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老乞儿
“几位公子是要挑战一下?”看到白纪几人出来,小厮开口询问道。
白纪往周边一看,见到出来的几人都是太学中才学一流的人物,几人相视一笑,纷纷点头致意。
“请。”小厮见到几人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示意他们几人能够动手了。
白纪几人目标明确的选择了几首诗,而非告示栏中最长的那首诗歌,从易到难,这种正常不过的操作,才是稳中求胜的关键。
白纪选择的是一首头一句已经写出来的诗,首句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需要填写的下一句则是‘人,风。’
打动白纪的正是这头一句,短短十四字,生动的描绘了时间和地点,又将佳人写的如此青春娇媚,活脱脱的在他面前展示了一副色彩浓丽、青春焕发、两美相辉的人面桃花图,令他心驰神往。
后一句,只有一个‘人’字和‘风’字摆在首尾,白纪心中对后半句有些把握,前半句有些拿捏不好,不过这不耽误他选择这首诗当做他的第一笔。
即使没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但心头所好,总得占个第一不是?
再观其他四人,皆如他一般,选择自己能够有所把握的诗篇,不过谁都没有动笔,而是站在告示栏前,赏其诗意,想其缺漏之字词。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山。”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春,来。”
“黄,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东,春。”
扫过四人所选之诗,白纪都有一种不想填写,而是想找到作出这几首诗词的人来,相邀而行,共讨诗文学问,而不是这般像些傻子一样的比试。
不过这个念头,在白纪脑海中闪过之后,便被他甩出脑海之外,能够弄出这个阵仗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现身,先不说弄出这个阵仗来,是不是专门对着太学,即便不是对着太学,哪怕就是为求名,白纪虽然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觉得弄出这个阵仗来的人,已经出名了!
这些诗词的著者,经过这番折腾之后,自然也会出名的!尤其是无人能够超越原诗词的情况下,诗词的著者名声会更甚!
成名最快的捷径,自然是踩着他人往上走!而太学,很明显是一块巨大的垫脚石!
当然,前提是你能够将太学踩下去!踩不下去,那么你必然会沦落成太学碾压过后的残渣!
蓦然间,白纪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动力来,身为太学学子,怎么能够让他人踩着太学出名呢?
感觉到身上的压力,白纪更加重视起来,再一次的细细品读起他选择的诗篇来!
“我要参加!我要参加!”
白纪等人在场中细细思考的时候,一个全身散发着恶臭,衣衫褴褛,顶着一团乱发的歪嘴乞丐突然嚷嚷起来。
白纪等人回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对着眼前的告示栏了,他们只当是乞丐瞎闹罢了。
围观的人见到这个歪嘴乞丐这么嚷嚷,顿时哄笑起来,这家伙都食不果腹了,还想着发上一笔横财!真是可笑啊!如果你真有太学学子们的这般才学,怎么可能会沦落到乞讨为生呢?
围观的百姓只是觉得好笑,但太学的学子们却黑着了一张脸,一个衣不遮体的乞丐要去参加,那不是在说他们太学的学子不过就是一乞丐水准吗?
“哪里来的老乞儿,还不速速离去,休要在这里捣乱!”当即便有太学学子呵斥道。
歪嘴乞丐见到呵斥之人气度不凡,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身子,吓的连头都不敢抬了,手中的竹棒直接转了一个方向,好像要赶紧离开一样。
在街上当乞丐的,自然要懂得比一般人更加有眼力劲!大富大贵的人,除非你看出他心情好,你才可以上前试着去讨要点钱财来,不然的话,你直接冲上去找人要钱,一顿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再者就是上街买菜的小娘子,你也得能够区分什么小娘子是大户人家的丫头,哪些小娘子是手头有点闲钱,又有几分善心的人,只有区分出来这些后,你才可能要得到钱!
当一个不挨饿的乞丐,也是有学问的!
面对这种在太学里熏陶良久的学子,歪嘴乞丐自然心虚不已,再加上两者之间在众人面前的差距,歪嘴乞丐都有种要赶紧躲起来的念头。
歪嘴乞丐踌踌躇躇之时,让躲在不远处的一个胖子,有点坐不住了,他起身正要过去的时候,旁边一人说道:“等着便是!急什么!”
原本都转身要逃的歪嘴乞丐,突然转过身来,大声吼道:“我为什么不能参加,谁说叫花子不能参加吗?”
几乎耗尽歪嘴乞丐全身力道的话语一出口,他的双腿就开始有些发抖起来,连带着他手中的那根竹棒都有规律的颤动起来。
歪嘴乞丐的‘惊天’大吼,直接让躲在不远处的胖子,连连拍起大腿来,他对着一旁的人说道:“麟哥,还真有你的,这都算中了?”
一早便同袁绍过来的张麟笑了一下,以反问当回答,说道:“等你吃不饱睡不好的时候,突然有人说让你去说一段话,就能得到十两银子,你干还是不干?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会选择去干吧!”
“麟哥,你可能说的对,但我也不会干。”袁绍一点都不接茬,他的家世能看上十两银子?
张麟白了他一眼,换了一个说法,道:“如果给你富可敌国的财富,让你光着身子围着盛京城跑一圈,你干吗?”
袁绍听完之后,没有急着回答,不过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麟哥,我突然感觉你好像会妖术一样!”
张麟继续白了他一眼,这种小把戏很简单,前世当警察的时候,他也会用到心理学的一些方法,来撬开那种自认为心理防线很严密的人的嘴!
张麟和袁绍躲在暗处瞎扯,而歪嘴乞丐那里,已经炸开锅了,一两个围观的青皮嗤笑的对歪嘴乞丐喊道:“老歪嘴,你啥时候懂得读书写字了?真把你给能的!你要是真能和太学的人一较高低,我给你出那三文钱!”
太学的学子们听到那两个青皮起哄,脸色更加的难看起来,这些青皮说的话,看似在帮他们将这歪嘴乞丐给赶走,不过听到他们耳中,完全就是一种讽刺!
“老乞儿,还不速速离去!真当这地方是你能够放肆的地方吗?”为了不让围观的人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一个长相有些粗犷的学子直接走到歪嘴乞丐身边,完全一副仗势欺人的样子。
歪嘴乞丐笼罩在这个学子的阴影中,手心都见汗了,不过想到那两个贵人说过只要把他记下来的东西给念出来,他就能够得到十两银子,歪嘴乞丐用力一咬后槽牙,死死的站到原地,不去挪动脚步。
“他奶奶的!这帮穷书生都学着仗势欺人了吗?”袁绍见到这场面,又有些坐不住了,要是这老乞丐被那群书生给赶走了,那么他们弄出来的计划不就白费了吗?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那里的人不都是你安排过去的吗?他们能不知道该怎么做吗?”张麟有些好笑的望着袁绍说道,这家伙怎么比当事人都更加激动呢?
袁绍被张麟这么一提醒,有些讪讪的笑了一下,挠头道:“也是啊!”
正如张麟所料,在歪嘴乞丐被太学里的学子威吓的时候,主持着这里的小厮开口说道:“你有钱吗?参加可以,不过需要一文钱的参加费用。”
小厮这么一开口,太学的学子们都不好再开口了,他们不可能代替主人家去行使权力的!
歪嘴乞丐听到小厮这么说,点头如捣蒜的说道:“我有钱,我有钱!”
歪嘴乞丐生平第一次在人前能够将‘我有钱’这三个字,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一瞬间,他眼眶就微微有些发红起来!
小厮没有管歪嘴乞丐眼中的情绪,有些厌恶却又不得不去将歪嘴乞丐手中的那一文钱接过来,闻着歪嘴乞丐身上不好闻的味道,他赶紧说道:“你可以进去了!”
小厮说完这话,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第八十八章 桃花庵歌
“瞧瞧这帮穷书生!嗤嗤...真爽!”听到外面书生大声喧闹的声音,袁绍感觉像是在大夏天喝了一碗酸梅汤一样,舒坦的很。
“麟哥,你这一招真是够劲!”袁绍大声的对张麟说着,同时手掌大力的往张麟身上拍着,很是舒服。
张麟撇了撇嘴,这家伙的手劲还真不小啊!不过这种场面,对于那些读书人来说,确实是一剂恶心到要吐的‘良药’,他心中也微微有些解气,算是报了一些昨天被人围着的郁气。
“你打算写那首?”主持着场面的小厮,憋着气对歪嘴乞丐问道,虽说他知晓这人是自家主子袁绍安排进来的人,不过该有的流程还是得走的。
歪嘴乞丐被小厮这么一问,脸色一僵,唯唯诺诺的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让他把记着的话给说出来,他还能死记硬背的说出来,可你让他写字,那不是为难他吗?他要真的能够识字,也不至于沦落到街上行乞啊!
小厮见到歪嘴乞丐这个样子,又想着自家主子交代的事情,立马替他解围道:“你要是不会写字,你念出来也行,我们的人能够帮你写。”
“好好好!”歪嘴乞丐忙不迭的点头,动作之大,连带着身上破烂的衣物都晃动成一个破口袋样子。
围着的太学学子见到小厮和歪嘴乞丐这般,不由出声嘘道:“别让这老乞儿丢人现眼了!赶紧让他走吧!这种事情是他这种人能够做出来的吗?”
小厮对于这群太学学子的嘘声一概置之不理,他对歪嘴乞丐问道:“你要选择哪首?”
“最长的那首!”歪嘴乞丐低垂着头,底气不足的说道。
在一帮读书人面前,他要是有底气,有自信,那才有鬼呢!
“那开始吧!”小厮点了下头,同时招呼一个懂得读书写字的小厮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白纪等人自然留了一分心思观察着这边,现听到歪嘴乞丐,竟然要写那首最长的诗歌,所有人都轻轻的摇了摇头,他们都不敢第一时间选择那首诗歌,这个明显斗大字不识一箩筐的歪嘴乞丐,竟然要选那首诗歌,这不是闹笑话吗?
“桃花,桃花...”
歪嘴乞丐听到小厮说可以开始了,几乎下意识的开始念叨起来,不过嘴中那‘桃花’两字,是过不去了。
白纪等人听到歪嘴乞丐如同结巴似的念叨着桃花二字,大多数都露出轻视的笑容来,恐怕那个‘坞’字,这个乞丐就不知道该怎么读了吧!
当其他人都不再关注歪嘴乞丐这边,白纪倒是还微微留了一个心眼,可当他见到这歪嘴乞丐急的满头大汗后,白纪也是微微摇了一下头,不再继续关注这个歪嘴乞丐了。
不远处的袁绍没有见到歪嘴乞丐一气呵成的将那首《桃花庵歌》给背出来时,顿时就坐不住了,直接起身就往外冲,张麟一个不察,竟然没有留下袁绍。
起了身的张麟,望着袁绍冲出去的背影,微微思量了一下,还是选择坐了下来。
袁绍出现到现场,只要是有心人,基本上就能顺藤摸瓜的猜出这场闹剧是谁弄出来的!但有些事情,装点糊涂,装些无赖,总是好的!
程虎见到张麟起身之后又坐了下来,他微微有些疑惑的问道:“少爷,你放心让袁胖子一个人去?”
“不放心又怎么样?他都出去了,我还能怎么样?”张麟往椅子上一靠,全身放松道:“再说只要袁胖子一现身,有心人自然能够猜出背后有我的影子,我出去不出去,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有些事情能做,不能说,总得学那读书人给自己盖上一层遮羞布,不是吗?”
程虎脸色古怪的看着张麟,总觉得张麟心中住着一个无耻小人一样,这和张家的家教完全背道而驰啊!
不过,程虎心中的困惑还未落地,袁绍那边已经有了动静了。
“桃花下面的那个字,不是念坞吗?你这都不知道,还想要钱?早点回家去吧!”
袁绍故作高声的讥讽道,实则是给歪嘴乞丐提示,歪嘴乞丐听到袁绍的声音,再见到袁绍的样子,心中直接突突起来,本就蜡黄的脸色,越发的黄白起来。
贵人都过来这么说了,那么他想要得到的银子,那不是没有了吗?
歪嘴乞丐心中这般想着,整个人都有点万念俱灰了,而袁绍见这歪嘴乞丐竟然听到他的提示后,更加低迷起来,气的差点想冲进去,一脚踹飞他了。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啊!你这都不懂,还站着干什么?不想要钱,直接上街乞讨去!”
歪嘴乞丐浑身一震,袁绍这一声‘威胁’,倒是让他记起了他死记硬背下来的句子。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鞠.鞠.躬车马前。车尘.足显.者.事,酒.盏花.枝隐士缘。若将.显者比.隐士,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花酒..花酒比车马,彼何碌..碌..碌我何闲。别人笑我太疯.疯.疯.疯.疯癫,我.我.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歪嘴乞丐磕磕巴巴磕磕巴巴的将他死记硬背的这首桃花庵歌给念了出来,这磕巴的,比告示栏上预留出来的空格都要多几倍!
而围观的众人,刚开始都是带着看笑话的心思听歪嘴乞丐念,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歪嘴乞丐能够做出什么诗歌来,不过当歪嘴乞丐磕磕巴巴的念了好几句后,所有人都愣了!
歪嘴乞丐虽然念的磕巴,用词也简单,不过意思却变的有味道起来,而随着越往后,整体意思变的越发有隐士之感起来,围观百姓尚能感受一点,太学之中饱读诗书的学子,更加能够明白!
听完歪嘴乞丐磕巴念完整首诗歌,太学里的学子再看其面容姿态,心底不由多出一分思考来。
莫不是此人真是淡薄名利的隐士不成?
“好!漂亮!”在众人还沉浸在歪嘴乞丐惊艳的行为时,袁绍突然大声喝喊起来,声音之高,直接将周边的人给吓了一大跳。
袁绍见众人都望向他,他嘴角带出一丝古怪神色,拱手对歪嘴乞丐说道:“先生大才!大才啊!比起这些读书人来,先生可谓是清流隐士高人啊!”
袁绍这番吹捧的话,一下子让歪嘴乞丐手足无措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话了。
而周边的太学学子听袁绍吹捧歪嘴乞丐的话来,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人,就是袁绍存心找过来恶心他们!
“这位公子,此人如何当得起大才之说!连字都不识,恐怕是有心人安排的吧!”袁绍恶心了他们,太学的学子们自然不能由着袁绍这么来,所以当即就开始反击,同时相对温和的点名其中关系。
“对!这等恶心人之事,若不是有人安排,岂能这般凑巧?再者,若是此人能够诵读三字经全文出来,我定然承认他是隐士高人!若他诵读不出,那就只能坐实他是被人安排利用的!”
三字经,为蒙学所用之书,只要念过私塾,识字之人,只能能够诵读下来!
不过歪嘴乞丐连他念完的诗歌都念诵的费劲,绝无可能将三字经这种蒙学之物给诵读出来的。
围观的百姓也算是知晓其中门道了,不过这种事情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更加有看头了!双方打起来,他们才觉得精彩呢!
袁绍掏了掏耳朵,抬手指着那块告示栏,讥讽的说道:“你们说这么多没用的干什么?没本事的,总是羡慕有本事的!”
“来啊,给这位先生对对字,看看和原文有区别吗?”
第八十九章 心中日月
袁绍目中无人的样子,把不少学子都给气的够呛,恨不得指着袁绍的鼻子大骂其无耻!不过一瞧见袁绍身边带着的家奴对着他们横眉瞪眼的,太学的学子们大多数都怂了!
他们只是一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真要和袁绍这种世家子弟发生冲突,哪怕祭酒能够帮他们讨回公道,得些汤药费回来,可身体上的疼痛,也得他们自己去承受啊!
“赶紧让人与之对照啊!”突然有人高喊道,太学学子眼中一亮,原本他们觉得很鸡肋的东西,现在竟然成为了他们能否扳回一局的凭借。
虽然这个时候在心底认定这个事情,是有些感觉别扭,不过只要那老乞儿念出来的诗歌,与原诗歌有一字之差,他们就能狠狠的否定过去,同时也可以对着袁绍这种恶心人的手段进行更加有力的反击!
暗地里的别扭,总比被人当面恶心,要强吧!
袁绍见到这群学子这般积极,脸上心底都散发出笑容来,见过丢脸的,没有见过这么积极抢着丢脸的!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这位先生对照一下,如果正确了,给这位先生拿上十两银子,你们做人做事,定然不能言而无信才是!”
袁绍一番训教,主持着的小厮立马点头称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折子,翻到记有《桃花庵歌》全篇诗文的那张纸,大声念了起来。
通篇念下来,与歪嘴乞丐所诵之文,没有什么差别!
众太学学子一个个便秘的神色,脸色差的要命!
他们真是想的太简单了!本还对这老乞儿抱有一丝侥幸,觉得老乞儿目不识丁,不可能将这篇长诗歌给一字不漏的背下来的!但是现在想想,既然人家要过来恶心你,怎么可能不做好充足的准备呢?
“你们这是作弊!”有气不过的学子大声声讨道,这种作弊恶心人的方式,实在是让人气愤了!
“哼哼!”袁绍冷笑一声,将头转向刚才出声的方向,说道:“嫉贤妒能就是嫉贤妒能!人家能够说出来,就是作弊!那么我想问一下你们,场中那几个人要是也答出来了,是不是也是作弊的?”
袁绍这一手脏水泼的,直让围观的百姓欢腾起来!你说人家作弊,那么人家说你们的人要是答对了,也是作弊,就看你们怎么化解了!
“你这是强词夺理!白兄他们...”
有人想要辩解,可是袁绍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他打断道:“强词夺理?哪来的强词夺理?纵观古今,有多少代帝皇将相,皆是从布衣开始的!当时的他们比谁强吗?再说一个和你们这群读书人相关的事情,寇仲十六岁官拜宰相,他也不见得在十六岁以前在朝廷里混啊!人家有能力,你们就嫉妒人家,你们都读的什么破书?”
围观的百姓听完袁绍说的,自发的喝彩起来,帝王将相他们不懂,可是寇仲十六岁拜相的故事,他们都听说过!
有才,不在年高!
凭什么只有你们读书人才能写出这种诗歌来,他们这些泥腿子就不行呢?
袁绍也不知道他的一番话,戳中了围观百姓的心坎,他见到围观百姓这么捧场,立马对着周边点头示意起来。
太学的学子见到袁绍这德行,想要向百姓们解释下寇仲十六岁拜相的故事,都是虚构的,其实寇仲是在官场打磨多年之后,才走到相位上的,只是当时他属于坐到相位上最年轻的宰相,才在民间有这个故事讹传开来。
不过寥寥几声孤单的解释,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显得这么的孤立无助!
太学门口。
几名夫子气的脸色发白,口中喊道:“太气人了!太气人了!简直岂有此理啊!”
当着他们这些太学夫子面,狠狠的践踏这些太学学子的颜面,不正是在践踏太学的颜面吗?他们身为太学夫子,自然荣辱与共!
“祭酒,咱是不是将袁尚书的公子给赶走?这小子太气人了!”有夫子对张威建议道。
张威抬手摆了摆,刚开始他也同这些夫子一般,心头气的发慌,可是在脑海中细细品味完那首《桃花庵歌》,他心头的火气就消失了一大半,同时觉得这倒不失为一次好机会!
古有韩公瑾幼年遭胯下之辱,后终封侯拜相!
今日太学学子受此打击,知耻而后勇者,日后定可有一番作为!
虽然在张威眼中看来,这次‘打击’可能很严重,不过大浪淘沙,留住金子便可!
“不需管他们!太学的学子,被人在诗文上打击了,还找不到半点反击的样子,那要他们何用?”张威直接定下调子下来,同时对身边的夫子说道:“弱草尚可在风雨之后挺直腰杆,吾等所育参天之树,风雨不堪,倒不如早早夭折的好!”
“祭酒教训的是!”众夫子齐身致歉。
育人者,不只传道授业解惑也!需观其心性,端其品行,如只教其文章,不闻心性,要汝何用?
围观百姓的喝彩声减弱之后,歪嘴乞丐怯生生的对袁绍问道:“公子,我的银子能给我了吗?”
歪嘴乞丐最关心的就是银子,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还待在这里,他总感觉背脊发凉似的,所以哪怕被袁绍责骂,他也强鼓勇气问出这话来。
歪嘴乞丐这一句问话,让不少太学学子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袁绍看的开心,欢快的说道:“给钱!给钱!赶紧给钱!咱们要诚信做人!”
高兴的忘乎所以的袁绍直接将所有的事情给认下来了,不过他就算不认下来,其他人也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太学学子见到袁绍出口承认下来,气的连无耻之徒都骂不出口了,因为袁绍根本就是一无耻之徒,骂他和夸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当太学学子们气势低落之时,站在场中的白纪脸色略有严肃的说道:“我想好了!可以给我纸墨吗?”
白纪这一声动静,完全是在给在场的太学学子提气啊!
太学学子们纷纷响应道:“白兄,让他们好看!”
“白兄,此役便全部仰仗你了!”
“白兄,你若是能够灭了这群家伙的气焰,小生愿管你三餐之食!”
“小弟愿为白兄鞍前马后!”
“白兄,你要是能赢,你有什么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了!”
“......”
待在暗处的张麟见到太学学子们这般‘打鸡血’的样子,转头对程虎问道:“这人谁啊?看起来挺有人气的?是学霸吗?”
程虎喃喃了一声‘学霸’,觉得这个词新颖,也不知张麟是如何想出来的,不过对于张麟的问道,他直言不讳的说道:“少爷,我也是刚回来不久,你要说盛京城中谁家兵器打造的好,哪里有身手高强之辈,我还能说上一二,可这读书人,我...”
“还好意思说!不读书,你这么值得骄傲吗?一身勇武,不过就是百人敌的陷阵之辈而已!多读点书,那么你就能成为运筹帷幄的万人敌,决策于千里之外!”张麟顺势就开始了吐槽。
程虎被张麟说的神色一僵,幽幽的回了一句:“少爷你说的好像你如何读书似的!”
张麟被程虎这话给说的,动作都短暂停滞了一下,没料到这程虎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一针见血啊!
“看戏!看戏!”张麟打了个哈哈,他要是在这个地方和程虎犟,估计也讨不到什么好处来。
站在张麟身后的程虎,嘴角微微一翘。
而白纪那里,不等袁绍手底的小厮派人送上笔墨,太学里的学子便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笔墨给送了上去,那架势,简直是不屑使用你们半点东西的样子!
作为主角,白纪沾墨提笔,心中自有日月。
第九十章 如何
白纪落笔极快,动作又潇洒飘逸,字体如柳飘摆,又似老松抱石,一首七言绝句,在他当真是一气呵成!
白纪收笔,手臂悬停空中,太学学子见此场景,纷纷大声叫好,在太学门口站定的夫子们也纷纷捋动胡须,我辈读书人风采自当如此!
袁绍瞧着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过就是写完字了,手臂自然而然的抬上去而已,有什么值得叫好的?真要看这种动作,还不如去找个青楼女子罗裳半解,丢下外罩丝袍来的养眼呢!
“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没答对!不看也罢!”白纪写完之后,袁绍直接开口说了起来,根本就不管白纪写的是什么。
按说白纪是左丞相之子,袁绍应该知晓才是,不过白纪属于正统的有志之人,几乎从来不参加长辈的应酬,也不与盛京城内的子弟有交流,基本上属于透明人物,再加上他隐藏身份在太学里头求学,可谓是‘别具一格’的人物,袁绍不知晓他也是正常的。
现在袁绍直接否定他写的诗文,白纪心中微微有一丝不满,说道:“按照这里的规矩,写出正确诗文者,可以得到十两白银,我现在写了,你们都不看,如何知晓我写的是否正确?即便我写的不正确,也不可能说明我写的诗文,没有超越原诗文的可能啊!”
白纪这般柔中带刚的话,让太学的学子们纷纷叫好!
你们不是说要填写字词来组合成正确的诗文吗?我们直接写出比你们更加有意境的诗文来,那绝对算是我们的胜利!
你们搞鬼,我们就用诗文来碾压你们,这等手段,比起你们那点鬼蜮手段,可是要高明一大截!
袁绍嗤笑一声,瞧了一眼白纪,不屑的说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就我麟哥的诗词,你们想要赶超他,再多读几年书,都不一定能够摸得上边!”
白纪心头微微一惊,问道:“你口中所说的麟哥,可是大柱国之孙,写出《清平调》的张麟?”
“正是!”袁绍满脸自豪的应答道,又加了一句:“怕了吧?”
白纪微微摇头,脸上挂上一丝颇感有意思的笑容,自古便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敢说能够绝对霸占某一领域呢?
躲在暗处的张麟听到袁绍直接在众人面前给他拉仇恨,他无奈的翻了一个白眼,这哥们真是不怕给他找事啊!
上次在芙蓉阁,他不过就是念了两首诗,扫了一部分人的面子,就被盛京的读书人给围了院子,还被人把吃饭的饭碗给砸了,现在你在太学门口当着所有太学学子的面说出这种话来,你这是想要把我往死里坑吗?
得知正主是张麟后,白纪抱拳对着四周放声说道:“既然张公子来了,可否出来一续?”
“你怎么知道我麟哥过来了?”袁绍有些惊讶的接了一句。
张麟听到这话,真是恨不得出去将袁绍那张嘴给封住啊!卖队友,他真是专业的!
随着两人这对话说完,周边围观的人都开始到处搜寻起张麟的身影来,似乎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张麟给找出来,他们能够找到正主一般。
张麟瞧着这些人的反应,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本想着在幕后看看好戏,恶心恶心这群读书人就行了,没想到他还得站出来啊!
要是他没有在这里,他不出去也就算那么一回事了,可他现在在这里,要是这个时候偷偷走了,被人瞧见,估计他身上的那个鳖孙之名,就得他亲自顶上了!
念及于此,张麟拍打下身上的褶皱,抬腿走下楼阁,施施然的往那边走去。
“来了,来了!”有眼尖之辈,看到张麟身影后,立马大声喊了起来,属于典型的不怕事大的那伙。
张麟目视前方,程虎跟在身后,两人往前走,人群自然而然的给他们俩分出一条道来,气场颇足!
行至袁绍跟前,张麟小声且快速的对他说道:“待会再跟你算账!”
袁绍嘿嘿一笑,半点觉悟都没有,好像他这么做,纯是为了张麟将名声打响一般!
“张公子,有礼了!”白纪见到张麟过来,彬彬有礼的打了一声招呼,并未因为张麟弄出这动静来,而对他有什么异样的情绪。
“有礼了!”面对白纪的礼貌,张麟自然而然的回了一句,他也是一点始作俑者的觉悟都没有。
“既然这擂台是张公子设下的,不如就请张公子鉴赏一下拙作如何?”简单的打过一声招呼之后,白纪单刀直入,绵里藏针的用讨教语气。
张麟微微一笑,自然不会落了气场,答道:“可以。”
其他太学学子听到张麟这般顺势而为,高人一等的为师者的态度,目光中多数带着不善起来!
达者为先,他们认可!
可张麟是什么人物?盛京城中能念他好的人,能有几个?不过是花钱买了几首颇为不俗的诗词,就敢这般态度?他真当他是诗词冠绝群雄,绝尘千里了吗?
白纪眼神呆了一下,没想到张麟竟然这般占他便宜!他白纪说不上是才情惊艳的风流人物,但好歹也自认在盛京城青俊当中,属于能够排的上号的人物,现在被张麟这么一轻视,他心中的骄傲也容不得他低人一头啊!
“请!”
所以,白纪的回答也简单起来。
站在一旁的袁绍颇有‘眼力劲’,等两人一说完,他立马招手让小厮捧着白纪写好的诗词过来。
张麟被袁绍这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给弄的哭笑不得,真要让袁绍去为官,恐怕这家伙能够溜须拍马的爬的老快了吧!
字体优美的诗文被拿到张麟面前,张麟也暂时不去想袁绍这个坑货了,当他看过白纪所写的诗文,他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能够被太学学子们追捧的人,盛名之下,果然没有弱者啊!
白纪所写的是崔护的《题都城南庄》,这首诗,在张麟前世流传之广,恐怕能够达到无人不晓的地步,即便不能清晰背诵该诗,但只要有人说出其中一两句来,谁都会有种听过的熟悉感!
头两句,张麟是将其写出来了的,后面两句,首尾留有‘人’字和‘风’字,他之所以认可白纪所写的,便正是因为白纪写的好。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随南雁北归去,桃花依依待春风。”
白纪所写之诗,彻底颠覆了崔护的感叹时光,无限惆怅之情,而是写出了才子偶遇佳人,两者心生情愫,虽未点出多少情感,但‘待春风’三字,自有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夜的含蓄,结合白纪太学学子身份,此句,颇为合情!
当然!这都不是张麟觉得白纪写的好的主要原因!
因为张麟弄出来的东西,就是古诗词填空,基本上属于规定了一个框架,你想如何发挥都不太可能,而它又不是说给出一个大范围的题目,你可自行答题,所以最佳的字词,就只是原文字词!
凡是能够写出好诗词的人,都是结合自身感受,有感而发之言,现在白纪在张麟设计的条条框框之中,能够符合要求,还能写出自己的味道来,他张麟能不称好吗?
“写的好是好,不过相较于我的这首,你的还是差了些火候!”也亏得张麟前世的时候,无奈时候喜欢捧着唐诗宋词三百首读上一番,不然此处,他还真不敢有底气说出这话来。
“哦?”白纪神色忍不住有些不悦的发出一个语气词,然后才说道:“那就请张公子说来听听,我好学习一番!”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张麟脸不红心不跳的将崔护的《题都城南庄》给念了出来,然后语气淡淡的对白纪问道:“如何?”
第九十一章 以牙还牙
张麟将全诗念出来,白纪先是一愣,片刻之后,脸上浮现出一丝惭愧来,他自认为能够靠才学压张麟一头,没想到张麟念出来的诗文,尽是如此意境,他所写之诗与之相比,简直相差太多!
如此诗篇,当得起传世之作也!
“甘拜下风!”输了便是输了,白纪没有输不起的念头,当即承认不如张麟。
袁绍嘿嘿一笑,双手在腹前摩挲着,脸上尽是‘天下英雄不过如此’的样子。
白纪直接认输,张麟倒是对他的观感挺好的,笑道:“我占了大部分的便宜,若是拟题而作,我可能不如你!”
白纪微微摇头,他自知两者差距,就算是相同的拟题而坐,他也不见得能够写出比张麟这首诗篇更好的诗词来。
白纪这边认输,可不代表着这群太学学子全部认输了。与白纪同上场的太学学子,当即说道:“还请张公子赐教!”
张麟眉头微微一皱,这种情况,不是他想看到的!见其他人都是如此表情,张麟想了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赐教就免了!我直接说出原文来,你们若是觉得你们所填写诗文能够与我所作之诗媲美,咱们再说赐教问题。”
他也不等这群人答应,扫了一眼几人所站位置,便开口诵读起来。
“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花落家童未扫,莺啼山客犹眠。”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黄师塔前江水东,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草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一口气将王维的《田园乐》、白居易的《大林寺桃花》、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
贾至的《春思》给念了出来,张麟一脸倨傲的望着其余四人,好似他已经在文采上碾压这四人一般!
白纪听完张麟所念这四首诗,脸上的表情一直在变化,最后从他口中无力发出一声叹息。
而其他四人,有人直接低头,有人脸上写满落寞,有人心中虽有不忿,却又找不到可发泄的口子,只能瞪眼望着张麟。
袁绍瞧见这四人的样子,那还不知道这四人所填写诗文,定然不如张麟所念之诗,他哈哈大笑道:“麟哥,你就是厉害!手底下没有一合之将!太学的学子也不过如此罢了!”
袁绍这话很是招人恨,这不,他一说完,不少太学学子愤怒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不过袁绍丝毫没有半分惧意,反倒是有点精神亢奋了一样,伸出手指着一圈人说道:“就你们这样,还读书?读个毛书啊!还不如我麟哥!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现在学着耕田种地,可能以后不会饿死!”
张麟心中满是惊恐,袁绍这货搞毛线啊!这是生怕害不死他吗?在太学门口大放厥词,真当他是大梁的文豪吗?
读书人是讲究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可你都打上门来了,就差没把人家门上的牌匾给摘了,这他们要是还能忍,就不会有琴心剑胆,横槊赋诗之词了!
“没...”
恶心恶心这群读书人,张麟倒是乐意干,可他没有要力挑整个盛京文坛的架势啊!趁着形势没有被袁绍弄的不可调和,张麟正打算说上几句能够周旋的话,将局面稍微控制一下时,却在刚开口时被人给打断了。
“竖子好胆!真欺我太学无人吗?”
一声怒喝从太学门口处响起,说这话的人,便是太学里头的夫子。
太学的学子听到自家夫子都出声,低迷的气势,一下子提了起来,他们才学不行,难道太学里的夫子还管不住一个张麟吗?
袁绍瞧见太学里的夫子都开口了,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他偷偷朝张麟那边看了一眼,感觉他好像给张麟惹祸了!
袁绍偷偷投过来的目光,正好与张麟的目光对上,张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真想将这胖子弄成死胖子啊!
那夫子怒喝完后,口中未停,直接说道:“你所念五首诗,有几首为你所作?不过是沽名钓誉的登徒浪子罢了!老夫估计此等佳篇,不过汝费银买之而已!就如第一首,明显写之为田园之色,你乃大柱国之孙,家中富贵,何时能够体会田园之感?”
这个夫子一说完,太学学子们纷纷醒悟过来,刚才一直被张麟牵引着情绪,他们觉得张麟所念之诗美是美哉,却总觉得有一两分不太和谐之感!现被夫子一点破,茅塞顿开!
写诗之人,言由心发,正如豪迈的将军写不出闺怨诗来!
而张麟一个膏粱子弟,自然不会有田园生活,所以很明显张麟所写之诗,多数为耗费白银所购!
“无耻!”
“简直太无耻了!”
“拿我等读书人的佳作来与我等比试,我们输了,也只是输给作出这些诗词的才子,而不是你张麟!你这做派,实则让人作呕!”
“无耻至极啊!仗着家中有几分银子,便行这般下作之事,真为令尊伤怀!”
太学的学子们找到了一个点,纷纷谴责起张麟来,似乎要将张麟骂个狗血淋头一般!
张麟听闻这群书生反反复复重复那几个词,他脸上渐渐浮现笑容,继而大笑起来,笑的太学学子都面面相觑,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何事了!
张麟笑够了,抬手对着环绕四周的太学学子遥指一圈,骂道:“尔等不过小人而!若觉得我所作之诗,是我花费银钱买来的,你们大可将所作之人找出来!即便找不出来,只要有人能够在三日内填写完剩下的诗篇,一字不差,我张麟也认你们口中所说的!”
“不过我要提醒你们一句,两日前,你们太学里的柳宗青寻了一个无赖读书人想要强占我所写诗文,却被我直接揭穿,这等可耻之事,也是你们读书人做出来的!希望你们能够吸收教训,好好找!”
这段话说完,太学里的学子纷纷在周边找起柳宗青来,他们倒是有所耳闻这事,不过始作俑者他们不清楚,现在听张麟点名出来,他们断然要找柳宗青好好‘聊聊’。
柳宗青听到张麟竟然直接给他点名起来,心头万丈怒火,他可是花了不小的代价,才将事情给压制到一个可控的情况内,现在好了,所有的事情,全部被张麟给爆出来了!
瞧见站在前头的太学学子在扭转脑袋寻他,柳宗青狠狠的盯了张麟一眼,急忙蹲低身子,准备悄然离开。
太学的学子们没有寻到柳宗青,心中不自觉却低了张麟一头,柳宗青给他们这些读书人脸上抹黑了!
张麟见这些读书人气势滞怠起来,他却未停下来,而是继续说道:“今日以铜锣鸣响,摆下这十方告示栏,倒不是真的想要与太学较个高低!只是昨日盛京城里的读书人将我所居院落给围堵个水泄不通,更有低劣之辈,投石入院,砸毁我饭桌上的饭碗,更是差点伤了人!今日之果,便是昨日之因!你们读书人做得出这等有辱斯文的事情来,我这不学无术之人,更是做得出!”
张威听到张麟这么说,双眉微收,双眼微眯,眼神中终于明白为何张麟会在太学门口闹出这动静来了。
“你们读书人不是自认为胸中有笔墨吗?我这里还剩下一半的诗文,你们若是能够全部答对,我便撤了这些,你们要是答不对,我便日日派人鸣锣而告之,你们让我不安生,我也让你们不得安生!”
以牙还牙!
便是这般!
第九十二章 绝对
“可笑!”
张麟说完他所认知的事情,当即有太学夫子怒喝道。这一瓢脏水泼的,实在是太牵强了些啊!
有读书人围堵住你家的门,你就将这事情算到太学的头上,那各个州府的不平事,是不是得算到主管州府的官员身上,从而忽略掉行凶作恶之人呢?
“可笑?”张麟轻声念了一句,继而摇摇头,道:“如果不是你们这群读书人闲的蛋疼,我又怎么可能陪你们做出这等无聊之事呢?归根到底,还是你们这些读书人惹出来的!”
张麟这等近乎无赖的说辞,气的那名夫子浑身发抖,什么就叫作他们读书人闲的蛋疼呢?
张威咳嗽一声,作为太学的祭酒,他就算心中再怎么存了让张麟磨砺太学学子的心思,也不可能对张麟所说而无动于衷的!
“常理说的好,冤有头债有主!你张麟想要找人以牙还牙,作为太学的祭酒,我最多劝上几句,可你这般在我太学门前撒野,拿太学视为何物了?”
张麟丝毫不接招,轻笑道:“太学为天下读书人圣殿之一,从太学所走出的官员臣子不在少数吧?”
不少夫子听张麟说出这话来,脸上多了几分自傲!别的不敢说,当朝为官之人,无论官职大小,从太学所走出之人,约为朝廷官员的五分之二!若是将此些官员整合起来,形成一股力量,朝廷内外都得震上一震!
大多数太学学子更是认为张麟已经服软,开始惧怕起太学来!毕竟他张家再厉害,也是独木难支的场面!
“太学即为天下读书人理想之所,为何又有这等不为君子之人呢?所以说归根到底,还是太学出了差错!”
张麟突然之间的折转,直接否定了太学的能力,差点让好几位抚须的夫子直接扯下一把胡须来!
此子所言,乃为诡辩也!
一种米养百样人!他们所行之事乃授业解惑,人心诡谲,谁又敢说能够一眼看穿一人一生呢?他们最多是将授业之辈往正道上领,为读书之人在心中竖起一座浩然正气碑!如授业之辈,各个良善如贤,那他们就不是什么夫子了,而是可以被供进文庙的圣贤了!
“哈哈...你张麟也太看得起我太学了!太学乃是传道授业之所,教导读书人的心性,但人心多变,自持者善,不守者恶!若是我太学能够教化天下,那还需刑部公门何用?依事而论,哪有你所说之事!”
不得不说,能够担任太学祭酒之人,果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张威没有激动的神色,却不动声色的将张麟所说一概挡住,同时又在这几句话中,有警醒太学学子的用意,而此番说法,比起当堂而言,更加能够使太学学子们扪心自省!
张麟不知不觉中成了张威教育太学学子的一招手段,他心中微微佩服,却直接跳过了这点,怕被张威顺势而上,将他给压下来,说道:“张祭酒说的正是!那我也给张祭酒一个面子,只要张祭酒还有太学的夫子们能够对上我的一则上联,我便将这些东西全部撤走,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张威轻抚胡须,眼角带着一分笑意,张麟能够在这时表达出这些来,也足够见他有诚意了。
既然双方都要下台阶,张威自然点头答应下来。
相较于张麟弄出来的那个填写诗文的告示栏,对对联这种事情,便显得十分简单了,如果他们连这种开放性的题目都答不上来的话,那这么些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此子,还懂稍许规矩!”有夫子小声说道,对张麟的感官稍微好上一些。
听到这名夫子这么说,有几个夫子也是点起头来,不过心中存没存要在对对联上让张麟好看的想法,便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围观的太学学子听张麟竟然不知死活的要同太学祭酒和夫子们比试对对联,立马有人高喊起来:“夫子们,将这狂徒给踩下去!”
“夫子们,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夫子们,让这家伙知道我等读书人的文采!”
对于太学学子们的呼喊声,太学的夫子们只是抬手虚按,并未开口制止,恐怕心中也有要憋着一口气,让张麟好看的意思在。
袁绍见到场面对他们不太友好,张麟又挑战到了太学的夫子,他悄悄靠近张麟,小声问道:“麟哥,你有把握吗?”
“当然有!”这次过来,本就是抱着恶心这群读书人的目的来的,若是刚才张威顺势低个头,说上几句场面话,他可能就这么算了,不过瞧着这帮太学学子起哄的这么起劲,他就不留手了。
“那咱们干他们!”听到张麟说有把握,袁绍整张脸都容光焕发起来。
听着袁绍这干劲十足的话,张麟实在是没忍住,直接往他腿上踢了一脚,这货,还真不嫌事大啊!
即便他要干的事情,就是干太学这帮读书人!
“我准备好了,张祭酒你们那方如何?”张麟踢完袁绍后,直接开口说话起来,根本不给袁绍有半点出声的机会。
张威等人满脸笑意,对对联这种事情,他们需要准备吗?
不是随时都能开始的吗?
只有心中无才的人,才需要准备的吧!
“你说你的上联吧!我们这里人多,也不占你便宜,一盏茶内给你下联如何?”张威自信满满的说道。
张麟神情愣了愣,没想到张威竟然说出这种大话来,再看其他夫子同样的神色,张麟倒是很期待待会他们答不出来,他们又该用何种神情来面对他了!
“就依张祭酒的!”张麟面上不动声色的应道。
张麟这种样子,反倒是让张威心中有一丝心悸起来,不过他扫了一眼周身旁边的夫子们,张威心中自嘲的笑了笑,人老了,连这点魄力都没有了吗?
“诸位听好了!”张麟的声音响了起来,张威也不再纠结心中的那点困惑。
“我的上联是烟锁池塘柳,张祭酒你们可以说下联了。”
张麟简短的说完这些,袁绍就有点稳不住了,他轻扯张麟的衣袖,小声急促的说道:“麟哥,你那上联是不是太简单了?咱要不要再加点字啊!不然我怕咱们会输啊!”
张麟被袁绍这担心给逗笑了,对对联还看字数啊?那上联一万字,下联一万字,不就是小岳岳说的两边贴报纸了吗?
“你这家伙好歹也多读点书啊!我这对联,他们要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对出来,我都敢给他们写一万字‘服’字送过去!”
张麟颇为霸气的话,直接让袁绍高兴起来,说话声音也不小声了,问道:“麟哥,给我说说你这上联的精妙呗!”
张麟瞧着太学学子们那些不屑轻视的眼光,冷笑一声,道:“我的上联五字,字字嵌五行为偏旁,且意境很妙!五行偏旁之字,弯腰皆可拾起,可要是想要赶上我这上联的意境,那就不是什么轻易的事情了!所以我这上联看似易对,实则难对,说是绝对,也不为过!”
流传后世的千古绝对,要是直接被大梁的读书人给对出来了,那还怎么能够称得上千古绝对呢?
正如张麟所说的,不少太学学子脸上突然变化起神色来,显然是在心中想出了下联,可与之张麟的上联一对比,明显比不上!
太学学子脸色如此,太学的夫子们也不见得好到什么地方去,张麟的上联看似简单,实则就是一个大坑!五行相对易,可意境这东西,真赶不上张麟的上联啊!
张威在心中思索两联后,徒然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脸上烫的厉害!
一盏茶内对出来?
给他们一百盏茶的时间,他们也对不出与之相当的下联啊!
“我们认输!张少爷上联乃绝对!”
第九十三章 解释
张威没有什么拖泥带水的认输起来,四周一下子就传出了嗡嗡声,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太学里的祭酒,说不上是天下文坛的翘楚,但也是天下顶尖那一小撮,现在张威竟然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认输起来,这简直就是全然不顾天下读书人的脸面啊!
张麟稍微讶异了一下,不过见到张威脸上那很认真的表情后,他微微点头致意,对着袁绍说道:“胖子,让人把这些告示栏留在这里,咱们走。”
袁绍不太清楚张麟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麟哥说走,他跟着走便是了。
两人要动身,太学的学子们却不干了,直接挡在他们前头,不让两人通过,张麟回头带着几分讥讽的朝张威问道:“张祭酒,这便是你们太学的作风?君子之态?”
张威怒视那些拦着张麟和袁绍两人的学子,他们的心情,他能够理解!如果可能,他也想将张麟的那对联给对出来,不过这对联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对出来的!强行将张麟等人留下,免不得受他们嘲讽,反倒不如直接放他们离开,也算是保留一丝脸皮了。
“一时间的成败都承担不起,今后要尔等何用?今日尔等可拦下他们,明日太学之中,绝无尔等姓名!”
张威带着警示和警告的话一出口,太学的学子便无一人敢拦在张麟和袁绍身前,不过他们目光中那种恨不得直接咬上去的劲头,似乎落到人身上,能够让人遍体生寒一样。
袁绍瞧见他们这群读书人眼中这种眼神,嘴角咧的如同一道弯月,他眼眶中的那一双眼珠子,左转转右瞅瞅,虽无声息,却让站在两侧的太学学子们呼吸加重起来。
他们何时受过此等屈辱?!
张麟和袁绍走过街角的时间,不算长,太学学子的目光却一直落在两人身上,直到“目送”两人走过街角,这才收回目光。
他们收回目光之后,颇为不忿的对张威问道:“祭酒,为何要直接认输?一盏茶的时间尚未到啊!”
张威哼了一声,不予作答,抬手卷袖,目光扫过一个个气愤填膺的学子身上,沉声道:“今日尔等可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乎?张麟余有五首诗词,望尔等能如对镜自省!”
张威说完直接往太学中走去,大多数太学学子的心情都没有被照顾到,他们想要求一个答案,祭酒却告诉他们,让他们多多观看张麟留下的诗词,这等长他人志气的事情,他们怎么能够干得出来?
白纪却听的频频点头,心中几分自高于人的思想,彻底消散不见,只留有谦逊之态。
在周边寻得一处好景致酒楼的袁绍,等店小二送上美酒后,赶紧起身给张麟斟满酒杯,憋了一路的他,迫不及待的询问道:“麟哥,你是怎么逼着张威那老家伙直接认输的?我听你说那上联有难度,但张威那老家伙腹中是有才华的,麟哥你要是没有后手,张威那老家伙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认输啊!”
在袁绍的认知中,这群穷酸书生就是讲究个脸面,没钱也要打肿脸充胖子,一张颜面,在他们的世界中,不比名节差多少!
可是刚才身为太学祭酒的张威竟然直接当着所有人面向张麟认输了!一点犹豫都没有!这简直就是将自己的脸皮往地上踩啊!
张麟瞧见袁绍脸上的神色,八九不离十的猜出他是何种想法来,他端起酒杯轻轻舔了一口,道:“也就你这么瞎想!太学的祭酒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又属于清流之列,我哪有什么后手去威胁人家?”
“那不可能啊!张威那老家伙好歹也是盛京文坛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麟哥你没有威胁他,他怎么敢不要自己的脸皮,直接承认认输呢?”袁绍绝对不相信这点的。
张麟笑了一声,目光若有若无的望向太学方向,说道:“这便是我直接喊你走的原因!张威确实心中有才华!如果张威要是坚持等到一盏茶的时间满了,搞不好我还会继续为难他一下,不过人家直接认输,我对他的观感挺好的!”
袁绍直接被张麟的说法给弄迷糊了,什么一下好,一下不好的,反正他是听不出里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麟哥,你直接跟我说简单的吧!你这么说,我有点听不明白。”
苦笑一声,张麟也是服了袁绍了,既然袁绍听不懂,他只能浅显的再解释一遍。“张威身为太学祭酒,身上的学问,不用我多说了吧?”
袁绍附和的点起头来,要是张威学问不行,也不可能担任太学的祭酒。
“人家学问超群,自然能够一眼看出我出的对联好坏之分!正如街上的小商小贩,无论买多少东西,他能第一时间算出你要出多少钱!也像你一样,出入一次烟花之地,你打眼一瞧,便能知晓烟花之地的老鸨是糊弄你,还是真心给你挑的好姑娘!”
“麟哥,你这么解释,我就知道了!”袁绍一脸听明白的样子,话语不断的接着说道:“咱不跟麟哥你吹,就这盛京城中那些烟花之地,我只要去过一次,那里的老鸨就必须给我上好...”
幸亏两人周边没有什么读书之辈,不然听到两人拿这烟花之事与读书之事相提比论,搞不好又是一场风波!
天色晴亮开来,张麟捂着额头从床上爬起来,嘴里发干的紧,双眼呈现出一副迷离状态,屋内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秽物味道。
静静在床上缓了几分钟,张麟终于记起昨日发生什么事情了!
袁绍这胖子劝人喝酒的本事,真是没法说啊!他本来没想着喝醉的,不过架不住袁绍一次又一次的劝说,他也没数的拿着酒杯往嘴里倒了,直到被人送回来,他都不知道到底喝了多少酒。
“玲儿,有水吗?”张麟揉着太阳穴对着外面喊道。
听到张麟的喊声,妙玲儿拍打着双手,快步走了进来,见到张麟起床了,她倒满整杯茶水递了过去,微微有些埋怨的说道:“少爷,你昨日怎么能够和袁少爷喝那么多酒呢?可把我吓着了!”
张麟咕噜咕噜的将整杯水喝下去,犹不解渴,示意妙玲儿再给他倒上一杯茶水过来,同时也接着这个事由,冲淡一下他心中的尴尬。
他一个大老爷们喝醉酒了,要让妙玲儿这个弱女子照顾,想想都知道其中的不易!
再次喝了一整杯水,张麟终于感觉身体舒服些了,他向妙玲儿问道:“昨天袁胖子怎么个情况?现在有东西吃吗?我饿了!”
“少爷,粥都给你温着呢!我这就给你去拿!”妙玲儿准备起身,同时将昨天从程虎口中听到的情况告诉张麟道:“听程虎说,昨天袁少爷被他家的家奴给抬回去的,还说一出门受了风,袁少爷便隔上一米吐上一口,估计很不好受吧!”
听到这里,张麟心情一下子就舒坦了!
让这小子给他灌酒,被喝趴下了吧?
张麟心头舒爽,完全没有半点自我认知,他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等妙玲儿将粥给端了上来,张麟也穿戴完毕了,看着外头的日头,也差不多要到中午了,他自嘲一笑,这是早饭和中饭一起吃了!
半碗米粥还未吃完,程虎从外头走了进来,脸色有些古怪的盯着张麟看,张麟感觉心底毛毛的,连忙问道:“程虎,什么事?”
“老爷,喊你回去。”
“嗯?”张麟神情都呆滞了一下,他不是被‘赶’出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要被喊回去了?尚亲王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少爷,你回家最好能够给老爷解释圆润了,不然你就做好在家修养几个月的准备吧!这次老爷已经怒发冲冠了!”
第九十四章 回家
“什么?”张麟一脸问号的看着程虎,他那便宜爹又怎么了?
程虎嘴角硬扯出一道没有灵魂的笑容弧度,他盯着张麟说道:“少爷,老爷给我下了死命令!今日你要是不回去,他叫我绑都要将你绑回去的。”
张麟放下手中的碗筷,看着程虎问道:“真的?”
程虎点了点头,张麟惹出来的事情,确实在张翰墨心中很重,就算他不将张麟给绑回去,也会有其他人将张麟给绑回去的!
如果是他的话,至少还能和张麟好好说说,双方都争取不要动手才是最好的结局。
张麟见事情基本上没有回转余地,他又端起碗筷来,抬头问道:“先吃完饭再回去怎么样?”
程虎怎么可能不让张麟吃饭?他的任务只是将他带回去就行了,其他事情,依旧是张麟做主。
见到程虎没有催,张麟倒是安安心心的吃起米粥来,宿醉之后,肚子里空空的,不吃点东西怎么行?再说待会还要回家接受他那便宜爹的‘狂风暴雨’,他要是现在不吃点东西,后面有没有吃的,都不知道呢!
张麟连吃了三碗米粥,肚子被微微撑起,这才舒服的吐出一口气来,站在一侧,一直担心的妙玲儿伸手给张麟递上一杯茶水,有些担忧的说道:“少爷,要不你还是避避吧?等你父亲大人的火气小了些再回去吧!”
反正程虎不着急催张麟回去,妙玲儿便想着能多熬一个时辰,算一个时辰,时间往后推点,搞不好张麟父亲的怒火就能消上一些。
对于亲自体验过张翰墨怒火的妙玲儿来说,张翰墨在她心中的形象,简直就是一座难以移开的大山!
隐隐瞧见妙玲儿眼眶中带水光,张麟起身摸了摸妙玲儿的头,笑着道:“没事的!反正迟早要面对的,早解决早轻松!你就在家里等我回来就行!”
妙玲儿听到最后那一句话,心中顿时溢满幸福,她重重的点了一下头,用鼻音‘嗯’了一声。
家,这个字眼,对妙玲儿来说,已经是许久都未成听到过的东西了!
现在张麟说这里是他们的家,妙玲儿自然会在家中等着张麟回家的!
张府,大厅内,气氛凝重。
张翰墨端坐大厅正面当中太师椅上,用来奉茶摆点心的八仙桌上,放着一条棕红色的马鞭,皮质熟稔,很适合大力抽打!
大厅中,没有一个仆人存在,只有张翰墨阴沉着一张如同灌铅一般的脸,双眼死死盯着正厅入口,他虽不曾习武强身,此刻却如武人一般,随时准备冲出去!
张翰墨有这种情况,不为别人,就单单只为了他那恨不得打杀了的逆子!
前段时间,好死不死的惹上了尚亲王,要不是家里有点根基,恐怕这个家都得倾覆了!将他赶出去,一是做给尚亲王看,二来也是让这逆子好好想想,早日明白今后该如何处事为人,毕竟这个家迟早要交给他的!
可那逆子倒好,被赶出去没几天,竟然惹到太学门口去了!
刚开始,他听闻有人在太学门口闹事,用诗词来打压太学,他只觉得闹事之人太自不量力了些,至于那闹事之人是否能够压过太学一众读书人这种想法,他脑海中从未想过!反正听闻这事后,他一直都只是拿着当作是跳梁小丑哗众取宠的闹剧而已!
昨日也是巧了,户部之中有些琐事需要他亲自去监管一程,他便与同僚一同办事去了,时至傍晚时分,才将那琐事给处理完,想着回户部也只是点卯放勤,便与同僚暂说一声,独自回家来了,在回家的路上,他也听到些市井之人在讨论今晨太学门口的事情,虽然其人口中频频出现他那逆子张麟的名字,他决然不会认定那些市井百姓口中的张麟便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只是认为是同名罢了!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单独叫来青竹,询问过近段时间自家儿子读书情况,青竹回答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近来是喜欢看会书了,不过看的书多是史书,话本之类的玩意,要让他有什么以史为镜的念头,张翰墨都觉得还不如去相信母猪能上树的笑话。
层层确定过后,张翰墨自然睡的很自然,不料今日去户部点卯,众同僚都带着古怪笑意的同他问好,还说他家中出了一个‘拾花郎’,他日再登金殿,得个探花郎,又是一桩美谈了!
张翰墨开始自然是一脸纳闷,根本就不清楚同僚们说的是什么东西,等同僚将事情原本同他说上一遍后,他当场就觉得心口疼的厉害,幸好他被同僚搀扶住,这才没有摔到地上,这才没被他那逆子给吓出个好歹来!
自家逆子闯出如此泼天大祸来,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当值,直接跑了回来,同时直接跑去他爹的房间内将他爹的马鞭给拿出来了,他就等着那逆子回来,此次定要打的他半年不能下床!
放出去,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祸害啊!
正厅中,张翰墨守着张麟回来,府邸门口,青竹一直也在等着张麟,她自然是希望张麟不会回来的。
不过,她的想法随着远处两个身影的走近,变成了幻灭!
青竹提起青色长裙,快速从府邸门口跑了出去,跑到张麟跟前,也来不及同他说什么,更加顾及不上道上行人的目光,她牵着张麟就要往一旁跑。
可惜张麟没有被她拉动,她反倒是被张麟给拉了回来。
“青竹,你见到我招呼都不打一声,还打算拉着我去哪啊?”张麟笑着问道,有些日子没有见到青竹这丫头,他总感觉旧友重逢似的。
“少爷,别站在这里了,赶紧跟我走!要是让老爷知道你回来了,他一定得派人过来把你绑回去的!”青竹可没什么时间同张麟细细慢说,说这话的时候,又要拉着张麟往一旁的小巷中躲去。
老爷可是在家里拿着老太爷的鞭子正等着呢!她身为张麟的贴身侍女,可见不得张麟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样子!
“我知道他在等我啊!程虎这家伙就是押送我回来的,我要是现在要跑,程虎也会把我绑回去的,跑不跑区别不大!”
青竹听张麟说程虎竟然是押送他回来的人,当即就对着程虎呸了一口,这个狗东西,狼心狗肺,白费少爷对他这么好了!
程虎被青竹呸出来的唾沫吐了一腿,他满是无奈的摇摇头。张翰墨是何人?他能不听张翰墨的吩咐吗?再说他都是请少爷回来的,没有动粗过,现在倒好,里外都不是人了!
张麟见青竹还是这般维护他的样子,他笑着捏了青竹的脸蛋一下,笑着说道:“反正我是躲不过去的,既然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还不如干脆点呢!再说我也不见得要挨我爹那一刀啊!”
“走!回家!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说不过,我还跑不了吗?”张麟几分豪气几分无赖的说着。
青竹见张麟丝毫没有半分畏惧的样子,她悄悄落后两步,对走到身旁的程虎问道:“少爷是心中有对策了吗?老爷可是拿着老太爷的马鞭等着他呢!要是不行的话,少爷这么进去,免不得血肉模糊啊!”
“不知道!”程虎简短的回答了青竹的问题,说到底,他确实也是不知道张麟心中到底有没有说服张翰墨的理由。
青竹听程虎这话,眉头不满的皱了起来,你不知道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好好去盯着,护着点少爷!我现在去找老太爷!让老太爷来救少爷!”
说罢,也不等程虎答应,青竹如同一阵青脆之风,吹进张家府邸!
第九十五章 气煞我也
走到大厅门口,张麟目光刚瞧见张翰墨几分轮廓,张翰墨的厉喝就响了起来。
“逆子,给我跪下!”
张麟宛若没有听到一般,缓步走了进来,他又不是原本的张麟,父为子纲的思想,他心中根本就不存在。
“父亲,您找我?”张麟走入大厅站定后,不卑不亢的问了一声。
“逆子!逆子啊!”张翰墨见到张麟没有在他的威严下跪下,反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同他说话,顿感脑中血液奔腾如江,脸色一下子气的涨红起来。
骂了两声‘逆子’,张翰墨心中怒气一点都不减,反倒更加愤怒起来,抓起八仙桌上的马鞭,左手拍着太师椅扶手,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迈步走向张麟的同时扬起了手中的马鞭。
“啪!”
马鞭清脆响亮的响声在大厅中响了起来,听声音便能知晓张翰墨此时有多愤怒!
“逆子,你竟然敢躲!?还不赶快给我滚到跟前来!”
一击落空,张翰墨双眼之中都泛起多条血丝来,脸上的神色,恨不得要吃掉张麟似的!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的事情!现在他这逆子竟然敢躲?这简直就是有悖伦常!
气上加气!
张麟就站在原地不动身,他可没那么傻,不会傻乎乎的送上去给他这便宜老爹打!
“父亲,死刑犯都有个要被问斩的理由,你这直接拿着马鞭就要打我,符合你心中这么多年的圣贤之道吗?”
张麟此刻提‘圣贤’二字,张翰墨感觉就是这逆子是在讽刺他!这逆子都闹到太学门口,圣贤之言最为集中的地方之一,他还好意思说‘圣贤’二字吗?
“逆子,你真当在这盛京城中你可为所欲为吗?”张翰墨被心火气的喉咙发干,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为所欲为?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不过有祖上的余荫在,我当个不被人欺负的世家子,我觉得还是可行的!”张麟微微想了一下,带着几分认真的口气说道。
上世,他就是为了生活工作,过劳而死的,现在他占尽了别人一辈子或者几辈子都不能拥有的家世,只要家道不中落,他不介意当个混吃混喝的膏粱子弟!
“额!”听到张麟直抒胸臆,张翰墨痛苦的捂住了胸口,眼前更是金星直冒,暗影重重,口中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呻吟来。
张麟瞧着他那便宜老爹的样子,整个人都愣了!
这..这还能气出个好歹来?
“喂,老头子,你没事吧?”张麟心中有点忐忑的询问着,这种场面,他最多只是在电视上见过,他根本分不清他那便宜老爹是装的,还是真的!
张翰墨没有搭话,捂着胸口身体有点晃荡的坐到了太师椅上,想要找点茶水喝下去缓缓,环顾四周却未找到半点能喝之物。
瞧着张翰墨脸色真的有些差了,张麟算是明白他这便宜老爹真的是被气着了,他赶紧跑去偏听提着一壶茶水过来。
伺候好张翰墨喝下一杯茶水后,张翰墨脸色稍微转好些,张麟这才松了一口气,可还不等他稍微轻松一会,张翰墨直接将他拿过来的茶壶直接推到了地上。
碎瓷,跑了一大圈,茶水,湿了一大片!
“滚!谁要喝你的破茶!”
听着张翰墨的怒骂声,张麟心底完全是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感觉!他这便宜老爹,真难伺候!
“现在给你老子我站好了!我将你打得半年起床不得,怕是能够让天下所有读书人出上一口恶气了!”
张翰墨翻脸说翻就翻,张麟心里还没感叹完上一个心情,张翰墨又给了他另外一个心情。
好在张麟眼疾手快,在张翰墨说完这话的时候,便率先一步按住八仙桌上马鞭,让张翰墨抬手摸了个空。
不等张翰墨开口,张麟便说道:“父亲大人,我只问一句,你想将我打的半年下床不得,说是要为天下读书人出一口恶气,这其中的读书人是否有你一份?”
张翰墨一下子被张麟这将军的话给问住了,要将张麟打的下不了床,大部分是为了张麟好,毕竟张麟这么挑衅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太学,从太学出来的言官权臣,怎么可能放过他这逆子?
只要有不轨之人煽动读书人提笔诛心,他这逆子如何能逃?到时候全天下的读书人对着他张家讨伐,他几个张家也辩不过全天下那么多张嘴!
他张翰墨虽未在太学中就读过,却也受到过太学不少老夫子的指点,他家中的这个逆子将太学压的抬不起头来,他这做老子的,脸上能有光?
就算这些利弊暂且不说,他身为户部官员,同僚皆是读书人,他这逆子将天下读书人的脸面给打了,他的同僚能够给他好脸色看?被人排挤,孤立,是能够显而易见预料到的!
所以...应该...是真想打他的吧!
张翰墨目光中闪过的一丝肯定的亮光,被张麟敏锐的捕捉到,他心底翻了一个白眼,快速说道:“父亲,你要是想无缘无故打我,我无话可说!可我在太学门口弄出来的这事,乃是事出有因的!如果不是那帮读书人欺人太甚,我会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吗?如果说你要为了天下读书人的面子,而对自己亲生儿子动手,来个大义灭亲的话,我也无话可说!我就当是这家中没有血脉亲情便是了!”
说罢,张麟将手中的马鞭递了出去,一副低头认罚的架势。
张翰墨看着眼前这根近在咫尺的马鞭,脸上的神色倒是变得纷复起来,他若是将这根马鞭给接过去,那他就真成了‘大义灭亲’的冷血父亲了!如果真如张麟所言,他是被欺负之后的反击,他要是动了手,不用多说,以他对老爷子的了解,张麟能够躺多久,他就能够躺的更久!
换而想之,他身为张麟,如不是被人欺负紧了,没有人能够干出得罪天下读书人的事情来!他这逆子,身为父亲的他自是知晓品性的,不成器是不成器了些,但这种没有脑子的事情,他这逆子还是干不出来的!
脑子中念头算是通达了,眼下张翰墨却被张麟递过来的这根马鞭给恶心到了!
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迟迟没有感觉到手中的马鞭被张翰墨给接过去,张麟便知他这手以退为进成功了!他就自然不能不给张翰墨台阶下了!
直起身来,张麟手中捧着的马鞭自然而然的往后退去,正当他想要说话的时候,却看到张翰墨双眼微眯,嘴角带着冷笑的望着他。
看到张翰墨这副表情,张麟一下子就往后跳了出去,几乎是同时张翰墨想要去拿他手中的马鞭。
“混账东西!邪门歪道都弄到你老子身上来了?看我不打死你!”张翰墨回过神来之后,便发现这逆子的动机。
原本稍有平息的怒火,又生出新的怒意来!
“老头子,反正事情都说明白了,事情,我也做完了,你就别想打我了!要是太学那帮书生能够息事宁人,我也就闹闹就过去了,要是太学那帮书生要闹大,那我就想看看到底最后收场是谁难堪!我是用文采和他们打擂,他们要是走其他路子,我定为他们广而告之!”张麟一边往后退一边说着,话语中一点要往后退让的意思都没有!
张翰墨听着这话,心中也不知作何感想!
不过看着张麟这活蹦乱跳的样子,他就想将他给打瘫在床上!
这样能够省心些!
第九十六章 无声处
“这不是我要作,是人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我要是不反击,当真叫他们给欺负了?老头子,你要是不心疼儿子,我自己去找老爷子评评理去!”
张翰墨听到张麟加了这么几句,肝都有些隐隐作痛起来,他这逆子要是去找老爷子,他最轻最轻都免不了一顿臭骂!
自家儿子被人给欺负了,还帮着外人打儿子?老爷子能够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杀人都不抖的手!
“德爷爷,您来了,你可得替我到爷爷跟前说说啊!这老头子竟然要帮着外人来欺负自己人啊!”张麟退后与张翰墨拉开距离,正好看到张德福往这边走来,立马叫起屈来。
张德福见到张麟浑身上下一点伤痕褶皱都没有,而张翰墨却是一脸便秘表情,那还不知道他这是没有吃到亏!他笑着说道:“别闹了,你小子赶紧将你剩余的五篇诗文给写出来,待会有人来取。”
“嗯?”张麟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弯来,以为张德福是听了他爷爷的吩咐,打算就这般息事宁人了。“德爷爷,要是老爷子就打算这么算了,我可不干啊!”
听到张麟有些带脾气的话,张德福抬手往他脑袋上一拍,笑骂道:“老爷又不是什么文人雅客,他管这些干什么?现在又是你在出风头,老爷脸上有光,他怎么可能灭自家威风呢?”
张麟脸上顿时乐开了花,昂着头对张翰墨说道:“听听!听听!瞧瞧咱家老爷子多么有眼光!不像某些人似的!”
“逆子!你当真像反天了?”
张麟嘻嘻一笑,很满意他这便宜老爹被气的发抖的样子,不过点到为止,他怕再挑衅下去,张翰墨会不顾及德爷爷的面子,直接抓着他打了。
“德爷爷,既然不是老爷子的意思,那我干什么要写出来啊?恶心恶心他们那些自视清高的读书人不好吗?”
张麟转移的话题,也成功引起了张翰墨的注意,他心中也是有些好奇谁能有这么大的面子,让自家父亲出面当说客了。
“你小子!长的什么脑子?”张德福见张麟没有猜到零星半点的,不由抬手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顺便透出半点口风来。“除了挺欣赏你才气的那位,还能有谁?”
张翰墨一点就透,得知宫中的兰妃娘娘想要张麟所写的诗文,张翰墨心中这滋味,就别提有多么不是滋味了!
张麟比他爹反应慢了一步,不过也想到是何人了,这倒也是能够说明为何德爷爷要亲自过来说一声了。
“父亲大人,既然是兰妃娘娘的厚爱,还请父亲大人替我代笔吧!不然我写的字体太丑了,惹恼了兰妃娘娘,给父亲大人编上一个训教不严的评价,那就大大的不好了!”张麟幽幽说着,满眼笑意的望着张翰墨。
儿子要让老子给他服务,这天下哪有这门子道理!张翰墨气的吐出一个‘我’字,不过后面便没了音讯,因为这逆子所说的全部是实话!
逆子的字,他都不忍看,要是真让这逆子写出这些诗文,然后送到宫中去,他这老脸都没处搁啊!
心头有气,却发作不得,张翰墨硬生生将自己整张脸给憋的通红,大喘几口粗气后,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滚去我书房!”
说罢,便甩袖走了,张麟望向张德福,张德福同他浅浅一笑,张翰墨已经明白老爷子的意思了。
“拾花郎,赶紧去吧!小心你老子又要抽你鞭子!”张德福笑着开着张麟玩笑。
张麟嘿嘿一笑,道:“谁叫出来的这个名号,太娘了些!诗仙不是听着响亮吗?”
张德福一愣,紧接着便大笑起来,乐道:“你小子要是有诗仙底蕴!只要兰妃娘娘在宫中一天,你小子就多一份保障啊!想动你的人,怎么着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张德福说到最后,张麟好像看到他眼神中有些异样的光芒,他赶紧打了个哈哈,快步往张翰墨书房跑去。
张德福看着张麟远去的背影,微微摇头,又微微皱眉,不过最后都化成了一丝欣慰挂在脸上!
书房中,张翰墨聚精会神的写着每一个字,张麟被他禁声了,除了要听诗文外,他现在半个字都不想从他养的这逆子口中听到!
张麟闭嘴禁言的站在张翰墨身边,眼珠子在四处乱看,用来打发时间,两者竟然诡异的保持了一份和谐。
一炷香之后,张翰墨终于将手中的诗文给写完了,张麟正觉得这里没他什么事了,打算告辞时,张翰墨却开口了。
“你现在就给我留在家中!你被禁足了!每天都给我练字,直到练到我满意为止!”
张翰墨突如其来的禁足,打了张麟一个措手不及,他直接问道:“凭什么?”
“凭我是你老子!”张翰墨声音也突然高了几分,脸上挂着严厉,说道:“你闯出来这么大祸事来,老爷子给你免了死罪!但不代表你能什么事都没有,能够潇洒的出去放荡!你现在就给我禁足在家,把字给我练好了,性子磨不出来,字练不出来,你这一辈子恐怕都出不去了!”
见到张麟还欲说话,张翰墨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打你,老爷子可能舍不得!但这在家练字,老爷子绝对不会反对的!”
张麟见到张翰墨一脸笃定的神色,顿时感觉天都塌了,他这便宜老爹套路这么深啊!
武的不行,直接来文的?而且还是吃定他的那一种!
“现在给我滚回去练字!写的不好,你就准备吃板子吧!”张翰墨下了逐客令,早早将规矩告诉张麟。
张麟嗯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往外走去。
这点,他还真没法反抗!老子管着儿子的学业,他要是连这点都反抗的话,搞不好老爷子都得拿着鞭子来抽他!
等到张麟走出书房,张翰墨板着的脸终于松了下来,嘴角也挂上了笑容,嘴里更是轻轻哼哼道:“跟我斗?你小子还嫩了点!”
背后说人且得意洋洋的张翰墨颇有几分自欺欺人的意思,不过当他捡起书桌上填写的诗文后,他又不得不承认这些诗文写的是真好。
“我家这逆子写不出来这等诗文吧?看诗文意境,明显是几人之感!”明白人一眼就能看穿其中的奥妙,不过张翰墨又想不明白,能够写出这等佳作的人,为何要将诗文卖给自家这逆子,而且他家这逆子身上也不够买下这些佳作诗文的银钱吧?
想不明白的他,也懒得多想了,到时候去找老爷子提上一嘴,便能知晓这些诗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哎!好诗啊!”又读一遍,张翰墨忍不住开口称赞一声。
好心情没有存下几秒,他就想到这些诗文是以他家那逆子的名义送进宫中去的,虽不能直接呈给皇上过目,但也有一定概率传入皇上的耳中,一想到这点,再联想到自身连这逆子都比不过,张翰墨气的拍掌于桌,喝骂道:“这逆子!”
张麟不知张翰墨书房中发生之事,有些郁郁寡欢的走到自己所住院子,青竹见张麟这个样子,赶紧上前询问道:“少爷,你没事吧?老爷没打你吧?”
“没有,老头子把我禁足了,让我在家练字,这不是要我命吗?练字又不能生出银子来!”张麟抱怨的说着。
青竹听到张麟没有被打,心中松了一口气,以为是老太爷那边发话了,也不枉她跑过去求情。
“少爷,银子上的事情倒是有点,不知道少爷你听吗?”
第九十七章 用膳
听到‘银子’这个词,张麟瞬间来了些兴趣,问道:“说来听听。”
青竹见到张麟容光焕发的瞬间,轻轻的遮住嘴巴,笑着道:“是庄子上的人过来交账本,庄子上酒坊赚了多少银子,说要给少爷你过过目。”
张麟原以为是什么赚钱的好事,没想到最后还是自己的东西,这一下,又让他有些提不起兴趣来了。
“你帮我看看就好,赚了多少银子,亏了多少,你到时候跟我说一声就好。”作为有秘书,额,侍女的人,张麟怎么可能需要亲自动手呢?
青竹点了下头,这种事情,差不多就是她的分内事,之所以提起,不过是想让张麟换个心情罢了。
“我先睡会!好久没在自己床上睡过了,吃饭了叫我。”现在练字是不可能练字的,被禁足在家,张麟自然要当个混吃等死的膏粱子弟了!
青竹眼皮微微上抬,轻声应了一句,似不经意间的问了一句。“少爷,你在外面难道不是睡在自己床上吗?”
张麟往前走的步子顿了一下,没有落下去,反倒转了个身,他脚步往青竹那边走去,抬手在青竹已经捂着脑袋的手掌上一拍,没好气的道:“小丫头,尽不想些好事!”
青竹嘻嘻一笑,从张麟话中,她已经得知了答案!
张麟一觉睡到饭点,稍微收拾一下,他准备去吃饭,去往餐厅的路上,正好遇到了张翰墨,张翰墨开口便问他今日练字练的如何,张麟很光棍的回道没有开始,然后他就回来了!
张翰墨让他滚回房间去,晚饭没得吃了!
禁足,禁食,这些手段,在名门望族之间是很常见的方法,皆是用来惩戒后辈的!
张麟根本没当回事,不能坐到一张桌子上吃晚饭,难道他还不能偷偷的去弄东西吃?
回到院子后,他吩咐青竹,让青竹去厨房给他炒两个小菜过来,他自己在院子里吃。
青竹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懵了,她打小便进入张家,一直是张麟的贴身侍女,可她除了伺候张麟起居外,涮洗浆补这类的活,她只知晓,几乎从来没做过啊!这些活计,都是其他人专门负责的!而且张家从老太爷手中发家,中途没有半分衰落过,青竹这等张麟的贴身侍女也是按照以后的管家,话事人来培养的,几乎不会让她们去干那种粗活的!
“你不会?”张麟也看出了青竹的小尴尬,有些吃惊的问道。
青竹只能用一种尴尬的笑容面对着他,说不会,那到不是!只是做出来的东西,绝对没有府内的厨娘好吃罢了!
“算了!今天晚上不吃了!就当减肥了!要是玲儿在这里,那就好了!”
张麟说者无意,青竹听到之后,嘴巴直接嘟了起来,挂上两坛醋,问题不大!
皇宫,秀兰苑。
灯火之下,兰妃手捧着宣纸细细默读,脸上满是欣赏,眼神随着诗文意境的变化而变化,似有一种诵读百遍也不觉厌烦的架势。
站在丝帘之外的两个宫女小动作不断,你捅一下我来,我捅一下你,双方都用眼神示意对方去提醒兰妃娘娘用膳。
不过她们都知道兰妃娘娘有个习惯,她在欣赏诗文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去打扰,而欣赏完诗文之后,若是诗文作者文采斐然,她一高兴,她们这些做奴才的就能得些赏赐!
快用膳的时候,兰妃娘娘就唤人传膳了,可胡公公一拿着这张写满诗文的宣纸回来,兰妃娘娘就彻底不管用膳这回事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不知道现在是喊兰妃娘娘用膳呢?还是等兰妃娘娘看完诗文,再让御膳房再做一桌饭菜出来?
两人的动作兴许是大了些,直接吵到了正在看诗文的兰妃娘娘,她眉头轻微一皱,轻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不怒自威!
两宫女是兰妃身前的红人,深受兰妃喜爱,可现在听到兰妃这一句,两人直接吓的跪了下去,嘴里纷纷喊着请求兰妃娘娘赎罪的话。
要知道哪怕是平日里知书达礼的兰妃娘娘,在有个宫女打翻茶水,毁了一首皇上写给她的诗词后,直接杖毙了那名宫女!平日里,兰妃娘娘读诗书的时候,被人打搅了,也有可能会出言惩罚人的!
所以在秀兰苑当值的奴才们都深刻的明白一点,在兰妃娘娘看诗的时候,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不要打扰她!
两个宫女求饶的声音,算是彻底让兰妃没有了心思读诗文,她抬眉看着两个不断求饶的宫女,开口说道:“都停下吧!何事?”
“兰妃娘娘,您该吃饭了!奴婢们不敢打扰您的兴致,所以打搅到了娘娘您!求娘娘恕罪!”
听到这话,兰妃不由的抬头望向一旁的蜡烛,描金有‘五谷丰登’字样的红色雕花蜡烛,此刻已经把‘五’字的头给吞没了!
她低头笑笑,将手中的宣纸给推到桌中间,用腰间佩戴着的玉佩压住,微微自嘲道:“竟被那小子的诗文骗的连饭都不会吃了!”
“兰妃娘娘,您这话要是传出去,作那诗文之人还不得回家将您给供起来啊!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光宗耀祖的大事情啊!”见到兰妃不归罪,两个宫女便起身大拍起马屁来。
兰妃浅浅一笑,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要是在外出说,必然让人笑掉大牙啊!
“饭菜还热吗?”自己手底下的奴婢是什么样的,兰妃还是清楚的,所以也不去教导她们了,直接问起膳食来。
“娘娘,吃食可能有点凉了,您稍等一下,我们拿去给您热一下。”
兰妃抬手阻止宫女要去热菜的行动,轻声道:“我直接吃便是了,我身子骨还没这般娇贵。”
两宫女正欲劝导几句,兰妃直接抬手摇头,这个决定不变了。
两宫女无奈,只能依着兰妃的意思。
坐在饭桌前,兰妃瞧见桌上有一盘粉嫩色彩的佳肴,差点张口就要说出‘今日竟然有用桃花做出的吃食’来,等她瞧清楚后,无奈的摇摇头,看来自己真是被张麟那小子写的十首桃花诗给魔怔了!
心中自嘲过后,兰妃拿着筷子正打算夹菜,一声高喝,让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领着人匆匆而出!
“皇上驾到!”
龙行虎步而来的宋世安见到兰妃领着秀兰苑的众人在门口恭迎他,他微微一点头,让兰妃等人平身后,大步往秀兰苑中走去。
兰妃被宋世安这态度给吓着了,她用眼神叫住宋世安身边的魏贤,特意放慢脚步,低声询问道:“魏公公,皇上这是怎么了?”
“娘娘不比担心!皇上不是对您!皇上是看折子看出来的火气,特意到您这来消消气!”魏贤温和的向兰妃透露了事情原委。
兰妃明白不是她之过后,赶紧快走几步,跟上了宋世安的步伐,既然皇上要来消消气,她定当全力让皇上消气才是!
“兰妃,你还未吃饭?”宋世安一进门便看到摆在桌上的那一桌饭菜。
兰妃轻轻点头,问道:“皇上,您吃过了没?臣妾给您煮点莲子银耳汤喝好吗?”
宋世安听兰妃要不吃饭去给他煮降火的汤水喝,他微微扭头看向魏贤,魏贤双眼微眯,似乎已经睡着了。
“狗奴才!”看到魏贤这个装死的样子,宋世安笑骂一句,转头对兰妃说道:“朕尚未吃饱,便在你这里再吃一点吧!”
“臣妾给您重新去做!这些都凉了!”皇上要与她一同用膳,兰妃心底有些激动的说道。
宋世安轻轻摆了摆手,不过是吃些东西罢了,没必要再重新弄上一份新的上来。“我被那群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言官们气着了,吃不下多少东西的,讲究一下就行了!”
兰妃见此,也只能作罢!却知心意的问道:“皇上,那群朝臣因何事惹您生气了?”
“还不是张麟那个混小子!”
第九十八章 双花郎
“哦?那小子又怎么惹着您了?”听闻是张麟惹着宋世安不高兴了,兰妃来了点兴趣。
宋世安鼻中哼出一口气来,说道:“那小子跑到太学门口去闹事,那群文臣能好过了?这不一个个的上折子,让我惩戒张麟那混小子!”
“你说说那混小子干什么不好,非得去招惹这群读书人,而且还是跑到太学这等地方去闹,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说起这个,宋世安就有些来气,读书人的嘴和笔杆子,是那么好招惹的吗?
兰妃一边替宋世安摆放碗筷,一边笑着说道:“那混小子痛不痛快不好说,不过皇上您是不痛快了!”
宋世安听兰妃这么说,微微愣神一下,想到那些递上来的折子,他还真有点替张麟那小子受罪的意思。
“哼!这次,朕一定要好好惩戒惩戒张麟那混小子!省的他没事找事,专门让那群没事干的言官给朕上折子!”
兰妃听到这话,捂嘴轻笑起来,声音都带着笑意,道:“皇上,这是那些无才之人在嫉贤妒能呢!”
宋世安眉头轻挑,看向兰妃问道:“你这么帮那混小子说话,是不是那混小子给你什么好处了?”
兰妃笑意更浓,将手中的象牙筷送到宋世安手中,说道:“臣妾在宫中,那混小子在宫外,臣妾上哪去收什么好处啊!不过这事臣妾倒是听说了些。”
宋世安张嘴欲言,却又停了一下,笑着说道:“倒是忘了你喜好什么了!张麟那混小子在太学门口摆下十座告示栏,又是写着诗文的,要是没有人同你禀报,反倒说不过去了。你来说说,他那小子怎么个有贤能了?”
“皇上,稍等!”兰妃微微告罪一声,起身将送来的诗文,以及她自己抄录的诗文给拿了过来。
“这是张麟所写的十首诗文,每首都精彩可观,流传千古亦不是难事!若无他人代笔,臣妾觉得张麟此子大才也!”
宋世安接过兰妃递过来的诗文,细细看了起来,朝中臣子递上来的折子多数都是要他惩戒张麟的,鲜有人提起过张麟所写诗文。
十首诗,除去《桃花庵歌》外,其余篇幅都不长,合起来都不足四百字!宋世安很快便看完了,看完之后,他只是轻轻将诗文放到桌上,未做任何点评。
“皇上,张麟拿出来的这些诗文可观吧?”兰妃见宋世安放下诗文,便开口询问道,眼中带着几分期待。
期待宋世安能够和她有共鸣!
“这些诗词所作尚佳!”宋世安难得的夸了一声,却没有后续话语了。
兰妃听宋世安金口说出‘尚佳’二字来,脸上的笑容更加浓厚了,诗文虽不是她所作,可让皇上认可,身心愉悦,便是她作为妃子最愿见到的。
“若是张麟那小子听到皇上您亲口说出他所写诗文尚佳,不知他该如何高兴呢!”
宋世安见兰妃在帮张麟夸奖,却是摇摇头说道:“就恐怕这些诗文不是他所作啊!”
兰妃没有替张麟解释什么,只是一双明目瞧着宋世安,好像期待宋世安进行点评似的。
宋世安被兰妃注目着,微微一笑,倒也明白这位枕边人的心思,正好此时他有几分多言语的心思,也就顺着她的心思了。
“最长的那首《桃花庵歌》,明显是一名隐士所感,他张麟乳臭未干,哪来的隐士之心?再那首《题都城南庄》,所写诗文之人,所写意思乃是爱慕女子不得见的时光之感,那混小子要是离乡而走,再回故地,能有这等心境,朕还觉得可取,未曾离乡,哪来的时光之感?还有便是他那田园诗,更显荒谬!张老将军泥腿子出身,他懂田园之景,尚能说通!可张老将军家至张翰墨开始便是殷实富贵,张老将军又未曾让子孙务农习武,反倒要书香传家,这等田园之色,他张麟一个膏粱子弟如何能懂?”
兰妃适时的递上一杯新茶,双手轻叠,轻轻鼓掌起来。“皇上所言极是!”
宋世安见到兰妃这样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说道:“既然你都知晓,为何还说这小子有贤能呢?岂不是自相矛盾?”
兰妃没有第一时间接上宋世安的话头,而是让宋世安用膳,让他边吃边听她细说。
“臣妾自然能够看出这些诗文当中的差别来,臣妾倒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点,不过臣妾听闻张麟那小子在民间得了个‘拾花郎’的雅号,倒也就不去追究了!”
“你...”正动筷的宋世安听到这里,忍不住将筷子给停了下来,一时间竟然没找到什么话来说。
“哈哈...皇上,臣妾逗您的呢!”兰妃被宋世安的反应逗的前俯后仰起来,配上她的容颜,着实有一番韵味。
宋世安轻轻摇头,兰妃这等小孩子气,也是难得,微微想过之后,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适可而止!身为宫中人,自是知晓的。
兰妃笑了一会后,便说道:“如果张麟只是拿出这些诗文来,臣妾可能也就存了张麟那小子剑走偏锋,作弄玄虚,从一些不出名的才子手中重金购买诗文,暗度陈仓的想要讨好臣妾。”
宋世安微微点头,兰妃果然还是知晓其中利弊的。
“不过,那小子除了诗文之外,还出了一绝对,当场便让张祭酒认输了!诗文可买,对子这种东西可不见得有人愿意花大价钱买!而且一个不好,便能被人对上来,买来也无非是给人做嫁衣!绝对,这种东西,更是难上加难!所以臣妾倒是认为张麟这小子还是有才能的!”
“噢?还有这事?”宋世安困惑了一下,转头朝魏贤望去。
魏贤点了点头,证明兰妃所说事情属实。
“说来听听!”宋世安这下也来了兴趣,对对子这种事情,寻常时分,他也会与人来上几联,当作消遣之用,现在听说张麟竟然直接让太学的张威认输,他也有了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思。
“烟锁池塘柳!”兰妃檀口轻启,柔声念了出来,声音似乎带着意境。
宋世安一听,眼神一亮,这个上联确实有些味道。
为了专注思考,他将手中的象牙筷放了下来,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大腿,十几息后,他眼皮微抬,似乎心中有了下联,短暂一瞬之后,他又轻轻摇头,想来所想下联对不上张麟的上联。
兰妃瞧着宋世安几次欲言又止,她抬手拉了他一下,笑着柔声道:“皇上,您吃饭吧!再不吃饭,要是被宫中的其他姐姐妹妹们听着了,她们就得找臣妾麻烦了!”
“她们敢!”宋世安顺口接了一句,不过见到兰妃脸上那笑容,他微微瞪了她一眼。
他这是着了她的道啊!
兰妃微笑起来,笑着说道:“所以说臣妾觉得张麟那小子还是有才能的!皇上,您觉得呢?”
宋世安闭口不言!
那群朝臣给他写的折子上可只是写张麟摆下十座告示栏,写出五首诗文,留下五首诗文挑衅太学,挑衅天下读书人!兰妃这里可是有十首!
“今日张麟能是拾花郎,他日搞不好他便是皇上的探花郎了!一人双花郎,传至天下,岂不是对皇上慧眼识人的美谈?”
兰妃说完,宋世安脸上未见喜色,反倒阴沉起来!
他细细看了兰妃一眼,几息的时间,却让兰妃如坠冰窖!
“朕饱了!他日再寻时间到你宫中来!”宋世安收回目光,起身而走,没有半分留恋。
第九十九章 皇后(求收藏,票票)
皇宫,福宁宫。
福宁宫为后宫之首,乃皇后居所,宫中一富贵妇人弯腰打理着宫殿中的花花草草,手上沾满了泥土。
“皇后娘娘,好消息!好消息!”有一老宫娥快步走进来,满脸笑意的冲这富贵妇人喊道。
身着锦衣华服的皇后秦娥连腰都没有直起来,继续打理着她的花草,不在意的问道:“什么事啊?让你高兴的。”
“皇后娘娘,兰妃刚才惹皇上生气了,估计那骚蹄子会被皇上冷落了。”
宫中之事,自是瞒不过任何有心人,更不用说这等后宫宫闱之事!哪个受宠的妃子,贵人让皇上生气,被冷落,更是宫中传播最快的事情。
兰妃入宫没几年,仗着会写些诗词歌赋,收集些民间的诗文,深得皇上宠幸,勾引着皇上时不时去她那里,宫中嫔妃少有不在背后骂娘的!现在兰妃这蹄子惹着皇上了,眼看就要被冷落了,服侍秦娥的老宫娥自是开心!
秦娥打理花草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不过长时间的弯腰打理,让她感觉也有些吃力起来,直起身来,拍掉手掌上的泥土,在宫女捧着的铜盆中将手洗净,用别在衣裳上的手绢擦了擦微微见汗的脸颊。
“这算什么好事?”在老宫娥的服侍下,皇后秦娥坐到罗汉床上,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
老宫娥一听这话,脸上不由的露出几分情绪来,她都有些替秦娥不值,说道:“我的皇后娘娘啊!您怎么能这么看淡呢?您是后宫之主,皇上可是您的原配,您要是不在皇上面前站稳了,皇上就得被那些骚蹄子们给勾走了!”
秦娥端起罗汉床小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笑着说道:“哀家与皇上同心同德,皇上不过是喜欢几位嫔妃而已,哀家身为皇后,哪有这般管束天子的道理?”
这话,要是换来给后宫的嫔妃们听,定然喜不自禁!可这话落到老宫娥耳中,却是满脸的无奈和习以为常了。
“皇后娘娘,您是胸怀天下,不会与后宫之人计较,可后宫那些人,不说全部,但大多数可都惦记着您坐下的位置啊!”
皇后秦娥在老宫娥眼中,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少了几分身为皇后该有的霸道!若是在寻常人家,皇后娘娘这等性子是一等一的好脾气,但身在后宫之中,又为母仪天下之主,少了几分霸道,就彰显不出皇后娘娘的威仪了!
秦娥听着直笑,轻柔柔的摇头说道:“没你说的这么严重!哀家只要不犯错,皇上便免不了哀家!哀家的位置牢靠的紧!再说哀家与皇上多少年的夫妻了,皇上怎么可能做出罢免哀家的事来呢?”
老宫娥听到这里,也无心再说了,就算再说下去,皇后娘娘也不会有多少动摇的!
“对了,皇上是因何事生气的?”皇后秦娥终于想起这事中,对她最重要的一点来。
“听说是因为诗文。”
“诗文?”秦娥轻声重复了一下,脸上带着不解,有些困惑的问道:“兰妃素来有才,收集到民间的诗文也是择优交于皇上观阅,怎么能在这事上犯错呢?”
老宫娥听皇后这般询问,她脸上闪过一丝冷意,说道:“终日打雁,还不是被大雁给啄了眼睛!听传出来的消息说,兰妃是大力向皇上推荐张老将军孙子张麟的诗文,惹恼了皇上!老奴可是听说张老将军的孙儿是个受尽人欺负的人,身上才学更是没有零星半点,想来这些诗文是那张麟买来的,兰妃那蹄子只看到诗文可观,忘了这茬,定然是被皇上给看出来了,她能不惹到皇上吗?”
老宫娥依据所听消息,脑海中交织成网,很肯定的将所想说了出来。
“张老将军的孙儿?”秦娥又轻轻复述了一声,不过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有亮光浮现,短短瞬息又消散而去。
“那不是让胤儿得了差事,去督促制盐之人吗?”秦娥突然笑出声询问起来,张麟这个名字,她还是能够记住的。
“正是此子!”老宫娥也是突然回过神来,脸上稍微带了些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老宫娥心头浮现出大恐怖来,她竭力控制脸上表情,将心中所想压下来,再也不去想为何皇上会在兰妃处生气了。
“说到胤儿,最近可有他的消息?”秦娥好像没有察觉到站立身边人的情绪,只如寻常母亲一般过问起自家儿子的事情来。
“回皇后娘娘的话,大皇子近日都在忙皇上交代下去的事情,勤勤勉勉不曾有松懈过!”老宫娥身为秦娥的身边人,自然会去主动探听大皇子宋胤的消息。
听到大皇子勤勉,秦娥满意的点了点头,交代道:“派人出去知会一声,让胤儿那里的奴才好生照看胤儿的生活,不可让胤儿累着苦着!”
老宫娥点头记下,不过以大皇子的性子,他能累着苦着?
不过作为女人,老宫娥还是很能够理解皇后娘娘的!谁家的娘亲不疼自己的儿子啊!
可惜皇后娘娘性子太软了,大皇子的性子又随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能硬气一回,这母为后,子为长子,这天下储君的位置,还能不早早落到大皇子身上?
“说起胤儿现在能被他父皇看重,也是多亏了张麟那小子,米嬷嬷你说哀家要不要赏他些什么呢?”
秦娥这话倒不是在说笑,这些年,自家儿子做了多少蠢事,她这个当母亲自是看在眼中,他父皇更是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现在因为制盐的事情,胤儿能够被他父皇给钦点了,那也就意味着胤儿在他父皇心中有了几分改观,秦娥倒是真心想对张麟感谢一番。
老宫娥米嬷嬷一听这话,心思急转,几息之后说道:“以老奴之见,可以赏赐些东西给张麟,让他心中感激皇恩浩荡!也可让大皇子与之多接触些,说不定能让大皇子该该性子!”
生为大梁皇室长子,不出意外大皇子便是接受大统的人选,于情于理身边也该有几个渐渐培养的心腹之人!
再者论起来张老将军只要一日不死,其在军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即便皇位接替有波澜,可只要获得张老将军那一系的支持,何人能撼动?
秦娥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复而睁开,轻声说道:“那就赏张麟那小子湖笔百支,宣纸三刀,歙砚一方。”
张麟所写诗文能够入得兰妃法眼,秦娥现在赏赐的这些东西,也能说的过去,不贵重,也不显得突兀!
米嬷嬷听到赏赐的这些东西,开口提醒道:“皇后娘娘,兰妃那边早些时候赏赐过张麟一枚玉佩,皇上也知晓此事,且还传了口谕。”
“这般啊!”秦娥微微顿了一下,有这事在前,她要是还赏这些东西,便是弱了些。“那就再加一对玉如意!”
“喏!”米嬷嬷记下这些,稍后便去置办。
谈话至此,秦娥也感觉有些乏了,便让米嬷嬷服侍其就寝,宫灯吹熄大半,宫床帷帘落下,秦娥躺在床上并未合眼入睡。
“胤儿也该考虑考虑皇室正统了!”秦娥在床上用只能够自己听到的声音细微的说了一声。
说完这话,她脸上又浮现一丝笑容,心中悄悄道:“张家养子如鳖,待遇风云可化麟!吾儿若是得此麟,定有安邦肱骨之臣啊!”
不过想到皇上今日生气之事,秦娥又免不了轻轻一叹!
帝王心性难测!
是鳖,是麟,难明啊!
第一百章 问罪(来点收藏)
张家内院,张麟含着一口水往天上喷,一天的新生活,从这里开始。
用过早饭,张麟拿着一根从自家院子砍下来的竹竿,准备制作成鱼竿,打算去他家那口养着几尾锦鲤的小池子里钓鱼,被禁足在家,他总的找点事情来做,打发时间。
他拿着小刀削削砍砍之际,青竹则在房间内合算庄子里送来的账目,两人谁都没有打扰谁。
半个时辰后,张麟制作的鱼竿总算让他自己满意了,试了试挂在鱼竿上丝线和吊钩,他朝屋内的青竹喊道:“青竹,去给我拿点面团来。”
钓鱼用地龙,自是标配,不过他不想让手上粘上地龙的黏液,而且他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家中那口小池子里养的锦鲤也不是用来吃的,玩玩就好。
屋内的青竹听到招呼声,应了一声,起身去给张麟寻面团去了。
张麟在院中试着抛收鱼线,耳中却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他听到这脚步声,微微一愣,青竹去给他取面团,都这么积极了吗?
“小少爷!”
背后传来张德福的喊声,张麟自己乐了一笑,青竹刚刚出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呢?
“德爷爷,你过来了?”张麟边说边转身,一回过身来,他整个人都呆了一下。
“小少爷,这位是...”
张德福正要介绍身边的人,宋胤却直接笑了起来,脸上还是那般傲气,“你不用介绍了,我和他认识的!”
宋胤话语中没有半点尊敬张德福的样子,张德福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只是眼神不免多往张麟那边瞧了一下。
“你先下去吧!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宋胤没有半点客人的觉悟,直接命令张德福告退,好像他才是家里的主人一样。
张德福点了点头,直接告退起来,留下宋胤和粘着假胡子的马公公在院子中。
“宋公子,你怎么来了?”张麟微微定了一下,开口按照当日宋胤留下的称呼问候起来。
宋胤暂时没有理他,等粘着胡子的马公公给他搬来一张椅子坐下后,这才开口说道:“我怎么来了?我这是过来揍人了!”
张麟闻言,心头紧张了一下,院中就他们三人,粘着胡子的马公公使得一手好暗器,这么一看,他定然要吃亏啊!
“老马,把他给我擒了!”宋胤从张麟脸上瞧出几分端倪来,立马开口说道。
马公公稍微愣了一下,这次陪着宋胤过来,他有些不明白主子是什么心思,现在听到主子这么说,于公于私,他都很乐意干!
马公公脸上稍显狞色的望向张麟,阴测测的问道:“张少爷,是你自己跪下来呢?还是让咱家亲自动手?以咱家的想法,咱家更加愿意亲自动手!”
张麟眼神左右看了一下,手中鱼竿横握,似乎随时都能抽出去,不过这等不入流的架势,在马公公眼中简直就是个笑话!
在张威远家中,他自是不敢动用身上的飞刀,不过有宋胤的话在前头,他自然能够让张麟吃上些苦头!怀中的碎银子,不说例无虚发,但打到张麟跪地求饶,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大皇子,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我家!你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爷爷也不是在家当摆设的!”
见到马公公手中扣着几粒碎银子,张麟赶紧喊了起来!他可不想被人用银子给砸趴下了!
“噢?你竟然猜到我身份了!”宋胤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紧接着他脸上又是一副不满意的神色,开口说道:“太无趣了!一点都不好玩了!”
两人这番对话,让站在中间的马公公有些尴尬起来了,张麟点破了宋胤的身份,宋胤又说不好玩了,他现在到底要不要上呢?
“主子?”马公公回头询问了一声,如果现在宋胤还要让他拿下张麟,那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让张麟吃苦头了。
“你回来吧。”都被人点破身份了,宋胤也觉得没新鲜感了!况且他和张麟的地位差距摆在那里,真把张麟给拿下,也没有半点好玩的感觉了!
马公公听到这话,差点往自己脸上抽了个嘴巴子,他这嘴真是贱啊!他多问这一句干什么?刚才就应该顺势拿下张麟这小子,让他吃点苦头再说的!
不过,机会稍纵即逝,他就是想重来都来不了了!
看到马公公回到宋胤身后,张麟还是保持着横竿的动作,谁叫这阉货看他的眼神不对呢!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滚过来?真想让老马把你擒过来啊!”宋胤见到张麟拿着根破竹竿站在那里不动弹,有点不悦的说着。
马公公脸上一喜,笑着道:“主子,这小子估计是想对您意图不轨,奴才这就给您擒过来!”
刚才的机会丢了,这时就应该创造机会出来!
马公公想的挺好,张麟却不给他半点机会,他直接将手中的鱼竿一丢,大步往前走了起来。
马公公瞧见张麟这鬼精的样子,气的牙痒痒,你小子多拿一会鱼竿会死啊!咱家手中的银子,片刻就能飞到啊!
宋胤直接被张麟的动作给逗乐了,老马想着收拾他,张麟却半点机会都不给啊!
笑过之后,宋胤对张麟问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我身份的?”
“回大皇子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猜到了!身旁能够跟着带刀扈从,又有公公跟随,又恰巧是姓宋!这么多信息合在一起,我猜不到还有谁能像你一样。”张麟不卑不亢的回答着。
“这样啊!”宋胤摸着下巴轻揉几下,感觉被张麟猜到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
“混账东西!当时你猜出来了,你还敢对殿下无礼,你是有几颗脑袋?”马公公在话里抓到了张麟的小辫子,立马喝斥起来。
张麟瞧了他一眼,丢给他一个白眼,说道:“马公公,你知道‘猜’字怎么写吗?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可以教你写啊!”
“你...”马公公被张麟怼的说不出话来!
张麟这混账东西这是给自己留了后路啊!猜出来的东西,只要没有核对,那就是等于不知道!
不知者无罪!好狡猾的家伙!
宋胤越听越觉得欢快,没想到张麟还有这等急智!老马这回是大大的吃瘪了!
“不对!被你俩这么一搅合,我差点忘记正事了!”宋胤脸上的笑容突然停了下来,抬手指着两人说道。
马公公有些惶恐的垂首站在一旁,张麟面色也是一正,准备听大皇子找他何事。
“知道我为什么要让老马把你拿下吗?”
张麟一脸困惑的望着他,他要是知道宋胤为什么要让人拿他,他还能让宋胤给堵着了?不亡命天涯才怪呢!
宋胤见到张麟的神色,一拍大腿,脸上露出几分愤慨来,说道:“就因为你,害的本皇子被父皇任命了一个差事,这可倒好!什么事情都顾不上了!”
张麟:“......”
张麟心中真是有一万句叉叉叉要骂啊!被皇上重用,这特么的不是任何皇子都想要得到的宠幸吗?怎么到你这里,却变成了沉重的包袱?你当的是假皇子吧?
一旁的马公公听着宋胤这话,老脸一抽,赶紧圆场道:“张麟你小子制盐之术有功,让大皇子深受皇上器重,但也扰乱了大皇子的重要行程,让大皇子不能为皇上在其他方面解忧!功过相抵!算你造化大!”
张麟浑身上下都写满不相信的瞧着马公公,宋胤这当事人都说的这么直白了,你在这里说这些,鬼才信你呢!
马公公被张麟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更是坦荡荡的,好像他刚才所说都是实情一样!
第一百零一章 马公公心里不开心
张麟心中‘切’了一声,不过正主在场,又是皇家颜面,他也只能附和的说道:“是的是的。”
马公公听张麟这般敷衍的说着,恨不得将他扔进天牢中好好调理一番,大皇子的颜面是身为下人能够讽刺的吗?
宋胤倒是不觉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瞧着两人‘争锋相对’的样子有趣罢了。
今日他本意并不是到张家来的,只是去张麟那处院子,想与张麟抱怨两句,不料张麟竟然回了张家,心底没处撒气的他,就领着人过来了。
经过张麟这么一搅合,他心里的那点小抱怨也就消散了。
“对了,你那院子里的丫鬟,我让李执给领过来了,你那丫鬟说有点想你了,他们随后就到。”
宋胤随口说了一句,张麟却听的有点方,把妙玲儿给弄回家来,他那便宜老爹能干吗?
不过一想起宋胤的身份,张麟整颗心又放回肚子里去了,他那便宜爹要是要做文章,他就把锅甩给宋胤,以宋胤的身份,他那便宜老爹估计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你那表情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你没有在想什么好事似的。”宋胤察觉到张麟神色间怪怪的,不由问了一声。
张麟下意识的控制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回答道:“没有啊!我没想什么啊!”
“狡辩!没胡思乱想,你板着脸作甚?”马公公直接拆穿张麟那点小把戏来,他能够待在大皇子身边,眼力自然是犀利的。
张麟置若罔闻,脸上换了一张笑脸对宋胤问道:“殿下,既然你将我那丫鬟给唤来了,待会我让那丫鬟给你做几道好菜尝尝,那丫头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青竹这丫头不善厨艺,张麟倒是有点想念妙玲儿做的菜了!
府中有厨娘伺候着,不过妙玲儿做的,与之还是有差别的!就好像是一个大锅饭,一个是小炒,享受过私人厨师后,张麟也感觉有些喜欢上这种富家子弟的享受了。
“哼!无知小儿!”宋胤还未表态,马公公倒是抢先对着张麟冷哼起来。
宫中御厨多的是,大皇子虽不居宫中,但吃这一项,全都是宫中御厨负责的,一个青楼出身的清倌人,手艺再好,能好过宫中的御厨?
张麟此子简直就是贻笑大方啊!
宋胤笑着摇头,他心中所想基本上和马公公没有什么差别,再说他还是一名老饕,妙玲儿的手艺,他也尝过,与宫中御厨所做饭菜,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他权当是张麟说的待客之言罢了!
“本想假装是宋公子过来与你抱怨几句的,没想到你老早就猜出来了,这事情就不好玩了!本皇子还有事情要做,就不在你这里吃饭了,以后有时间再过来。”
说罢,宋胤便起身要走,张麟见他要走,自是赶忙相送,他就怕宋胤会出什么幺蛾子!
张麟送宋胤走出后院,尚未过大厅,张德福便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见到张麟与宋胤同行,他赶紧停了下来,对着宋胤简单的点头致意。
毕竟宋胤进门的时候,便交代过不许暴露其身份!
“小少爷,宫里来人了,我正寻你呢!”张德福不知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还以为宋胤还在扮演‘宋公子’的角色,点头致意过后,便开口对张麟说道。
“宫里又来人了?这都第几次了?”张麟听着都有些无语了,宫里的人都没事干了吗?三番两次的来找他。
张德福开口前先是朝宋胤那里看了一眼,这才说道:“这次不同,这次来的人是皇后娘娘的人!”
宋胤听到这里,也是愣了一下,几乎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马公公一眼,马公公也是满头雾水,他根本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张麟听到不是兰妃娘娘的人,而是皇后娘娘的人,也是抬头往宋胤那方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情况?
儿子过来了,当娘的又派人过来?他好像没有什么值得这娘俩同时注意的事情吧?
“本殿下挺好奇的,一起过去看看。”宋胤是真的有些好奇了。
张德福心中明镜,眼角扫过张麟,躬身对着宋胤说道:“大皇子殿下,请。”
正厅中,张威远陪着一个岁数不算太大的公公喝茶,与张威远平坐的公公只坐了半个屁股,脸上的神情倒还镇定,气氛还算可以。
脚步声渐渐传来,与张威远对坐的公公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只待将皇后娘娘的吩咐传到了,他便可以回了。
与张威远平起平坐,回头能吹嘘几分,不过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心中才明白。
张德福率先走进来,与张威远对坐的公公又悄悄抬了一下屁股,只等张麟进来,他便可起身传话。
不过当第二个人进来的时候,他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参见大皇子殿下!”
张威远倒是听张德福说过宋胤到家之事,不过宋胤是去找张麟的,又是要让张德福不要声张,所以他就当做不知道。
现在瞧见了,张威远也只能起身抱拳行礼,道:“见过大皇子。”
“张老将军免礼!”对于张威远,宋胤还是敬重的,快走两步,虚扶起张威远来。
有宋胤在,张威远自然引得他坐上主位,宋胤坐定后,对着他母后身边的公公问道:“你来干什么?”
“回大皇子的话,皇后娘娘赏赐了些东西给张麟,奴才过来传话的。”
宋胤抬眼望向张麟,这家伙怎么就得到他母后的赏赐了呢?
别说宋胤不解,张麟也是不解的很!
要说兰妃娘娘赏赐,他还能想的通,那是因为诗词!可这皇后娘娘突然的赏赐,这得从何说起呢?
服侍皇后的太监见宋胤面上有困惑的神色,当即解释道:“殿下,皇后娘娘命奴才将赏赐的东西送过来,是因为张老将军的孙儿献制盐之法有功,二来听闻张老将军孙儿文采斐然,皇后娘娘喜之,所以才赐下赏赐的。”
宋胤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大半缘由都出在他身上。
马公公听了,心底却是感觉很不是滋味!刚才才说张麟躲过一劫,功过相抵造化大,现在皇后娘娘的赏赐就到了!
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吧!
心头有这心思,马公公便总觉得张麟眼神中有一种对他的讽刺在!让他恨不得甩他几粒碎银子的冲动!
“母后赏了他些什么东西?”
“回殿下的话,皇后娘娘赏赐张麟玉如意一对,湖笔百支,宣纸三刀,歙砚一方。”
宋胤点了一下头后,便没了声息。
张威远瞧见张麟还愣着,没有半分动作,不由喊道:“麟儿,还不快快谢过皇后娘娘的赏赐!”
张麟闻言立马跪下谢恩起来,不过心中却感觉这些东西太廉价了!除了一对玉如意值钱点外,其它的笔墨纸砚,真的是出自皇后之手吗?
过来传话的公公见张麟谢恩,派人将东西交与张家人,对宋胤行礼一番过后,便速速退了出去。
宋胤从小到大都接触这些东西,看着没有多少感觉,不过张威远一家是人逢喜事,他这个外人就不便多打扰了,起身准备告辞。
张威远挽留了几句,宋胤都笑着回绝了,一行人便往门外行去。
行至大门口,正好遇到牵马而来的李执和妙玲儿,宋胤对着张威远再次告辞,等李执牵着马调转过马头来,他由马公公扶着上马,在马背上朝张麟说道:“张麟,你若下次还想被赏赐,有什么好东西跟我说,我给你送上去。”
张威远听到宋胤这话,眼睛都笑弯了。
张麟悄悄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就赏了点笔墨纸砚,还要让我感恩戴德吗?
“谨记殿下之言。”心中再怎么乱想,张麟面上还得这么说。
宋胤微微一笑,手握缰绳对着张威远,张麟等人要抱拳离去,动作一大,身形难免有点晃动。
张麟瞧见了,下意识的说道:“难道不会两边都加个马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