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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召大为     位面转生txt下载     位面转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八 春闱

    转眼到了春三月,离上元夜又过了一个多月。

    这段时间,朝野并不安定,自从去年年末定江发洪水以来,这三个月治水仍在持续。虽然大的洪峰过去,但定江沿岸的水情还未退去。正逢春耕,定江泛滥的影响已经愈发广泛。

    皇帝和内阁及诸位大臣们,已经就治水一事讨论了多次。

    也有不少年轻官员上书即可要求按照七皇子呈上的奏折,依照堵水法治理定江。但是这一次,皇帝也转变了态度称:“堵水工程牵扯重大,暂不宜举行,等本轮水患结束,再另行动员。”

    正是早晨,白玉京的春天和江南虽然不同,但也十分盎然。

    七皇子府上那处议事小院落里,花草初发,鸟鸣不断。堂屋中,正坐着两个人。

    主位上,年轻倜傥的七皇子笑盈盈地说话:“明日你不必紧张,以你之才,这轮考试必定能过。”

    这位皇子最近心情不错,首先是大皇子主管的治水一事胶着,连皇帝也私下与自己透露,等到水位暂降,到五月时,会赶在定江汛期前,正式推动新的堵水治江策略。

    如今朝野上下传出来的“暂缓”说法,其实是皇帝放出来的烟雾弹。皇帝自从方皓泽那里知道了人神之道后,立即活学活用了。

    “学生一定听从七公子的教导,明天起好好发挥。”方皓泽也笑着。

    此时,这一番会面说的其实是方皓泽即将面对的科举大试——会试。临近考试前,方皓泽特意来皇子府上拜会。

    对他来说,明天的会试几乎相当于最后一程了,行百里者半九十,千万不能在最后一段路上放松了去,所以特意提前来找七皇子面谈。

    大信世界中,科举考试从乡试起,到殿试止,中间这会试其实是承上启下的作用。录取率极高,难度比乡试要小多了。

    因为会试时间定在三月,正是春天,故又称作“春闱”,和乡试被称“秋闱”是同一意。

    之所以特意来七皇子府上,乃是因为春闱是由礼部住持,主考官是礼部侍郎,而礼部一直是七皇子传统的势力范围。两位礼部侍郎,也是七皇子的常客。

    临近考试了,礼部侍郎为了避嫌,都闭门谢客。方皓泽在这个时候到七皇子府上一坐,不管本次春闱是哪位侍郎主持,都知道该对方皓泽放松一些。

    这也是方皓泽谨慎的性格,其实两位礼部侍郎,方皓泽也都在七皇子府上见过,现在拜会一下,只是心安。

    在七皇子府上略略聊了一会天,方皓泽就告退了。因次日大考,许多事情还要回去准备一番,七皇子也没有留客,临走时又叫自己近侍祁晃相送出门。

    步行至街外,方皓泽才找到自家的马车,明云正在兼着车夫。

    “公子,今日拜会时间这么短?”

    “是我早早告退了,现在去贡院办手续吧。”方皓泽上了马车,随后一路无话,心里依旧在想着明天的会试。

    会试地点在白玉京的礼部贡院举行,各种规章制度略同于乡试,共考三场,每场三日,先一日领卷入场,后一日交卷出场。

    说是三日,实际满打满算的时间,也就是一天多。

    虽然时间不长,但三场考试内容却很多: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经义四道;第二场试论一、制五、诏、诰、章、表内科各一;第三场试经、史、策五。

    要是能把这一系列题目做下来,还是很考验人体力和脑力的。

    不过,基本上闯过了乡试到达会试,考生不说万里挑一了,千里挑一总是有的,因为也大都淡定。

    会试发榜之日在考试几天后的四月,此时杏花盛开,所以称杏榜,会试考中者叫“贡士”,第一名称“会元”。

    方皓泽已经从七皇子处了解到,本次会试考生有两千余名。最终贡士大约会选一百名,也就是二十比一,这过考比例已经很高了。

    尤其是一旦过了会试,也就等于过了殿试了。

    只要能考中“贡士”,随后的殿试并不罢黜贡士了,只是重新排定名次罢了。

    白玉京道路宽阔,马车走的不慢,不一会就从皇子府上的一环来到了三环附近。

    只见一座宅门深深,高墙大院,梁枋穿插,斗拱出檐,正是礼部贡院。

    许多举子面色轻松,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举子考贡,毕竟录取率高。

    因为每隔几年要接待几千人考试,贡院周围一片除了考试用的考场外,还有驿舍、商店、酒家等配套。

    方皓泽进了贡坊,又进入了礼部贡生院报道处,这里人声鼎沸,几十个礼部下吏忙忙碌碌,举子们排成一队,等待着核实。

    不过方皓泽自然径自进去,不用排队。他和礼部侍郎都相识,侍郎相当于礼部副部长,在礼部中自然也已经有人打过招呼。

    一路进去,就有一个礼部的书吏上前:“方公子竟然亲自来办手续吗,我们正准备派人上您寓所,省的您跑一趟。”

    这位书史脸色惶恐:“还请公子莫怪罪。”

    “哪里的话,我也是刚从一环里出来,也是顺道来办手续的。”方皓泽笑了笑。

    那书吏听到方皓泽从一环里出来,脸上更恭敬了几分,他知道只有皇族等大员才紧贴着皇宫,住在一环的。

    当下也就不再啰嗦,急忙为方皓泽办了手续。

    首先,方皓泽交上一份文书。那书吏接过后,登录在一份档案上,又给方皓泽分了一个铭牌。

    那牌子是铜质,上有名字,以及个人甲乙丙丁编号。会考期间,可凭这铜牌,出入贡院。

    因为有特权,一切都办完也不过才几分钟。

    方皓泽口中客气了一下,就直接出门回去了。此时,前面那些排队的举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快速办完手续的方皓泽,眼神里充满了好奇。

    有人就向身边的老乡们打听:“这年轻人是谁?”

    自然没有人知道方皓泽的情况,他从到白玉京就参加过一次文会,就是上元节那一次,不过却连名字都没有透露。

    他心里笑了笑,经过那些举子,怡然回家去,只留了一个背影。

第一百三十九章 考试

    次日,方皓泽自然早早起来,就在明云的驾车下赶到贡院中。

    上了车,外面还是蒙蒙亮,但离贡院越近,街上的人流也多了起来。从这一片的酒楼客栈中,几千的举子还有其下人都步行涌向考场的方向。

    和乡试一样,会试也有不少兵士负责保卫,尤其这白玉京是天子脚下,调过来的兵士更多,越有两营,近千人左右。

    随着这些人的走动巡逻,兵甲硁硁作响,几千举子汇聚而来,被这兵气一震,自然都安静起来,场面就肃穆起来。

    方皓泽看了手中的铭牌,毫不客气地站到众人之前,就等着贡院开门。

    才过了一会,贡院大门缓缓开启,出来两队官员,按着顺序唱号,被叫到的举子一一上前,持着铜牌而入。

    进了内院,和乡试一样也有预防舞弊夹带的检查。只是这一次更加严格,只见大门后有一排小屋,不时有举人进去,将全身衣服脱完,以给官员来检查,证实了清白之后,才予以通过。

    两千考生这样一一检查下来,就花了近半天时间。

    等方皓泽进入考场,又见到了熟悉的文公像。心里淡淡一笑,方皓泽绕过去,又找到自己的考房。

    不一会,贡院外面大门封闭,方皓泽听着响声不久,考场的第二道大门也立刻封闭,主副考官就位,会试就这样开始了。

    且说方皓泽端坐在考房中,先环视了一番,这考房比乡试的时候要宽敞许多。里面也有床榻可以休息,只是没有门,以方便考官来回巡查。

    等了几息时间,有胥吏推着小车来到考房前。那小车只有半人高,是个手推车的样子,车子中间设计了许多隔层。

    那胥吏从车中拿出一个托盘,上面备着文房四宝,就送进考房。

    等这胥吏走了,后面又来个人,依然推着一辆小推车,这次送进来的却是一碗水并两个白面馒头,一叠蒸肉。

    这些都是统一发放,因为考试几天时间都不准离开考房,会试的档次又比乡试高,所以考生也不必自带伙食了。

    方皓泽虽然也是一早就起来,但是他已经达到四阶,吃不吃饭也无所谓,只略喝了一口水,食物稍稍动了下,就克制着口腹之欲停下筷子。

    会试的伙食肯定有专人负责和检测,自然没有什么问题,但过饱不宜思,还是稍微克制点好。

    又过了一刻钟,此前分发食物的胥吏再度进屋,请示了一声,将方皓泽的食物饮水又撤走。

    “来参加会试的,都是士级阶层,果然待遇很不一样。”方皓泽看着那胥吏一边收东西,一边还将自己的桌子整理一番,心里想到。

    “只是这样的服务标准,对财政的消耗很大,难怪不能在乡试中普及。”

    才思索时,考房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方皓泽略一感应,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下一刻,正副考官带着一群人沿着考房号,来到方皓泽的门前,虽然人多,但并不喧哗。

    主考官是礼部侍郎徐清,会试本来就是礼部主持,是位四旬男子,面貌普通,眼睛却不小,非常有神。他也主考过几次,对考场很习惯。

    此时他看了看方皓泽,眼里露出一丝笑意,随后对着身后一挥手,就有一个胥吏捧着试卷送进来。

    方皓泽接了卷子,对徐清拱手示意了,后者点了点头,带着一群人就到下位考生那里。

    这就是有关系的好处了,别的举人面对四品的礼部主考官,肯定是战战兢兢。到了方皓泽这里,反而这主考官还对方皓泽微笑示意。

    再反观方皓泽,他拿到了考卷,通览了题目,默默思考一番,就行云如流水一般写了出来。

    写了一题复一题,然后再略略休息一会,几大张白纸就写满了文字。他将纸张拎起来,轻吹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才满意地放到一边。

    用神力感应了一下,埋头书写的时候,居然已经过了大半天,现在又到了吃哺食的时间。

    “终于写完了。”方皓泽放下手中的试卷,稍微再感应了考场的情况,大部分人仍旧在奋笔疾书,估计要熬夜挑灯奋战了。

    不过这就不关自己的事情了,只要等到明日过了朝食的点,自己就可以交卷提前出场了。

    又是一夜无话,第二日快到午时刚刚用过朝食,方皓泽轻轻唤住门口来回巡查的胥吏:“学生可以交卷了,麻烦了。”

    巡查的胥吏脸色一惊,此时虽然已经是入场第二日,但是昨日大部分时间,考生们都在忙着入场,按惯例今日才是正式答卷,眼前这位考生居然这么快就交卷了?

    这位胥吏心里想,历朝似乎没有入场第二日不到午时就交卷的考生。

    胥吏不敢怠慢,立刻压低了声音:“这位相公请稍等。”说完,快步地离开了此处,往考官那里报告去了。

    很快,负责这一片的考官就来到考房,那人看了看房号,原本还有点疑惑的脸色,也平静了下来。

    这位考官也是知道方皓泽的,对少年天才提前这么早交卷虽然意外,但也很快接受。

    他快步迈了几步,郑重地接过方皓泽的试卷:“方公子,考场还有半个时辰才开门,您先坐着歇一会,我让人给你端杯茶。”

    “原来贡院还锁着?”方皓泽轻声说道:“那也甚好。”

    得到了回复,考官点头称是,这才恭敬地捧着试卷走了。

    他带着试卷,一路穿过满是考房的走廊,来到贡院考场的最里面,这是一间宽阔的大屋。

    圆圆的房型里,几张公案对向摆设,也成环形,围坐着一圈人。

    在正对门的位置,环形的公案缺了一个口,单独摆两个桌子。本次会试的主考官徐清,和副考官各占一座,正端坐着。

    “徐大人,金陵方公子交卷了。”这位考官进了门,就对主座上的徐清说。

    “哦,是方观城方公子吗?”徐清连忙站起身问。

    “正是。”那考官一边回答,一边将试卷递给徐清。

    “真是字字如珠如玉,迹迹神完气足。”徐清接过试卷,翻看了一遍,不由赞叹。说完,又将试卷递给副考官和其余考官传看。

    “只看这第一卷,方公子这会试定然能过了,更兼如今皇帝也很看重方公子,下月殿试上,他肯定还有锦绣文章。”

    在场诸人大都从邸报中知道方皓泽少年天才的大名,此时也一齐看着试卷,均纷纷称赞。“果真是非凡。”

    诸位看了一会后,徐清才郑重说:“将方公子的试卷小心存档,等本场试卷收齐了再一并批改。”

第一百四十章 会试结束

    连续三场考试很快就到了尾声,方皓泽有神格玉盘这金手指,每场考试都顺利通过,且试卷经过诸位考官先睹为快,均获得交口称赞。

    这一日正是第三场考试,方皓泽正埋头写策论。就是对朝廷某一件具体的事情提出观点,今科策论考的是某县治理之法。

    这题目对许多举人或很难,但是方皓泽生在主世界信息爆炸的时代,对治理某个区区几万人的小县城,只要稍一思索就有许多方法,自然难不倒他。

    几次考试下来,方皓泽自觉发挥不错,通过会试应该没有问题。

    且会试主考官礼部侍郎徐清,在第二场考试结束的时候,还特意托人来跟方皓泽透露,批卷的几位考官都很敬佩其文才,要他最后一场好好发挥,或能取会元之位。

    会元就是会试第一名,和乡试的解元称呼类似,到了殿试上的第一名又被称为状元。

    徐清本来就是七皇子的人,这样关照方皓泽,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今科会试,方皓泽或能挣个连中三元的千古美谈。

    在历朝历代中,能连中三元者无不是一时领风骚的人物。每隔几十年,也才有一位。若是方皓泽也能连中,那对未来收集信仰力,无疑又多了一个渠道。

    “啪”地一声,方皓泽突然将笔放下,表情中带着满意。拿起试卷一吹,方皓泽将这份写得酣畅淋漓的策论又看一遍,脸上就笑了起来。

    “连续三场考试,饶是我有四阶的修为,竟然也觉得略吃不消了。”方皓泽将试卷简单整理了一下,静坐了起来。

    高度集中的精神,这时就有了松懈,一些疲惫感就袭了过来。

    放出神力,这考场中的情况就落到方皓泽的脑海中:“有人奋笔疾书,有人已经维持不住举人的涵养,也有人甚至状态癫狂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方皓泽嘴里念了一句,摇了摇。这时,正有一胥吏从门前巡查经过。

    方皓泽轻声喊了句:“劳烦,我要交卷。”

    今日最后一场,贡院的门禁不像前两日必须到次日才能交卷出门。因为很多举人知道中试无望,入场的晚间就会有人提前交卷了。

    方皓泽既然已经写完了试卷,自然不必再苦等下去,就等着来巡查的胥吏,来收取试卷。

    “相公稍等。”那胥吏听到方皓泽的叫唤,也轻声回答道。说完,他就走进这考房。

    方皓泽定睛一看,这位胥吏怀中已经抱着一叠试卷,想必是其他急着离开考生的试卷了。

    “这会试卷比较多,我就不能替相公糊名了,相公您能否自己装一下?”那胥吏来到方皓泽面前,扬了扬手里一大叠卷子,求助地问道。

    会试作为国家大考,为了避免舞弊,其实都要糊名的。也就是封闭姓名,不能透露给阅卷者。

    之前几场考试,方皓泽其实也糊了名字。只是当时他是第一个交卷,即便糊了名,考官们自然也就知道那试卷的主人。

    方皓泽听到这胥吏的话,心里觉得也有些道理,虽然疑惑,也就自己顺手将名字糊了。

    他是主世界的人,没有什么森严的等级观念,糊名虽然不是自己的事,但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好了,你将卷子收好吧。”方皓泽将一叠卷子放在那胥吏胸前。

    “多谢相公,多谢相公。”那胥吏连连道谢,一边退了出去。

    这一边,方皓泽也不接话,自己收好了东西,就出了考房,在胥吏和兵士的目光中,一路出了贡院。

    外面正是大好春光,已近黄昏,白玉京笼罩在一阵金黄的阳光中。阵阵不知名的花草香味,从城中各处被风吹着飘进鼻腔中。

    “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就安心等殿试吧。”方皓泽心态轻松,就步行着到贡院外面,自己家的马车应该还是由明云驾着等在路边。

    一边走,方皓泽一边还思索:“怎么这一次会试,至今还十分顺利。”

    原来,自从上次在金陵城中,方皓泽与大皇子结下了怨后,一直在暗中提防对方的手段,谁知道会试没有丝毫波澜。

    “也许是大皇子正被定江水患纠缠,无心他顾吧。又或许是这会试由礼部组织,分属七皇子的势力范围,大皇子插足不进来。”

    方皓泽摇头,将种种思虑从脑海中压下,略有点自嘲:“罢了,我也不用草木皆兵,太过紧张。如今在皇帝和七皇子那里都有门路,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事情了。”

    如果按照之前在金陵城中的情况,大皇子要真是暗算自己,那一直围绕在身边的因果线就会突然收紧提示自己。

    可自从方皓泽在定江中惹到了水神,身周的因果线已经不像在金陵时松散,始终紧紧缠绕着自己,大皇子的一切手段,都比不上水神的压力,所以就感觉不到了。

    而方皓泽也不愿意为大皇子耗费神力使用神力预言,毕竟神圣预言每次要耗费的神力是以百分比计算。此时方皓泽身上积累的神力极多,不想随意浪费了。

    就这么走着,方皓泽已经到了贡院范围外,果然见到明云驾车等在路边。

    “公子,请上车吧。”明云看到自己家的主人,驾驶马车上来接了一段路。

    “看公子气定神闲,想必这一次定然能中会元了。”明云先是观察了自家主人的神色,又笑着说道。

    “能否中会元,那不止要看文才,还要看冥冥中的机缘。”方皓泽也笑着摆手,他对中会元的执着并不大。

    虽然连中三元对自己扬名天下有很大的作用,但是这其中的难度很大,成绩并不能决定一切。例如机缘,例如像顾松这样下考场的阁老子侄,都是考试的变数。

    皇帝尚且不能一手遮天,更何况这涉及天下的重要会试,怎么不会没有一些偶然的意外呢。

    “先回家吧,明日去七皇子府上拜会一番。”方皓泽坐定了身体道。

    “听说会试放榜还有约一旬的时间?”明云轻挥马鞭,一边问。

    “你说的没错,不过今夜就开始分卷、改卷了。”方皓泽点了点头,舒服地躺在车上,不禁对下一场殿试充满了期待感。

    他眼神穿过车窗,白玉京金色的光芒随着夕阳的落下,只剩下最后一点余烬。方皓泽不由轻叹:“长路漫漫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选择

    又是一夜无话,次日一早,方皓泽洗漱了一番,整洁出门,就往七皇子的府上拜会。

    穿过三环、二环,方皓泽的马车直抵一环的皇子府邸。

    离着还有一个街区,明云就停下了马车。一环内都是皇家之地,外人的马车是不能进的。

    方皓泽从马车上下来,自己步行来到皇子府上,门房早就认识这位金陵来的方公子。就端了一个椅子,着人往内院通报。

    约莫过了一刻钟,七皇子的随侍,就从内院中来到门房处。

    方皓泽抬头一看,正是祁晃,于是就笑着打招呼道:“有劳管事了。”

    “哪里,哪里,皇子正在喝茶,早上一直念叨着你呢,没想到你就来了。”祁晃不敢摆架子,十分客气。

    “那我少不得又要骗皇子一杯好茶了。”方皓泽站起身,示意祁晃可以带路了。

    他第一次来七皇子府上,还要对祁晃很恭敬,可是这两个月时间,他身份地位水涨船高,面对祁晃的时候,态度自然随意起来。

    “方公子请。”祁晃做了礼,引方皓泽进内院。

    这次来的还是那座待客的小四合院,冬去春来,这小院也是春意盎然,景色雅致。

    “方公子,我就留在院门口为你们守着,您自去吧。”祁晃站在小院门口说了一句。

    “那多谢管事相送。”点了点头,方皓泽昂首进了里面。

    “观城到了?”堂屋中,七皇子眼神直视小院,高声喊。

    自从会试结束,他就很在意自己招揽过来的少年天才成绩。

    虽然说礼部是自己的势力范围,可以在有限的范围内影响阅卷成绩,但是干涉科举这样的事情,肯定万万不能做的。

    所以这些天,七皇子连礼部的官员都没有接见,信息也不比旁人更多。只是听礼部侍郎徐清派人来暗示过,面前少年天才有望中会元的消息。

    他也知道昨天,方皓泽已经提前交卷。正等其上门来拜见自己,这毕竟也是一种态度。

    如今七皇子一早见其来府上,心情也很不错。

    “七公子。”方皓泽还是第一次遇到对方主动开口打招呼,脚下也快走了几步,来到堂屋中急忙拜见。

    “快坐吧,跟我说说你考得怎么样了。”七皇子笑着问。

    此时堂屋中的侍女不用吩咐,就给方皓泽看茶。方皓泽正要开口,一盏茶就放到自己面前。

    “学生自觉考的还不错,经义、策论等写得也很顺畅。”方皓泽一边接过茶水,一边道。

    “恩,观你有信心,我也很欣慰。徐清也曾对我传话说,你这次还有望中会元,看你这情态,应该是有把握。”七皇子开心地抚掌道。

    “学生也不敢好高骛远。”方皓泽摆摆手,随后又换了一副探究的表情:“七公子,学生曾在金陵受过舞弊谣言中伤,其幕后的主使会不会再度出手?”

    这番话,暗示的就是大皇子的行为,也是向七皇子提醒。

    “你所思虑,我提前也想过,这次礼部主持会试时,人手格外用心。”七皇子知道方皓泽话里有话,也就直接说了。

    “是学生我多虑了,还请七公子莫怪。”方皓泽急忙道歉。说起来,七皇子既然也是皇族中人,不可能没有一点智商手段,方皓泽此时也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你小心谨慎,原本也是没错的。”七皇子看方皓泽顺眼,也不往心里去。

    于是两个人又在堂上闲谈,共同品茶,气氛一时也很融洽。

    就在这时,祁晃从外面突然来到堂屋门前:“皇子,有一个急事要报。”他面色紧张,眼神在七皇子和方皓泽身上飘忽不定

    “有什么事情?”七皇子眉头一皱。

    “这……”祁晃先是看了看方皓泽,又环视堂屋中的几个下人,犹疑着不开口。

    “你们先退下”七皇子淡淡说,随后又向着祁晃:“方小子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说吧。”

    下人们鱼贯而出的同时,祁晃这才跪在地上,略显慌张道:“回禀皇子,贡院中出了一件科考丑闻。”

    听到这,七皇子固然皱眉。方皓泽更是心里一个咯噔,他本能就觉得是大皇子又在背后操控什么,不禁竖起了耳朵。

    “你先稳定情绪,有事慢慢说。”七皇子沉稳地吩咐。

    “贡院中,有一个胥吏带着一摞试卷投水自杀,那胥吏趁人不注意,将十余份提前交的试卷抱着入水,后来被打捞上来时,试卷被水浸没都化了。”

    祁晃低着头,斟酌着将这个消息说出来。

    贡院中有水并不奇怪,白玉京中许多建筑为了防火,都在建筑周围布置水源,皇帝的宫殿外也有不少水缸。那贡院的殿前,就有一汪水池。

    “什么!”七皇子一拍椅子扶手,面色发怒:“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贡院中不是有两营兵士吗,怎么会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祁晃不敢回答,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七皇子勉强压了压怒气,又问道。

    “是昨日下午的事情。”祁晃回答。“昨夜礼部侍郎徐清大人一夜排查了试卷的主人,至今还将信息瞒下,经过连夜的调查,这时才赶紧向皇子报告。”

    “敢问管事,那一摞试卷中,都有哪些人的,是不是其中有我的一份?”方皓泽这时顾不得七皇子,低沉着声音插话道。

    “因为是第一天就提前交卷,那十余份试卷的主人,大都是些过考无望的举人。”祁晃抬头看了方皓泽一眼,又将头心虚地低下:“其中却有一个例外,正是方公子的。”

    听到祁晃的回复,方皓泽只感觉一道血液上冲到头顶,轰隆隆地声音在耳边鼓动,一直持续了约三五息的时间。

    这件事情,肯定有蹊跷。方皓泽牙关紧咬,努力稳定情绪,知道这肯定是大皇子布置的手段。

    轻送一口气,方皓泽心里简直恨极了。

    自己从转生到这世界,近一年的努力就是为了通过科举进入朝廷建功立业,如今这条道路眼看就要成功,却在最后以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打断,大皇子的手下真有智计备出之人。

    方皓泽知道,这一局已经到了不能翻盘的地步了。试卷都化了,难道还能再写一份吗?答案当然是不能。

    那还能补考吗?当然更不可能。三年一次的会试,是国家大事,怎么能有补考呢。

    随后,他又抬头看向七皇子,对方面色纠结,也沉的要滴水。

    方皓泽知道七皇子此时面临着更大的压力,如此大的丑闻,要是从贡院中传出去,礼部上下必定要被皇帝处置,流放都是轻的,杀头也有可能。

    而受皇命监管礼部的七皇子,也要在这丑闻中受到问责。

    “也不知大皇子手下是谁,想出这么一个计谋。”方皓泽心里轻轻叹气。

    他知道自己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将贡院的事情捅出来,以皇帝对自己的看中,还是有可能被破格录取的。但是,这就对礼部的官员有沉重打击。

    如今摆在七皇子面前的,其实是一个选择:保住礼部的众官,还是保住方皓泽的会试成绩,两者只能取一。

    “这件事,现在有几个人知道?务必要控制住消息不令外泄。”七皇子沉默良久,才在方皓泽的注视下开口。

    “看来,七皇子还是先要保自己礼部的官员们,这也是正常。”方皓泽眼皮一垂。

第一百四十二章 解释

    随着方皓泽的猜测,七皇子转而看向他:“观城,此事来得突然,我也深感震撼。科举之法森严,我如今恐怕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七公子,事情是否真的不能挽回了?”方皓泽看了七皇子一眼,慢慢开口说道。

    尽管已经知道结果,但是七皇子这么快就做好取舍,还如此直接,还是有点心凉。

    “新科会试有两三千人,此时只有十来位考生受到影响,我想应该不会为区区几人破例。”七皇子看着方皓泽,认真说。“好在,你如今还年轻,能否再蛰伏几年,以待后来再考?”

    “七公子,世间最难之事,无非是先有希望,最后得到的却是失望。以我的成绩,原本是可以高中,进入殿试的。”方皓泽语调淡淡。

    此时,既然知道七皇子不会为自己做主了,态度也就不那么恭敬了。

    其实,方皓泽也知道自己被大皇子算计,也不是七皇子想见到的局面。

    但是自己在这大信世界努力经营这么久,即将完成布置的关键时刻,陡然遭遇敌人陷害,盟友的背弃,怎么能保持淡定?

    “我知道你心里有不满,但此刻的情况,我也是为难,希望你不要怪我。”七皇子看着方皓泽,脸色也有一丝纠结。

    如今,他面临两难的选择,其实是被逼迫着,要自断手臂。

    不管是放弃方皓泽选择先保礼部官员,还是放弃礼部官员先为方皓泽争取殿试,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损失。

    两权相害取其轻,七皇子下意识地,就想先保住礼部侍郎,再对方皓泽徐徐安慰。毕竟,正如他说,方皓泽还年轻。

    “我也知道,如今七公子面临艰难选择,只恨自己力薄不能为七公子分担,那我这考卷一事,七公子您看着办吧。”方皓泽顿了良久,这才慢慢说道。

    “真是难为你了,那你先回去吧,后面我自有补偿。”七皇子叹了一口气:“若是父皇过问,我先替你敷衍,可能会对你有些负面影响,望你从大局考虑,且先隐忍一番。”

    他已经想好了预案,要是根据祁晃的汇报,提前交卷的十几个人中,几乎都是放弃会试的举人。

    只要稳定了方皓泽的心情,礼部的众位考官串通好,就可以将试卷被毁的十几人按照落第论,这一场科举丑闻,也就自然而然的消失了。

    从祁晃汇报消息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七皇子固然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当对方谆谆劝说的时候,方皓泽心里也有了决断。

    “我自然见机行事。”他点了点头。“那学生就先告退了。”

    说完,方皓泽就站了起来,不愿意在此地多呆。

    “好,祁晃你送一下方公子。”七皇子也立刻吩咐。他看着方皓泽越来越远的背影,心里也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刚刚那番决定是对是错。

    且说方皓泽从七皇子府上出来,一路走得很快。也不管跟在身边的祁晃,不一会就出了七皇子的府上,连祁晃打招呼时,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上了车,明云看着自家主人的表情,斟酌着问了一句。

    “是有一些事情……”方皓泽随后将自己试卷被大皇子施计毁掉,又被七皇子用大局所制的消息说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这位管家不会将这隐秘大事说出去。

    “真是岂有此理!公子,你受了大皇子的暗算,科举考试在最后一关前倒下,已经是大委屈了。七皇子这一帮人,不在关键时候替公子做主倒罢了,怎么能让你隐忍呢?”

    明云为自家的主人打着抱不平,气色愤怒,赶着马车时,都忍不住多挥了几鞭子。

    “这就是朝廷,这些人才是政客啊。”方皓泽情绪也不高,淡淡应了一声。

    在这件事情上,每个人都有立场。坦率地说,若是方皓泽自己站在七皇子的位置上,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可问题是,他自己现在是被遗弃的一方啊。

    “照我看,咱们还是别在这朝廷中混下去了,都是一些无情不义的人。”明云恼怒了半天,最后下了结论。

    “要不这样吧,公子你寻一个机会,将这件事和皇帝捅破了,看看皇帝能不能为公子做主。公子不是说过,皇帝他对你也很看重吗?”

    对这番气话,方皓泽没有回答,他心里暗暗想:“若是我不再跟七皇子继续站一起,那就罢了,自然该将那帮人一脚踢开,直接去找皇帝。”

    可是,自己在大信世界中是走七皇子的路子上来的,哪有上了船半路还能下的?

    再者说,方皓泽自认不是圣母,但也不是白眼狼。七皇子、黎瑾瑜等人帮自己良多,此前在金陵城中若不是黎瑾瑜替自己周旋,哪有如今的局面。

    哪怕这一次自己是被抛弃的一方,七皇子也承诺事后补偿,这也是一种态度。

    “唉,世事艰难。”想了半天,方皓泽还是没有头绪,怎么找到一个既不损坏己方利益,又能替自己破局的办法。

    他叹了一口气,感慨地想:“官场倾轧,果然残酷,若是这次最终能破局,还是早早请了一件事,外出寻找功德去的吧。”

    方皓泽在路上思索感慨的时候,七皇子在府上也没有闲着。

    此时他端坐在堂屋主位上,下面跪着一个身着灰衣的下人。“你们老爷怎么说?都安排下去了吗?”

    “回禀皇子,今日是会试最后一天,经过排查,已经将试卷被毁的举人们都找出来了。这些人都被小人秘密接触,如今都得到好处,均承诺不会翻案。”

    “很好,如今最关键的方观城已经被我安抚了,但愿他不要与我离心。”七皇子先是面色一喜,随即又暗淡了道。

    “如今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你就悄悄回去和你们老爷说吧。”七皇子眉头舒展,一手扶额道。

    “是,小人这就告退。”那灰衣人就倒着从堂屋中出去。原来,这人正是礼部侍郎徐清的家丁,此时正秘密来跟七皇子接触事宜的。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事发

    一场科举丑闻案件,眼看着就这样偃旗息鼓时。

    午时左右,白玉京中一处高门大院里某处,一位身穿蓝色管事衣服的中年人,正坐着听人汇报。

    “文林管事,我们买通的那位贡院胥吏,似乎已经事成了。您足智多谋,居然另辟蹊径想出这办法,终于斩断了金陵那位小子的科举路。”一个下人,正抬头对那管事说话。

    原来,这位蓝衣人正是大皇子府上司命室的负责人文林。

    “这不是也是大皇子一早就吩咐过的嘛,他早就说过,不能让那小子进入朝廷。皇子虽然此时在前线治水,但是我们这里留在白玉京的人,也依旧要兢兢业业。”

    文林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自己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不过,七皇子手下的人也不弱,虽然被我们打了措手不及,也将消息瞒了下来。”

    说完,文林又看着下方问:“你们是怎么确定那胥吏事成的?”

    “那位胥吏进了考场后,一直用隐秘的手段与我们保持联系。从会试最后一场当日,那胥吏与我们最后发送了一封信息后,就失去了联系。”

    “那你们确定这胥吏最后失联是事实,不是一个陷阱吗?若那信是假消息怎么办?”文林每天一皱,转念问。

    “管事,不是假消息。最后一封信上给出了详细的试卷被毁名单,那些人都被我们暗中控制了,事后居然有七皇子一系的人,前去找那些人买通了,可见事情是真的。”

    “哈哈,这样最好。”文林忍不住抚掌笑:“我这一计谋,怎么会只有简单的一道。如今金陵那小子试卷被毁,很可能与七皇子离心了,这时候我们就加大力度,再使一把力气吧。”

    蓝衣服的文林管事又看着下方吩咐:“那些举子对七皇子一系的人是怎么说的?”

    “回禀管事,因为这些人被我们提前控制了。七皇子一系的人过来,自然是被这些举人们敷衍了。只要我们这边再度发力,就能叫这些举子们发动起来,后面就够礼部吃一壶了。”

    “很好,会试即将结束。按照惯例,此时已经开始阅卷了。”蓝衣服的文林思索着说:“叫我们在宫里的人运作起来,务必要保证皇上知道金陵那方小子已经交卷。”

    原来,文林等大皇子府上的人早就知道皇帝对方皓泽的看重。

    他此时说出这项命令,并不是无的放矢,正是要皇帝提前过问方皓泽的成绩。

    一旦皇帝过问了,方皓泽试卷被毁的事情就捂不下去了。

    文林还计划,等放榜之日再发动那十来位举人,要将事情闹大,还要将这科举会试中的丑闻闹到天下皆知。

    “只要皇上先过问了这丑事后,我们在杏榜发布之日的布置就有了铺垫。事后,皇上肯定会发觉试卷被毁还不止一位,定要为金陵城那方小子做主,只要皇上做主,七皇子必定要受罚。”

    当今皇帝是开国之君,如今天下安定正是从开国到治国的转变之机,皇帝十分重视士人,对科举更不用说。

    一旦七皇子监管的礼部出现这么重大的丑闻,皇帝肯定要重重问责,礼部首先要被清洗,七皇子的势力也会受到打击。

    文林奸笑了一声:“等到七皇子受诘难时,我们再造谣言,将这一系列布置都做成是金陵方小子自救之举。”

    “到时候,七皇子就会彻底怀疑金陵城那小子,并将其逐出党羽。让那小子即便进了殿试,也成为朝廷上的浮萍,最后任由别人搓捏。”

    不得不说,这文林管事的计谋充分考虑了人性,将人性的弱点无限放大,借助七皇子对别人的一个小小的怀疑,最后能完成彻底颠覆。

    说完一堆话,那文林管事才住了口。从旁边的桌上端了茶杯喝了一口,缓了良久才慢慢说话。“你快下去准备吧,大皇子近日压力很大。定江水患严重,朝廷给大皇子拨付的力量不足。江湖上不少门派都从各地来援,我们赶快将这事情办好,也给大皇子高兴高兴。”

    “是,文林管事计谋无双,安排妥当,真不愧是皇子手下的大谋将。”那小人不吝地拍了个马屁,这才出了门去。

    中年管事文林矜持地笑了笑,没有搭话。他看着下人出了门,自己也转身继续伏案忙了。

    司命室文案工作繁重,还要负责接受情报,送别了下人之后,就全身灌注地看着手上的活。

    他没注意到,一道淡淡的光芒在这房间中一闪而出。

    那光芒呈丝线状,仅仅寸长,虽然短小却像蛇一般游走在地面。

    它走走停停,不时在某一道门槛前或者在某一道走廊间,用一个刁钻的角度,诡异地钻出去。

    等它像过关一般走过时,后面就突然爆了一声,一片烟花似的金属或者法术碎片就在隐没中现了身形。

    这里毕竟是大皇子的府邸,有种种布置。方才那些,正是大皇子府上的阵法设置,只是都被那道光芒躲了过去。

    过了良久,那条蜿蜒小蛇般的寸许光芒,才从大皇子的府邸中游走出来。穿过大门之后,那光芒猛地大涨,只是肉体凡胎难见,随即在人们看不到的状态下飞上了天空。

    下一刻,在白玉京四环一处简单寓所中,一道白衣翩翩的身影伸手从天空中一接,光芒就汇入其手中。

    “公子,可以用朝食了。”管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来。

    翩翩的身影转身,视线从白玉般的手上移高一些,正好看到清秀美少年的一张脸,果然是方皓泽。

    他笑着答:“你去准备,我随后就到。”

    眼见明云的背影远去,他又收起笑意,脸色平静,低头思考起来。

    刚刚那道光芒正是其释放神力去大皇子府上探听的结果,他总共释放了不少神力,最后只有这一道有所得,还带回了重要的消息。

    “哼,果然是计中计啊,大皇子力量真的比七皇子高出太多,几乎都不是一个量级了。”方皓泽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既然你们屡屡算计我,我也要你们知道手段。之前我一直准备科举,白玉京全城都有大阵,难免不方便出手。此时,时机已到了,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过问

    夜已深,白玉京的皇宫中,一间灯火通明的大殿里,皇帝仍旧在批阅奏折。

    此时天下太平,皇帝也励精图治,每晚批阅奏折至凌晨,国力也蒸蒸日上。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定江水患还在持续,如今他面前案上的奏折,大多都是定江沿岸官员们呈上来的。

    将一本奏折看完,皇帝写了几个批文,这才将其合上放在一边。

    这时,皇帝身边一个小太监走上前:“皇上,已到亥时了,您不就寝,那就该用点夜宵了。”

    皇上这才揉了揉眉头,露出疲态:“那就上一点汤羹吧,莲心云艮粥正好。”

    小太监领命下去,不一会就端着一份粥上来。那粥外面用一个小罐子盖着,下面点了一支小蜡烛。

    等小太监揭开盖子,一阵热气腾了上来。莲心的清香和云艮叶的馥郁结合,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皇上,奴才给您盛半碗吧,多了恐怕积食。”小太监是皇帝贴身伺候的,这时候就关心道。

    “恩”,皇帝坐着哼了一声,懒洋洋地应了。

    很快,半碗粥就松到皇帝面前。用一个精致的瓷碗装着,碗面上绘制着一柄如意,上面写着文曲两个小字。

    “咦,今天这碗可不似平常的花纹。”皇帝用小勺舀了两口粥,又若有所思地道。

    “御膳房今天换了一个瓷碗,说是宫中采买最近购置的。”小太监笑着回答:“因逢会试,白玉京中,最近流行文曲图,市面上不少新品,采买局就购了一批。”

    “原来如此。”皇帝问了一声,随后细细地将半碗粥喝完,放下小勺。“说起来,会试也就在这几天吧。”

    “回皇上,按照日程,会试今天已经结束了。”小太监麻利地收拾了残羹,张口就道。

    “那你着人去礼部贡院吩咐一下,朕想提前看看金陵解元方观城的卷子,一睹为快。”皇帝继续翻开一本奏折,嘴上淡淡说。

    “是。”小太监将餐具递到一个侍女手中,领了命就下去了。

    大殿之中,此时也有几个太监宫女,殿门口也有守卫,皇帝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很快就被有心人记在心里。

    这位金陵学子,已经简在帝心了,还没到殿试,皇帝就已经想看其会试的卷子。这与礼法已经稍有不合,算是难得破例。

    皇帝虽然是孤家寡人,但是皇宫中耳目众多,是夜,等皇帝批完了奏折,深夜就寝之后,一道道消息就从皇宫中传了出去。

    快到子时,大皇子府上先收到消息。

    一个小厮快步来到外府的管事厢房,将刚刚睡下的文林唤起:“管事,宫内有一个消息传来,还请您过目。”

    文林合衣从床上起来,接过用特殊手段密封的信件。“恩,难为你深夜过来,你先下去吧,我来看看。”

    说完,他先端详了信封,对了信封上的暗记,确定不是对手伪造,才用相应的手法将信拆开,里面是薄薄的一张纸。

    两眼一扫,文林就看完了密件。他笑了笑,“恩采买局的人果然好下手,给一些银两就上钩了,为大皇子不着痕迹地办了件大事仍旧不自知。”

    笑完,文林也不休息,合着衣服出了厢房,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一处办公房,屋门上挂着“司命室”三个字。

    文林进了屋子,这里还有人值守,一个灰衣人安静地坐着看些秘密资料。

    “文管事。”那灰衣人也没料到管事突然过来,站起来恭敬打了声招呼。

    “你派人将这密件和我上次提前书写好的信,送到定江前线给大皇子。”文林将密件朝灰衣人手中郑重一放。

    不提大皇子府上的这一幕,稍晚一点,七皇子府上也收到了从皇宫中传来的消息。

    一位下人将祁晃从睡梦中唤醒:“祁管事,大事不好了。”

    “怎么回事?”祁晃才从深睡中突然被唤起来,心里正烦闷着,此时强压着情绪道。

    “宫里传来一个消息,小的看完之后,不敢擅专,只好深夜来请管事。”那下人说。

    “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再提,对我们府上来说,有几件事情是需要连夜过问的。”祁晃摇了摇头,不过终究还是开口:“说吧,是什么消息。”

    “今夜亥时,皇上在批阅奏折时传了一个命令,要礼部将金陵方公子的会试卷子提前送一份到宫中。”那下人声音略有点紧张。

    “你说什么?”祁晃本来还有点迷糊,此时猛地清醒过来。“这是件大事,怎么皇上突然过问会试了。”

    面前的这下人和祁晃都知道礼部主持会试的那件丑闻,他们知道白日里在七皇子的主持下,将这丑闻蒙混过去,尤其是还安抚了金陵的方公子,闹地七皇子心情也不愉快。

    如今不想,到了晚间这件丑闻就有被戳破的可能。祁晃知道,随着皇帝的过问,礼部不得不应对。

    可是一旦要回复,那这事情还怎么隐瞒下去?

    “快,把密件带上。我们赶紧收拾整齐,你随我去见皇子。”祁晃当机立断道。

    他知道,此时千钧一刻,任何一点耽误都不能有。只等天一亮,皇帝的命令就会到礼部,那时候要临时应对,肯定就晚了。

    事情紧急,祁晃花了不到几分钟时间就匆匆穿好衣服,一路穿廊过檐,来到七皇子府的深处。

    片刻后,两人在一间装修大气的主屋前停下。祁晃对门口值守的一位婢女道:“去唤皇子醒来,就说我有大事要报。”

    “此时唤皇子?”那婢女皱眉道:“已经是子时了,皇子正熟睡呢,有事明天再说。”

    “快去,皇子要是怪罪,有我担待。”祁晃眼见这婢女不想行动,压低着声音,暴躁说道。

    “当然,不管皇子是否怪罪,我肯定会说是祁管事的吩咐啊。”那婢女眼睛一斜道。能在皇子门前值夜的,自然在府中有些地位,所以也不怕祁晃。

    “是了,你快进去吧,兹事体大,甚至涉及三、四品的大员,要是迟了通报,你要想想小命。”祁晃不耐烦地说。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世界的认同

    却说祁晃半威胁下,那婢女也紧张起来,立刻进了内屋。

    过了半晌,她复又出来:“皇子叫你们进去说话。”

    祁晃整了整衣服,抬起头就进了屋子。此时,七皇子已经简单穿了两件衣服,虽然脸色困顿,但仅从衣着看,不失皇家风范。

    “你又什么事情,要深夜汇报?”七皇子看了看祁晃,轻轻问道。

    祁晃行了礼,看了看屋内也没有旁人,于是开口说:“今夜宫中传出消息,皇帝要看金陵方公子的会试卷子。估计天一亮,就要到礼部贡院宣告了。”

    “竟有这样的事情?”七皇子到底沉着了一些,他皱着眉头道。

    “皇子,如今离天亮不过三个时辰了,如果不及时谋算,到时候皇上那边就不好交代了。”祁晃看了看皇子说。“要不还是请方公子过来做一份伪卷?”

    “国朝科举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别看众位考官都结成了统一,但是还有文公等神道力量,伪卷会被自动标记的。”七皇子淡淡回应。

    “为今之计,还是要先将大家的口风统一,必须要想一个完美的理由。贡院如今怕是不好进了,外面有两营士兵,你去将方观城请来。”七皇子想了一会,才吩咐道。

    “去门房那里拿我的手牌,如果遇到夜里宵禁的城防,得想一个理由避开他们,不能让人知道我半夜请他过来。”

    在白玉京,夜里也照样有宵禁,若是一般人连出门都不能,也只有重臣和皇族们可以稍微例外。

    “属下这就去办。”祁晃得了命令,带着身边的下人快速出了屋子,邀请方皓泽去了。

    目送祁晃两人出去,七皇子疲惫地扶着额头,自言道:“父皇这么一出,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力?难道是老大那边的人?”

    他心里思索了半天,总是不得痛快。又暗想:“通过这一次,恐怕方观城与我的间隙越发大了,事后也不知如何弥补,若他为了科举,在父皇面前将真相和盘托出,我岂不是更被动?”

    想到这里,七皇子本就疲倦的脸上,更阴沉不定。

    不提七皇子在府上的一番纠结,深夜的白玉京,大路上突然疾驰过一辆马车,上面挂着七皇子府邸的铭牌。

    很快,这马车从一环而出来到白玉京的四环,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院落门前停了下来。

    马车上,祁晃跳了下来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什么情况了,才急急地敲了几下门。

    “吱呀”一声,里面有一个门房开了门:“哪位老爷深夜来访,我们家主人却是睡了。”

    “哦,我是七皇子府上的管事,有要紧事情找方公子。”祁晃客气地笑了一下。

    “那您快进来,我去通报。”门房是清福寺一路跟着方皓泽的老人,知道七皇子对自家主人的意义,于是急忙进了内院。

    内院之中,方皓泽已经晋升四阶,夜晚很少睡眠,都用静坐代替了,而明云也是用修炼代替睡眠,所以门外的声音,内院中早就听到了。

    等门房进来,方皓泽和明云不约而同地出门,两人精神奕奕地接待了祁晃。

    其实方皓泽自从大皇子府上探听了消息后,对祁晃深夜前来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脸色十分平静,没有一点意外。

    “祁管事深夜前来,想必是有要紧的事情,还请说来,学生要是能帮得上,一定全力以赴。”见到对方,方皓泽在堂屋拱手说。

    “深夜扰公子休息,我也很过意不去,不过事情紧急,也只能如此。”祁晃不好意思地道:“七皇子刚刚命我来唤你去府上,还请公子快快上车吧。”

    听到祁晃这样说,站着方皓泽身边的明云就想发言。只是方皓泽注意到,立刻用眼神制止了。

    “既然七公子相邀,那我就去一趟。管家,你依旧紧闭家门,有事再上皇子府上叫我吧。”方皓泽先是看着祁晃点了点头,又看了明云一眼说道。

    于是,祁晃在前面引着,方皓泽随后,两个人很快出门上了车。不过短短时间,车就到了七皇子府上。

    “观城,深夜相邀,实在是抱歉。”七皇子在外府一间会客厅,接待了方皓泽。

    “七公子想必是有要紧事情,学生理解。况且学生如今附翼七公子,自然是不敢抱怨的。”方皓泽笑了笑。

    虽然是深夜,但方皓泽刚刚是从静坐中起来,气色上比七皇子府上众人都要好。又加上一身儒服,简直是气度翩翩。

    这一身出尘脱俗的形象,让七皇子见了之后也不禁恍惚。他心里原本有不少计划,此时竟然不忍开口了。

    “七公子若是有事,尽管说吧,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学生虽然不是谋士,但出出主意也是可以的。”方皓泽看着对方的脸色,知道一定是皇帝开始过问自己试卷成绩了。

    他早先冒险用神力在大皇子府上,早就探听了一切计划。

    “观城,今夜宫中传来消息,我父皇明日可能要去贡院调取你的会试试卷。”七皇子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相去甚远的岔路口。自己最初决定保住礼部众官而放弃面前这少年时,一切都已不能回头。

    “七公子要我怎么做?”方皓泽平静地问。

    “我先把我的计划说出来,你或有不满,也可以跟我提出来。”七皇子脸色纠结:“明日父皇调取试卷,我会叫礼部侍郎说你最后一科交了白卷。”

    “七公子可知道,我若是这么回答,那等于就恶了皇权,事后很难弥补?”方皓泽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得不反问了一句。

    “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可是礼部上下多少官员都是我一手聚拢的。这次只恨对手狡猾,我也只能想到这办法了。”七皇子看着方皓泽,脸色十分真诚,眼神中隐隐有几丝恳求。

    “七公子,我有一事想问。”方皓泽不接话,继续看着七皇子,问了一个问题。

    “你且说来。”七皇子直视着方皓泽,仿佛要把眼神一直看到对方的心里。

    “我知道七公子这选择,一方面是礼部自己的左膀右臂,另一方面却是我这无名小卒,学生对七公子的选择也很认同,这是做大事者的基本要求。”方皓泽缓缓说着。

    “如今形势对我这么不利,我只要向皇帝承认交了白卷,就等于自绝科举,家门难复,抱负难成。七公子可有办法教我?”

    听到方皓泽这么问,七皇子脸色复杂,他想了想,对身边的祁晃吩咐:“你带着下人们远离这堂屋。”

    随后,等到下人们都走了后,七皇子终于郑重地看着方皓泽。

    “我知道观城乃是不出世的大才,有治国经邦的能力。我可以在此承诺,一定会记住你这付出,若是他日登上大宝,人臣登顶之位,可以许给你。”

    此言一出,方皓泽感觉身周的因果线就有了反应,冥冥中的世界意识也将注意力投了过来。

    奇怪的是,虽然方皓泽乃是本世界外来人,会受到世界的敌意和攻击,但是七皇子的承诺之后,世界意识居然不再敌视自己了。

    方皓泽终于知道,居然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世界的认同,心里不禁高兴异常,今后在本世界行事可以更加放开手脚了。

    尤其是方皓泽通过这种方式,知道面前七皇子所言非虚。他对自己的隐忍和退让,也有了一种成就感,于是就开口道:

    “哈哈,得到七公子这番应许,哪怕要跟皇上说自己交了白卷又如何?”

    说完,方皓泽又笑着道:“但我在家曾想过,会试的事故发生以来,我们一直当局者迷,深陷其中不能回转,但若是有新的转机,自然就破局了。”

    七皇子听到这番自信满满的话,也不由好奇问:“如何转机?”

    “学生自有计划,不过我想请七公子为我争取一个觐见皇上的机会,不知道七公子可愿意冒险?”方皓泽略带笑意,看着对方。

    “若是你要当面向父皇解释交白卷的原因,那倒是可以,毕竟在恶了父皇之后,我也不想你自绝科举。”七皇子心里想了想,几乎毫不犹豫,就点头同意道。

    他本来也害怕对方在皇帝面前说出实情,但不知怎么地,刚才受到方皓泽一番精神感染,心里对其生出无限的信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江边营地

    子时中,初春的夜,还有点寒冷。

    尤其是临近水边,晚风将水汽送到岸边,独特的水腥味伴随着哗啦啦的波浪声,迫不及待地钻进每一个值守者的衣服和鼻腔里。

    “啊切……”一个披着油毡布的男子结实地打了一个喷嚏,嘟噜道:“这鬼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

    “谁知道,我看这水患一时半会也下不去。”这男子身边的同伴附和了一句。

    两个人随即一起看向眼前,乌云遮蔽的天空,隐约有一丝月光照下,将眼前的景色描出大概:黑峻峻的一片是水,两岸一座座土黄色的鼓包是营地,再远处高耸的青黑色是山。

    这里正是定江岸边,离天临峡最近的平原地带,定江治水的大本营。

    “我们在这里已经呆看三个月了,水患没有见退,反倒缓慢增涨,唉……”男子烦恼地抱怨。

    “别管那么多了,好歹我们也是巡防的,没有什么危险。你看那些前线的民工们,日日都有人被江水卷走。”身边的同伴安慰。

    “你说,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来受苦也就算了,为什么皇帝还把自家的皇子也送到前线来呢。”头先说话的那个男子,这时用嘴努了一个方向。

    那是定江治水大本营占地最大的帐篷,即便是在条件简陋的治水前线,也显得颇为恢弘。

    从江边这几人所站的位置看去,那帐篷外面点着火把,里面更是透着明黄色的烛光。帐篷外面,更围着一圈小帐篷,一直有人来回巡逻。

    这男子说的皇子,正是被皇帝任命为治水总管的大皇子,此时到前线督战也有几个月了。

    “人家是皇子,怎么叫吃苦呢。且不说他对治水之事不管不问,天天在帐篷里享受。而且还招揽了不少江湖上的人,闹得营地好不热闹。”同伴对男子的话很不认同,嗤之以鼻的反驳。

    “也许皇子招揽的江湖人,是来助我们治水的啊。”男子不服气。

    但同伴却不搭话了,冷哼了一声。两个人的谈话,就这样进入了僵局。

    与此同时,大皇子那处帐篷里,烛光摇曳,阵阵奇香被热气蒸腾着漂浮在空气中,将帐篷里的春色蒙上了一层暧昧的轻纱。

    透过这朦胧的香气,雪白的大腿和明艳的床单,在视线中显得格外突出。而几声恰到好处的轻鼾声,更昭示了方才有过怎样一场疲劳行动。

    年约三旬的大皇子,躺在一片暖香中,睡地深沉。平素阴沉的脸色,也被抹平。

    他来到定江天临峡也有不少日子,虽然也勤于治水管理,到底也是天子家人,在艰苦的前线也不忘奢靡享受。

    帐篷里正是一片安静,就连火光明亮的蜡烛因是贡品,燃烧的时候也没有一点火花声。

    突然间,安静的帐篷中,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身穿白色儒服,宽大的衣袖和腰围罩在身上,没有丝毫臃肿之感,只越发衬托地身影飘飘欲仙。

    来者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甫一出现就在帐篷中心那张大床边。他无视面前的一片春色,径直来到床边,注视着正沉睡的大皇子。

    随即,客人右手翻动,一柄闪着寒气的宝剑就握在手中。丝丝冷气在剑身上萦绕,很快就将周围冻出了一圈白气。

    受得这冷气一激,大皇子就从沉睡中醒来。他睁开眼一看,面前居然有一个提剑的刺客。

    在他看来,那刺客年轻的不像话。只是星眉剑目,眼神里透着神光。

    “汝是何人?”大皇子看着来客,瞬间恢复了皇子的气度。竟然从沉睡初醒中,马上调整好状态。

    “拿你性命之人。”那白衣来客开口,声音清脆,犹如冬天里一汪清泉般美妙。

    听到这话,大皇子眉头一皱:“本皇子虽然丑人众多,但是自问没有你这样的出尘对手,你是不是找错了人?”

    一边说,他心里也在思考,眼前这位刺客气质出众又如此面生,怎么也与自己心里的仇人对不上号,应该不是自己招惹的。

    尤其是,这人如此年轻,居然能穿过重重巡逻线进入大帐中,可见智慧和武功都是上上,更叫他产生了爱才之心,就想要招揽。

    “这位侠客,本皇子手下偶有跋扈者,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不如你先放下手中剑,我们好好说和,化解了误会。”

    顿了顿,大皇子又继续说:“我看你一表人才,良禽择木而栖,不该埋没在江湖,不如投入到我手下。”

    “哈……”听到这大皇子的话,那提剑的白衣人也忍不住笑了:“你这人倒是气度不俗,也有临危不乱的样子,只可惜你从一开始就做错了选择。”

    笑了一声,那白衣人又说:“可是你这皇子做的太高高在上了,将天下英雄不放在眼里,总觉得自己能拿捏住一切,却不知道总有天会捡到一个硬石头。”

    “哼,本皇子看你出众,兴起了爱才之心,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大皇子被白衣人嘲笑,顿时也气恼。

    “你可知道,我这营地周围有多少江湖好手。本皇子虽然不知你是怎么悄悄摸进来的,但是我知道只要一声令下,你断断逃不出去。”

    说完,大皇子脸色一冷:“快快报上名来,跪在地上投效于本皇子。看来你这人才的份上,倒可以饶你一命。”

    说完这话,大皇子身边几位美姬也醒了过来。那些人也是见过世面的,没有第一时间惊慌尖叫,视线在大皇子身上一扫,就镇定了下来,也随着大皇子调笑地看着面前的白衣刺客。

    “这位侠士还真是俊俏呢,我们大皇子也是爱才的,你还是赶紧磕头,保住小命要紧啊。”有胆子更大的美姬,更是轻笑地捂着嘴巴。

    “若是你没做错选择,也是有机会得我辅助的,可是谁叫你自大过度惹上了我。”白衣人淡淡一笑:“至于叫我跪下投靠,恐怕你们皇帝也没有这个资格,你更不要妄想了。”

    说完,白衣人就提剑走近:“我的名字倒是可以告诉你,让你做个明白鬼,本座游戏人间,在此时叫做方观城。”

    原来,这深夜出现在定江边营地的人,正是方皓泽。

    他刚刚从七皇子的府上得到了世界的认同感,等到从七皇子府上出来后,立刻就毫不顾忌地施展神术,从千里外的白玉京来到此处大帐,就要结果了大皇子的性命。

    本来,最近方皓泽一直在准备科举,一方面没有时间与大皇子算账,另一方面从前在白玉京中有阵法监控,自己本人更担心过度施展神术,受到世界敌视不便下手。

    此时这些顾虑却全都不在了,为了破掉眼前科举白卷的困局,又为了解决金陵城以来的恩怨,正是手刃了大皇子的时候了。

    “什么,你就是方观城!”那大皇子脸色一变,虽然意外,但却不惊慌。他到现在仍旧对自己帐篷外的江湖力量十分自信。

    “废话少说,纳命来吧。”方皓泽淡淡说,提剑就往面前砍去,神色很轻松,仿佛自己要杀的不过是蝼蚁一只。

    “来人拉,有刺客。”大皇子还能维持情绪,身边的美姬却喊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杀

    “聒噪!”方皓泽眉头一皱,寒冰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寒气从剑中释放出来,瞬间令被烛火熏暖的帐篷,温度下降了十几度。

    这几个女子虽然娇美,但是以身侍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做出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嘴脸实在可恶。

    方皓泽本不欲和这几个女子计较,奈何她们如此不安分,只好一剑挥去。

    这一剑,方皓泽没用多大力量,大部分都只是寒冰剑本身的能量。如今寒冰剑经过自己神力的滋养,已经达到高阶,挥动之间寒气四溢,威力非凡。

    原本就没怎么穿衣服的大皇子冷地一颤,皮肤上就起了鸡皮疙瘩。但是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身边的景象。

    刚刚还在叫唤的美姬们,此时被面前少年一剑挥过,全都身死。美姬们的致命伤全都在心腹脖颈等关键位置,此时汩汩的鲜血从白嫩的身体上流了出来,染红了鲜艳的床单。

    只是一剑,几个人就全都死了。饶是大皇子心狠手辣,也第一次遇到有高手当他面杀人。

    一想到与这几个人半夜的旖旎,他只觉得腹部翻涌,就想吐出来,但最终还是生生忍住了。

    “你要考虑清楚,外面可是有高手护卫我的。”他声音颤颤巍巍地道。

    “你刚刚不是很淡定,又不乏嚣张吗?”方皓泽一剑杀了几人,缓缓说着。“现在终于知道害怕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杀几个人威胁我吗?”说了两句话,大皇子终于稍微平复了情绪,强自镇定问。

    他到现在,还不太相信面前这年轻人敢杀自己。一是外面有不少护卫,另外自己乃是皇帝长子,若干面前这人真敢动手,那天下之大恐怕容不得其存在了。

    “我知道,当初在金陵曾经针对你,那是太清宫的请托罢了,事后又被你化解了,不如我们化干戈为玉帛吧。”

    “恩,你继续说。”方皓泽饶有兴趣地听大皇子分辨,手里的剑倒是暂时放下了。

    “你看,金陵城中那舞弊案后,我也受到了挫折,事后又没继续对你下手,你何苦非要与我结下仇怨呢。”大皇子看着方皓泽,眼神飘忽。

    “常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你现在也杀了我几位美姬,算是出了气。今后我们之间两清了,你若要是有什么金钱或者权位诉求,不妨都提出来,我也不是吝啬之人。”

    果然是个政客,大皇子说起来谎话来简直就似真的一般。他这时候极力辩解,完全忘记当初立下彻底打击方皓泽的目标。

    “若是按照大皇子所说,那就好了。我也不愿意深夜奔波来此,可是你想想,你真的言行如一吗?”方皓泽眼带讥诮地看着面前的三旬男子。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皇子心虚地说。

    “怎么会是误会,一切都有迹可循。”方皓泽打断了大皇子:“你当初在金陵城一事中受挫,后来就对我怀恨在心,甚至跟手下人说,要彻底将我打落,难道你忘记了?”

    “尤其是最近科举会试,你们的人还不愿意放手,又继续在背后暗箭伤人,导致我科举之路崩溃,此事殊为可恨。”

    方皓泽说着,就提起寒冰剑,直指大皇子。

    “没有的事,那都是我手下自作主张。”大皇子急忙辩解。他此时终于知道,面前的少年不是吓唬自己而已。

    “你快住手吧,你要真是敢杀我,那你还能安然出营地吗?就算你安然出去了,难道我父皇会放过你?”

    “我要杀人,自然就杀了,你以为我不能处理手尾吗?”方皓泽淡淡一笑,毫不以为然。说罢,手中的寒冰剑往面前又是一送。

    这一击仍旧没带神力,只凭寒冰剑本身能量,但是依旧很不凡。一道寒气从剑尖喷薄而出,瞬间就扑向了大皇子。

    “砰”地一声闷响,那寒气化为一团白雾,却一道半透明的薄膜挡住,没有成功将大皇子击杀。

    再定睛一看,原来大皇子不知道何时,悄悄在手中持有一块玉琮。那玉琮只有一根手指长短,颜色古朴。

    方皓泽知道,这是一种玉质的礼器,外圆内方。此时保护住大皇子的力量,就是从玉琮中释放出来的。

    “你这人简直是鬼迷心窍了,连本皇子都敢杀。”大皇子被玉琮护住,又找回了几分胆色。“你现在滚出去还来得及,省得我的护卫前来。”

    “你的宝物还有点意思,是从何处来的。”方皓泽盯着那玉琮,毫不在意大皇子的威胁。他从那玉琮中感觉到一种熟悉的力量,神格玉盘中也传出了一阵渴望的情绪。

    “这是太清宫的传承宝物,怎么样,你肯定是无法打破的,还不快快退去。”大皇子眉眼一瞪。

    “你放心,我是不会退的,至于你说的外间护卫。放心,你这帐篷我已经布置了结界,里面即便叫破了天,外面也听不到一丝声音。”

    “至于你这宝物,我破之又何难呢。”方皓泽脸上微笑,调动神格玉盘释放出一道神力。

    那道神力从体内流出,瞬间进入寒冰剑。

    在大皇子惊骇的目光中,寒冰剑上一阵光芒流转,陡然间一束白光喷出,噗嗤一声,罩着自己的光膜就摇摇欲坠。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在死亡的威胁下,大皇子终于维持不住情绪,涕泪横流。他心里十分懊悔惹到方皓泽这么一个杀神,此刻只是不住地哀求。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也不是睚眦必报的人,奈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针对我。”方皓泽面无表情,口中淡淡说道。

    “不要!”大皇子继续哀求时,身周的光膜突然化为碎片。寒冰剑上的神力长驱直入,穿透了大皇子的身体。

    这位掌握莫大权柄的凡人,就这样死在方皓泽的手里。

    与此同时,死亡的大皇子,身周原本围绕着的紫气突然凝聚成一束,笔直地投向天空之中。

    世界的意识立刻就有了反应,一阵轰隆隆的雷声在意识中碾压过来,方皓泽只感觉浑身一沉,心里就生出了一种大恐怖感。

    可是很快,那意识看了方皓泽一眼,就退了回去。

    方皓泽凝神观察自己的状况,这才发现原来此前从七皇子那里才得到的世界认可,又重新消失了大半。如此来看,今后若要是再释放神力,又重新回到了束手束脚的状态。

    “看来,杀人也是技术活,也幸好提前从七皇子那里得到了一些助力。”方皓泽苦笑了一声,随后又将眼神看着大皇子的尸体,那枚玉琮仍在莹莹发光。

    手一招,玉琮就飞了过来,被方皓泽紧紧握在手里。下一刻,玉琮就转移到识海中,围绕着神格玉盘旋转起来。

    在意识的深处,原本从太清宫两位传人身上得到的法则碎片,也自动飞向那枚玉琮。

    不过,方皓泽没有分心去研究这新得的宝物,他杀了人之后,立刻转身离开了这帐篷。

    行动之间,一道神力从头到脚将他笼罩,出了帐篷之后,外面巡逻的人看到他,就仿佛看到了一团空气般毫无反应。

    且说方皓泽离开了帐篷,几步路就走到了定江边。他站定脚步,手中取出一柄两端分叉的兵器,正是此前从定江水神处得到的神器碧落。

第一百四十八章 祸水

    站在定江边,方皓泽目光深沉。

    因为神力灌注双眼,黑夜遮不住视线。在他面前,这一片江水浩荡,水面起伏不定,水面之下更有无尽的暗流,正有力地冲击着河岸。

    “定江水神丧心病狂,这江水上涨的速度太快了。”只站了几个呼吸时间,就判断出定江水情。

    他低头沉思了一下,随即握紧手中的神器。

    此时,经过几个月的时间,那神器碧落已经被神格玉盘同化了。它上一任主人,定江水神的烙印早就被洗去。

    碧落被方皓泽握在手里,十分安静,只是不断与天地间的水气交换力量。

    在方皓泽的眼中,碧落周围隐隐有一大团雾气般的水性能量,一张一缩的,犹如呼吸,十分神奇。

    这是方皓泽第一次使用碧落,而且他即将要操作碧落做一件大事,所以此时,他心里也很有点紧张。

    呼了一口气,他猛地将碧落往水面一扔。

    双头叉模样的神器,在方皓泽的手里本就是平常大小,但是到了水面上,却陡然放大,几乎要横跨水面。

    但更加奇怪的是,即便阵仗如此巨大,方皓泽和那一柄神器,都不被在场的普通人所见。

    此处营地是治水的前沿,怕不是有上万人,大家该睡的睡,该巡夜的巡夜,谁都不知道近在咫尺的身边,正是发生一件天大的事情。

    周围的一切对方皓泽来说,都不重要了,他的精神已经附着在神器上,开始操纵起碧落来。

    这是方皓泽第一次操纵比自己神力等级还要高的神器,当碧落被抛出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随着神器一起飞到水面上。

    一呼一吸之间,无尽的水性力量包裹着自己,仿佛在母体中蜷缩时的安静祥和。

    这感觉如此令人沉醉,方皓泽几乎要随着神器回归天地,想要追求那份极致的宁静。

    就在这时,神格玉盘猛然地心中一震,他才突然警醒,心里生出后怕:“差点被五阶的力量沉迷了,要不是神格玉盘,我这精神就从此纳入这方天地的原力中,从此失去自我。”

    幸好最后被神格玉盘拯救,方皓泽心里暗暗庆幸。随即才稳定了精神,操纵起神器碧落。

    在他的控制下,那变得无比巨大的神器,先是在定江上轻轻挥动了两下,好像试探一样。

    随后,江水就在碧落的挥动之间,轻轻地摇晃了起来,很有规律,动作和频率都与碧落挥动的状态一样。

    碧落才入水,这段江水不远处的天临峡中,江底的水神神国中立刻就有了反应。

    神国大殿中高坐的水神猛然站起来:“我感觉到碧落的力量,可是怎么没有我的烙印?难道那外来神祇,将碧落收服了,这怎么可能?”

    水神面上一片惊愕,随后又变脸般化成愤怒:“全体水使,给我沿江查起来,到底神器在谁的手中。”

    千万只巨大的水神使者从天临峡鱼贯而出,水底瞬间出现一条条大鱼。

    这一幕,还在江边操作碧落的方皓泽自然不知道,他刚刚才试用了一下神器,初次用来还不是很费力。

    “很好,不是很难,但重点还在后面。”方皓泽自言了一句,随后又指挥碧落更大幅度地挥动起来。

    这一下,定江里的江水波涛汹涌,水浪一阵接着一阵。

    方皓泽只感觉精神一阵疲惫,神器碧落操纵起来,更重似千钧一般。

    随着水浪的波动,江边巡守的民工们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异状。大家纷纷奔走相告:“上游来水啦,赶快泄洪。”

    这是比较乐观的,因定江最近水患严重,沿江设置了许多泄洪的圩子,这样江水破堤的时候江水就能归拢。

    当然,也有比较悲观的,随着水浪出现的那一刻,就大声呼叫:“堤坝要垮了,赶快逃命吧。”

    这一片江边万把治水的民工和朝廷官员们,几乎要将营地闹翻了天。

    方皓泽当然对外界的一切声音充耳不闻,他此时已经全神贯注在神器碧落上。一边挥动着,制造水浪,一边又要小心不让神器带动的水浪过高过大。

    终于,江水在他的控制下,小范围地突破了江岸,水浪越过岸边,直冲进营地之中。

    白花花的江水,在黑夜的保护下,仿佛是一片浓墨,给岸边绘出了一片黑暗的风景,一时间也不知道淹没了多少帐篷。

    “救命”的声音此起披伏,但人人无暇他顾。

    很快,万把人的营地在这一会的时间就付诸流水,原地只剩下一片残骸。好在,虽然大家叫得凶,水势看似来得猛烈,但很快就有人发现,这只是一片大浪,而不是什么溃堤。

    大家站在水中,欣喜地看到,原来江水第一波虽然铺天盖地,但浇了下来后,不过只到自己的大腿。

    而距离众人不远的定江边,肉眼凡胎难见的神器碧落,正被方皓泽控制者,缓缓变小落到江面上,最终又恢复了正常的大小,飞回他的手中。

    “真是好险。”才收了神器,方皓泽忍不住说了一句。

    水火无情,是最难掌控的存在。哪怕他有神器在手,方才挥动神器搅动江水的时候,也差点将堤坝冲破。

    最后生生地收束了力量,才将水浪拦截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越过江岸,泼洒了出去。

    满意地看着江水冲破治水营地后,方皓泽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最大的帐篷。

    因为神力结界的关系,大皇子居住的帐篷完好无损,里面的烛光甚至都没有被水淹灭。

    此时,方皓泽一个闪身,从江边上就消失了,下一刻就又出现在大皇子的帐篷中。他双手一挥,一道神力从手中释放出来,裹挟住帐篷中的几具尸体。

    视线中,包括大皇子在内的几具尸体就被方皓泽移到了江水中。趁着营地被大水淹没,将几具尸体泡在水里,用神力推动着一直扔到了定江之中。

    做完了这一切,方皓泽又调动神力,在大皇子的帐篷地面刻写了几行大字,这才怡然消失在这一段定江水边。

    这正是,奔行千里杀人,更搅动一江祸水,竟事了拂衣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石二鸟

    且说方皓泽一个转身消失后,这座营地里唯一完好的帐篷外,就传来一阵轻响,似乎气泡破碎是声音。

    这是普通人肉眼难见的一幕,由方皓泽释放神力所编织起来的结界,正如玻璃般碎裂开来,瞬间就消弭无形。

    与此同时,这座刚刚被大水冲毁的营地中,不少人突然想起来这座大帐篷,纷纷蹚水朝这帐篷走来。

    首先是那些江湖人士,他们受到江水的影响很小。

    只见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恭敬地朝帐篷内喊了一声:“大皇子,方才营地遭了水患,帐篷都冲毁了,不知大皇子可安好。”

    满地的残骸中,独独留下这一座完好的帐篷,这位老者也不以为奇,他只是当皇家有什么独特的技术或者宝物镇压。

    这几句话喊过之后,帐篷内当然是一片安静,白发白须的老者只好加大了声音又喊了一遍,里面还是毫无反应。

    老者犹豫着不知如何行事,帐篷外又来了一位工部的官员。

    朝廷之中,工部也是七皇子督理的,又兼且工部尚书对疏散治水的方案不是很积极,所以这次治水,工部也没怎么出人。只是派了几个份列六七品的主事,来前线陪着办事。

    这位主事穿着六品官服,浑身湿透,在黑夜里显得很是狼狈。他来到帐篷外,先是看了一眼老者,眼神中透着十分的排斥。

    随后,这主事对着帐篷来,丝毫不客气地喊:“大皇子,属下有急事要求见,深夜打扰,还望恕罪。”

    说完,他就径直掀开了帐篷,一头扎了进去。

    一开始在帐篷外请示的老者见状,想了想也跟着主事钻进帐篷里。

    帐篷中一切如常,外面肆掠的江水仿佛把此处遗忘了一般,高高的白蜡烛,火焰明亮地摇曳着。名贵的熏香,更是充斥了帐篷。

    工部的主事和那江湖老者进了帐篷,也不敢拿眼睛四处瞧,就这么站在帐篷门口。

    过了几息时间,工部的主事率先耐不住脾气:“大皇子,外面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了,还请您起来主持大局。”

    此时,帐篷中还是一片安静。那主事眉头一皱,就大着胆子往帐篷里瞧了一眼。

    这一瞧,主事“呀!”地一声惊叫了起来。随后他快走了几步,一直来到帐篷里那大床前,先是看着空空如也大床,又低头看了看地面,脸色灰白。

    这时候,江湖老者也跟着主事走到帐篷的深处,重复了一遍同样动作。

    “这是怎么了,是真的吗?”主事看到老者上前,神色中也没有之前的排斥了,仿佛找到了同盟一般,激动地指着帐篷地面说道。

    在他的手指下,地面刀刻般出现了一行字:“定江水神起水至此,掳凡人一位入江,以示惩戒。”

    地面这行字每一枚都有簸箕大小,用阳刻的手法凸显在地上,让其余的土地生生被削了一层。尤其是,几个大字上荧光闪闪,更显得神异。

    这些字正是方皓泽引动了江水,又毁尸灭迹后,特意留在现场的。

    杀了大皇子,又嫁祸了定江水神,正是一石二鸟之计。他料定凡人与神袛之间无法当面对质,即便是对质,皇帝和定江水神肯定也不能互相信任,这计谋一定会成功。

    此时,当工部主事看到了这字,又指着给江湖老者看,其实两个人心里已经有些认了。

    不过老者还是紧皱着眉头:“此事蹊跷,我们还是一同上前查探。”

    说完,他带着主事绕着这大帐篷一圈,仔细地探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蛛丝马迹后,才又和主事离那行字更近一些。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手里用力,修炼者的能量就灌注在匕首中。随后,这老者将匕首往地面那行字一抹,摩擦接触的匕刃就发出“噌”地一声脆响,像是撞到一片金属般。

    “老朽也是三阶的修为,在江湖上也算是一位好手了。可是我全力一击,居然奈何不了这些浮雕的字体,显然这地面的字不是凡人手笔了。”

    那江湖老者脸色凝重,看着工部的主事缓缓说。

    “大皇子乃是皇帝的长子,有哪位凡人敢刺杀?此事,恐怕是真的了。”那位主事神色不自然道。“不是人神相隔吗,为什么定江水神敢做出这番事情?”

    在场的两人也都是有见识的,知道一些神袛的事情,对面前这一幕惊疑不已。但物证在此,肯定也只有相信。

    正在两个人心思不定的时候,帐篷外突然高声传来一句话:“大皇子,江面上来了许多大鱼,每条恐怕有十几二十米长,状态十分恐怖,这些鱼似乎是传说中的水神使者。”

    听到这里,帐篷里的两个人更是面面相觑,齐齐出了帐篷:“带我们去看看。”

    外面传话的人虽然没见到大皇子,但也识趣地没有问。他带着从帐篷里走出的主事两人,一路来到江边。

    果不其然,江水中波涛汹涌,虽然夜色深重,但是那些鱼体积这么大,只要有一丝光线就能看出轮廓。

    此时,这些水神使正在江底不断游动,搅动了一江水。它们是循着水神的命令来定江上寻找神器碧落的踪迹的,就在这一段,发现了神器的气息,所以纷纷聚集而来。

    只是它们发现神器的痕迹越来越微弱,最终还是无奈地离去。

    可是这些大鱼的行动在岸上的凡人看来,就又是另外一种心态:这些大鱼如此凶猛,肯定是来者不善。

    目送着满江的大鱼离去,工部主事和江湖老者对视了一眼,互相又点了点头。

    眼神里交换了一下信息:这肯定不是巧合,看来那水神丧心病狂,先是掳了大皇子将其淹死在水里,更是派出不少神使来示威。

    那工部主事就先说话了:“这位长者,帐篷里发生的事情,看来可以坐实了,我这就去寻笔墨,连夜书写奏折,务必要在天亮时送到白玉京。”

    “那我就派出一个江湖轻功好手,连夜帮你送奏折。”那老者也点了点头。

    两人瞬间做出了决定,又从江边回到营地之中。

    过了一会,这处才被江水冲毁的营地里,本来就惊惶不定的万把人中间,又悄悄地流传了一个消息:“定江水神老爷发怒了,冲毁了营地,还掳走了大皇子泄愤。”

第一百五十章 皇帝的愤怒

    太阳从东方再度升起,早春的白玉京,处处洋溢着生机。

    这是次日,早朝才下,皇帝正在用御膳。他今天心情不错,按照早朝上礼部的汇报,新科的会试终于顺利结束了。

    又有一批新鲜血液要补充进国朝的官场,所以皇帝从下了朝,就面带笑意。

    “本次会试,也是开国以来最叫朕期待的,其中还有一位小小年轻就参加会试,还递交了治水策的大才。”

    这时的御膳,只有几位大太监在旁边服侍着。皇帝对着满桌子上百道菜,略略用了几口,才放下筷子,就对身边的太监聊起了天。

    “恭喜皇上,有揽到一批人才。”大太监瞧着皇帝心情好,殷勤地拍着马屁。

    “是啊,不过那方观城试卷还是没有看到,早朝上不好提,你们看今天叫谁去贡院看看?”皇帝想起来什么,又说着。

    “奴才随后去找人,到内阁传一个话,让阁老去问问?”身边的大太监小心地请示。

    皇宫里的太监,忌讳结交外臣。其实皇帝头一夜吩咐叫太监去贡院要卷子,也有于礼法不合之处。

    但是若通过内阁阁老们,那对办事的太监来说,就要正规许多了。

    “容我想想,内阁那些阁老,恐怕会跳出来反对我,此事等我批奏折时,再行决定吧。”皇帝摇了摇头。

    一顿御膳方歇,大太监就命人撤掉了桌子。皇帝又在太监的伺候下,移驾东极殿,那是皇帝日常办公的大殿。

    此刻,时间已经是辰时中了。算成主世界,也就是早晨七八点。

    皇帝坐在御辇上,被阳光一照,身体暖洋洋的,不禁放松不已。

    到了东极殿,自然一切都准备妥当,一批批奏折都由信任的太监整理完毕。皇帝也十分勤政,从御辇下来进了殿后,也不磨蹭,直接就上了公案,准备批阅。

    才翻开一份奏折,东极殿外突然有太监走进来,跪在地上道:“启奏皇上,工部尚书齐和正有急事求见,此时跪在殿外。”

    东极殿在皇宫的外殿,与内阁和六部的行署很近。但尽管如此,按照礼法,普通的三、四品大臣不得召见是不能见皇上的。

    国朝也只有几位内阁阁老,可以在白日时时求见皇帝。

    这工部尚书若是想见皇帝,首先要从内阁中过一遍,由某位当值的阁老带着来求见皇帝,方才能得应允。

    而此时才下早朝不久,按理说这工部尚书已经在六部的行署中办公才是,怎么穿过宫门,跪到了东极殿外。

    好在这位尚书也是知道有错,来到东极殿外,就跪地了事,给皇帝接见先递了台阶。

    “什么事情要在下朝之后来说?”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探究地看着传信的太监,想了想又吩咐:“朕不愿背上苛责下臣的名声,你去将齐和正给叫进来吧,倒要看看是什么事,居然绕过内阁。”

    那太监应了一声,就从东极殿出来,很快到广场上,在一个跪在地上的五旬大臣面前站住。

    此人正是齐和正,乃是国朝三品大员工部尚书,身为六部首官之一,其实在朝廷中已经是不可多见的重臣,早就练成了不形于色的本领。

    但是此时,齐和正跪在地上,脸色愁苦,一副慌张的样子。

    原来,这日早朝后,从定江治水前线那边,由工部主事发出的奏折,按照惯例先送到他的手中。

    一个小小主事,奏折并不能直接发给皇帝。要么是通过内阁先审阅后,再送给皇帝批阅。要么就是先交给自己的主官过目,再由主官重新补充递交皇帝。

    那位主事身在工部,自然要先把大皇子被水神所害的消息给自己的主官,一方面是通报消息,另一方面则是不让内阁先知道这大事件,以免工部尚书在重臣前被动。

    且说齐和正初时接到奏折,本来也不知道何事,但是他越看越是害怕,当即就绕过内阁,亲自来东极殿上求见皇帝了。

    他也知道兹事体大,甚至还涉及神道,要是按照礼法程序,就有可能贸然在皇帝定调前,将这骇人的消息散播出去,恐怕并不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面。

    “齐大人,皇帝唤您进去。”那太监站定了道。

    “多谢这位公公。”齐和正松了半口气,站起了身,一边悄悄给那传令太监塞了几块银子,一边跟着对方进了东极殿中。

    才进了东极殿,齐和正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皇上,臣有要事禀报。”

    “你也是三品的重臣,怎么动不动就跪地,这传出去不就是我苛待你嘛。”皇帝皱了皱眉头。

    “臣惶恐,臣要禀报的事情,非不跪而不敢提。”齐和正当然知道皇帝不喜这一套,但是一个皇子都死了,自己这做下臣的还敢站着,今后在朝廷中还想好好立足吗?

    “起身吧,你有何事,现在就报。”皇帝摇了摇头说。

    “这,臣斗胆请皇上屏退无关人等。”齐和正听到皇帝的吩咐,没有站起来,反倒又重重磕了一个头。

    “大胆,皇帝身边怎么能缺少随侍?”皇帝还没发话,身边的大太监就高声道。这大太监也是司礼太监,在早朝时也是在皇帝身边值守喊话的,这时候当然有权利说话。

    他听到工部尚书要屏退皇帝身边的无关人等,心里也不痛快,仗着自己的司礼之责,替皇帝呵斥了起来。

    工部尚书齐和正并不反驳,依旧跪在地上,以头触地。

    “罢了,你留下,叫其他人暂时退出去。”皇帝这时候也感觉情况不对,没有追究齐和正的失礼,对自己身边的大太监吩咐。

    不一会,这东极殿中就只剩下皇帝、工部尚书齐和正及司礼太监三人。

    “皇上,这是下臣今天从定江治水前线接到的信息。”大殿中没有许多外人,齐和正这才将一本奏折从怀里递出来。

    不用吩咐,大太监接过奏折,呈给皇帝。

    后者翻开那薄薄的奏折,先是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才看到叙述定江治水营地遭遇水患被冲毁的内容,就将眼神慢了下来。

    随后,这奏折就到了大皇子被定江水神掳杀一事,皇帝看到了之后,更是脸色突然煞白,强镇定了心情将奏折看完,最后愤怒地将其往面前的地上一扔。

    这动作吓地身边大太监急忙跪地,连远处地上的齐和正也身体一抖。

    “真是岂有此理!欺人太甚!”皇帝猛地站起来,声音中透着隐藏不了的情绪,颤音说道:“叫内阁阁老顾长山和朕的七皇子来东极殿议事。”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继承遗志

    说完这话,皇帝似乎释放了全部的力气,又缓缓坐了下来,脸色不太好。

    他再度翻开工部尚书齐和正递交的奏折,找到大皇子死亡的那一部分内容,反复看了几遍。

    虽然天家无情,且皇帝也知道大皇子这些年背地里做了不少小动作,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他心里也忍不住悲伤,更是愤恨。

    在皇帝的心里,定江水神简直就是故意打脸,不能忍。

    国朝一个皇子,还是长子,在治理定江的时候,这么不体面的默默死去,可以看做是定江水神的故意示威,甚至是威胁。

    随着皇帝的命令,身边的大太监急忙出去安排召见内阁顾长山和七皇子,他巴不得找机会离开皇帝身边。

    眼见身边的大太监走了,皇帝脸色郁郁,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地上的齐和正。

    “齐爱卿你也起来吧,此事与你无关,你莫要担忧朕的迁怒。朕一向办事分明,定江边营地一事,不会影响你这治水的功过评论。”

    “多谢圣上。”齐和正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他悄悄揉了揉发寒的双膝,心里庆幸自己做了正确的行动,要不是这接连几跪,皇帝未来还不一定要怎么迁怒自己。

    即便如此,这位工部尚书已经准备事后找机会活动活动,外放一个职位做两年,以免皇帝不时想起定江营地一事。

    皇帝这时也看着齐和正,突然又开口问:“齐爱卿,你说这事情真的是定江水神所为吗?”

    听到皇帝的问题,齐和正心里一个咯噔,急忙道:“臣下以为,若是依照奏折所言,帐篷中神力镌刻的留书,定江中出现的水神使,都是铁证了。”

    齐和正只能这样解释,若是皇帝一旦怀疑大皇子的死亡是别有原因,那势必引起朝堂震荡,至于他这个负责治水的工部尚书,更会在此事件中难辞其咎,沦为背锅侠。

    既然大皇子死了,那必须是死在定江水神手中。

    “嗯……”皇帝此时也收起了情绪,淡淡回了一声。要说这皇帝城府也足够深,自己死了一个儿子,只是难过片刻,几句话工夫就压制住脾气,脸色已然平静了下来。

    另一边,工部尚书齐和正站地如芒在背,头一直也不敢抬,心里不住叫苦。

    冷不丁地,先前被皇帝派出去的那位大太监又从外面回到了东极殿,高声唱道:“启禀皇上,内阁首相顾长山带到。”

    “宣!”皇帝口中道了一声,随后眼睛一抬,注视着殿门,一直看着内阁首相顾长山进来。

    顾长山穿着厚重的官服,行动之间本就有点不便,再加上刚刚从内阁到东极殿的路上,那大太监已经将皇帝发火的情况匆匆介绍了一番。

    但大太监毕竟不知道奏折中大皇子的事情,所以饶是股长山年老成精,也猜不到皇帝发火的原因,心里也颇有点忐忑。

    “臣拜见皇上。”顾长山颤巍巍走进来,对皇帝做了一个礼,随后就站地笔直。

    “顾爱卿坐吧,齐爱卿你也坐吧。”皇帝看着白发苍苍的首相,手指着殿中一排座椅说道。

    干站了许久的齐和正以及刚刚进殿的顾长山两个人,这才随着皇帝的手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将奏折递给首相。”皇帝脸色平淡,声音略显低沉地吩咐。于是大太监上前,将皇帝面前的奏折取了,递交给顾长山。

    后者恭敬接过,轻轻翻开折子,才看了几句话,脸色就变了。等他再看到大皇子被水神掳进江水中后,更是惊地握不住折子。

    “皇上……这奏折中所述太过悚然,是否要先验证一番。”顾长山捏着奏折,探究地问道。

    “自有史记载以来,神祇虽与凡人共享天地,但干涉凡人甚少,据说大多闭关在各自的神国,怎么会突然有这种事情出现?”

    “如果这发奏折的工部主事甘愿犯下欺君之罪,受满门抄斩的罪罚也要瞒报信息的话,那这奏折恐怕就是编造的吧。”皇帝声音淡淡地,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

    “臣以为,还是要小心求证为好。”顾长山略一低头,随即说。他本就是老成之人,做事都求稳妥,此刻在工部的奏折中看到大皇子被神祇杀死的消息,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朕自有判断,你且再等老七过来。”皇帝点了点头,表示了认可,又补充说了一句。

    顾长山于是也不再说话,陪着皇帝干坐了一会,殿门前又传来一声:“七皇子求见。”

    “儿臣见过父皇。”七皇子倜傥的身影走了进来,先是对着皇帝请安。

    等他再转过身,看到内阁首相和工部尚书,也拱手做了一个礼。因为操心着贡院试卷的事情,七皇子昨夜没有休息好。

    方才,有太监来通报说皇帝要见他的吩咐,他还以为贡院的科举卷被毁丑闻被发现了,心情也很是忐忑。

    此时进了东极殿,一看工部尚书齐和正,心里一颗石头才落地。

    按理说,要是问责贡院的事情,那来的肯定不是工部尚书,而应该是礼部尚书了。

    “老七,你坐下吧,我这里有件大事要说。”皇帝看着七皇子,心里又想到了老大,这时说话虽然脸上平静,声音却明显低沉。于是皇帝就将齐和正呈上来的奏折,捡要点说了。

    说完,皇帝又继续开口:“如今定江治水已经有几个月,那水患还没有减弱倒算了,定江水神更是直接出手,掳杀了国朝的大皇子,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七皇子陡然听到老大被水神所杀的事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着皇帝的表情,又看了看在场其余两位大臣的脸色,终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父皇还请节哀,虽然大哥去了,但儿臣与诸多大臣也会继续替他尽忠尽孝。”他强忍着政敌被除的喜悦,脸色做出悲哀的表情。

    要说方皓泽杀了大皇子这事情,其实利益最大化的人,却是这七皇子了,日后皇位争夺的道路上,终于一片坦途。

    “皇上所言甚是,微臣认为,不管这事情是否属实,这件事情还是不宜扩散,以免有损皇家威严。”眼见皇帝要召集的人都齐了,顾长山就开口道。

    “此是正理,我正要吩咐。”皇帝点了点了:“不过之所以叫老七也过来,另一方面也是觉得定江治水也到了要改变的时候了。”

    皇帝之前在上元节中,接受了方皓泽的一番人神之道的解释,之后就时时揣摩。

    今日得到了大皇子被水神掳杀的消息后,恨不得立即复仇,好展示凡人一怒的威力。正因此,所以又想到了堵水之策。

    他决意通过治水,来斩断定江水神的神道根基,为大皇子复仇,为天下绝除定江水患。

    “水神既然猖狂,那我绝对不会任由其嚣张,老七,我要重启你之前提交的堵水之策,你可愿意接了这活计?替你老大做未完之事?”

    “儿臣愿继承大哥的遗志。”七皇子毫不犹豫地起身下跪道。

    另一边,一直主张疏散治水的顾长山,这次也闭口不反对了。在他看来,定江水神的猖狂已经上升到人神对立的局面,皇帝所说的堵水法,如今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理由。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见皇帝

    “起来吧,你有这番孝心,朕也很欣慰。”

    东极殿中此时也就两个臣子是外人,皇帝难得地对七皇子说了句父子情深的话。

    因为定江治水大营的一番事情,皇帝此时也早就把看会试卷子的事情忘到九霄云外了。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治水,将定江水神的根基斩断。

    想到这里,皇帝看着七皇子:“你大哥治水,一面还给定江水神多次加封,送去许多香火。为此还付出生命,你此去行堵水之法,恐怕更加危险,你想好了?”

    “儿臣甘愿为天下请命,刀山火海在所不辞。”七皇子自然满口答应,他在方皓泽当初的影响下,本来就对堵水之策献出了信仰,此时终于能得愿,自然不会拒绝。

    “两位爱卿,你们有什么意见,也在此提出来,我们一起商议。”皇帝对七皇子说完,又看向内阁首相顾长山和工部尚书齐和正。

    “为了天下人,朕已经付出了一个儿子。现在老七又要去治水前线,我也有私心,却不想他重蹈覆辙。”

    皇帝这番话,也有半分真诚,大皇子的死对皇帝来说,大小也是悲事。但是成大事者,没有太多儿女之情,所以他此时拿死去的老大当话柄,只是为了争取在场两位大臣的支持。

    在上一次由大皇子主持的治水行动中,虽然内阁也支持,但是具体到实务上,工部对大皇子的支持也有限,不然怎么偌大的一个定江治水营地,满打满算只有万把人?

    “臣愿全力支持七皇子这次治水之策。”人老成精的顾长山率先听出皇帝话里隐藏的意思,马上表态道。

    他知道,如果此次定江治水行动由七皇子来主持,肯定要行堵水之法,那将牵涉天下许多人力、物力,眼看着蒸蒸日上的国力,恐怕要在这场治水行动中付出重大的代价。

    这位内阁首相私心里,是不想行堵水法的,他毕竟年纪大了,也只能再担任几年首相。要是为了政绩和死后的风评及青史考虑,自然不愿意在自己任上出现国力倒退的情况。

    可是皇帝连死去的大皇子都拿出来说了,顾长山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哪怕再不情愿,一旦治水工程开启,他为了国家考虑,也一定会全力以赴支持的。

    另一边,工部尚书齐和正自然也不甘落后,紧接着顾长山的话就说:“臣也愿意率工部上下全力配合。”

    “下臣将留一位侍郎在白玉京暂代工部职责,自己定江治水大营,率一位侍郎陪七皇子值守前线,一日水患不除,一日不回京。”

    这话说的硬气,对工部尚书来说,付出也很大,几乎就相当于一段时间自绝白玉京朝廷了。

    但这决定,也不是他脑子一热所做的。

    考虑主要有两点,一是自己因大皇子被水神掳杀的事情,在皇帝心里留下坏印象,需要外放去避开。

    另外一点则是,齐和正本来从小就住在定江边,目睹过许多定江水患带来的惨案,当日七皇子在朝议上提出堵水之策,他也心向往之,早就想配合实施了。

    “齐爱卿,你要是去前线了,工部上下事务繁多,朕恐怕一位侍郎不能担当你的大任啊。”

    皇帝表情稍霁,他听到齐和正这么支持治水大业,心里也有点开心,但考虑到工部的职能,却不好放人。

    “圣上所言极是,你还是留在白玉京,安排一个侍郎去陪七皇子吧。”顾长山也附和。

    “臣恳求圣上。”齐和正急忙跪了下来,对他来说,这次七皇子和皇帝当面,正是恰逢机会,肯定要抓住了。既为官途考虑,也为私心。

    “那顾爱卿你率内阁再商议吧。”皇帝见罢,也就不再反对,松了口说道。

    随即,他又看向七皇子:“内阁和工部已经表态要大力支持了,你有什么要求,正好当着两位大人面,一并提出来吧。”

    听到这话,七皇子眼珠一转,这才明白此前方皓泽和他约定的那件事情:务必为其争取到,面见皇帝的机会。

    他于是就想利用这个机会,将方皓泽从会试丑闻中摘除。

    “儿臣倒没有其他要求,只想从父皇这里要一个人。”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他也立即张口。

    “你想要朕手下什么人?朕的工部尚书都要随你上前线了,实在想不出你还能要谁了。”皇帝略有点疑惑地问。

    “禀告父皇,儿臣想从您这要的人,正是提出堵水之策的金陵学子方观城。”七皇子恭敬了语气说道。

    “你倒是会挑人。”皇帝看着七皇子,没好气地说。“这人可是我预定了的,正要培养几年,先在朝廷翰林院或者内阁中做几年清贵的职位,后续外放锻炼,未来有望进内阁的人。”

    听着语气,皇帝有点不想放人的意思。

    七皇子当然知道,方皓泽此时会试上出的那件事情,别说什么翰林阁了,方皓泽就连殿试都上不了。

    于是就急忙说:“当初在我府上,那小子与儿臣定下这治水之策后。曾说过,这堵水的法子要由别人来操作,约有五成的机会完成。但要是由他自己来操作,十之七八。”

    这话当然不是方皓泽说的,乃是七皇子随意编造的,就是为了说服皇帝放人,否则会试成绩出来,那就风波大了。

    “口气倒不小,我就不信他年轻轻轻还能比眼前的齐爱卿更懂实务。”皇帝摇了摇头:“你换个别人吧,金陵城这小子我留着未来还有大用的,说不定要接顾长山的班。”

    如此一来,皇帝终于表露的态度,居然不同意。

    “父皇明鉴,昨日我还在府上与其闲谈,再度提到了定江治水,我看他真是胸有成竹,甚至还说,要是能有机会面见父皇,定然让父皇及时践行堵水法。”七皇子只好再劝。

    “其实我早就见过他了,也被其劝过,的确是有思想的,故而留在身边培养。”皇帝毫不为动。

    他早早地就在上元节的灯会上见到了方皓泽,的确领教了对方的能力和魅力。

    “这……”七皇子词穷了,张着嘴不知道劝了。

    旁边的工部尚书齐和正却突然心中一动,若是能在定江治水前线和堵水策提出者一同探讨治水,岂不是一件美谈?

    于是也就出口道:“圣上,七皇子并不是无的放矢,不如此时就召见那人,趁机也听一听其高论。”

    皇帝这才思忖了一会,随后才缓缓道:“宣他觐见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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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面转生介绍:
在人人都能穿越的世界,看他如何步步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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