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战事爆发
宋行被请进屋。
他两鬓上挂着厚厚的白霜,可见走了很长时间的路。
顾韫眸子晃动一下,“宋师兄没有回上元县?”
宋行低头不敢看她,“原已经走到一半路程,可有些话没有当面和大妹妹说清楚,我心里总是放不下,便又折了回来。”
顾韫从灰盆的水壶上给他倒了杯热水,“宋师兄今日又没有回去,宋婶子该着急了。”
温热的杯子通过手慢慢传遍全身,浑身冻的麻木的宋行,这才有了知觉,他仍旧低头,这次是看着热水,“大妹妹心里定是怨我的吧?是我...是我乘人之危了。”
似下定了决心,他猛的抬起头,“大妹妹,我心仪你,却知我母亲那日的举动伤到了你,可我对大妹妹的心却是真的,我怕大妹妹因那件事拒绝我,今日才...大妹妹怨我也是应该的,今日之事我妄为君子。”
“宋师兄今日既说这些,我有几句话也不吐不快。”眼见战事要爆发,顾韫见到宋行对她的心也重新考虑起来,“宋婶子那边不满意这门亲事,你如何处理?婚后若是我与宋婶子之间产生矛盾,宋师兄又如何处理?”
“母亲之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也是知道老师马上要做官,我只是个穷小子,配不上大妹妹。今日事情定下来,又是老师提起,母亲定当不会反对。”
“从小母亲将我独自带大,虽当家做主,却不是不讲理之人,我和大妹妹保证,婚后我母亲也不会是个刁难儿媳的坏婆母。”
顾韫笑了笑,“婆媳之间的事,或许比宋师兄想的要复杂,一个孝字压下来,宋师兄便是做不到今日承诺,我又能如何?”
女子的一生,大约都是如此。
顾韫虽不想这辈子就这般,可眼下她也没有别的路可走。
好在没有进金陵前,她的亲事定下来,不会走前世之路。
这也算是她达成了她心愿吧。
“世人重孝道,我又是母亲独自带大,可母亲却时时教导我,万事以理服人,我并不是双眼被蒙蔽之人,大妹妹....这几年相处下来,你该是我知道我为人的。”宋行深吸口气,“今日二妹妹突扑过来,我亦是中了招,那时我心里告诉自己,宋行心里有的只是大妹妹。”
深情的告白,总是让人心动。
顾韫重活一世,觉得心已经死了,这一刻还是被感动。
也只是...感动而以。
人与人之间的长情,她却是不相信的。
许是被伤害太多,亲人都能如此,更不要说外人。
“好,我信你。”顾韫劝通自己,笑了笑。
宋行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天色不早,我也赶回去,年后再过来。”
“外面已经黑下来,宋师兄便先住一晚,明日再回去吧。”既然选择了宋行,顾韫也不再矫情,“你从家里出来时说来我家,两日没有回去,婶子也知道你是在我家,不会太过担心。到是这么晚,天气又冷走回去,回到家中反而让婶子忧心你身子。”
宋行不好意思的抓头,偷偷看顾韫一眼,又害羞的低下头,起身作揖,“那就打扰大妹妹了。”
顾韫笑了笑,举指间到比宋行大方。
这进纪妈妈也扛了柴回来,宋行去帮忙,顾韫进了厨房。
晚上炒了纪妈妈做的苦槠豆腐,又用咸肉炒了辣椒沫,冬天里吃这个很暖身子。
次日,宋行还不等走,村里突然吵闹起来。
纪妈妈出去打听回来,脸色也很凝重,“临国打了过来,上元县昨日就进了人,听说眼见着往都和县来,很多人家已经开始往广陵那边逃。”
顾韫刚把苦槠干打包好让宋行带着,就听了说这个,她早就有准备,却还是有些吃惊,“既打攻到上元县,怎么今日才得了信?”
“听说上元县里出了奸细,从里面打开城门,直接引了敌人进去,到是没有伤害城里百姓,很多人四处逃窜,这才传到都和县。”
宋行抿了抿唇,“大妹妹,母亲还在家中,我先回去。”
顾韫把包裹塞到他手中,“婶子怕是还在家中等你,这些苦槠干你带着,寻到婶子之后直接到我这边来,路上饿了用这个充饥。”
同时,顾韫还让纪妈妈拿了五六个粗面干粮给宋行带上。
宋行担心母亲,也没耽搁,急冲冲的走了。
顾韫站在院子里,看到村里有几户人家已经拿着包裹出门。
接下来几天,村里的人陆续都会离开。
前世顾韫也去县城里寻家人,却得知家人在刺史府的护送下,已往广陵而去,将她独留在乡下。
那时她很伤心,还在心里劝自己家人一定是太匆忙了,所以才没有时间去接她,她跟着流民经历寒冷饥饿,甚至被人盯上差点失身的危险,终于寻到广陵,家人却又搬去金陵,又将她独留在广陵。
她那时才明白,并不是他们没有时间去乡下接她,而是在家人眼中,她是不存在的那个。
这一天,村里的人陆续离开,纪妈妈从外面回来也一脸的凝重之色,战事起,老百姓的日子最难熬,粮食也会翻几倍的涨价,她想到先前娘子存下的口粮和捡的柴,猛的一惊。
难不成娘子早就猜到会有战事爆发?
看到稳稳坐在炕上缝荷包的主子,纪妈妈坐在炕上。
“娘子,咱们要不要去县城?”
顾韫头也没抬,“不用。”
纪妈妈得到回复便不再多问,而是出去整理院子里的柴。
顾韫放下手里的活,望着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宋行那边怎么样了。
都和县城里,顾学之面带浓色从县衙回来。
顾城早就等急,看到父亲回来忙迎上前,“阿父,县里很多人都往广陵走避开战事,上元县离咱们不过二十多里地,再不走就来不急了。”
“先进屋吧。”顾学之没训长子不稳重,让长子将家人都喊进东屋,聚在顾老太太屋里。
顾老太太腿被砸伤,昨日处理好伤口后,晚上回家便发起高烧,早上才退下去,便听到了上元县沦陷的事情,吓的让钟氏立马收拾东西,只等着儿子回来。
第五十九章:小人之举
看到儿子回来,顾老太太松了口气。
“阿娘,刚刚周县令那边得了信,都和县这边怕是守不住,大军在边境被围,待那边突围再回来打退这边敌人,也要数月。周县令的意思是先往广陵那边走,广陵有吴家人镇守,吴相国府女眷已经往广陵而去。”
什么叫走,无非是逃。
连当官的都逃了,可见事情严重性。
“好好好,我让钟氏把东西都收拾了。”顾老太太问起牛车的事,“我这条腿伤着,是走不了了,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雇到牛车。”
“县令府那边有多出来的牛车,给咱家分出一个来。”顾学之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周县令是现在就出发,可是阿韫还在老宅...”
顾老太太想也不想便打断,“那些人攻打县城还来不急,哪有空去乡下,阿韫呆在那不会出事,你如今投靠到刺史府门下,万一有人起了害你的心思,才危险,还是抓紧去广陵。”
“不然你们先走,我带纪安和城哥回老宅一趟,在路上与你们汇合。”想到长女昨日离开时的目光,顾学之这次没听母亲的话。
“你们几个男丁走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路上万一有个什么怎么办?”
“战事爆发,物价飙升,阿韫在老宅连生活都成问题,我做为人父,总不能不管。”便是日后为官,被人知道也能成为攻击他的利器。
“她多大个人,还能饿到自己不成。”顾老太太开始蛮不讲理。
之口不提大孙女身上没有多少钱财之事。
抬眼见钟氏看她,她不快道,“看我做什么?我说的有错?”
钟氏低下头。
按是以往,钟氏自不会说话,这次却出人意料之外,她低声道,“阿韫女红挣的那点钱,哪够买口粮的。”
“你这意思是我想饿死自己的孙女了?”顾老太太火气冲着钟氏而去。
顾城看母亲受气不忍,“阿奶,阿娘也是担心妹妹。”
顾老太太眼皮撩起。
在她没有说话前,顾蓁蓁撒娇道,“阿奶,我也担心姐姐,她和纪妈妈在老宅怕是没有吃的,可是咱们家现在人口多,现在又去广陵,一路上吃用不说,就是到了广陵吃住也是难题,要不咱们老宅吧,一家人还可以在一起。”
“是啊,咱们这一大家子还不知道怎么活,再拿钱给她留一部分,咱们怎么办?”
“阿娘,可以一起接到广陵。”
“接到广陵一家子住哪?这么多口子吃啥?你到是觉得把人接来容易,后面的事呢?”顾老太太沉着脸。
一直沉默的纪安见二娘子也皱眉不展,一股劲冲到头,“回老太太、老爷,大娘子那边口粮到是不用担心,先前几次大娘子卖女红就买了半袋子口粮回去,到是能熬过战事平息。”
纪安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啥?半袋子口粮?那得多少钱?咱们一大家子口粮也是吃一点买一点,没那么豪气的,到是她挣了钱还偷偷买粮。”
顾老太太心疼的又数落儿子,“我刚刚说啥?就你烂好心,还惦记着她,她呢?能买那么多口粮,还不知道藏多少钱呢。”谷
顾学之也抿着唇。
纪安头低低的。
他心里并不觉得愧疚,也不后悔说出来。
而且他没有说大娘子买那么多粮,只说半袋而以,也是为了大家不担心大娘子能上路去广陵。
顾蓁蓁低声道,“阿姐女红能卖这么多钱啊?好厉害,要是我女红能做的这么好就好了,也能挣些钱买些口粮。”
“你父亲能进县,我的腿有钱治,哪个不是你挣来的,不许说自己不好的话,大户人家的女子学女红也不是拿出去卖的,你要真想学待到了广陵,让你父亲寻个师傅给你。”
在小孙女这里,顾老太太态度立马转了,也不提家中现在日子艰难。
顾学之背过身,“既然这样,阿城去外面看看牛车到了没有,莫让县令府等久了。”
东西早就收拾妥当,待牛车来了,顾学之和儿子扶着顾老太太上了牛车,又给她盖好棉被,其他的东西堆在前面,后面和四周分散着坐人。
周县令府上的人多,牛车也十多个,除去王氏和郭姨娘坐的牛车,其他牛车中间都堆满了东西。
顾蓁蓁也看到了同郭姨娘同乘一牛车的郭朗。
耳边传来纪安的小声叮嘱,“二娘子,郭朗手残之后,听说性子变的阴晴不定,这一路上二娘子还是不要与夫人分开走好。”
“纪安,谢谢你。”顾蓁蓁对着他偷偷一笑,好奇的小声问,“我阿姐真买了半袋口粮吗?你可别骗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家中出事,所以才劝大家马上离开,只是将大姐姐和纪妈妈两人扔在乡下,我心底也过意不去。”
“二娘子放心,小的自然不会诓骗老爷,大娘子那边饿不到。”
顾蓁蓁微张开嘴,“难不成姐姐买的口粮比半袋还要多?”
二娘子这么善良又善解人意,纪安不想和她撒谎,可是想到母亲的交代,他张了张嘴,最后低下头去。
顾蓁蓁眸子动了动,凑到纪安耳边小声道,“姐姐饿不到,我就放心了。纪妈妈那边你也不要担心,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借二娘子吉言。”
一旁,顾城见两人挨的那么近,拧起眉头,“蓁蓁坐稳了,路不平别掉下去。”
“知道了大哥。”顾蓁蓁甜甜的应下,人也往里面靠了靠。
纪安没往顾城那边看,也猜到大公子在看他。
这几天二娘子与他走的近了些,大公子每次看了都会暗下里用话提点他,他明白是因为他此时是下人,想到这一点,他抿抿唇,未来他定要让那些看低他的人明白他不是任人践踏的。
往广陵去的人很多,路上行人也多,顾家全家坐着牛车,行程也比徒步的快,不说好面子的顾老太太,便是顾学之心底也涌出优越感来。
他目光落在身侧小女儿身上,这一切都是小女儿的功劳。
为人父母哪有不偏爱的,小女儿聪明伶俐又懂事,换作是任何人都做不到不去偏疼。
第六十章:救命之恩
乡下老宅。
村里住的人家当天就走了一大半,有几家没走的也到顾韫这边来大听,顾韫早就想好了借口,有人问她便说这几日进城。
纪妈妈在一旁听着娘子在说谎,也没有多问。
相处这些时日,她也看出娘子是个有意的。
晚上,顾韫和纪妈妈热了粗面干粮,就着咸菜,村里原本就人口少,战事一起,越发安静萧条。
躺在炕上,主仆二人也睡不着,纪妈妈才问起宋行的事,“娘子,宋公子会找到家人吗?”
“应该找到了,不然这个时候他一个人早就回来了。”顾韫知道纪妈妈心中有疑惑,便把家中为她与宋行订亲的事情说了出来,“...上元县被攻,我不能与他一起去,给他拿些干粮也是应该的,让他带家人过来,就看他家人的想法了。”
虽然宋行没有过来,顾韫却已经知道答应,宋行不会过来了。
按行程算,宋行中午就会到家,寻到家人再往回来,这时早就到她这边,可已经晚上了,还不见人影,显然是那边又有了变故。
顾韫也不知为何,看到这样却松了口气。
纪妈妈还在惊讶与家中给大娘子订亲的事,“好好的怎么突然订亲了?先前咋一点消息也没有?”
“是挺急的。”顾韫笑了笑没解释。
纪妈妈却从主子的语气中听出了失落来,心思一动,猜到了几分,她一脸错愕,不想再惹主子忧心,也歇了说下去的心思。
之后一连等了三日,村里的人已经都走了,只有顾韫和纪妈妈还留在村里,纪妈妈见娘子沉得住气,每日只是做荷包,心里到是有些急。
“娘子,宋公子没有消息过来,县里老爷那边也没消息,不如奴婢过去看看吧。”
顾韫见天色还早,想着不让纪妈妈去,她怕也不会死心,“妈妈去吧,一路注意安全,看到人最好躲起来,乱世人心坏,妈妈防备些。”
“娘子放心吧。”
纪妈妈走时,顾韫又给她拿了些钱,“到那后妈妈不要饿了肚子,买些吃的,剩下的钱若是有卖菜的,妈妈买些回来。”
走到县城再走回来,顾韫根本没有指望纪妈妈买菜回来。
纪妈妈也猜到主子就是不想她饿到,她鼻子酸酸的,“娘子放心,奴婢趁天黑前一定赶回来。”
顾韫站在院子里目送着纪妈妈离开。
而上元县郊外的一处小村子里,宋母轻咳两声,见儿子进来,她扯出抹笑,却惹来更重的咳声。
“阿娘,先喝药吧。”宋行端着药到炕边,先把药放下,扶起母亲手,又端起药递过去。
宋母接过来一口气喝下,又喝了口温水才开口,“要不是桃桃,我这条命也没有了,当时出事,你又不在家,他们全家带着我逃到乡下来,又怕你寻不到我出事,桃桃不顾家里反对,又冲回城去,一个女孩子万一被人盯上出点事怎么办?好在没出什么事。”
宋行低头不看母亲,“秦家的恩情阿娘不说,儿子也记在心上,有生之年定会加倍偿还。”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桃桃要的是什么?秦家就这么一个丫头,你秦叔又把桃桃当成心尖的疼,他昨日还和我说过,就想给桃桃寻个可靠的婆家。”
“阿娘,儿子那日已经和你说了,老师那边给儿子定下了大妹妹,这次儿子回来寻阿娘,还是大妹妹准备的干粮。”宋行打断母亲的话,“阿娘好好养身子,待病好些了,咱们便去大妹妹那里,我答应她接你过去,耽误三天也没有送消息过去,大妹妹许是也要着急了。”
“你老师刚刚要起势,怎么可能突然给女儿订亲,我问你原由你也不说,可是儿啊,娘是过来人,看的太过明白,低嫁高娶,你性子又软,便是大娘子不嫌弃你,日日面对那样的岳父,你能一直不在乎?”宋母摇头,面带失望的背过身去,“如今谁家都在逃命,为了我的药,你秦叔犯险进县城去抓药,这一件件摆在面前,你看着办吧。”
母亲不欲多说,宋行也不想再说这个。
外屋秦桃桃听到动静,忙躲到院子里去。
她脚踢着院里的积雪,听到身后有人出来,才扯起唇角回头看去,“宋大哥,婶子怎么样了?”
“好多了,这几日多谢秦家妹子了。”宋行道谢,态度也不近热络。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秦桃桃早就习惯,可是今日偷听到宋大哥与顾家大娘子订亲之后,看宋大哥的态度,心里就憋闷的厉害。
她低下头扯着衣角,“婶子的药没了,我阿父去县里抓药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现在县里很乱,许多商铺都关了门,药铺更是不开门,前天还是我阿父认识对方,才给抓了几副药回来。”
宋行微愣,“药不够了吗?秦叔怎么没说?”
这时他有些急,“县里正乱,秦叔前日去已经是冒险,这次怎么还能过去?”
“婶子还没有好,我不放心,求了阿父去的。”秦桃桃抬头看一眼宋行,目光委屈,“宋大哥不用担心,我阿父会没事的。”
话音刚落,就听远远听到有人喊桃桃,秦桃桃忙走出院子,见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父亲,惊叫一声冲过去。
“阿父,阿父你这是怎么了?”
宋行心知不好,也冲过去,只见秦叔身上有血,大口的喘着气,许是终于撑到家,眼睛一闭晕死过去。
晚上,昏暗的油灯下,宋母阴沉的看着儿子。
“傍晌,你秦叔醒来一次,他说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桃桃,想让你娶了桃桃,人是为救我而出事,娘只问你一句话,这事要怎么办?”
宋行沉默的坐在炕边上。
要怎么办?
为母亲失了性命,他能怎么办?
他重重的闭上眼睛。
回想第一次看到大妹妹,还有那三年间与大妹妹之间的一朝一夕,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雾明,却给他当头一棒。
似之前的一切只是梦,梦总是要醒的,眼前的才是现实。
第六十一章:成亲
当天晚上,秦父再次醒来后,宋行和秦桃桃在长辈的见证下拜堂成亲。
这一晚算是新婚,秦桃桃却是没有一点欢喜,红肿着眼睛守在秦父身边,因身边没有大夫又没有药,秦父胸口有一条刀伤,秦父一直在发热,伤口也红肿的厉害,气息也越来越弱。
眼看就不行了。
宋母看着着急,“行哥,云建福寺吧,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秦桃桃听到立时看向宋行,“宋大哥,救救我阿父吧。”
当天夜里,宋行在村里找到了一个小木板车,拉上盖着棉被的秦父,后面秦桃桃和宋母也帮忙推着,一行人往建福寺去。
敌国攻进,虽没有火烧抢夺,却有不少恶人趁机做乱,闹的人心惶惶都往广陵而去。
到是建福寺盖在半山腰,也没有人想到这里。
卢堪听到暗卫来报,还微微惊呀,“那个宋公子?”
“正是。”
卢堪想了一下,“放人进来吧。”
当天夜里,天亮时秦父被抬进寺院,有药僧过来处理伤口熬药,见父亲终于有救,秦桃桃才露出笑模样,她忍不住激动的扑到宋行怀里。
“夫君,我阿父终于有救了。”
宋行身子一僵,慢慢将她推开,“这里是佛门圣地,不要污了这里。”
秦桃桃原本笑僵了一下,听完他的话,又笑着点头,“夫君说的对,我知道了。”
宋行却不看她,更笑不出来。
宋母在一旁看着,心也沉沉的,趁着被儿子扶进客房休息时小声劝儿子,“你和桃桃已经成亲,要好好对她,不要夫妻离心才是。”
“阿娘,我已经听你的娶了她,阿娘还要让我怎么做?”宋行几近疯狂的低吼出来。
吼完,他整个身子仿佛被抽走所有力气,无力的垂下肩来。
宋母第一次被儿子发脾气,也呆住了。
半响,她才喃喃出声,“难不成真是我做错了吗?”
“阿娘,你一晚没有睡,先休息吧,儿子不打扰你了。“宋行没有回母亲的话,他现在没有心情去在乎任何人。
他只知道他的心很疼。
卢堪这边从暗卫那里听到消息后,也暗暗吃惊,转念却笑了,立马铺了笔墨写了几句话让暗卫送出去。
主子若是知道了,定会高兴。
乡下那边,纪妈妈当天天还没有黑,就从县里赶了回来。
她到县里先去了顾家,可惜哪里还有顾家人的身影,到是从左右邻居那里打听到顾家跟着县令府一起往广陵去了。
纪妈妈也不敢耽误,寻了几条街也没有买到菜,反而全是逃命的人,只能先回了老宅。
看到家中做好晚饭等她回来的主子,纪妈妈心中也难安,一边自责自己多事,娘子不急不问,想来是心中早就知道会被抛弃,偏她要去揭开这层伤疤。
当天娘子没有问,纪妈妈也没有说。
一天天过去,村子里只有主仆二人,纪妈妈见娘子用一匹布做出来的荷包,最终也安静的坐在一旁帮着分线。
这样的世道,便是新年也没有过,初十这天晚上,主仆二人正睡着,突然听到院里有动静,纪妈妈慌乱的坐起来,随手将放在一旁的柴刀握起来。
这几天娘子就提醒晚上睡觉时不要脱衣服,还准备了防身的东西,不想今晚就有了动静。
“妈妈不必担心,听着不像是坏人。”顾韫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一边轻身下了炕。
纪妈妈紧跟了上去,主仆二人刚把鞋穿好,外面就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大妹妹?”
是宋行的声音。
“娘子,听着像宋公子。”
“妈妈把油灯点上吧。”顾韫披上棉衣去了外屋。
打开门,门外除了宋行,还有三个人。
除了认识的宋母和秦桃桃,还有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
顾韫不用问,也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思绪变化只是眨眼的功夫,顾韫没多问,“快进屋吧,夜里寒气重。”
宋行叫了声大妹妹,还不等多说,秦桃桃的声音骤然响起,“夫君,听大妹妹的话,先进屋吧,婆婆的身子刚刚好,莫再冻到了。”
空气明显一凝固。
宋行羞愧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头也抬不起了。
便是希望儿子好好过日了的宋母,此时也皱起眉来。
若不是建福寺那边乱了,他们也不会投奔到这里来,如今才进门,还没等解释,秦氏就立马要竖自己的身份,这让对方怎么想?
宋母守寡将儿子养大,自尊心强,从未让别人施舍过,除了儿子去顾家念书,那她也是让儿子早早去帮着干活,常年给顾家送豆腐吃。
今日秦氏这一句话,再宋母看来就是占着人家便宜,还要高姿态的扬着下巴踩着对方。
她一张脸也臊的通红。
宋家母子心情复杂,秦父却不知内情,“外面乱世,大晚上打扰小娘子了。”
他在路上听起女婿说对方是他老师家,可他们父女如今还要靠着宋家,又投靠过来,到底觉得没有底气。
秦桃桃的话落,秦父便开了口,顾韫虽愣了一下,却也没有去看宋行,笑着说客气了,带几个进了屋。
纪妈妈点了油灯出来,却是听到了秦桃桃的话,再看这四人是投靠过来的,想到宋家干的事,一双眼睛看宋行,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出几个洞来。
屋里很暖和,炕烧的很热,被褥已经让纪妈妈卷了起来,几个人跌跌撞撞走了半宿的路,如今坐在热乎的炕上,脸上的灰白之色才慢慢退去。
这期间纪妈妈出去烧热水,正好把西屋的炕也烧了,顾韫坐在东屋和他们说话。
“大晚上的,婶子几个要赶路去哪里?”顾韫面上带和煦的笑问。
四人面上皆是一僵。
如今乱世,他们能赶到哪去,实在没有地方去,这才投奔到这里来。
宋母和秦父张不开口,宋行自打进屋后因为秦氏的话就一直魂游在外没有回来,此时也没有注意到长辈们的尴尬。
秦桃桃语气亲近道,“大妹妹,不怕你笑话,我们是投奔过来的,夫君说当日离开时老师这边曾说过让他带着婆婆过来,原本是不想打扰的,可是如今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便是建福寺那边也不能停留,婆婆还病着,大妹妹心善,不会赶我们走吧?”
“秦氏。“宋母坐在炕上都听不下去了。
秦父是跑货郎,也十分不赞同女儿的话,目带警告的看过去。
她不过刚嫁给宋行,还未见过顾家人,如何能用这样的语气和对方说话?
第六十二章:给你的脸面
屋里有些安静。
纪妈妈挺直身子站在主子身旁,盯着外来的四人,一副随时都会拼命的架势。
秦桃桃脸皮不是一般厚,这时又装起无辜来,“婆婆,对不住,我是想着你们不开意思开口,才多嘴,那我不说了。”
她还委屈上了。
这话面上的意思她是在认错,可真细琢磨起来,反而是在说顾韫太小家子气,这点事还计较。
顾韫还真挺无辜的。
但绝不会是秦桃桃,她真无辜吗?
门一打开,她立马占有似的将身份摆出来,自从进屋到现在,都是高高的姿态。
顾韫低下头,她想或许真是她表现出来太过好欺,才让秦桃桃这种没见识的都敢欺负她。
“大妹妹...我们只是路过借住一晚,明日便离开。”宋行低着头,浑身透着颓废之气,“只是世道不稳,大妹妹也不要在这里多做停留,早早与家人汇合去吧。”
其实便是现在顾韫留人,宋母和秦父也没有脸皮在这里住下去。
“是啊,原本不想打扰,只是走了大半宿的路,我这身子也撑不住,这才上门。”宋母笑着也将事情往回圆。
秦父已经尴尬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这时秦桃桃还惊讶的问,“婆婆、相公,咱们不是要在这里住...”
“秦桃。”这次是秦父喊出声。
一双眼睛紧盯着女儿。
秦桃桃自小就被宠大,哪被父亲呵斥过,不由得委屈,“阿爹,我又没说错,明明路上已经商量...”
宋母咬牙喝住她,“秦氏。”
秦桃桃不算是一个好队友,这一番操作,将团队的脸都扯下来摔到地上。
两个长辈差点气死,频频出声拦她,只有宋行低头沉默的坐在一旁。
终于,秦桃桃听话不说了。
顾韫觉得她得说几句,而且必须得说,“宋婶子,其实你们在这里借住留下来,换作是平时也不是不行,只是自打你们进屋,就听到秦家妹妹一直喊宋师兄相公,他们这是成亲了?”
宋母一脸尴尬,“是啊,他们前几天成的亲,当时为了我的药,差点让你秦大叔出事,他就这么一个女儿....”
顾韫不想听她解释那些,轻轻颔首打断她的话,“原来是这样,我说呢,战事爆发的前一日,我父亲才刚刚给我和宋师兄订了亲事,战事一起,听上元县被攻破,我和宋师兄商量让他回去接婶子到我这边来。”
秦父原本还在奇怪先前顾家小娘子的话,这时听到两人先前就订了亲,再回想女婿对女儿不冷不热的态度,整个人都呆了。
秦桃桃抿唇,“大妹妹的意思是我和夫君成亲了,你才不收留我们的吗?”
顾韫直接了当承认,“是的,若是我和宋师兄的婚事还在,你们借住在这里可以,毕竟出师有名,可如今这门亲事宋师兄自行破坏,还带着新过门的媳妇住进来,到底说不过去。”
怎么说不过去,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不是当顾家好欺负吗?
“哪怕我和夫君成亲,他也是你父亲的学生啊。”
“秦桃桃。”宋行喝她。
“我说的又没有错,夫君要怪就怪吧,有些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能把我憋死。”
宋行脸色乍青乍红,他是读书人,以前遇到蛮人不讲理的,会直接绕开走,可秦桃桃不是外人,如今两人成亲,宋行似第一日注意到他一直以来忽视的问题。谷
他以为成亲就成亲了。
可是三观不同的两人,又如何相处生活下去?
顾韫没理会他们的争吵,更不生气秦桃桃的无理,语气轻缓的给她解释,“若是我长辈父母在家,宋师兄带着你们借住自是理所当然,可如今只有我一人带着仆人在家,到底不方便。”
说到这,顾韫温和的看向一脸愤愤的秦桃桃,“毕竟秦家妹妹是被父亲独自带大,也没有人教过你要注意哪些规矩,又如何为人处事。”
上次去上元县宋家,宋母说她是看着秦桃桃长大,更是小时一直带在身边。
这般说来,也算是宋母带大秦桃桃。
顾韫说秦桃桃不懂礼数没有教养,何不是变向的在说宋母。
宋母脸色一白。
她年轻守寡,都说寡妇门前事非多,可她从未让人在背后议论过她不好。
今日却是因为她一直中意的儿媳妇....
而眼前说她的小姑娘,正是被她一直不看好的....
秦桃桃也不是简单人,亲热的靠到宋母身旁,“大妹妹说错了,我是婆婆从小带大的,这些规矩真重要,婆婆怎么会不教我。”
一句话,直接把错推到了宋母身上。
甚至连带着指出顾韫在骂宋母。
刚刚说了那番话,户韫就没有怕过松沐不高兴。
她笑了笑不与她逞口舌之快,“不早了,你们赶了一晚上的路,也早些歇休吧,宋师兄和秦大叔去西屋,炕已经烧好了,女眷就在东屋。”
“桃桃,父亲累了,你扶我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秦父闭上眼睛,再坐下去,女儿是真要把婆婆得罪死了。
秦桃桃心里痛快了,面上乖巧起身扶着秦父去西屋。
独留下呆滞的宋行,和白着脸的宋母。
宋行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东屋的,在外屋遇到回来的秦桃桃和他搭话,他也没理会,径直的走了。
东屋里,顾韫已经让纪妈妈把家里多出来的被子铺上。
“家里的东西都搬到县里,留下的被褥不多,婶子将就一晚吧。”
只多出一床被褥,自是宋母和秦桃桃一起盖。
至于他们自己带来的东西一直放在外屋也没有折开,是有被褥,可就住一晚再拿出来也折腾,宋母只道了谢,并没有多说。
热乎的炕上,顾韫靠着炕梢,身边是纪妈妈,纪妈妈挨着秦桃桃,最热乎的地方给了宋母住。
身子暖暖的,是这几天来过的睡的最舒服的一晚。
寺院里的柴要自己去山上捡,又有战事哪敢出去,所以他们平时睡的炕也并不是太热。
宋母失眠了,没有半点睡意。
她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顾韫却睡的很快,早上身边的纪妈妈一起来,她也醒了。
主仆二人进了厨房,纪妈妈老大不愿意,“娘子,他们太欺负人,干嘛还要给他们吃食?直接打发走好了,现在世道乱,口粮可金贵着呢。”
第六十三章: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顾韫眨眨眼睛,让纪妈妈舀出一碗粗粮来。
“口粮金贵,他们自然也知道,可人到了家,总不能让人饿着肚子走,传出去日后还不知道让人怎么样编排。”顾韫将米洗好倒进锅里,“如今只剩下咱们俩口人,日子难熬,有点米汤喝已是难得了。”
纪妈妈立马就明白了,烧火的动作也轻快起来。
正房里,宋母天近亮时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屋里有一动静就醒了,只是她一直在装睡,待顾韫主仆二人出去,才慢慢坐起来。
炕上还有余温,让人很是贪恋。
宋母目光落在还在沉睡的秦桃桃身上,眼里闪过抹厌恶,昨日之事,让她对这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也生不出好感来。
原本在乱世,可以先在这里避难,可是一切因为她都泡汤了。
这样冷的天,还要逃命,他们又能去哪里?
宋母坐在炕上,对未来充满茫然。
宋行这一晚也没有睡,听到东屋有动静,稍等片刻便起身跟了出去。
他进厨房时,主仆二人都坐在炕台旁烤着火,在火光的映衬下,少女的脸艳丽的有一瞬间让人移不开眼。
少女听到动静,已回眸过来。
看到来人,目光淡下去,声音也淡淡的,“宋师兄。”
“大妹妹。”宋行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要如何开口。
顾韫垂下眼帘,“清晨寒气重,宋师兄回屋吧,今日还要赶路,珍重身子才是。”
宋行心似被紧紧拧了起来,“大妹妹,是宋行对不住你,日后定当结草衔环报答。”
顾韫冷抬起眸子,“宋师兄这是做何?你为报恩而娶恩人之女,即便是失信那也是被世人称赞,如今宋师兄这番话传出去,让世人又如何看我?”
宋行惨白着脸,“大...大妹妹,我并没有别的意思。”
“宋师兄,不必再说,婚事是我父亲做的主,你毁婚娶别人也事出有因,我并不怪你,宋师兄也不必觉得对不住我。”
气氛突然僵持住,宋行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他懊恼自己嘴笨,又伤心大妹妹的冷漠。
对顾韫作揖之后,转身离开。
纪妈妈气愤道,“狼心狗肺的东西,呸。”
她才骂完,就听到院墙外面有人喊话,“打扰了,可否借碗热水暖暖身子?”
又有人来了。
还是男子的声音。
主仆二人交换一个眼神,探头出厨房,只见院门口那站着三人,一女子一婆子外加刚刚开口的男子。
顾韫的目光落在卢堪身上,心想他怎么在这?
前世与谢衡有私情,谢衡身边这几个贴身暗卫她都认得的。
知不是坏人,顾韫让纪妈妈出去,一番客套之后,三人被纪妈妈带进了屋子。
东屋里宋母和秦桃桃已经起来,还没下炕,就见进来两个陌生人。
对方看到他们之后,也是一愣。
秦桃桃撇嘴,“你们不是建福寺的贵客吗?怎么?也被赶出来了?”
昨晚他们被寺院赶出来,可同样是客人,她们却没有。
秦桃桃心里不舒服着呢。
吕施施不语。
她身边的许妈妈厉害的挡在主子身前,“你们被建福寺赶出来,也是寺持师傅怕牵连你们,与我家娘子有何关系?指桑骂槐的话还是收起来吧。”
秦桃桃再厉害,嘴也不如婆子厉害。
“如今是乱世,能得落脚地还是好好休息,见你也是妇人发髻该是嫁人的,竟连好赖轻重也分不清。”
“妈妈。”吕施施见她说过了,才喊一句。
许妈妈立马规矩的退到主子身侧。
秦桃桃一双眼似喷火的看着那婆子,还要说话,就被一旁的宋母打断。
“这位妈妈多虑了,我们也不过是借这地方歇脚,如今是乱世,正如妈妈说的,活命才是关健,出门在外于人方便就是于已方便,自不会有旁的事。”
宋母既反驳回去,也没有针对对方,态度端正,让吕施施多看她一眼。
宋母也在看着她,见对方看过来,微笑的点点头。
纪妈妈在一旁看了一场戏,去厨房时就小声说了。
顾韫是知道吕施施的,两世来却是头一次看到本人。
现在想到卢堪是谢衡的暗卫,如今却出现在一个小娘子身边,这也就说得通了。
吕施施前世是谢衡的义妹,最后却因差点失清白给谢衡兄长而自尽,回想刚刚在院中看到的那一眼,娟秀又长相艳丽的女子,竟落得那般的落命。
萧鸿飞为谢衡而死,便是他的未婚妻最后也没有好下场,果然与谢衡扯上关系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位娘子,我们这里有些口粮,不知可劳麻娘子做了吃食。”卢堪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顾韫的回忆。
看到卢堪,顾韫迁怒的脸一沉,也不接话示意纪妈妈开口。
纪妈妈说着不麻烦,同时将口粮接过来。
卢堪道,“我们三口人,妈妈看着做,剩下的全当给妈妈的辛苦钱。”
“我们虽是农户,却也不稀罕你那几个赏钱。”顾韫淡淡回了一句,也不看卢堪,只吩咐纪妈妈,“妈妈看着做,剩下的给他们带着。”
纪妈妈应下。
卢堪抓头,退出厨房后还在想哪里惹到了顾大娘子,连好脸色也不给他一个。
站在院中,卢堪望着不远处,眉头紧锁,也不知是谁透的消息出去,说谢刺史义女在建福寺,敌国派了几拨杀手过来,想将人掠走而要挟老爷。
他带几那些人哪顶得住,如今便是他身上也带着伤,接下来还不知道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
早饭好了,吃白食的宋行四人自然是喝米汤,而东屋的吕施施三人则是白面的饼子。
顾韫和纪妈妈在厨房。
许妈妈原想着路上要遭罪,哪想到农户家还有会这等手艺的,“娘子,不如奴婢一会儿与这家主人商量一下,将那婆子买来,一路上也好给娘子做些顺口的吃食。”
吕施施脸色沉下来,“许妈妈,我只是一穷秀才之女,若不是义父收我做养女,我如今还不知道沦落到什么天地,所以妈妈也不必担心,我不是金贵的人,有口东西吃饱就好,没那么挑剔。”
许妈妈是吕施施去谢府时,徐氏安排的人,眼高于顶,便是在吕施施身边服侍,却也从未尊重过吕施施这个主子。
第六十四章:踪迹
许妈妈还想反驳,感觉到一道冰冷目光落在她身上,抬头便发现卢堪在看她。
她抿抿嘴,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是想娘子少受些罪,既然娘子不在乎这些,奴婢便也不多这个事。”
吕施施目光沉了沉。
若是尊重她这个主子,哪里会说这些阴晴怪气的话,更不会最后还把责任推到她这个主子身上。
可她心中也明白,她就是一个孤女,靠着二公子才有这份富贵,至于其他的日后自己有机会找机会反击回去。
厨房里,顾韫和纪妈妈吃的蒸鸡蛋,就着粗面干粮。
纪妈妈还在叹气,“哪有主人把房子让给客人的,娘子就是心太善良。”
“在屋里哪能吃蒸蛋。”顾韫笑道。
纪妈妈却知道娘子是不想看到宋家人,一时又怪自己多嘴,没考虑主子感受,好在今日人就走了。
饭后,纪妈妈收拾厨房,顾韫去后院收拾柴火。
自打昨晚宋行几个过来,知道婚事不成之后,昨晚没时间去想,今日顾韫开始盘算起出路。
家人已经往广陵迁去,她不能像前世那般扑奔家里,最好是趁这机会把自己嫁出去。
如今乱世,她给自己做主嫁人,日后家中也不会有话说,毕竟一个孤女在外,就是找到家人又有什么好名声呢。
后院推着很多柴,还有几只养的老母鸡,冬天早就不蛋,原本喂的东西就不多,鸡更瘦的厉害,顾韫过来鸡竟没有叫。
她微微挑眉。
下过几场雪之后,后院一直也没有扫过雪,顾韫走几步停下来,又不动声色的继续往柴堆那走,抱了一捆柴,转身往院里走。
一直回到院中,她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娘子脸色怎么这么白?可是身子不舒服?”纪妈妈看到进来的娘子,也放下手中活,顺手把柴接过来,“这活留着奴婢去做就行,娘子好好歇着。”
顾韫握住纪妈妈胳膊,“妈妈,你去正房将卢堪叫过来。”
纪妈妈见娘子惊吓之色,没多问大步出了厨房,转身的功夫就将卢堪引进厨房。
卢堪刚用过饭走到院子,就被婆子叫过去,说他们娘子要见他,卢堪心下疑惑,没多问就跟婆子进了厨房。
“妈妈把院子扫一扫吧。”顾韫支开纪妈妈,独留下卢堪后才严肃道,“你们招惹了什么人我不知道,不过你们却没把尾巴甩掉,人已经跟到了这边。”
卢堪脸色一变,心已经信了顾韫的话,面上却装听不懂,“娘子莫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家娘子只是普通商户,这次敌国攻入,这才护着娘子往广陵去。”
顾韫冷笑,“我让纪妈妈出去扫院子,并不是怕她听,而是她在院子里,那些人也不会偷听到我和你说的话,你若不信可以去后院的柴堆看看,人就藏在那。”
刚刚过去抱柴,没被扫过的雪虽然上面的印记被处理掉,可是自然的雪和被扫过的雪面是不一样的。
今日又没有风,好好的雪怎么可能只那一块被风吹过?
明显是被人掩饰痕迹才做的。
鸡也不叫了,显然是被下了药。
顾韫要不是可怜吕施施和她一样前世因谢衡而活不久,此时早就恼了卢堪,她原本还想着在此避难,现在看来是不行了。谷
顾韫丢下话,叫过院子里干活的纪妈妈,“妈妈过来一下。”
纪妈妈放下扫把过来,顾韫小声让她将屋里的粗面尽可能多的拿出来,又不要让人看到,“...多蒸些干粮咱们路上带着,家里现在不安全,今日就得走。”
纪妈妈脸色一变,却又立时将惊骇之色压下去,“娘子放心,奴婢拿被子遮着,只说晒被子。”
顾韫是放心她的,交代完她去往锅里舀水。
至于卢堪,直接被主仆二人无视。
卢堪知事情瞒不住,“顾娘子,若真如顾娘子所说,今日怕是也走不成,顾娘子今日可以慢慢准备路上带着的东西,明日卢堪护着顾娘子去广陵。”
哟,不装了?
顾韫拿着水瓢,斜着眼看他,“卢护卫认得我?”
卢堪悻悻的摸摸鼻子,“顾大人是刺史府门客,顾娘子又与主子有过几次接触,卢堪自是认得。”
顾韫冷笑两声。
先前装成陌生人,现在落落大方承认,谢衡身边的人还真没好东西。
卢堪厚着脸皮淡定的站在原地,心知大娘子恼了他,还是认真将眼前的情况细细说给她,“...那些人盯上吕家娘子,一是想要挟在边境处的老爷,二因吕娘子曾坏了敌国粮草,他们才一直紧追不放。“
“正因为这样,和你们在一起同行才更危险。”顾韫没那么大爱,“那些人不认识吕娘子,那么与你们在一起同行,岂不是随时可能被误成目标?”
卢堪,“但大娘子留下,那些人又岂会放过大娘子这样的女子?”
顾韫紧紧盯着卢堪,卢堪不为所惧的迎视上,“大娘子聪明,知道我说的并没有错,我去处理掉那些人,但是可以肯定不指这些人,还有更多人在路上,大娘子留在这里不在安全,今日劳烦大娘子准备路上干粮,卢堪在这里给大娘子赔罪了。”
卢堪抱拳深深作揖。
顾韫瞪他,“行了行了,你都这样说了,我再怪你像我多不近人情一样。”
轻重卢堪都分析了,顾韫只能在中途路上再想办法,反正广陵她不会去。
之后,卢堪回去和吕施施说了今日在这里借住休息,明日再赶路的事。
吕施施奇怪,“这样可以吗?”
他们在赶路,自是怕被人追上,在这里停下来,举动确实让人奇怪。
“顾娘子父亲是府上门客,他家人已经迁往广陵,刚刚和顾娘子商量一下,明日一起上路。”
卢堪是在东屋里说的,秦桃桃和宋母过来拿东西,正巧听到这话。
今早吃饭到现在,她说话家人也没人搭理,秦桃桃也不敢再乱来。
到是宋母见卢堪是护卫,腰间还有佩剑,世道乱有个会功夫的同行,安全也放心。
心里有了想法,宋母去了西屋,见儿子在收拾东西,她叫过人,“行哥,我去和阿韫说说明天走吧,再多住一晚。”
宋行愣了一下,“阿娘可是有事?”
“后来的主仆三人是谢府的人,和阿韫明天一起起程去广陵,我先前听那婆子说广陵有吴家人镇守,相国府的女眷也在,定是安全的。”宋母由着儿子搀扶坐在炕上,看了眼秦父,“咱们手无寸铁,一路上有伴还能安全些。“
第六十五章:舍脸
宋行也知道母亲说的对。
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带着女子和两个生病的长辈,万一遇到危险...
可昨日已经说好今日便离开,还要赖着住一晚,面对大妹妹他实在张不开口。
这时秦桃桃也过来了,她见到家人在商量事,又不知什么事,要开口问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住。
宋母哪会不知儿子心中所想,她主动将事情揽过来,“这事我想了,因你毁婚事情闹成这样,昨晚阿韫没有将咱们赶出去,已经是看在昔日情份,如今一家人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就是低头舍脸也不是啥重要的,由我去说,看在我是长辈的份上,阿韫怎么也不能赶咱们走。”
“阿娘,我去吧。”宋行便是再没脸面对大妹妹,也不忍母亲去低头。
做为人子,如何能遇事将父母推到前面去。
“你去解决不了这事,还是得我亲自去。”宋母起身,将嗓子处的痒意压下去,“你们就在屋里等着吧。”
直到出了屋,宋母才轻咳出声。
又怕屋里儿子听到担心,宋母尽量将声音压低,她到厨房时,见灶台上和好一大盆粗面,锅里冒着热气,主仆二人一个烧火一个往蒸屉上放馍馍。
思及早上喝的米汤,宋母垂下眼帘,再抬起头,脸上扯出一抹温和的笑,“阿韫,刚刚听说你们明日也往广陵去,婶子厚着脸皮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明日跟你们搭伴一起走?”
顾韫微愣,手里的活也慢慢停下来。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宋母会低头求人。
就以宋母对宋行的掌控,也知是个强势的人,这样的人哪怕很穷,也会仰着头活着,对这类人来说,没有东西能比得过尊严,哪怕是生活。
偏偏这样的人现在低头了。
只能说明低头也是为了儿子。
“婶子,我到是无所谓,你也知道我也是顺路跟着一起走。”顾韫看到宋母,仿佛又看到前世的自己,为所谓的家人甘心情愿付出,默默奉献着自己,甚至想得到家人的认可,可最后只活成了笑话,同情对方的同时,也不代表着她烂好心,顾韫将事情摆到明面上,“有些话我不该多说,只是婶子要想好了,或许和我们一起走更不安全,在婶子眼中我也是个孩子,怕是到时对你们照顾不到,到时反而结怨。”
顾韫不想去广陵,家里也不能停留,自是做好了半路溜走的打算。
而且此行凶险,顾韫也不想担责任,直接把事态说出来。
宋母听到没有拒绝死,松了口气,“我是想与你一起同行,便是远远跟在后面也行,也不会去打扰旁人,既如此,今天还要多打扰一天。”
顾韫笑了笑,“婶子决定好就行。”
宋母又客套几句,回屋了。
纪妈妈道,“她到是聪明,知道卢堪他们会拒绝,所以也不去问。”
顾韫没反驳纪妈妈。
她说的也没错。
卢堪要护着吕施施,自然不希望人多,宋母只要去问,定会直接拒绝。
顾韫让她去问卢堪,也不是没有变向拒绝的意思。
可没料到宋母如此精明,甚至厚着脸皮直接把话说死。
“左右到时也不同路,由着他们去吧。”顾韫低头继续手中未干活的活。
“娘子不想去广陵?”
顾韫没看她,也能猜到纪妈妈脸上的惊骇之色,“不瞒妈妈说,当家人都迁往广陵,连个消息也没有捎给我,我就对家里不再抱希望,如今这世道是乱,可总不会一直乱下去,我想寻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生活,日后就让家里人当我死了。”
“妈妈放心不下纪安,这次便跟着卢堪他们去广陵吧。”
“奴婢跟着娘子。”
“妈妈,我不能这么自私让你们母子分开。”
“娘子,奴婢为纪安做的都做了,如今他也大了,娘子又送他到老爷身边,日后有什么样的造化全靠他自己,奴婢就从未指望过他养老,遇到娘子后,奴婢的心到踏实了,反而觉得到了家。娘子若是嫌弃奴婢笨,那便将奴婢卖了,不然奴婢跟着娘子一辈子。”
顾韫心中感动,笑道,“妈妈竟胡说,什么卖不卖的,当初写卖身契也是因为文哥的事,在我眼中妈妈也不是下人。”
“娘子,规矩不可乱。”纪妈妈不同意这说法。
主仆二人说着话,在厨方里忙了一小天,中途许妈妈来过,看到那么多的干粮还夸了几句,被纪妈妈不冷不热的怼回去。
“当不得许妈妈谢,哪有给自己做吃的,还要外人来谢的。”
许妈妈造了个大红脸,“我们的口粮呢?还有余剩吧?”
“放心,都给你们留着呢,许妈妈一会儿要吃饭用锅,正好我们这边也忙完了。”纪妈妈帮着主子把馍馍收起来。
许妈妈哼了一声,“不懂规矩,主子还没有开口,哪有你说话的份。”
顾韫道,“纪妈妈说的话就代表着我,许妈妈可是觉得我没规矩?”
“顾大娘子这话到也没错,你们顾家如今是谢府门客,我们谢家最重规矩...”
“何时谢家的规矩由你一个婆子做主了?“卢堪语气不善的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上带着血味,手里提着的剑还在滴着血,许妈妈吓的脸色一白,这次没胆子反驳。
卢堪冷哼一声,“吕娘子身边离不得人,妈妈还是快回去吧,好好服侍好娘子,不然后日刺史大人问起,妈妈怕也逃不掉责任。”
谢刺史都被抬出来,许妈妈灰溜溜的走了。
纪妈妈脸色不好。
顾韫也没给卢堪好话,“厨房我们用完了,晚饭你们自己做吧。对了,晚上睡觉的地方不够用,许妈妈那边你问她是住厨房,还是和你们男子在西屋炕上挤一挤?”
一个婆子怎么和他们一起睡?
“我看还有一个小北炕...”
“那炕是个空架子,睡不了人。”顾韫眼皮一耷拉,让纪妈妈将馍馍收好,转身出去。
卢堪悻悻的摸摸鼻子,只能追出去,“大娘子借一步说话。”
说完,又指了指后院。
顾韫虽不想搭理他,见他一脸严肃,还是跟着他过去,待看到站在房子后的身影,顾韫微微一愣。
人这不是说去边关了吗?
怎么出现在这里?
第六十六章:无赖
谢衡长的很好,前世在金陵就有玉面小郎君之名,黑发如墨,冰肌玉骨,单看你一眼,就有置身浩瀚天地间的错觉。
如玉的公子,面上带着苍白的病态,闻声回头,眸光落在顾韫身上。
这副模样,让顾韫错觉又回到了刚重生那一会儿。
“大娘子,如何不说话?”
顾韫从美色中回过神来,不自然的扭开头,“不是谢公子有事找我吗?要说也该是谢公子说。”
谢衡看她一眼。
顾韫就是一愣。
她竟从这高傲的贵公子眼里,看到了一抹伤心,哪怕是一闪而过,也不会让人觉得那只是错觉。
谢衡望向远处,声音低嘶哑,似一夜未休息,“我是来找大娘子负责的。”
“负责?负什么责?”
“那日在都和县桃柳巷里的事,大娘子不会是忘记了吧?”
顾韫:......
总感觉有些不对呢!
“大娘子怎么了?”谢衡看过去。
顾韫此时心里有气,又没有外人在场,直接了当道,“那日我是被谢公子所救,可是谢公子不是也讨得谢礼了吗?小女子到不曾听说男子占女子便宜,还回过头找女子负责的道理。”
“大娘子在说什么?”
“少在这里装糊涂,你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记得了吗?”
谢衡似被她说的越发困惑,最后低低噢了一声,眸光一挑,从顾韫脸上刮过,“大娘子说的与谢某说的不是一件,大娘子误会了。”
说完,谢衡慢慢拨开衣领,露出上面的结痂来,“谢某说的是这里。”
他微扬着下巴,似眯着眼睛俯视着面前的女子,语气一转,“大娘子不会是误会那日你与我.....”
“打住。”顾韫立时打断他后面的话。
她抽、搐着嘴角,心知这男人是故意的,偏又怪不得对方,只能怪自己太笨,才上了他的当。
“要钱没有,我这里也没有药,实在不知如何负责。”顾韫咬牙低头不看他。
“那些干粮馍馍就可以了。”
顾韫:...
她后悔上一秒态度硬气了。
随后,又像只小狐狸,心下偷偷得意,谢衡抢走的这点口粮,也就是她储备的四分之一,等半路将这些人甩掉,她再和纪妈妈回来,仍旧不担心饿肚子。
谢衡目光落在她侧脸上,微微翘起的唇角,像一只偷听到好东西的小狐狸。
她在想什么他自是知道,落下眼帘压了压睫毛。
“除此之外,今晚还要在大娘子这里打扰一晚,住处劳麻大娘子安排妥当。”
顾韫道,“家中人多,没地方住。”
她说话时很开心的看着谢衡,就差在脸上写着‘这次我可没说谎,你说什么也没用。’
谢衡手握成拳挡在嘴旁低咳几声,“便是厨房也是可以的。”
“隔壁有空房子。”
所以不必这般委屈求权。谷
“夜里不会安稳,住在一起照顾方便。”
顾韫没话了。
对方强硬时她还真不在乎,可这副样子分明病的厉害,却还在强撑着,她还真不知如何翻脸。
最后她点点头,“家中被褥有限,只能将下人盖过的拿来给你。”
她望望天,“天色还早,若是现在进城,大黑之后也能赶回来。”
“不必了。”
顾韫看他,谢衡又看向远处,她知他的话未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声,才福福身子离开。
前院卢堪叫住顾韫,“大娘子,我家主子受了伤,劳烦大娘子晚上给备些热水,伤口还未处理。”
顾韫微怔。
什么也不曾说,点头去了厨房。
她让纪妈妈多抱些柴进厨房,又把院中晒的被子抱进厨房,在柴堆上铺了被子。
纪妈妈做活时,顾韫坐在灶台旁烧热水。
前世,还是在吕施施自尽后,谢衡懊恼没有照顾好人,面上才露出悲凉之感。
谢衡心性坚定,若不是至亲之人出事,定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脆弱神情,似薄薄的冰,一破即碎。
“娘子,水开了。”纪妈妈见娘子还在发呆,这才出声提醒。
“这里我来就行,妈妈也劳累一天,拿几个馍馍给他们各自分了,再送些热水,今日人多,女子住在东屋,男子住在西屋,和他们说一声,若是有嫌弃挤的,就自己去找地方。”
今日谢衡突然出来,晚上还要在厨房里处置伤口,顾韫也懒懒的不想多事,将一切安排稳当,也好让其他人不打扰到他。
纪妈妈看出娘子被卢堪去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也不曾多问,按着娘子吩咐去分派。
东屋那边秦桃桃见有馍馍吃,她垂眸,“阿娘,咱们借住在这里,昨日我说话又不知轻重惹了大妹妹不高兴,我心里也过意不去,早上喝米汤时,我以为大妹妹没有口粮了,不想晚上就给咱们馍馍了。大妹妹是个心善的。”
“记下这份恩情,将来有机会还回去便好。”宋母只当没听出来她的挑拨。
早上喝米汤,晚上吃干的,是不是她去过厨房,所以才晚上把馍馍拿出来?
不,宋母知道不是这样。
若真顾念旧情,昨晚顾韫也不会把话说的那么死。
这时却拿了馍馍出来,定是有什么事发生。
吕施施安静的啃着馍馍,一口粗面馍馍一口温水,也不见嫌弃,反而是许妈妈咽粗面馍馍时,要把脖子伸起来才能咽下去。
她只吃了几口就吃不动了,“娘子,不要吃了,这馍馍能噎死人啊。”
话音一落,她下了炕,“奴婢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口粮,给娘子下个面汤喝吧。”
“不必。”吕施施叫住她,“卢护卫刚刚说的话妈妈也该记得,从这时起便不能出屋,还是在屋里好好呆着吧。”
许妈妈不在意吕施施的话,想到卢堪的警告却打了个冷战,又老实的坐回炕上。
秦桃桃在一旁偷听,眼珠转来转去的,也没有注意到宋母出去。
宋母这几日心情沉沉,也只吃了半个馍馍,她心中有事,喊了西屋的儿子出来。
宋行见母亲出来,小声问,“阿娘,可是有事?”
“阿韫一直也没有回屋,咱们是客她是主,总不能把主人挤到外面去,你去看看叫人回来吧。”宋母不想心思被儿子看穿,假意解释道,“她家人不在,阿韫叫你一声宋师兄,咱们就是她亲人,得多照顾她。”
第六十七章:遇刺
宋行自不会拒绝。
他甚至隐隐有些高兴,有这样的机会去和大妹妹搭话。
他进厨房时,先看到的是柴堆上铺着的被子。
“大妹妹,回屋住去吧,你一个弱女子怎么能住这种地方。”宋行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移开,愧疚道,“是我的错,大妹妹若睡在这里,让我情何以堪。”
这一刻,似洪水涌出堤坝,宋行憋在心里的话一股恼的都吐露出来。
“大妹妹,我....我想好了,到广陵后,安顿好秦叔和秦家妹子,便给秦家妹子一封放妻书,我与她虽拜堂却也事出有因,我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从小到大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待分开后,我也会一直把她当成亲妹妹照顾。”
“我会亲自到老师面前请罪,让老师再给我一次机会,弥补对大妹妹的伤害。”
纪妈妈黑了脸,“呸,宋公子到是有担当,可是我家娘子却背不得勾引别家夫君的名声。”
“妈妈此时生气也是应该的,确实是我对不住大妹妹,我....我与大妹妹有婚约,我...”
砰的一声。
谢衡穿着毛皮大氅走进来,面似谪仙,只是一张脸太过冷漠,刚刚那一声响,正是他进来时踩断了门槛。
顾韫看着破碎掉的门槛,自己都觉得脚痛。
这人身上还有伤,也不知哪里又惹了火气,发到了这里。
“这位...这位是?”宋行见突闯进来的贵气公子,也愣在当场。
至于被问到的谢衡,像在自家一般,从两人身前挤过,走到柴堆处的被子上坐下。
皮毛大氅就这么没有顾忌的坐下,也不怕弄脏,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动作优雅,身下的旧被褥,也不曾影响他的贵气。
谢衡眼帘慢慢撩起,这时才看向宋行。
两人一站一坐,却是坐着的像王者一般,气场全开。
眼里的轻视更不容人忽视。
哪怕一句话未说,宋行也慢慢抿唇绷起脸来,他像主人一般问道,“不知公子可是走错了地方?”
谢衡压压唇角,“说完了?”
这话却是问的顾韫,在顾韫看过去时,他又声音冷然道,“过来。”
顾韫:.....
这口气……真相捉奸在床一般!
决对不能让人再看到她与谢衡扯到一起。
顾韫冷静的叫宋行跟他出去,“宋师兄,到外边说吧。”
宋行看看陌生男子,又看看顾韫,迟疑一下,转身出去。
顾韫跟在身后,眼神也没留给谢衡一个。
纪妈妈总觉得娘子刚刚说完话后,屋里骤然又冷了几分。
突然走进一贵气公子,用熟捻的口吻和娘子说话,纪妈妈也吓了一跳。
听语气,还有娘子的反应,显然双方都是认识的。
回想家中那三匹上等的布料,纪妈妈猜着该是这位主的了。
眼角余光打量过去,纪妈妈便被冷眸冻的立马收回视线,恭敬低头站在那,脊梁骨也是一冷。
院子里。
宋行在厨房里还沉得住气,一出来就忍不住开口问,“大妹妹,他是谁?”
“宋师兄,你知道我阿父投靠到谢刺史府,里面的正是谢府二公子,先前被秦蓁救过,在我家住过几日,这次是过来与东屋那三位汇合。”顾韫语气淡淡,“现在知道他们身份,宋师兄也不必再多打听,有些事越少知道越好。”
“那你和他....”宋行可一直记得谢二公子对大妹妹说的话。
若不是两人熟悉,又怎么可能用那样的语气?
顾韫淡淡道,“宋师兄,先前你说的话,我只当你是糊涂,才说出那些不着边际的话,至于我和谢二公子,正真论起来他是主我是仆,仆人与主子又是什么样,宋师兄就不用我再多解释了吧?”
宋行不甘心,“大妹妹,自古孝字大过天,当时我阿娘求着我,你...我能怎么办?”
“宋师兄,你说完了吗?说完就请回去吧。”
“大妹妹,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道我也是被逼的,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你做错了,别人就一定要原谅你吗?不原谅你就是错?”顾韫不耐的打断他的话,对着正房大喊出声道,“秦家妹妹。”
屋里人听不到院里两人说的话,秦桃桃一直隔着窗子往外望,见顾韫对她招手,转身就小跑出来。
“夫君,大妹妹。”秦桃桃占有性的站在宋行身边。
“秦家妹妹,宋师兄说要给你放妻书,你可愿意?”
“什么?”秦桃桃大惊失色。
宋行神情一紧。
顾韫笑道,“秦家妹妹是不愿意了?”
秦桃桃白着脸,呆呆扭头质问宋行,“夫君,大妹妹说的是真的吗?”
“你...”
“宋师兄说与你只是拜堂,并不是真实夫妻,待到广陵后给你一封放妻书,在去与我父亲认错,我们继续两家之好。”
“夫君...宋大哥....”秦桃桃往后退又连连摇头,一扭身捂着脸哭着冲出院子。
“宋师兄,天色暗了,村里也不安全,你还是追过去看看吧。”
“大妹妹...你...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宋行失望的丢下话,追了出去。
顾韫脸一沉,转身去了厨房。
她后悔了,就不该收留宋行一家,就是柴堆上这个也不该收留。
“娘子,奴婢先回屋里了。”纪妈妈见主子回来,似得救一般,不多做多停留,快步走了。
要不然顾韫也会打发纪妈妈先回去,有些话纪妈妈听不得。
这到好,她也省事了。
谢衡目光沉沉,语气不紧不慢的问道,“大娘子太过无情了些,会完情郎才记起我,好在我身上的伤不重,不若多耽误下去,命怕都护不住了。”
顾韫心底涌起一股委屈感。
难道她重生的意义仍旧是被谢衡欺负,一辈子甩不掉前世的命运吗?
她忽然道,“谢公子,我可以问问在哪里得罪谢公子了吗?说起来谢公子是被蓁蓁所救,顾家是谢公子救命恩人,顾家不图回报,谢公子为何恩将仇报折辱小女子?”
左右让谢衡这样闹下去,她还是逃不掉那样悲惨的命运,如此还有何怕的,索性今日就敞开了说。
半卧的男子微微抬着凤眸,明明看着是气度儒雅的贵公子,端的一派斯文,内里子却实在不敢让人恭维。
第六十六章:太放得开了
顾韫已经做好这番话惹怒谢衡的准备。
等了半响,却只听他淡淡叫了一声,“顾大娘子。”
顾韫抬头。
他双眼平静,面上情绪没有一点波动看着她,“大娘子以为我为何与你纠缠?”
顾韫:....
因何她自然知道,可是....
谢衡清冷道,“大娘子心中明白,便也知道如何化解这个难题,不是吗?”
他的语气明明很轻,可顾韫却觉无形中有一只手捏住她喉咙,吐话有些困难。
谢衡垂下眼帘,“顾大娘子说不出口,我也不会一直逼问,况且与大娘子之间纠葛,大娘子细细想想,哪一次是谢某主动为之?”
“送萧鸿飞遗物、庄子上借住、祈福节巧遇,还有桃柳巷救你,说起来这些事,我件件出手帮过大娘子,缘何又说是折辱?”
顾韫:.....
他说的很对。
可顾韫知道事情不该是这样,偏又找不出反驳来。
“大娘子知我受伤,可知这伤是谁弄的?”谢衡慢慢扯开衣袍,胸前贺然有一道被利器滑伤手掌长的伤口,还在慢慢往外流血,衬托着白色里衣,极是刺眼。
顾韫张了张嘴,再思及这人前世的阴险和狡诈,到底没敢轻意开口。
“这伤,是我兄长派人伤的。”
“咳....你...这些不要和我说...咳”顾韫惊讶的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顾韫太明白谢衡这个人,他怎么可能有耐心和她说这些,这人定是不怀好意,还不知道要算计什么。
况且,顾韫实在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哪敢听他的事。
“我破获敌人粮草,送往关边,原是好事,却因功劳盖过兄长而让父亲不喜,萧鸿飞只为帮我说几句公道话,便丢了性命,这次边关战事,兄长因腿受伤而不能上战场,便派人刺杀于我。”
“大娘子是不是觉得很可怕?明明是一家人,却还要你死我活...”
这人何时在人面前露出这副可怜的样子来?
但他说的话又件件皆是真。
亲子与养子之间,自是偏向亲子。
顾韫目光落在他好看的脸上,冰冷神色之下散着悲哀之气。
“...我只是农妇家的女子,哪里懂得这些,这些话公子也不该和我说,谢公子此时当调理好身子才是。”
他那般精明,哪能不知道其中缘由,自哀自怜反而让她觉得陌生。
顾韫深吸一口气,“自结识谢公子以来,我确实受谢公子很多照顾,这些恩情小女记在心中,日后有机会定当报答。”
“兄长身边暗卫皆是父亲给的,他所做之事父亲又如何能不知道....原本还想护着南朝,现在受了伤,就如大娘子所说,安安静静调理才是。”
顾韫:.....
他听不懂她说的话吗?
他们父子、兄弟之间的恩怨说给她,顾韫总有种被强拉上贼船的错觉。
这人此时看着和气又平易近人,可看看这霸道的举动,就知道天性是什么,此时的软弱也不过是他装出来的。
“原本有大娘子送到百宝阁里的密件,这场战事不该发生....却还是发生了,大娘子可知为何?”
不,她一点也不想知道。
“谢公子,你先处理伤口吧。”
顾韫转身舀热水,她动作很快的就调出一盆温水端到谢衡身前,里面的帕子是她前些日子用做荷包的布料给自己做的,全新还未用过。
从温水里拧出,她递过去,迟迟不见谢衡接过,她抬头正要开口,谢衡却比她先一步开口。
“新朝建立,新旧两大势力把控着朝廷....嘶....”
顾韫一手按上去,谢衡停下话。
顾韫语气平淡,眼皮也不撩一下,“谢公子,小女手不知轻重,若是哪下用力重了,谢公子还要吱一声。”
嘴上说着,她手也不停,重力却在谢衡停下来之后也减轻。
谢衡身子重量整个被褥上躺去,顾韫为给他擦伤口,只能身子往前凑,宋行到门口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男子躺在下面,女子轻趴在他身前,那纤细的腰也被男子修长的大手轻轻扶着。
冷眸凤眼里看过来的目光,让人不敢直视,更像霸主在宣告着所有物。
宋行被这气势所震慑,不惊动任何人离去。
外面卢堪见人走了,才勾勾唇角,暗觉自己做了件对事,宋行看到这一幕,总该知道大娘子是谁的,也该知趣的收起那些心思。
顾韫跟本不知这事,她的注意力都被谢衡身上的伤口吸引过去,远看时伤口并不深,近了才看清伤口太深,边缘的肉已经往两边卷。
这么深的伤口不处理,还淡然的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这男人是铁做的吗?
顾韫有些生气,前世他欺负她时可凶着呢,怎地到自己身上就变成熊了?
谢衡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脸上。
女子认真又小心的擦试着伤口,眼里还有不经易的心疼闪过,最后又变成愤怒。
“只是小伤,养几日便好了。”
“谁心关你了。”顾韫声音一顿,随即绷起脸,“谢公子把药给我吧,上过药便可以了。”
谢衡不说话,卢堪从外面进来,双手恭敬将药瓶递给顾韫又退出去。
药粉散到伤口上,顾韫感觉到谢衡微微一颤,她手一顿,动作也轻了些。
等伤口包好,顾韫自己也出了一身的汗。
她绝不承认是紧张的,定是和谢衡在一起吓的。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天色不早,谢公子也早早歇休吧。”
前世她怀了这男人孩子,这男人也没有管她,她被家中嫁给别人,他也消失了,顾韫想到这些,她不恨他对自己不好,却做不到替那条小生命原谅他。
今生,两人各自安好吧。
谢衡慢慢坐起,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衣袍。
“主子,今夜不知会来多少人,主子先避到他处吧。”
“不必。”
卢堪见主子拒绝,也只能退下去布置。
宋行那边却在离开后,整个人呆呆的回到屋子。
宋母一直在屋里,见儿子回来,却没有秦桃桃身影,将人拉到西屋,“桃桃呢?”
宋行怔怔抬头。
似过了许久,才听到母亲的问话,他张了张嘴,“她跑出去,我没找到。”
原本想回来求大妹妹帮忙,哪知看到那一幕。
第六十七章:寻人
宋母一时没听懂儿子说的话。
秦父却听明白了,“桃桃跑哪去了?她为什么跑出去?”
其实刚刚两人在院子里说话,他们虽然没有听到,却也是看到人跑开的,后有宋行追出去,秦父也没有多说。
眼下宋行一人回来,却不见女儿,秦父这时急了。
他常年在外跑卖货,见识也多些,并没有立时责怪宋行,先前冲动问过之后,就起身要下炕。
宋行拦下他,“秦叔,你伤还未痊愈,我出去吧。”
秦叔?
平时也是这么叫,秦父忍了,也知道是他们家利用恩情逼宋行娶人,可他们这般不计较,宋行不知道珍惜,当着他的面就把女儿气跑。
秦父脸色不好看,“桃桃不见,我放心不下,在屋里也坐不住。”
“你就在屋里呆着吧,村里就这几户人家,桃桃走不远。”宋母劝下秦父,又催儿子,“去找阿韫帮帮忙,她对村里熟。”
宋行想到刚刚一幕,张嘴就要拒绝,可看到母亲和秦叔脸上的焦急之色,又咽回去,不停留的转身出去。
秦父重重叹了口气,“老姐姐,我看两个孩子的婚事就算了吧,一没有婚书,二我眼下也没事了,别委屈了阿行。”
宋母张了张嘴,这一次她迟疑没有开口,上次她强迫儿子,却让儿子像丢了魂一样,如今也打不起精神来。
这次秦家主动开口,她知不能这般办事,可想到儿子她低头了。
看到这一幕,秦父哪里还不懂的,摇摇头没人再多说,至于说怨,虽有却也没到怨恨的地步,便是他们不带宋母出来,宋母也不会有事。
说来说去,也是他们起了别的心思,才造成今天场面。
外屋,宋行踌躇半响,才去敲了东屋的门。
出来的是纪妈妈,面对宋行没好脸色,“宋公子有事?”
“劳烦妈妈请大妹妹出来,宋行有事找她。”
纪妈妈张口想回决,到底清楚自己是个下人,做不得主子的主,丢下一个冷眼,去回话。
转身的功夫,顾韫出来。
她就站在东屋门口,“有什么事说吧。”
“秦家妹子跑出去一直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寻到,大妹妹对村里熟,不知还有哪些地方能藏人?”宋行目光触到大妹妹的疏离之色,伤痛的低下头。
“刚刚宋师兄没有再多找找吗?村里只有我家还有人,其他人家都搬走,秦娘子无非也就是躲在哪家屋里,宋师兄都看过了吗?”
“看过,并没有人。”
顾韫深吸一口气,“那厢房后院呢?也都看了吗?”
“看过。”
不用再说,顾韫知道秦桃桃怕是出事了。
谢衡一行人过来,已经引得暗下里盯梢的人过来,怕是秦桃桃一出去,就已经被那些人绑了,至于是死是活,顾韫却不好说。
“宋师兄呆在屋里不要出去,等我消息。”顾韫不敢耽误,直接出了屋子,往厨房去。
厨房里空空如野,柴堆还在,上面的被褥和人却不见了。
“大娘子,主子在隔壁厢房。”黑暗里,卢堪的声音响起。
顾韫也不是非要见谢衡,把秦桃桃的事与卢堪说了。
卢堪道,“秦桃桃在主子那边,大娘子去主子那边吧。”
在谢衡那?
顾韫愣了一下,虽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是跟着卢堪过去了。
厢房里被收拾过,有桌子有床,上面铺着新的被褥,高档布料在昏暗灯光下隐隐泛着光,谢衡坐在床边,角落里蹲着秦桃桃。
看到顾韫过来,跌跌撞撞跑过来,身子发软瘫在顾韫脚边,“大妹妹,救救我,他们冤枉我,我真的没有。”
裙角被扯着,顾韫止制住她,“秦家妹妹,你冷静一些。”
“不,他们要跺掉我双手,大妹妹救救我。”
顾韫劝不通她,只能看向谢衡,“二公子,不知是出了何事?这位是我父亲学生刚过门的内人。”
“刚过门?”谢衡声音透着疑惑。
顾韫却不相信谢衡不知道秦桃桃身份,哪知下一句听到谢衡说的话,惊的差点又被自己口水呛到。
“新婚就想爬墙,你父亲这位学生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
“不...我...我是看公子脸上有脏东西,才想帮公子擦下去,并不是摸公子。”
顾韫:......
她不敢置信的看向秦桃桃。
对宋行喜欢到什么程度她是知道的,转身就摸别的男子的脸,这....
秦桃桃是怎么想的,顾韫不想去猜,可她知道这一定也是谢衡有意为之。
若是他不想,哪有人能靠近他身边。
“嫁为人妇,还想趁着本公子睡觉欲行脏事,留你一命跺掉双手已是开恩。”谢衡笑了一声。
说着那般残忍的话,却还能笑出来。
笑声更深不可测,还不如不笑,让人后背发冷。
顾韫此时后悔出来寻人了,先不说秦桃桃做的事,谢衡这又是挖个坑就等着她送上门呢。
他在逼着她低头。
这个男人就是这般可恶。
听到秦桃桃为自己辩解的哭声,顾韫心烦的厉害。
若是没有她见色起意,她又如何能被谢衡拿捏。
他知道她心软,所以.....
顾韫声音淡淡道,“二公子说的确实不错,已婚妇人,却贪图其他男子美色,乃不守妇道之大忌,二公子身子金贵,留她一命已是开恩。”
“大娘子深明大义。”谢衡声音听不出情绪。
但话音一落,卢堪就从外面走进来,往秦桃桃身边去。
秦桃桃大惊,她一边抱紧顾韫的腿,一边咒骂,“顾韫,你这个毒妇,以为我没有双手你就能嫁给夫君,你做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顾韫不为所动。
谢衡微皱眉,“太吵。”
卢堪拉了两次见她不松手,听到主子的话,转手便去捂她的嘴。
“顾韫,你不得好死,你...唔....”
“大...大妹妹,这是怎么回事?”宋行白着脸站在门口。
顾韫垂眸,“宋师兄来的正好,也省着我一会儿还要和你解释。”
这时,卢堪松开手。
嘴一能说话,秦桃桃便破口大骂起来,“顾韫,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收留我们,原来是设下圈套成全你自己呢。”
“宋大哥,夫君,救救我,你要不来,我今天就没命了。”
第六十八章:能当没发生过吗?
秦桃桃说话时,没人出声拦着。
她又哭又叫,仿佛受了多大的冤屈一般。
衣衫因刚刚人挣扎时也弄的凌乱不堪,加上这副惊吓又哀求的样子,第一眼总会让人觉得她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行与她一同长大,以前在巷子里被人欺负打肿了脸,也不见她这般哭过。
此时生出几抹心疼来。
他将秦桃桃护在身侧,抬头看向顾韫,“大妹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家妹子怎么...闹成这副样子?”
顾韫诧异,下一瞬想到宋行的性子,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身后谢衡嗤笑一声,“这位公子到是有趣,问你内人清白之事,也该是问男子,怎么偏问个娘子?难不成你还觉得你内人是被女子非理的不成?”
卢堪垂头而立,两肩颤抖了一下。
顾韫也抽了抽嘴角,却没打算帮受腔。
宋行脸羞的乍青乍红。
谢衡又道,“看你也是读书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欺软怕硬也就罢了,竟还欺负收留你的恩人,你这不是恩将仇报是什么?”
宋行白了脸。
他自辩,“这位公子误会了,我与公子不熟,秦家妹妹又口口声声话里牵扯到大妹妹,大妹妹又是自家人,自家人又哪里来的欺软怕硬?”
“自家人?”谢衡慢慢坐起来,卢堪有眼色将大柳枕放到主子身侧,谢衡慢慢靠上,清冷的眸子嫌弃的落在宋行身上,挖了挖耳洞,“秦家妹子?自家人?”
下一刻目光凌厉落在卢堪身上,“怎么听你说的消息里不是这样的?”
卢堪立马会意主子的想法,配合道,“回主子,属于也觉奇怪,宋行只是顾大人学生,秦桃桃亦是宋行刚娶的媳妇。”
卢堪说完,顾韫察觉到谢衡撇了她一眼。
怕是在嘲弄她帮了白眼狼吧?
“这到是有趣了,不过是老师的学生,怎来的自家人?”谢衡上下打量着宋行,嫌弃中带着讥笑,“便是内人也不说内人,只说秦家妹子,这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认内人?”
“可不是,属下还奇怪呢,难怪嫁为妇人还想爬主子的床,这样太...”
顾韫:.....
她垂着眼帘站在一旁。
淡定的看着主仆二人在那配合奚落嘲讽宋行,便是她这个外人,都为宋行觉得尴尬。
谢衡这人就是这样,报复心强,哪家贵公子会主动去做样的事,偏他这人嫉恶如仇,急到他的,他才不管你这样做符不符合他身份。
“你们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秦桃桃慌乱抓紧宋行的手,紧紧靠在他身上,“夫君,他们是一伙的。你别听他们瞎说。”
宋行抿着唇,他不语,只是目光从开始看着宋行,又落到顾韫的身上。
顾韫淡淡的与他对视。
宋行不开口,她也不开口。
但顾韫知道宋行要说什么。
谢衡这人虽然讨厌,可有一点没有说错。
宋行不敢招惹谢衡,刚刚才问她怎么回事?谷
这事做的确实难看。
她心里到不觉得失望,先前知宋行耳根子软,她就已经想过放弃,后来因为家里,两人又被绑到一起。
那顾韫也没想过任命。
但宋行的保证还有对宋母的反抗,让她也想观望。
结果...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顾韫不得不承认,她被宋行刷新三观。
不过几息功夫,宋行终是不想在外男面前被看低,硬着头皮开口,“大妹妹,今日劳烦你了。”
顾韫杏眼眨了一下,“宋师兄不想把事情弄清楚吗?”
“夫君,是她。她恨我与夫君在一起破坏你们订亲之事,所以才设计引我过来,将我与莫生男子关在一个屋里,又找人进来捉、奸,弄坏我的名声。”秦桃桃在短暂的缓和之后,怯意减少,反而生了别的心思,“夫君,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同意与你合离,可是我不能一辈子背上那样的恶名声,我父亲若是知道,定会被我气死。夫君,看在我父亲为婆婆差点没了性命的面上,求夫君为我做主。”
宋行抿着唇。
他虽什么也没有说。
顾韫却笑了,眸光淡淡,“是啊,还是把事情弄清楚吧,我也不想背上陷害别人的名声。”
忽视谢衡的目光,顾韫暗暗呼出一口气,“秦娘子说你是被人引进来的,不知是被谁引进来的?”
“他。”她指卢堪。
顾韫笑了下,“是何时?”
“这个我哪知道,反正就是他,当时太过慌乱...”
顾韫打断她的话,“你与卢护卫不熟,为什么跟着他走?”
“我...我太冷了,又不想回去,他说有地方让我取暖,我就跟着他走了。”秦桃桃一脸委屈,“夫君为与你在一起,要写放妻书给我,伤心不想回去,只想找个地方安静呆着。”
“那我知道了。”顾韫点头,她直直看向宋行,“宋师兄,你回去后看到卢护卫在院里,那么现在只需要回去问问屋里人,卢护卫是不是一直在屋里就知道秦娘子有没有说谎了对吧?”
顾韫可记得卢堪一直在忙吕施施的事,也在东屋。
她对秦桃桃的称呼改变之后,宋行注意到了。
又一次,大妹将他推远。
他心中发苦,“大妹妹,今日之事全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先前出言不当,也不会出发生这样的事,能当这一切没发生过吗?”
“可是事情还没有清楚,这样对秦娘子不公平。”
顾韫将后面分析说出后,秦桃桃脸就白了,好在宋行的话让她松了口气,结果顾韫还揪着不放。
她声音尖锐起来,“我记错了,还有别人,是别人带我进来的。”
可惜,屋里没有人听她的话,更没有人看她。
所有目光都放在宋行身上。
宋行苦笑,“今日是宋行的错。”
语罢,他转身对着谢衡作揖鞠躬,“这位公子,是我未约束好内人打扰公子休息,宋行在这里给公子赔礼认错,求公子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回。”
“哟,我若是不原谅,岂不是就说我是小肚鸡肠了?”谢衡阴阳怪调的笑笑,“原谅是可以,可本公子还未被女子摸过,算起来也是纯男,这事可不是小事。”
顾韫:......
第六十九章:清白没了
顾韫垂头。
她实在意外。
今日看到谢衡太多另一面。
前世在她的印象里,他只有冷漠阴狠,这种不要脸的作派....
是的,若是要脸,前世也不会总让人半夜绑她去私会。
她走神的空挡,就听谢衡又道,“本公子的清白没了,谁负责?”
明明这话是在问宋行。
可顾韫却感觉到一双冷眸落在她身上,灼热的厉害。
宋行愣了半响,也被这样的话霸惊到了。
卢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看到主子这一面,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
“你...你胡说,看你穿着,家中通肩侍妾定是有的。”
谢衡冷冷打断她,“不好意思,本公子一没通房,二没侍妾,身边服侍之人皆是男子。”
“谁说男子与男子...”
“本公子到不知自己还有断袖这一嗜好。“谢衡声音骤然冷下来。
秦桃桃根本未察觉,还不要命道,“你既喜欢男子,我只摸了一下你的脸....”
秦桃桃骤然喊出声,屋子里一刹间安静了。
宋行先前还可以骗骗自己,觉得是大妹妹在乎他,才如秦siq光说的话一样。
结果梦破碎了。
而这个贪恋别的男子美色的女人,还是他刚娶的妻子。
秦桃桃也自知说错话,捂着嘴踉跄往后退,然后疯一样的冲了出去。
顾韫淡淡道,“宋师兄,你也听到了,看来并不是我设计的,为防秦娘子再出去,宋师兄还是追去吧,毕竟你们借住我家,万一出点什么事,我也付不起责任。”
这话比当面打一巴掌还让宋行难堪。
宋行抿抿唇,慌一样的离开。
大晚上的闹出这样的事,顾韫觉得有些可笑。
“天色不早,二公子也早些休息,小女也不多打扰。”
“你留在这。”谢衡沉下脸,“过河拆桥吗?”
顾韫看他,“小女不懂。”
“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你以为今日他们二人能离开这?”谢衡心有不快。
“二公子不必看在我的颜面...”
“主子,外面有动静。”卢堪突然出声。
屋内一静。
卢堪接到主子示意,轻手利脚退出去。
屋里只有两人,谢衡见她面上没有害怕和慌乱,心下越发奇怪。
她的样子,仿佛像经历过。
他哪知顾韫前世是和流民一起逃过广陵,甚至亲眼见过太多杀人之事,如今有人刺客过来,又有谢衡在,她哪里会怕这个。
外面隐隐能听到利器碰到一起时发生的脆响声,一时半会也出不去,顾韫寻了椅子坐下。
她不由得多想,刚刚谢衡不让她出去,是不是因为知道外面危险。
却又觉得不太可能,他这人最是嫌麻烦,除了他自己的事,又怎么可能在外事上费心。
谢衡见她这副样子,莫名有火,“还在担心你那个宋师兄?那种不负责任又怯懦之人,配不上你。”
顾韫愣了一下,才道,“原本也是权宜之计。”
原本?
谢衡挑眉,瞬间便明白她话里意思,冷笑一声,“那样的家人,你确实也该早为自己做打算。”
他能知道,顾韫不意外,却也没有接这话。
今日扯牵太多,还是适可而止好。
外面,秦桃桃跑出去之后,没多远被宋行追上。
宋行脸色阴的厉害,强憋着火,“回去吧。”
秦桃桃只是站在那哭,“你是不是要休了我?不是我的错,是你,如果你不说写放妻书,我也不会当时头脑一热去做那样的事,可我手还没有碰到他脸上....”
“够了。”宋行不想再听下去,“我说够了,这件事不要再说,现在就回去。”
秦桃桃被他的语气吓到,颤抖着唇看着他。
宋行不管,转身往回走,“秦桃桃,今晚你闹成这样,你父亲还等着,你不想让他担心便回去。”
身后有脚步声,宋行再没说话。
两人前脚刚进院子,就涌出一群黑衣人。
秦桃桃吓的大呼。
宋行虽也惊吓到,好在是个男子,扯着秦桃桃躲进屋,带上门那一刻,见又有另一伙人跳出来,与先前的黑衣人打斗在一起。
西屋秦父看到女儿回来,总算放下心来,可是院子里有打斗,又担心起来,“好好的,怎么有两伙人打起来了?”
“一定是他们,这些人是他们引过来的,咱们不会有事吧?”
秦桃桃说的话,宋行想到了那个谢府二公子。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母亲解释道,“母亲不必担心,有谢刺史府人在,不会出事。”
“谢刺史?那个吕娘子是刺史府的人?”宋母想到了这个。
宋行点点头。
宋母一颗心落下。
她心里滋味突然不好受起来。
又后悔当初她做的决定,顾家攀上谢刺史府,如今好处就看出来了,若是没有她的话,儿子今日....
再想到秦父的话,宋母也想着抽空和儿子说说。
外面很快安静下来,屋里没有油灯。
借着外面月光,能隐隐看到有人在打扫院里的尸体。
这一晚说这样的事,宋家四口人没有分开,东屋那边就只有许妈妈和吕施施和纪妈妈三人。
隔壁院子,顾韫也以为完事了,她想回去。
还没等起身,就听谢衡道,“这只是开胃小菜,还有重菜在后面。”
顾韫一番衡量之后,还是留了下来。
反正她和他在这屋,除了宋行也不会有人知道。
宋行那人有傲气,日后也不会说这事。
正如谢衡说的,不多时打斗声又起,比先前还要激烈,不多时有人从外面进来,正是卢植。
卢植身上带着血腥味,未敢靠主子太近,“主子,那边这次下了狠心要对主子不利,主子还是先走吧。”
谢衡点头,“也好,将人引到前面山里,在那里处理掉。”
卢植愣了一下,“主子,您身子....”
最后的话,被主子的目光制止住。
须臾,谢衡才道,“送顾大娘子回去。”
“是”。
顾韫起身跟着卢植,一出屋子,打斗声扑面而来,夜色中能看到跳跃蹿缩的身影。
“大娘子,多有得罪。”卢植恭敬一揖。
顾韫警惕往后退,“你要干什么?”
卢植往她身前走,“主子身有伤,身边离不得照顾的人,此时又经引敌上山,只是刀剑无眼,我们又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劳烦大娘子代为照顾主子。”
“你不怕你主子生气?”
“事后卢植定当会自行领罚。”
顾韫看着渐进的卢植,深吸一口气,“不用你打晕我,我和你们上山。”
第七十章:追杀
顾韫接过卢植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斗篷披在身上,跟着他往山那边走,到山角下时才与谢衡碰头。
谢衡看到她微怔,转念看向卢植。
卢植低头。
好在谢衡什么也没说。
两人带身后跟着五六个侍卫,加上卢植,一路往山上去。
顾韫两世都在山里长大,哪怕是天黑借着月光,在山上走也不吃力,谢衡几人是男子,又有功夫在身,也没阻力。
一行人很快就到山上,说来也巧,走走停停,正是顾韫当初遇到萧鸿飞的地方。
靠在石头背风的地方,顾韫先前因走路出一身汗,这时一停下来,才感觉到有些冷。
这时,两肩一沉,顾韫也感觉到身上有温意传来,低头见身上多了件大氅。
正是谢衡一路上穿的那件。
顾韫伸手要拿下来,被一只手按住,“山上寒气重。”
“二公子有伤在身,更要好好照顾自己才是。”顾韫执意要拿下去,“我身上有卢植给的披风,够用了。”
谢衡笑道,“那就一起吧。”
顾韫还没想明白他话里意思,就觉身上一轻,身上的大氅一半被谢衡扯了过去,这样一来,两人之间隔着一人的空隙也不见了,紧紧挨到一起。
顾韫还想动,谢衡示意她噤声。
顾韫立马就不敢动了。
“有人过来。”声音紧贴着耳边响起。
热气扑在顾韫耳上。
轰的一声,顾韫脑子炸了。
她又本能的想远离谢衡,这时才察觉腰间不知何时有一只大手紧紧将她固定住,似察觉到她要动,对方又小声开口。
“别动。”
这一次,顾韫同时听到脚步声。
她僵住身子一动不动。
细碎脚步声在假山后响起,越来越近。
顾韫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眼见那些人就寻到了。
不可能是自己人,若是自己人,谢衡也不会让她不要出声。
身前月光被黑影遮住,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可从衣着打扮看得出没有穿戒装,不是谢衡的人。
顾韫甚至能看到对方看到他们之后,已经把手里的剑提起来。
眼睛突然被一只温热大手捂住。
“别看。”
挨着她的身子突然一空,顾韫听话的闭上眼,刀剑相碰,重物摔倒在地上的声音相继而起。
顾韫仍旧没有睁开眼,因为周韫的打斗声没有停下。
闭上眼,感观也被放大,甚至她能听到剑刺到肉里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不来谢衡声音,顾韫沉不住气,猛的将眼睛睁开。
突然睁开眼还有一点习惯,待适应光线之后,顾韫就见谢衡被四五个人围着,背后受敌,她看的这瞬间,就见他背上受了剑。
顾韫急的不行,那些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谢衡身上,顾韫咬咬唇,撇开身上累赘的披风,拿起地上石头就往那些刺客身上扔。
常年上山,顾韫不比富人家娇养女子,身上有些力气。
抓起来的石头胡乱撇过去,五六次才有一次能打重。
起到作用不大,但是成功引得那些人注意力分散,谢衡也得到喘息机会。
谢衡其实打的并不吃力,只是他身上原本就有伤,又要勾住那些人不注意到顾韫,结果现在好了,她这一打,反而坏了谢衡的计划。
很快就有刺客转身往顾韫这来。
顾韫早就料到这样,这也是先前她为什么要扔掉披风的原因,她对这一片熟,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
她绕着石头山往外走,这边是悬崖峭壁,走起路来稍有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谢衡一边对付刺客,一边注意那边,看到那女人走在边缘,心也提了起来。
还好看着她身轻如燕的绕过去,并没有掉下去。
身后的刺客虽然会功夫,但是顾韫在树林里躲避起来身子轻盈,反而刺客视线受碍,顾韫很快就躲进黑暗里,那刺客看着空落落的树林,却寻不到方向了。
顾韫大气不敢喘,直到那再刺客身子一软,慢慢倒地,露出身后站着的身影。
是谢衡。
他背对月光而立,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娟秀修长,如玉公子却提一把剑,风吹过带着他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飘动。
顾韫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想像到他脸上的嗜血光芒。
一步两步。
人走到面前,顾韫仰头与他对视,一只手对她伸来,“没事了。”
顾韫手搭上去,被他慢慢拉起,才回神。
“吓到了?”
顾韫摇头,想到他可能看不到,又开口道,“卢植他们呢?”
“应该是山下人多,被拌住了。”谢衡带着她往回走,“不会再有人过来。”
顾韫没接话。
两人又回到先前的地方,坐下后,她身上这一次被谢衡又裹上大氅。
这一次,顾韫没有拒绝。
身上慢慢回温,顾韫才察觉到双手微微颤抖。
原以为她是不怕的,没想到还是骗不了自己。
“今夜过后,我直接去边关,让卢植护送你去广陵与家人团聚。”
“不劳二公子费心,你那边是正事....”
“你想自己逃走?”谢衡似看穿了她想法,“如今世道很乱,大娘子一个弱女子带着个婆子,躲到哪里也不安全,至于你家人,你若担心亲事之事,待战事平我会帮你处理掉。”
顾韫心想躲的就是你。
她面上不语,可态度已经表达出来,就是拒绝谢衡的提议。
眼见天快放亮,卢植几人才回来,看到主子身上的伤,神情皆是一变。
谢衡站起身,“送顾大娘子回去,卢植护送众人去广陵。”
将事情安顿好,谢衡带着人离去,这一次走的绝决,头也不曾回过。
顾韫被卢植护送回到家里之后,直接歇在先前谢衡休息的屋子,待听到隔壁院里有动静,这才起来回去。
纪妈妈一晚也没有休息好,院子里虽然收拾过,可院里还有血及血腥味,白色的雪上都染了红色,看着刺眼不说,让人也瘆得慌。
“娘子,你没事吧?”
纪妈妈见主子从外面进来,忙迎上来。
顾韫摇头,“没事,妈妈把东西收拾一下,咱们今天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