,妈,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冷国翼轻轻拥了拥张翠的肩膀,坐到主座上,笑得一脸轻松,像是把连日来外交部所有的烦扰都暂时忘到脑后:“82年的?好年份。这酒你能在外面买到?你也就骗骗你妈。”
声音里依稀带着点笑骂的味道,但是依旧拿着酒杯在鼻尖转了一圈。
她玩味一笑,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却没有解释这酒是前些日子在“不夜天”顺来的,又倒了一杯酒,推到张翠的面前。最后,才斟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红唇微微启开,贝齿轻咬,那猩红的液体顺着透明的杯沿流出,只一点,润红了唇,点亮了眉,再一点,明了眼,透了粉。这一张不过十八岁的青涩容颜,竟是瞬间散发出一片惊人妩媚。
张翠看得有些出神,心中却是说不尽的骄傲,她家的囡囡果然是长大了。
“你爷爷的大寿就在后天了,到时候可别再像以前那样不知轻重。平日你堂兄介绍的几个人都是有些身份的,若是不想和他们啰嗦,走远些就是,别再像是炮仗一点就着。”她这女儿以前是无法无天惯了的,便是见到一般身份贵重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连说话都比平时难听几分。有次,甚至说一个世家的侄女长得像是没有爹娘似的,太抽象了,一点都不符合遗传基因定律,把人气得当场就大打出手。
云溪知道这话肯定事出有因,也不多问,只点点头,心中却明白,能在那个圈子里混得,自然不会是什么无名鼠辈。这个“冷云溪”以前得罪了人,明天怕是不会如想象中的那样一帆风顺。
只是,堂兄的朋友?
传说中的太子党?
有趣地挑起眉梢,她忽然觉得这场名人聚集的盛会也是一件不错的事,至少,要想弄清冷家真正的背景声势,这次宴会之行,必不可少。
这抹深色仅是一闪而过,很快便消失,剩下的时候,她依旧是心思玲珑的,她给二人夹菜,说了些校园里近期的笑谈,桌上的气氛很是融洽,时间像是飞一样的,转眼消逝。
八点的时候,三个人吃水果,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格外悠闲。
手机的铃声突然盘旋悠扬响起,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云溪低头从包里把吵闹不休的手机移到耳边,刚按了个键,清冷的男音从那边传了过来:“今天可有时间?”
声音磁性中带着些许清冷,禁欲感十足,她却几乎可以想象到眼下对方已经将领口的口子解开,露出那小麦色的颈项。
“有事吗?”
“今天是周六。”
“嗯。”她低低应了声,这才记起答应了那人每周周六去驻唱,倒是最近太忙,这事早就忘到了脑后。
“现在可以过来?”冰冷华丽的声线带着他独有的优雅,似乎有些不耐。
她皱了皱眉,没吭声。
张翠离她最近,“有事就去吧。”她以为她同学找她出去玩,索性催着她出门。
“等我半个小时。”她挂了电话,朝两个人无奈地笑笑:“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别急,路上开车小心点。”少有的,素来严肃的冷国翼也说了这么一句。
拿起车钥匙,她点点头,然后朝那个中年秘书笑笑,慵懒地坐进跑车,一路向北。
到“不夜天”的时候,才不过八点一刻,正是上人的时候,将跑车停在两个路口外的地方,才一路晃悠了过去。
还没进门,竟然看到了老熟人,诧异地迎上去,却见这两厮笑得眉开眼笑。
“你们怎么也来了?”
司徒白和老金一副你我心知肚明的样子:“姐来捧你场啊。听说‘不夜天’热捧的当家花旦今天第一天登台,再怎么说,也要来见识见识。”
“不夜天”在本埠的名气几乎已经不是一家娱乐场所等级的,而是最高档次的荣誉会所,更何况陈昊的名字响彻全城,能被他力捧的人,如今早已经名声在外,所以,这一晚无论是私下常来的一些皇亲国戚,还是娱乐圈中的一些大鳄,甚至是一些当红明星,都来一窥究竟。
云溪看了眼豪车名车聚集的停车场苦笑一声,若是被外人知道,开国元勋的孙女在pub当驻唱,外面人会怎么说?
清亮的眼神幽光一闪,下一刻,她却是笑得一脸静谧,宛如午夜里静静绽放在瓶中的一支蓝色妖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