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章 冰网如天,火海如潮
林季顺着他手指低头一看,不由骇然大惊!
此前数来翻云,都是在地面行走并未窥得全貌,这回虽是凌空而来,却也只是南斜掠未见真容。
可当下悬空百丈再一俯望,那眼前景象立时大变!
连绵不绝的龙尾余脉斜若长锋,滚滚远去的九道江落剑如虹。
近在眼下的翻云城域弯若玄月,北部山谷围壁浑圆大如满日。
山脉江流交汇如剑!
城谷相映日月同辉!
那赫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幅极为熟悉的图案。
与秘境沉船中,那位无名老者胸前的徽记一模一样!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天官。”戚沾指点下方道,“这便是圣皇遗命所在,历代先祖苦苦参悟数千年,直到如今仍未勘破。”
默然许久后,林季点了点头道:“戚老,你之一族受圣皇遗命,数千年来恪尽职守功绩斐然。如今,又明心大义,幡悟新天。这翻云城交与你手,自是妥恰不过,林某甚是心安!”
说着,林季元神一散,直向城中坠去,遥遥传声道:“愿你秉义而行,善而为之!”
戚沾赶忙施礼,恭敬回道:“谨遵天官圣命!”
轻风拂过,元神复位的戚独城恍然醒来,四下望了眼惊然奇道:“爹,这是……”
戚沾斜望长天,突而长叹一声道:“这天,真要变了!”
……
七月天,小孩脸儿,还真是说变就变。
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间就狂风骤起,大雨倾盆。
窗外,雨打芭蕉淋漓落落。
屋内,水煮铜锅沸滚腾腾。
襄州,钟家后院。
钟其伦从沸滚的铜锅里,满满的夹了一筷子刚刚烫好嫩滑无比的鲜羊肉,递到对面钟小燕儿碗里连声催哄道:“燕儿啊,快点趁热吃了!雨天阴寒,这羊肉啊,既美味又大补!”
钟小燕看了眼早就堆成小山样儿的大碗,很没胃口的放下了筷子:“爹,我吃不下。”
“你看,这孩子!”钟其伦满口埋怨道,“就算你不吃,那肚里的小娃儿也不吃吗?你娘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照顾好你,可千万别饿着了。这娃儿不仅是咱钟家传续的香火,更是……”
“爹,林季有消息了么?”钟小燕儿突声打断道。
“这……啊。”
钟其伦支吾了下道:“我说燕儿啊,你就不用跟着瞎操心了。那小子什么修为?入道后期!这九州天下,修士随眼见,入道有几人?更何况那小子当初可是九劫入道!这才短短才几年光景?又入了后期大境。就凭这能耐,天下无二,谁与争锋?我钟其伦的女婿能是寻常人物么?”
“再说了,那小子向来福大命大造化大,就真算遇个什么事儿,也定能逢凶化吉。来,听话,先把肉吃了。你现在啥都不用想,好好将养胎息等他回来便是。到时候啊,我……”
“这么说……就是一直还没消息?”钟小燕立时有些着急,推椅起身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转身便走。
“站住!”
一向爱女如命的钟其伦极为罕见的发了火,啪的一声摔下筷子道:“你去哪看?云州吗?你可知道那云州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别说是你,就算我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现在可不比原来,随你说走就走!就你现在这副身子,就算你见了林季又怎么样?只能拖累,只能是麻烦!你想害死他么?你想让这小娃一生下来就没了……”
“爹……”钟小燕眼圈儿发红的转回头道:“我……我就是担心他。”
钟其伦长叹一声,语气稍缓道:“爹知道,可爹更知道那小子是个成大事的!总不能整天娘们唧唧的情意绵长。听爹的,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就是帮了他最大的忙!再说了,你娘不是早就过去了么?别忘了,她如今可是堂堂道成境尊者!有她护着,谁还敢把那小子怎么……”
钟其伦说着说着猛然顿了住,唰的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形玉佩来。
只见那块通体精白的玉佩上裂开了一道乌黑的裂纹,而且那裂纹正自越来越大,一股乌黑之气也逐渐弥漫开来。
钟其伦一见,脸色骤然大变,慌然起身间碗筷落地碎成一片。
“爹!怎么了?”钟小燕发觉有些不对劲儿,急声问道。
“没,没事儿。”钟其伦擦了把脸上的冷汗道,“我藏在别处的宝库被人撬开了门。燕儿啊,你先吃着。我过去看看啊!”
话音一落,钟其伦化作一道青烟忙三火四的直向门外冲去。
钟小燕满腹狐疑,刚要追上去。
就听那青烟远远传声道:“燕儿,别乱走,小心肚里的娃啊!”
钟小燕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收脚站了住,可脸上的疑虑之色却越发凝重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钟其伦两步腾空,直往北去。
颤巍巍的捧着玉佩满心急道:“灵儿,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咔嚓!
那玉佩上又炸起一道裂痕,横贯如雷!
……
云州,飞云山。
主峰山头上,乌云滚滚雷声震天。
呼!
一道硕大白光,猛的一下从天而降!
咔嚓嚓……
千百道雷光,肆意飞扬。
大半个天空都似被砸塌了一般,裂痕累累,密如巨网!
随那白光惊落,整座飞云山轰然一沉,又被砸下地面百十丈!
山头上下,乱石如砂接连滚入河床。
水浪翻涌,横冲漫卷,飞云山下百里方圆瞬间变成了一片沼泽泥塘!
“好大的船啊!”站在河岸边缘的熊霸天仰头叹道。
“是啊!”熊震天也两眼发呆,满心震惊道,“这力气也真大啊!”
那道惊天而落的白光,一连三落,护山大阵已被尽数摧毁!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那白光原来竟是一艘硕大无比的白玉龙舟!
“快走!”鹿长鸣急声唤叫两人道,“那可是灵尊!”
“啊?”熊家兄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互看了一眼,甚为奇怪的同声问道,“灵尊?哪个灵尊?”
早已纵出百十丈的鹿长虹既气又急的扭头叫道:“还有哪个灵尊?百年前,杀的妖国上下凝血成河的白灵尊者!”
“我滴娘哎!”
“跑!”
两熊一听,吓的一激灵,立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化做两道黑光奋力狂奔!
咔嚓!
那龙舟瞬间远去又归来,砸在半空震起一道闷声大雷!
哗啦啦……
护山大阵彻底破碎,一股赫然威压狂落而下。
山石破碎,乱炸惊空!
大地乱颤,裂纹如电!
后知后觉的千百道人影纷纷从山头大殿中乱涌狂出,四下惊逃。
那其中修为低下之辈,刚一逃出大殿,就被那道道无形威压震晕在地。甚而还有不少,早就七窍流血,尸骨碎断!
眼见那龙舟一旦落下,别说这道道渺小至极的人影,怕是整座飞云山都会被砸个稀巴烂,沉入地下!
呼!
正这时,远从西南方飘来一朵乌云。
那乌云化作一双惊天巨手,死命向上一托。
砰!
白玉龙舟砸在巨手上,立时震的云层炸裂,内里露出道道金光。
可龙舟也由此悬在半空,再也难落半步!
“白灵!”
自西南方猛然传出一声怒然大喝,紧接着一道亮眼金光由远至近,眨眼之间落在山头上方,化成了一道足有十几丈高的巨大身影。
那身影魁梧挺拔,全身上下带着一股骇然无双的盛怒威压!
“你,可是来找死的么?”
字字如雷,震得百里方圆嗡嗡生响。
“哈哈哈哈……”白玉龙舟上,响起一串清脆如铃的欢笑声。
浓雾如纱,四下弥漫,又团团聚起。
钟夫人自雾中一步跨出,衣带飘飘,满脸带笑:“秦烨!你这老狗果然还没死!怎么?刚杀了你秦家几只小臭虫,你就沉不住气了?那你……”
“对季儿暗下毒手又该怎么算?”
钟夫人的语气骤然一冷,那漫天雾气立时凝固,化做片片雪花飘然落下。
“虽然最后季儿逢凶化吉,反杀了秦腾!可你动用道成之力,先坏了规矩,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你秦家上下都得为此付出代价!给我杀!”
唰!
随她一声断喝,那片片雪花凝实如刀,刃口雪亮,密密麻麻的飞落而下!
秦烨立在山头的高大身影猛的袍袖一卷,一时间闷雷阵阵,狂风怒起,那片片雪花都被尽数抹去。
突然间,自狂风中猛的探出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色手掌,迅如闪电般直向白玉龙舟拍去!
“好你个老狗!果然下作!既已道成大境,还能如此不耻!”钟夫人厉声喝骂,随而欺身往下,遥遥相隔数百丈,抬手迎击!
砰!
一声闷响,白玉龙舟疾若流星,不见了踪影。
“哼!”秦烨冷声喝道,“区区道成初期,又是假天借道,就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么?真是自不量……”
呼!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等说完,就见那艘刚刚被他一掌击飞的白玉龙舟,远比刚才更快百十倍的速度斜掠而回!
而且,那龙舟上下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凌,剔透折光,七彩纷呈。
“哦?第二层了么?那又如何?!给我死!”秦烨怒声大吼,双袖一抖,两道璀璨无比的掌峰狂冲而出。
那两道掌峰落在半空立时化作两条五爪金龙,道道金光炫目逼人,炽热非常!与之相隔数百丈龙舟上的冰凌立刻消融,滴滴雪水凌空溅落,砸在地面上滴滴碎石,深入地表十几丈。
砰!
又是一道闷声大响。
双掌齐至,狠狠的砸在龙舟上!
咔!
那龙舟爆出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闪而过直掠天际!
“哼!什么狗屁灵尊,也不过如此!”秦烨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可即便却面容大变,惊然转身刚要遁走。
“秦老狗,哪里走!”随一声怒喝,上一瞬间刚刚被击至天外的白玉龙舟又骤然出现在前面。
那龙舟上道道裂痕密如蛛网,仿若随时都会炸然破碎。
悬立舟头的钟夫人依旧衣带飘飘洒脱至极,可嘴角上却隐隐有了几丝殷红的血迹。
就连左臂也微微颤抖,似乎早已抬动不起。
“白灵!你好生卑鄙!”秦烨怒道,“竟与秋茹君那老妖婆联手,陷我与腹背!”
钟夫人淡然一笑,凄美惊人,华艳无比。
“论卑鄙,谁又比得了你秦老狗?”
“当年,你暗与妖僧勾连谋国图天下!这如今,不但借了贼秃之力,就连妖国余孽也都成了你座上宾!这天下苍生因你而死,亿万无算!你还有什么脸面卷土重来再做人皇?这九州修士因你路断,千万何止?你又凭什么再统中原,竖道之牛耳?
今日,我白灵,既为私愿,也为公仇!定要彻底除了你这老狗!为这天下苍生,九州修士讨个公道!给我死!”
钟夫人说着,遥遥点指一挥。
哗啦一声!
龙舟破裂,只一瞬间就碎成了无数块!
于此同时,满天上下从无到有生出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冰凌来,横来直去密密麻麻的结成了一面兜天大网!
寒气森森,冷结冰霜。
整片天空都被死死的动了住,仿若那闪耀在冰凌上的阳光都冷冰冰的一片阴寒!
“杀!”钟夫人怒声大喝,冰网如天,狂落而下!
……
就在兜天冰网凝成之时,西南方的矿洞深处,却是一片怒火汪洋!
身批鲜红大氅的秋茹君双脚离地,那一对儿雪白的小脚在血红色的火浪中时隐时现,就像一艘飘行在万里火海中的独木白舟。
“秋茹君!”洞内深处,秦烨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这老妖婆!好生卑鄙!竟趁我大法未成时与白灵那小杂碎偷袭下手!”
“呸!”秋茹君怒声骂道,“论卑鄙谁又比得过你?!那当年,若不是趁我人火合一正自虚弱之机,就凭你和白洛川又岂能得手?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债讨千年罢了!老狗!死去吧!”
轰!
火浪如潮,直向洞底汹涌而去。
咔咔咔!
一道道禁制,在无明圣火下立成灰烬,就连洞外石壁也被齐刷刷的烧成了碎土粉灰!
“去死!”秋茹君怒声点指,连同自己也化成了一片火焰,直向火海中那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冲去!
冰网如天,火海如潮。
随你秦烨魂分两处,道成大显又如何?!
第一千零九章 道成大战,阴佛之道
飞云山上。
一根根剔透雪亮、手臂粗细的冰凌密结成网,铺天盖地般狂卷而来!
天为之一冷,咔咔声响中,就连天空都被硬生生的冻出了道道裂痕!
地为之一寒,砰砰碎断里,百里山河立时凝固,世间万物骤落冰窟!
咔嚓一声响!
飞云峰碎裂折断,滔滔大河僵冷冻住。
百里方圆之内,大雪乱飘,肃风如刀!
散落在其间的千百道人影,也如蜡像般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那其中修为稍差些的,瞬间就被冻的四分五裂,砰然乱碎!
这是白灵尊者震碎龙舟,凝化全身道成之力,悍然击发的最强一击!
冰网骤落,猛然一紧!
死死罩住山头那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唰!
阴寒之气,猛然汇聚。
那原本虚无缥缈的身影,立时凝霜立雪,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那冰雕怒目仰望,混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惶惶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
只可惜被那层层阴寒,道道冰霜团团包裹了住,就连那两眼中灼灼逼人的光芒也在逐渐散去!
矿洞深处。
一道道炽热鲜红宛若怒海狂潮般的火浪肆意翻涌,一浪又一浪接连扑向前方!
哗啦啦……
一块块牛大青石立成焦土,一片片洞穴接连倒塌。
那火中有恨,似要吞噬一切!
那火中有怒,似要烧尽万物!
在那道道火浪肆意奔涌中,无论你是手持利器明晃晃拼杀向前的狂徒,还是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垂死一击的阴主,都将化作飞灰,就此消除!
大火过处,无声无息,一片虚无!
轰隆隆……
一块块巨石接连融化,未等洞壁坍塌,早被那火浪一扫成烟!
这是圣火教主千年一怒!
呼!
火海如潮,只一瞬间,就淹盖了洞内所有的空间!
洞底最深处,层层火浪团团包裹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高高的扬起双臂,似在怒声呐喊,似是心有不甘!
可在这无情圣火面前,只能图然!
“杀!”钟夫人两手攥紧,猛然炸喝!
砰!
冰网骤缩,猛的一下碎成亿万片!
被罩住的高大身影连同整座飞云山,顿时荡然无存!
整个百里方圆之内,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就仿佛所有人都未曾来过!
也包括那山,那河!
“死!”秋茹君两手一合,高声怒喝!
呼!
火浪急涌,呼的一下炸起一道白光!
那白光一飞惊天!
直接炸穿地面,远远的腾上云端!
整片地穴连同内中那个徒自挣扎高大魁梧的身影全都化成灰烬。
轰隆隆……
地面塌落,形成了一个足有千丈方圆的巨大深坑!
那坑中死寂沉沉,仿若所有的一切都成过去!
……
钟夫人的身子猛的一晃,渗在嘴角的血迹更加鲜红了些。
她伸出宛若冰凌般的玉手轻轻一抹,两眼中突然爆出一片略有疑虑的寒光,随而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转瞬间,又出现在千丈深坑旁,两眼定定的望向那坑底道:“还是被他逃了么?”
披头散发的秋茹君缓缓的从天而降,雪白的双脚落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微微点了点头但又大有不甘。
“是!这秦老狗果然有几分本事,若不是当初被司无命伤了元神至今还未恢复巅峰,我们还真不一定奈何得了他!不过,他的三尸真身,已被我们除灭两尸了!若想再复道成之力,至少也得几百年后了!”
钟夫人一听恨恨的咬了咬牙,突而又想起了什么,很是不放心道:“若他所选的第三尸……原本就是圣体呢?”
“你是说……”秋茹君有些诧异道,“比如,西土九法相?!”
钟夫人点了点头甚有疑虑道:“不动明王骇然出世,就是为了夺回本尊肉身!当年,九法相被兰先生带回之后,一并被镇压在各地大阵中。这一千年来,倒是没听说哪座大阵遭过破坏丢了法相真身。可是……以秦老狗的心机和手段……难保他当初就留了个心思,暗下偷梁换柱,藏了一具!”
“这……”秋茹君眉头微皱道,“这也不得不防!秦家怕是早就有此异术。就像那秦临之,若是旁人夺了阿赖耶识的肉身,哪能如此快速就灵炉合一?而且,那秦临之当时才仅仅是何等修为?若秦老狗早在千年之前,就留此后手的话……还真是麻烦!”
钟夫人想了下道:“如果他当初骗过兰先生,暗中留起一具法相真身。那如今他仍有两个选择,我倒是更担心这一点……”
秋茹君若有所思道:“轩辕太虚身为圣皇血脉,若被老狗选为天尸的话,自也妥恰。而且,那秦家帝王道原本就得自与圣皇之“天下”。若是被他夺舍……自是不妙!”
“可那轩辕太虚现已逃入京州大阵,那边已有七八位道成境相续赶往,就算已近菩萨身的不动明王那老驴能逃出升天,可两尸尽毁修为大损的秦老狗可还敢去?那几位谁又能轻易饶了他?别人不说,光是白老爷子和那老泥鳅就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倒是……”秋茹君顿了下道,“倒是他要打起林季的注意,却有些麻烦!”
“林季身为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若被夺舍成天尸,对于秦烨来说自是最好不过!”
“林季那小子虽然修为提升飞快,已入巅峰,可毕竟不是道成!既便秦老狗伤情再重,毕竟也是道成之体!一旦被他抓个正着,的确很危险!可你总不好一直护在他身边左右吧?”
秋茹君说到这儿,扭头看了眼钟夫人,继续说道:“想必,你找我联手,也正是有此一虑吧?想要一举灭了秦老狗永除后患。甚而不惜以身做引,又搭上了白玉龙舟!啧啧,知道的是你女婿,不知道的还以为……”
钟夫人闻听面色骤然一冷,秋茹君适可而止的收住话头淡然一笑道:“这说起来,我也欠他个人情。否则,即便我与那老狗宿有冤仇,却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千年都等了,又是何必非在这几日?远在极北闲看九州风云岂不更好?你要是真担忧林季安危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
钟夫人冷冷的盯了她一眼,并未追问。
秋茹君伸手一招,一道烟灰飘然而起,盘旋在半空凝聚成了林季的模样。
紧接着,她随手一挥,那林季就随风飘荡直向北去。
钟夫人一楞:“你是说……”
“对!”不等钟夫人出口,秋茹君便就抢先道,“让他一路向北!”
“再往北去,就是蜃墙。那可是秦老狗自己破开的封印,魔界断口的反噬之威越来越强劲,以他如今的修为灵力自是不敢靠近!就算真要强行逼进,也比入道巅峰强不了多少,与林季殊死一搏的话,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更何况,高群书带着一群入道还守在那边,一旦异变突生,必然瞒他不过。那家伙自从得获《六祖坛经》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绝不会再凭空失了因果。林季可是人族天选,他自然更会护之周全。”
“再往北去,就是我极北之地,怒神可是最喜欢他当下这种状态了。秦老狗再怎么夺身心切也不敢来!否则……谁吞了谁还真说不定呢。”
钟夫人微微一皱眉,甚有不安道:“可那蜃墙也并非什么平安之地!就连圣皇当年也仅是封了断口而已!整整八千年了,谁知魔族那边又出了什么人物?万一……”
秋茹君淡然一笑道:“蜃墙并非平安之地,可那秘境又如何?他既然能从秘境之中脱颖而出,必然有其福报造化!你当初若是老老实实呆在天京城,可有今日造化?林季那小子,若是一直呆在青阳县,他能有今日的成就?”
“不入其险,焉得其福!那小子日后的成就造化,必定不在你我之下!说不定这一番北往之行,另有大福缘!你我皆知。那天道机缘犹如逆水行舟!你助之一力,既可扬帆,也可船翻!哎,你再好好想想吧。反正……那可是你宝贝女婿。就算想疼也轮不着我啊!哈哈哈哈……”
“你!”钟夫人怒目一瞪,再一看时。
秋茹君却再已化作一道赤焰流光直向天北飞去。
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此起彼伏,随风四落。
钟夫人皱了皱眉,暗自心道:“或许,这才是正路?还是……那疯婆子另有什么打算?”
……
翻云城,城主府。
林季身悬半空,眼望西南。
那边正是飞云山的方向,也是秦家转来云州的总部大营。
也不知又惹恼了哪位高人,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远隔三百多里,城中上下仍一直震荡不休!
他飘在半空看了好半响,可除了一片白蒙蒙的云雾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又过了好久,那边风雷激荡的声响终于消落了去,他刚要偷偷摸上前去看个究竟,突然感觉传念石微微一震。
这东西是在秘境时,龟万年为了便于联络才忍痛拿出来的。
在秘境那种天道浩然之地都可畅通无碍,回归九州之后自是更为方便。
“林道友,老夫有理了!”龟万年的念意之力博然而出,从内中波动来看,这老头儿的修为早已复原,甚而更加雄浑了许多。
“你那时不是向我打听一个名为离南居士的吗?老夫四处巡探之下,终于有了消息!”
“哦?”林季一喜道,“多谢龟老!”
“些许小事罢了!”老龟很是大气的回道,“据我探知,那家伙术法繁杂,可最为擅长之术乃是阴佛之道!溯之本源么……与研习出善恶双身法的阿赖耶识甚为相似。”
“阴佛之道?”林季暗自奇道:“那离南老贼明明不是修习的邪法一道么?怎么又和佛家有关了?!”
对了!
猛的一下,林季想了起来。
早在潍城时,先后见过离南老贼的三个弟子。
鲁聪跟他学艺不久,所习之术仅是以邪法增强体魄而已。
雷虎跟他习学多年,所习之法主要以魂念为主,其之功效也仅是修为提升较为迅速而已。
可那老贼的大弟子张子安……
直到如今,林季都有些摸不清来路!
莫名其妙的引剑自戮,诡异无比宛若解脱般的笑容。
以及,那座更加玄妙的九色宝塔!
那塔的确是佛家之物。
甚而,机缘巧合之下,还令他隐隐掌控了信仰之力。
可那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子安及离南老贼,又在其间充当了什么角色?
却始终未得其解!
“不错!”老龟回道,“那阴佛一道,原在西土极为盛行。据老夫所知,此法必是一身双魂才可练成,西土妖僧多借轮回之术修炼此道,可在纳兰陀大劫之后,便就毫无踪影。”
“这家伙本是暗与七龙子密下勾结,可等老夫查落至此时。七龙子不知被谁砍了头,碎了魂。那手法看似是邪术,可经老夫仔细勘察,却发现那致命一剑,却是来自与你中原太一门!”
“太一门?”林季愕然一惊道,“那七龙子又是何等修为?”
“按照你们人族道门的说法,应是入道中期。而且,那剑伤是在正面前胸。也就是说……那杀他之人,必在中期之上!而且对太一术法极为娴熟!”
“此事已闹的龙国上下群情激荡,龙族上下已有不少声音,催逼我王起兵伐九州,灭除太一了!”
“你所说的名为离南居士那家伙,早在七龙子被害前三天就已离开龙国了。他所去的方向是……云州!”
“云州?”林季楞了下道,“再具体些,云州何处?”
“这……老夫就不知晓了,不过,那最后得知的消息是,此番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来自妖国的女子!具体详情,你可再问问麒天英那个卷毛兽。另外……”
龟万年稍稍迟疑了下道:“南海一行,我只差最后一物,便可准备万全,随时都可动身。此事……除了你和玲珑鬼王外,可无人知晓……”
“龟老放心,我自会心有底数!”
“那就好,那个……啊,也没啥了!到了南海废墟再与你细说吧!”龟万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却偏偏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了,直接挂断了传念石。
林季也没再追问,刚一收起石块,就见前方远远的飘来一道虚影。
那虚影一连千百道,迅如疾雷般,顷刻之间落到近前。
林季一看,那竟是闲云道长。
“幸会幸会!”闲云道长收了虚影,遥遥冲着林季一抱拳道。
“道兄有礼!”林季拱手回礼,满心好奇的笑道:“怎么?那桃儿酒喝光了不成?怎有闲心来了云州?”
“嗨!”闲云道长一甩袍袖道:“别提了!真是一言难尽啊!”
第一千零一十章 闲云碎语
林季笑道:“既是一言难尽,那就不妨多言几句。闲云道兄,请!”说着遥遥向下一指。
“也好!”闲云道长也未推脱,直言道,“一路匆急径来云州,确有几分疲累,就此讨你几坛酒喝!”
两人落下半空,直入府中。
陆昭儿已同胖鹤回转潍城,翻云城内再无顾忌。
林季命人送了几样小菜,又搬了数十坛好酒,与闲云对坐当头。
闲云道长也不客气,一手抓过酒来,啪的一声拍开泥封,咕咚咚狠狠的灌了一坛子,这才大袖一抹拉开了话匣子:“天官,你道我此来云州欲往何处?”
林季想了下道:“还能是哪?此时云州要紧之地,无非就是那蜃墙呗?”
“对一半!”闲云道长扬手一伸,又一坛酒落在手中。
仰头一口喝了小半坛,伸手一点,两颗蚕豆跃出盘外。
闲云道长指着其中一颗道:“这便是那蜃墙,这里,就是你也曾经过的斩马镇。”
“哦?”林季破开酒封,细品慢饮的喝了一口道,“这两地间可有关联?”
“关联?”闲云道长一口喝干了坛中剩酒,啪的一声拍掉了坛底儿,面朝林季晃了晃道:“看见没?这坛中世界便为魔界,底部大口便是那蜃墙。这前方小口么,就是那斩马镇了!”
“这此间因由,我本也知晓不多,都是临行前,听大师兄说起的。”
“当年圣皇轩辕还未起兵传道时,那魔族便窥我九州蠢蠢欲动。先后开辟了两处越境之门。”闲云道长指着桌面的两颗蚕豆道,“一处已然大成,万千魔族大军随时都可越境而出,也就是那蜃墙,另一处刚刚洞破层壁,也就是斩马镇。”
“若被魔族破冲而出,莫说九州上下五族生灵,怕是类如你我一般的入道者也难活命!正这时,天选圣皇破境而出!独往破口一剑封关!”
“据说,当年那一剑,堪比天威神罚一般,直接斩断了龙脊岭千丈高峰。烟气冲霄千年未绝!那腾腾烟雾中,时而惊现种种异相奇景,蜃墙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
“那剑锋余威一跃数千里,又把鹤鸣山一分为二,死死封住魔气至今八千余年!”
“借圣皇之威,九州上下,乃至西土、妖龙两国的亿万生灵才幸免于难,繁衍至今!正因如此,他才会被五族修士诚心敬仰,共尊为圣皇!”
“直到如今,那其余几族的王者也仅敢称个“皇”字罢了,“圣皇”两字,谁又担的起?”
“自圣皇封印魔界通道整整八千年来,此间天地虽有血战征伐,可以天眼看之,与狼群争王、鹿中夺魁也没什么两样!人族也好,妖族也罢,总还是这片森林,这方天地的原住生灵。可那魔族却不一样……”
“一旦被魔族得了手,这方世界将无半点生息!”
“什么门派孰强、佛道之争、乃至族群兴衰全都微微渺小,不值一提!这可是真正的绝世灭种之战!”
林季一听,不由奇道:“既然如此,那秦家又是发的什么疯?竟敢不惜代价破开封印?就那秦朝亡了,可他秦家还在!一旦蜃墙失守,魔族涌出。他秦家就能独身世外,得了什么好处么?”
“哼!”
闲云道长冷哼了一声道:“秦烨那老狗何时又管过旁人之生死?在他眼中,莫说什么天下餐苍生,即便是他秦家血脉后人,也不过是颗颗棋子而已!与那司无命相比也没什么两样!”
“这老狗是在赌!他赌的是蜃墙炸破总会有人去管!”
“去的人越多修为越高才越好!最好全都死在那,一个也回不来!”
“每死一个,他卷土重来之路就少一个对手,勘破天人之境就少一份阻碍。同时,他也在赌,赌他自己能在魔族尽灭这方世界之前能修为大进,踏上天人之路!”
“当年圣皇,一剑封关的时候就是天人境!”
“那秦烨一统九州做过人皇,又凭九州龙气一步道成,无论权势还是修为一时无两!他所期望的是能像当年圣皇一样,四海独峰,五族拜服,浩然天地,唯我独尊!这也是秦家帝王道至尊无上的最高境界。”
“呸!就凭那狗杂碎也配和圣皇相比?依我看,那帝王道纯属就是狗屁!帝王,帝王,那满天之下,就剩了你自己,还称的什么帝?当的什么王?”
闲云道长厌恶无比的痛骂了一阵,抓起酒坛咕咚咚猛灌了一气后,又继续说道:“自从秦家打开蜃墙封印之后,天下各派全都心生不安,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抛开秦家虎视眈眈不算,谁都有暗下提防之心。生怕因此损了自身的实力,被旁人趁机做大,甚而吞了自己!”
“魔族入侵固然可怕,可这危机却是大家的!谁也不愿意在魔族杀上山门前主动出击,都在等别人先动手。那个个的鬼心思都比秦老狗强不了多少!”
“可明光府却等不得!”
“你可能也早就知道了,那明光府的前身,就是圣皇麾下的征东大帅主营。护山大阵与蜃墙封印同归一体,一旦魔族越境破出,不等杀出云州来,明光府就将支离破碎!甚而,也将成为魔族的另一处出口!”
“所以,一听蜃墙危机。楚兄才那么着急,不惜血本带上神驹八百骑飞速前往。”
“一连数月,魔族虽是未进半步。可明光府却损失惨重!琴棋两守已把岛内十二往上的族中子弟都尽数带往云州!”
“如今的明光府仅有画守看护,内中全是修为低若的老幼妇孺。整整数千年来,这是明光府最为虚弱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秦家所使,光明府外先后聚集了不少恶妖散修,大胆妖族,竟要趁机攻占明光府!”
“金顶山与明光府同在徐州,又曾同是征东大帅帐下同袍,自然不能做视不管!这些天来,我与野鹤师弟半刻未休,一直在明光府外拼命厮杀!光是妖王就斩了六七个!真是苦煞我也!”
“直到前些天,陆老爷从潍城派了些援手过来。我和野鹤师弟这才稍缓了一口气。可我刚一回山,又受师兄所命,千里迢迢赶来云州驰援!”
“这不么,一路疾行,连酒都没喝上一口。刚刚才遇了天官!”闲云道长说着拍开泥封,仰起脖子又咕咚咚一口喝干。
“痛快!”闲云道长放下酒坛,大袖一抹起身施展道,“多谢天官款待!事不宜迟,贫道这就走了!”
林季起身还礼,关切问道:“闲云道兄此去蜃墙还是斩马镇?”
“斩马镇!”闲云道长回道,“蜃墙那里虽是魔族大军的主攻方向,最是危机!可有高群书坐阵,沈龙、紫晴两位相助,加之明光府三守及数千子弟,暂时应也无碍。那斩马镇那处却甚为空虚!若无入道镇守,怕是异像横生都无从得知!天官,不好再留。贫道这就……”
林季一扬手,数十坛美酒直向闲云道长飞去。
“闲云道兄!保重!”
“好!”闲云也不客气,虚影飞出,数十坛美酒尽在袖中。
影在屋中,可人早已腾上半空,远远喝道:“来日再会,不醉不归!”
哗!
话声未落,虚影连闪,早已不见了踪影。
林季垂目,远望北疆,不由暗自心道:“看来,我也要尽快赶去才是!可这翻云城重在关口,却是半点大意不得!这柯瞎子又是怎么回事?一直迟迟不到!”
“来人!”林季突而向外高声喝道。
“在!”门外落下一道黑衣人影。
“传书柯掌门,令他两日必至!否则……这云州第一门落不得观山宗!”
“是!”那人应了一声,赶忙转身飞去。
……
云州南境,大丰县。
此地实如其名,滔滔奔涌时而爆溢横流的九道江却极为怪异的在大丰县内静若处子。
不但毫无水涝洪涌,甚而还为大丰县民冲出了肥田千倾!
秋秋粮满仓,年年大丰景。
若说粱州是天下粮仓,那大丰县便是云州的米袋子!
可也正因如此。
大秦亡灭之后,各路败兵乱匪全都两眼发亮,宛若绿豆蝇般死死的盯住了大丰县这块肉馒头!
直至如今,满城上下早已人烟尽灭,甚而每一处房屋都被层层扒开,每一块土地都不知被翻了多少遍!
几乎所有人都想在大丰县榨干最后一点油水!
那原本整个云州最为富裕的大丰县,却成了最凄惨的荒芜之地!
就连随处可见的野狗都见不到半条!
就连老鼠都举家搬迁望门而走!
百里方圆之内,毫无半点生息之气!
呼!
突然之间,一道摇摇晃晃的白光斜从天际飞落而下。
砰!
重重的撞在一座半塌小楼上。
仍有两面残断石墙勉力支撑的楼体再也经受不住,哗啦一下碎成一片焦土。
那白光就地一滚,化作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汉子,慌里慌张的钻进了一旁由乱糟糟的断梁支起的破洞里。
嗖!
那汉子刚刚钻了进去,从他逃来的方向,又落下一道人影。
那人面色略黑,背后背着三把长短不一宽窄各异的法剑。
先不论那剑威力如何,光是剑柄上密密麻麻镶嵌的宝石就映着阳光灼灼发亮,怕是那每一颗拿到太一阁去都至少能顶上万玄晶!
光有如此豪气的法剑还不算,在灰土土破败不堪的长袍之下,还隐隐露出一片璀璨无比的金光!
若有识货的修士在场,定会惊的目瞪口呆!
那竟是用千年冰蚕丝编制而成的护身甲!
这东西别说还敢堂而皇之的穿在身上,怕是藏在哪个道门大家的秘室里,都会图遭灭门!
就算有入道者镇守,都未必能防得住!
可更令人吃惊的,却是这人手里所捏的符咒!
七品爆裂符!
而且,都是涂抹了妖王元血,数经加持的威力翻倍版!
放眼天下,怕是没哪个入道敢去正面硬尝这玩意儿!
可如此贵重的符咒,这家伙的手里竟然捏着三张!
若林季有知,甚至连看都不用看,就能猜到他是谁。
没错,如此豪气惊人的修士,天下无双!
只能仙二代韩厉。
韩厉紧随那道白光落在刚刚倒塌的小楼上,展眼四外望了望,气呼呼的骂道:“他娘的,本事不咋地,跑的倒挺快!来来来!给老子滚出来!再一符试试!”
缩在洞口里的汉子,气的心里直骂娘,可却连大气都不敢喘,赶紧秉住了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他娘的,你倒是出来啊!”韩厉高声骂道,“你不是大妖王么?你不是牛的很吗?还想来抢老子!来啊!你个小杂碎!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这所有宝物都是你的!来啊!”
洞里的汉子死死的咬着牙根儿,却又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暗自心道:“我堂堂一族之长,堂堂南海大妖王。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竟被区区一个夜游巅峰的小崽子逼到如此境地!啊!真乃气死我也!”
再一回想,白象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以为这趟中土之行,自是轻而易举的立有一番不世功勋,在妖后面前大受封赏,在族人面前风光无限的!
可谁想,这一路下来,竟是接连遇到了本不应遇之人,那个个都是令妖心惊的怪物!
对!
都是怪物!
先是在潍城,原以为有反水通敌的袁家,布局良久的离南坐阵,再加上被他拉来的四大妖王。那小小的潍城自是不堪一击,美滋滋的得了首功一件!
可谁想,竟凭空蹦出来一个姓林的,坏了大事!
那小子修为惊人也就罢了,最后……
竟是全景而出的天选之子!
奶奶的!
八千年才出一个啊!
就让我碰上了!
幸亏我跑的快,只被那明光府那个死心眼砍了几剑,倒也没受什么伤。
又想着,我跑到秦家在云州的大本营,那可有两位道成境坐阵,总该没事儿了吧?
没想到,投靠我的表兄弟白老五死在了塌鼻子大刀沈龙手上。
被表叔臭骂一通的火儿还没等消呢,又来了个灵尊!
那可是灵尊啊!
当年血洗妖国谁能挡得住?
你让我怎么办?
一怒之下,竟灭了秦烨分身!
你让我怎么办?
索性的是,那灵尊不是冲我来的!
仗着皮糙肉厚,并且舍了一件保命宝贝,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跑了出来。
半路遇见个小修士,身怀巨宝。
本想顺手杀了,捡个便宜!
却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怪物!
他这一身的法宝符箓,都是哪来的啊!哪来的!
这么多怪物,一个个竟然都让我碰上了!
他奶奶的!老子咋就这么倒霉呢!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悲催二妖王
“出来!”
韩厉站在废墟顶端高声叫道。
“傻子才出去呢!”
白象王秉住呼吸,暗下诋毁道:“你手里捏着三张七品爆裂符,谁出去和你硬拼?脑袋进水嫌命长了么?有种的话,你扔了符箓,扒了宝甲!看本座不一掌拍死你!”
“我看见你了!再不出来,我可动手了!”
韩厉说着,扬起一张爆裂符,恶狠狠的说道。
白象王一听更是嗤之以鼻:“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还看见我了,有本事你就扔啊!吓唬谁呢?哎?那是……”
白象王正想着,突然发现前方不远的土堆上缓缓升起一块挂在树枝上的白布条。
“上仙,上仙!切莫动手,我这就出来!”随那布条缓缓升起,自土堆上方慢慢露出一个顶着大脑袋的小老头儿!
一见这人,韩厉和白象王不由同时一惊。
韩厉心道:“那刚才偷袭我的妖王,不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么?这怎么突然就变成小老头儿了?难道这妖怪,受伤之后修为变低,就会逐渐衰老吗?”
白象王暗下奇道:“这他娘的不是鼬老九么?这老滑头不是和蛛后、大蟾王一同出战,随后都被林季那小子一剑抹杀了么?”
“如今看来,却是这老家伙见势不妙早就先溜了!”
“也是!这鼬老九本事不大,年岁却不小!与他同期化形的除了那几大妖圣之外,一个不剩全都死光了!别的不说,历经大小恶战无数回,仍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这可不能光说人家运气好!不过……他既然早就诈死而逃。为什么不躲的远远的,竟然还在云州晃悠?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
白象王满心不解,小心翼翼的透过房梁缝隙,定定的向外望去。
韩厉满心疑惑的上上下下看了眼鼬老九道:“你是何方妖怪?报上名来!方才偷袭小爷的可是你么?”
“上仙容禀!”鼬老九两手作揖,向韩厉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小老儿的确是妖身,可我寻宝鼠一族,向来胆小。又个个法力低微,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更没伤过什么人。除了会探寻藏宝秘地,帮人寻找灵草仙药之外,别无神通。还请上仙……”
“等等,你说什么?”韩厉打断他道:“你说……你是寻宝鼠?”
“正是。”鼬老九腰身弯的更低了,满脸都是谦卑之色,甚而还恰到好处的装出一副极为惊怕的样子连连颤抖了起来。
白象王暗自骂道:“真他娘的不要脸!你明明是臭鼬好不好?装什么寻宝鼠?虽然化了原形之后都长的差不多,可实质却差的十万八千里!就你这老王八蛋还没干过坏事?别说人族了,怕是被你害死的妖族都不知有多少!装什么穷可怜!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韩厉想了下道:“我此前倒是也认识一个寻宝鼠来着……”
“哦?那一定是我的后辈子孙。”鼬老九眉眼不眨,那谎话却是张嘴就来。
“小老儿年岁最长,族中上下尽是我的后世子孙。不知与上仙相识的又是哪一个?日后见了,定要好好奖赏一番!竟能结识上仙这般奇伟之才!真乃浩天大运、千祭难逢。”
韩厉想了下,似乎也忘了那当初化作少年模样的寻宝鼠又叫个什么名字。不过既然是寻宝鼠一族,下意识的就稍稍减了些防备之心——除了故有相识添了份亲切之外,这一族好像也的确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神通手段。
鼬老九斜眼旁观韩厉手中的灵符微微收起,一直悬在心口的石头顿然一放,突然又听韩厉高声问道:“那方才偷袭我的可是你么?”
“不敢不敢……”鼬老九赶忙摇头否认道,“上仙既识我族子弟,必然知晓我族手段。在这乱世天下,存活苟命已数不易,怎又敢凭空招惹是非?更何况上仙如此英明神武,小老儿远远避之不及,怎又敢上前找死?敢问上仙……”
鼬老九微微一顿道:“可是在找一个身形高大,浑身是血的妖王么?小老儿方才亲眼见了,他就躲在那!”
说着,遥遥朝前一指!
正是白象王藏身之地!
白象王吓了一激灵,还未来得及暗在心下破口大骂,就见韩厉转头望来,手里的符箓也高高举起。
砰!
白象王哪还敢有半点迟疑?猛的一下撞开房梁冲了出去。
那可是七品爆裂符啊!
他宁可硬着头皮挨上千百剑,也不想尝一下这玩意儿!
“哪里跑!”韩厉一见那家伙终于现了身,大叫一声迅疾追去。
“好你个鼬老九!给我等着!”白象王怒不可遏,真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老混蛋!可此时却被韩厉紧紧追在身后半点抽身不得。
没办法,白象一族遁速是硬伤。
眼见那一人一妖径直飞出大丰县,鼬老九摸着八字胡很是不屑的冷声说道:“还叫我等着呢!知道你这蠢货惹了多大的麻烦么?别看那小子修为不高,可却全身是宝!定是哪家名门大派的心头肉。这样的人你也敢惦记?!就算杀他夺了宝,你还想平平安安的逃回妖国不成?真是活腻了!”
“小子,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不敢早早离开云州么?这边儿闹的沸沸扬扬,多少人族修士都紧盯着呢?!谁先离开谁就成了出头鸟!现在由你来当这冤大头,老夫这一路可就顺畅多喽!”
“屁股后边明晃晃的跟着个大麻烦,我看你这蠢货能跑多远!能不能逃回妖国都两说着!就算你命大真回去了,可你知道有多少妖族都等着找你算账么?蛛族、蟾部、还有死在飞云山的所有妖众都得算在你头上!到时候,老夫我就……”
鼬老九正自得意洋洋的盘算着,突然感觉半空中好似有一只眼睛,正紧紧盯得他后背发凉。
转头一看,那半空悬着一只极为肥硕的胖仙鹤。
那仙鹤的背上,还坐着个更为肥硕的胖道人。
那道人敞胸露怀,光着一双大脚。
手里抓着根粗壮的烤牛腿,正啃的满嘴流油,见他望来翻了下大眼皮,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道:“你那葫芦不错!”
鼬老九飞快的扫视了一眼。
那道人是入道中期,座下的仙鹤也是大妖王境。
一对一,打不过!
二对一,死定了!
什么宝器不宝器的!
保命最重要!
鼬老九眼珠一转,立时换上一副笑脸,麻溜儿的从背后摘下大葫芦,双手奉上道:“上仙若喜欢,小妖这就奉上!”
“识相!”野鹤大师点头赞道,伸手一招,那大葫芦便自飘空而起,落在鹤背上。
“那蟾皮也挺好!”野鹤大师啃了口牛肉,含糊不清的又说道。
鼬老九献了本命葫芦本就疼的心头流血,一听这家伙竟还得寸进尺,更是恨的牙根直痒痒!
可他脸上却硬是装出一副更为谦恭的表情,满脸笑道:“上仙好眼力!这蟾皮乃是千年大妖所遗之物,炼宝制器最好不过!”
说着,赶紧从腰间摘下蟾皮双手举高。
“上道!”野鹤大师一挥手,那蟾皮也落在了鹤背上。
“上仙。”鼬老九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小妖穷困潦倒,别无他宝。可否高抬贵手,饶我一条贱命?”
“我也没说要杀你啊!”野鹤大师很是无辜的摊了摊手。
鼬老九心头一喜,再拜一礼道:“谢上仙!”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野鹤大师突声叫道:“可我也没说要放你走啊!”
“嗯?”鼬老九满心疑惑,强压着火气道:“那敢问上仙,又要如何?”
野鹤大师又咬了一口肉,好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道:“我师兄在后山桃林里,养了群猴子,那猴子会酿酒。我在前山草场里,散了些牛羊。”
鼬老九眨了眨眼,有些没听懂,突而问道:“缺个放牛的?”
“哎!聪明!”野鹤大师笑道。
鼬老九一听,心头怒火腾滕燃起!
暗自心道:“化形至今千余年,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本以为,他就是倚强凌弱抢我几件宝物。这本来也无可厚非!我这两样东西也都是这么来的!可他却想收我为奴,替他放牛!这可就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千年大妖啊!”
可他又看了眼那胖道人座下的大鹤,立时又没了底气。
那鹤可是大妖王境,若在妖国也是一方霸主的存在,不也当了坐骑么?
而且看那样子,似乎是乐在其中,一点都不是被勉强的。
我鼬老九虽然修为不济,可在妖国上下也算甚有名声,就这么被人收化为奴,实在是……
可若不答应的话,又该是何等下场?
“这……”鼬老九正想着该怎生回答。
嗖!
野鹤大师扬手一挥,牛骨飞出,座下大鹤猛一张嘴衔入其中。
“走吧。”野鹤大师很是随意的在肚皮上抹了两把油乎乎的大手,转眼一看鼬老九仍自犹豫着没动。眼神悠然一冷道:“听好了,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没想好的话,那就只能做牛骨了!一……”
“我同意!”鼬老九赶忙压下心头杂念,快声应道,“能为上仙尽劳,实为小妖之福!万幸不已!”
“嗯,明智!”野鹤大师哈哈一笑,大袖挥起,把鼬老九卷在了鹤背上。
那大鹤仿若很是嫌弃的扭头看了鼬老九一眼,却也懒得言语,双翅一展,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
轰!
轰!
两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白象王从未想过,竟有人如此奢侈!
那可是七品爆裂符啊!
每一张都足以令入道者、大妖王胆战心惊。
可那家伙却像小儿打水漂一样,一甩手就是两张齐发!
一个躲避不及,被炸了个正着!
饶他身为上古神种,防御神通甚为惊人也堪受不起!
更别说此前,为了抵御灵尊的冰网余威已然受了伤,偷袭不成又这小子不要钱似的接连施展各种法宝苦苦追了一路。
爆裂符高高腾起的云雾中,化出原形的白象王荡在半空,随后又重重的砸向地面。
轰隆隆……
巨石炸碎,尘土飞扬!
那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长宽数十丈的巨大深坑!
一半是爆裂符炸的,另一半是被白象王硬生生砸出来的!
“跑!你再跑啊!”韩厉一个箭步冲到坑前,恶狠狠的骂道,“敢偷袭老子?!看我不炸死你!”
说着,他扬手一挥举起了最后一张爆裂符!
“慢!慢!”满身是血的白象王瘫在坑底一动不动,吓的连声惊叫道:“服了,我服了还不行么?好汉!上仙!爷爷!我苦苦修行了上千年,才有今日成就,真属不易!只要你饶了我这条命,让我干什么都行!”
“呸!”韩厉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孽障,要不是老子家底够硬,早就被你杀了!现在知道求饶了?可我留你何用?等你伤好了,再来报复老子么?给我死去……”
“别!别!”白象王吓的浑身抽搐道,“我对天发誓!以我白象一族的声誉为名,我绝不敢报复!日后定将赴汤蹈火,鞍前马后,任你驱使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等会儿……”韩厉突而想起了什么,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
白象王赶紧应道:“我对天发誓,以我白象一族的声誉为名……”
“不是,下一句。”
“定将赴汤蹈火,鞍前马后!”
“对!就是这一句!”韩厉晃了晃手中的爆裂符逼问道:“我且问你,你是真想活命?”
“想!”白象王一见似有转机,赶忙异常艰难的点了点头。
“真是干什么都行?”
“是!干什么都行!只要你能绕了我这条命!”
“那好!”韩厉面露一笑道:“那你可愿意给我当坐骑么?”
“坐……”白象王猛的一楞。
坐骑?
我可是堂堂大妖王,白象一族的族长!
誓死效忠一个人族修士都够丢人的了!
却还要给他当坐骑?!
那不是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么?
从此以后,那妖族上下又该如何看我……
呃……
好像也不对!
人族坐骑还能算是妖族么?
且不管这些!
若被他当场炸死在这儿。
那脸面、荣耻还有什么用处?
只要我还活着,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一旦死了,就烟飞灰灭,彻底完蛋了!
好妖不吃眼前亏!
我先应了他便是!
这小子如今也不过就是夜游巅峰而已!
只等我伤势休养过来,瞅准时机……
哼!
到那时,我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
你今日怎么羞辱我的,我定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你小子,给我等着!
白象王心中如此想着,可嘴上却极为老实的应道:“愿意!愿意!能为主人效劳,小妖求之不得!”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乱象丛生
翻云城,城主府大堂。
林季正坐高首,下方左右各立着两道人影。
张江身披重甲,大氅飘扬。
戚沾腰背稍弯,面沉似水。
正在当中的刘成正躬身回禀着。
“……据宗门回书,柯掌门早已动身,按脚程三日前理应至此。在下及宗门接连派人两向搜寻,仍是未见行踪,仅在黑鸦岭附近发现了半截拐杖。”
说着,刘成从袖中掏出半截一尺多的木杖来,双手高举过顶。
林季眉头微微一骤,稍一扬手,那木杖飞出落在眼前。
刘成连忙解说道:“此为柯掌门随身不离之物,是由上品铁楠木打磨而成,寻常刀剑别说切削,怕是在想在上边儿留道划痕都难!可天官您看,那断口处却一蹴而就斜抹如镜,显然是被什么利器宝物所断!另外,那黑鸦岭远在西北向,从观云山到翻云城并不途径那处,柯掌门行急匆匆更不应绕。所以,在下料想柯掌门可能……”
林季抓起木杖左右看了看,突声问道:“他与何人同行?”
刘成回道:“阿兰师姐和两个小随。”
“何人知其行踪?”
“在下及师兄阿成。”
林季点了点头,暗下心道:“虽说那柯瞎子修为不高,可毕竟也是六境巅峰。封于海虐乱之后,云州各派之中已无入道境。若非外人插手,应该没人能害得了他!”
“阿成早被废了修为,刘成也仅是四境中期,就算心怀不轨当了内贼。那事后观山宗也论不到他们来执掌。更何况,这两人一个被柯瞎子派来翻云重城,另一个守在观山总部,自是极为器重。观山宗刚刚统管各派不久,他两人更是羽翼未丰。选了现在动手还不是时候……”
“再说,明明得知我就在翻云城,还敢如此乱为,就不怕我一路追查到……嗯?”
突然间,林季猛的一惊,心下恍然道:“这可能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敲着扶手,又沉思了半响,突而若无其事般的问向戚沾道:“戚老,粮物可足?”
戚沾微微一楞,赶紧腰背一弯道:“回天官,那城中余粮原本仅够三月之用,近日相续遣了城外流民抢收荒田,渐能自足。另外,刚接传报,陆家远从潍城送来大批粮资,我已派了犬子亲去接应。”
“嗯。”林季微微一点头,又看向张江道:“士气如何?”
“回天官!”张江赶忙跨前道,“当下城中已有大军五万,一万以镇北将士为骨,器甲丰足,随时都可悍死一战!余部皆是选自流民之青壮,虽训之有形,可却尚未见血。”
“那还等什么?”林季语声一冷道:“重兵云集只为守住这小小的翻云城么?即刻传令:荡平云州,旗指京襄!”
“啊?!”张江猛的一楞,随而啪的一声重拳当心,震得甲叶哗哗声响:“是!”。
随而大步如风,直向门外。
“刘成。”
“在。”刘成赶忙应道。
“传书阿成,令他暂代掌门之位,统管云州各派。一力协承,不得有误!”
“是!”刘成应了句,又抬起头来小心问道:“那,柯掌门……”
“我自有安排,你先去吧!”
“是!”刘成不敢再问,赶忙施礼退走。
戚沾也拱手一礼,刚要离去,却见林季摆弄着那半根断杖突然问道:“戚老,你可知青丘根底么?”
“这……”戚沾迟疑下了道:“天官怀疑,这是青丘狐族干的?”
“不用怀疑!”林季说着,扬手一甩,那半截木杖径直落在戚沾手中。
戚沾有些不解,随而展开神识一看,立刻就发现了端倪,那木杖中隐隐残存着一丝妖气。
林季悠然说道:“我虽从未去过青丘,却先后与数位狐妖大有恩仇。他们的手段,一望而知。单从这断痕来看,的确是青丘狐族手法。可偏偏又故意遮掩了几分,这分明是欲盖弥彰,别有用心!”
“此前,我曾来云州数次。青丘与紫云两大妖族的分界点便是那黑鸦岭。据说紫云青牛一族亡灭之后,大半地盘都已被狐族所占。如今,这黑鸦岭应是狐族的地盘。”
“柯掌门远从观云山而来,无故绕行一百多里,偏偏就在黑鸦岭出了事儿。一行四人踪迹皆无,生死不知,却偏偏又留了半截木杖在……这不是明晃晃的陷阱又是什么?”
“只是……不知那做局之人,是想借我杀狐,还是以此为引,想要杀我!”
戚沾捋着长须道:“如此说来,天官只要静而不往,无论那人谋算如何岂不都会落空?”
“恰恰相反!”林季笑道,“我若不去,也是中了他的圈套!就以这翻云城为囚笼,死死的把我困在这儿了。”
“哦?”戚沾眯起两眼想了下,突而恍然道:“所以……天官兵出云州也是个引子?”
“只是其一!”林季竖起一根手指道,“当年圣皇一剑封关,龙起云州。秦烨一统中原,也是兵起此处。我也趁势举旗,将他一军,看他又如何应对!”
“其二,那观山宗新派初立,那阿成修为尽毁。可我偏偏就立了他为掌门。故意留了个破绽,他不是以观山宗为突破口,想在云州道门上做文章吗?那我就留一条断龙,又看他子落何处!”
“其三,我既不往青丘,也不守翻云,更不随军奔京襄。而是……直奔劫眼,又看他贴是不贴!”
戚沾连连点头,突而惊道:“天官要去蜃墙?!这可使不得啊,那……”
林季摆了摆手打断他道:“秦亡之后,天下大乱。可这乱中之眼,正是蜃墙!由此为劫,乱始由生!”
“翻云城、青丘之地、蜃墙这三处鼎足相立。我直奔蜃墙也正好探探那人乱局虚实!只是不知那青丘根底如何,到底是旗手还是棋子。”
戚沾回道:“当年圣皇起兵时,青丘紫云两族便追随左右。后被世代赐封于此。此后整整数千年,无论是太古时期圣皇失踪九州大乱,还是秦家起兵一统中原,青丘一族都从未参与,始终固守祖封之圣地。偶有妖狐乱行世间,也非青丘族意。”
“此前云州波云诡异,青丘一族与各大势力非敌非友,全都毫无瓜葛。此下,是被人所陷害利用,还是别有所图实难猜测!”
“据说在那青丘之地,有一位八尾老狐。可老夫自小生在云州,整整数百年间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她曾离开祖地。此外,七尾大妖倒是有三五个,与外界也不甚交集。”
“那青丘之地,更是神秘所在。说来惭愧,虽与翻云仅有微微不足八百里,老夫却从未去过。对其底细也不比外人详知许多。不过,以她青丘素来所行,此事并不像故意为之!”
林季笑道:“戚老可能有所不知,南海妖国的新后,就是青丘狐族!其之野心可一点都不比秦烨小!管她是被人陷害,还是本意如此。我先独落一子,看她如何应对便是!”
说着,林季起身,向戚沾沾微微一拱手道:“我这一走,戚老可就多费心了!”
“不敢!”戚沾赶忙低头还礼道:“老夫自当竭力!”
再一抬头,林季早已不见。
……
南海妖国。
透过金光闪闪的灵珠宝帘,隐约可见那座宽大耀眼的软塌上斜趴着一只细体硕长的白狐。
那七条长尾时而大展如扇,时而落影如一。
一阵阵香风四起弥漫,直令人昏昏欲睡,遥遥欲仙。
一声声轻吟此起彼伏,任谁听了都会骨碎酥麻,神迷意乱。
嘎吱,嘎吱……
床榻微晃,声色摇曳。
“啊,宝贝!宝贝!你真……真好。”
一道苍老、兴奋不已的声音急促传来。
紧接着,又变成一串疲惫不已的呼噜声。
嗖!
正这时,一道细若游针轻飘飘的光芒远从窗外飞来。
径直落在桌前那尊挂满神石宝玉的皇冠旁,化作了一只拇指大小七彩斑斓的小鸟。
啾啾,啾啾……
那小鸟连声鸣叫,换来珠帘里一声悠然长叹。
随后,珠帘微微一动,从里边伸出一只细细长长混若无骨般的白皙玉手。
手心微弯,托着几颗黄灿灿的米粒。
那小鸟落在手心里,接连吞光了米粒,随而化作一道卷轴。
道道字迹闪着金光自卷轴上飘然升起,转眼间又凭空散了去。
“废物!”
珠帘里那道足以令人忘乎所以的声音,似乎余怨未消很是生气,低低的咒骂了一声,玉手一抹。
那卷轴又化成了流光,仍从窗口飞掠而出。
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即便那下方妖族万千,谁也看不仔细。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即便那四外狂风浪涌,一路也追不及。
快若流光,疾似闪电。
一艘艘渔船,一座座宫殿,转眼成梦幻。
一片片庄园,一眼眼荒田,一瞬成云烟。
扬州的斑驳,皇城的空寂,云州的凄离……一闪而过。
那光芒一路穿过九州大地,顺着一条微微隆起漆黑如墨的山岭斜掠而下,径直钻入一片淡青色的云雾之中。
直到这里,那流光的存在仿若才终于被发现了去。
那山岭上,河畔边,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白狐狸,同时仰头望来。
那每一只眼睛里,都灼灼生光突而生出千般光彩。
欢叫着,大笑着,一路追逐。
那路上的白狐越来越多,有的是两条尾巴,有的是三条。
所有的白狐一路蹦跳,径直追到一座巨大无比,几乎直冲天际的方形墓碑前停了住。
那墓碑上云雾缭绕,所有的字迹都看不真切,只能隐约可见,那每一道比划都横平竖直宛若刀切一般。
那光芒从墓碑旁边一闪而过,顺着高高斜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台阶冲到尽头,钻进了一道王若雷光般的巨大缝隙里。
那缝隙中黑乎乎的一片,可在半空中却飘着千万道细若游丝的流光。
就和这道远从南海飞回的一模一样!
嗖!
那流光轻飘飘的落下。
接住它的是一只满是褶皱的毛乎乎的大手。
那流光化作卷轴,闪亮亮的腾起八个大字来:“我族大计,就在此时!”
砰!
流光碎断,白影乍闪。
黑暗中显出一张硕大无比,满脸褶皱毛乎乎的脸孔。
转眼间又一闪而逝。
紧接着,那千万道流光接连飞出,纷纷钻出缝隙,飞出青雾,散做道道流星飞往九州各处……
……
徐州海边,一艘破败不堪的小渔船上。
一个正奋力拉网的渔妇,突然额前流光一闪,猛的一下松了手。
满网的鱼虾奋力挣扎跑了个精光,拽得小船轰然倾翻。
正在船头划桨的丈夫猝不及防落入水中,刚从海面探出头来,就被一股巨力死死的抓住了脖子。
模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就见相依为命的婆娘满脸狰狞,尖牙爆出狠狠的一口咬了过来!
……
潍城金刚寺。
一个娇滴滴的俏小姐,正跪在佛前虔诚叩拜。
侧后方的和尚一下下的敲着木鱼,偷偷睁开眼望着馋人的腰身儿连连吞咽着口水。
正这时,袅袅佛香中突然飞出一道流光,径直落在那俏小姐的眉心处。
那小姐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直向和尚走来。
和尚以为被发觉了去,赶紧闭了眼,老老实实的敲着木鱼。
咔嚓!
下一刻,木鱼和脑袋全都碎成两半!
只见那俏小姐捧着那和尚碎断的脑袋上啃的好不疯狂!
……
京州东巷。
三重别院里,身穿锦绸的瘦老头儿,一手接过茶碗,顺势抓住了俊丫鬟的小手,一把扯进怀里。
小丫鬟刚扭捏了几下,突然一道流光穿过斑驳的窗格儿,一飞而入。
小丫鬟猛的一下双眼闪亮,死死的抱住了胸前那颗不断拱动的瘦脑袋,嘴生巨牙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
襄州太一门。
飞瀑之下百花争香,一男一女正自持剑对练。
眉目之中,隐隐含情,剑来剑往,皆是爱意。
突然间,一道流光破空而来。
那女子两眼猛的一亮,当啷一声弃了长剑直向男子冲去。
那男子慌声叫道:“师妹,你怎……”
没等说完,就见那女子一把抓断长剑,另一手扭住了他脖子。
咔嚓一声,脖子断裂,鲜血喷涌。
那女子呼的一下扑上前去,咕咚咕咚喝了痛快!
……
同一时刻,如此景象万万千千,在就九州大地凄厉上演!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十里风雪,星光长河
云州虽与极北之地仅有一山之隔,可两地间的气候却大相径庭。
历来被称做苦寒之地的云州,真与极北相比简直就是人间圣地,常春之国。
林季一路疾行,离着北境还有远远五十多里,便能真切感受到那迎面吹来的阴寒之气愈加凌厉。
与此前极北之行大为不同的是,那阴寒之中还夹着股几欲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又进十里,灰蒙蒙的天空中下起了雪。
那雪大的惊人,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飘飘洒洒直落而下。
迷了双眼,阻了灵识,即便他已入道巅峰,却也仅仅能望出几十丈远。
也不知那雪下了多久,又自山头崩落几次。
放眼所见,所有的沟壑、山谷早被填平,可那往日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峰头却未高出多少。
更加奇特的是,那飘落大雪的天空就好像被谁砍了一刀似的。
雪线平直,整齐如切。
任谁站在这笔直千里的中线上侧身一望,都会被眼前这幅绝无仅有的天地奇景所震撼!
一方寒风呼啸,大雪如掌,白茫茫一片乱迷人眼。
另一方崎岖荒野,乱草如麻,放眼灰黄远无尽头。
而那灰白相交之处,却如刀劈斧砍一般,远远一去数千里!
令人望之心惊!
林季稍稍呆望了片刻,一步径入其中。
一入雪中,便被那股携裹着刺骨冰寒的血腥气团团包裹了住。
林季隐约感觉到,在那茫茫雪海中,似乎藏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那气息很熟悉,却没有丝毫敌意。
既然那前辈无意露面,林季也不惊扰,若无其事的大步向前行去。
远处那大雪尽头,时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被这无边大雪所阻隔的缘故,隐隐约约的满眼模糊,更是听不真切。
顶风冒雪,又进十里。
眼前景象豁然一亮。
雪线尽头,仍是笔直如切。
在那道皑皑白墙之后,却是一片鲜亮的赤血汪洋!
上下起伏,波涛汹涌,远远一望竟有十几里!
方才那股滔天的血腥气,仿若正是来自这里!
那红,染得天空艳血欲滴!
那血,刺得两眼灼灼生痛!
天是红的,地也是红的!
放眼所见,茫茫无尽,赤血一片!
嗡!
正这时,一道清澈的剑鸣声破空响起。
嗖嗖嗖!
紧接着,密如狂雨的震颤声此起彼伏!
呼!
血河尽头亮起一道白光。
宛若启明初升,大日凌空。
砰砰砰!
一道道璀璨光影接连炸起,疾若流星一般狂掠天际!
“开!”林季暗喝一声展开神眼通。
就见那血河尽头似乎横着一座连绵大山,那山头上方高高悬立着一道似曾相识的高大身影。
那山一片血红,那身影更是红的发亮,远隔十几里仍是亮眼夺目。
林季踏步疾行,又往前去。
八里、六里、五里……
临近三里后,终于看见了那座连绵大山的实景真容!
那山竟是由一具具残断的尸骨堆叠而成的!
那每一具残尸都奇形怪状的赫然恐怖!
有牛身大小的脑袋,有圆桌粗细的触手,有的仅仅一根牙齿就有半丈多高!
更多的却是怪模怪样连是哪处器官都分不清!
这,就是魔族吗?
林季骇然心惊道:“那蜃墙之下,便是这般世界吗?”
林季飞身向前,又进里许。
轰隆隆……
那前方突然爆出一片轰隆隆的炸响,那座高达百丈的碎肢高山也连连晃动起来,仿若随时都会碎断垮塌一般!
“万剑归一!”
正这时,随着一声厉声爆喝,悬在半空的身影长臂一挥。
远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千万道流星骤然大亮。
整个阴沉沉血红色的天空也为之一明,那道道流星斜掠而过,接连直向地表微微隆起的怪影冲去!
咔!
咔咔咔!
剑落惊鸣转瞬而逝,切皮断肉的脆响接连炸起。
眼见着那怪影顷刻之间就被碎成无数块,轰然倒下。
那千万道流光飞转而回,既如烛火又似星光瞬间点亮了血色长空!更照亮了那道高悬与天的挺拔身影!
正是方云山!
此时的方云山全身是血,就连发际眉梢上也不断滚落着滴滴血珠。
那颗晶晶闪亮的剑丸就立在他身前,宛若当空大日一般,赫然照亮了十里方圆!
“方兄,许久不见!你这剑法倒是愈加精纯了!”林季微笑拱手,大步迎前。
方云山收起剑丸,扫了林季一眼如释重负道:“你可算来了,丑字天如何了?”
“丑字天?”林季一楞,甚为不解道,“什么丑字天?”
“怎么?你不是从丑字天过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方云山倒是更为吃惊,随而急声骂道:“老高这老鬼乱搞什么名堂?我这儿还撑的住,却派了你来。丑字天早已告急多时,却迟迟没人前往!一旦丑字天被攻破,必将全线危机,再退一步的话,等魔帅出来就更麻烦了!”
林季甚为不解道:“方兄,我刚从翻云城赶来。此方情形尚不熟悉,你先……”
轰隆隆……
又一道闷声骤然响起。
远处地表上微微隆起一道巨大无比的血球。
砰!
球体炸碎,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头怪物,猛的一下从地下探出头来,乱糟糟的伸出七八只酒缸粗细软绵绵的触手,奋力撑起地面,拼命的向外拉拽着身体。
唰!
唰唰唰!
于此同时,地表四外接连亮起百十道符形光晕,宛若云天星河一般密密麻麻。
仅在那怪物挣扎欲出的破洞周围鲜红一片、阴暗无光。
直到这时,林季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蜃墙!
那点点星光就是道道封印,可封印之下却并不是土地砂石,而是魔族世界!
那每一个封印破损之地,便是魔族前往这方世界的通道。
比如眼前这处通道,就是方云山死守之处!
唰!
一道剑光飞逝而过。
刚刚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怪影,猛的一下被一切两端。
咕咚!
卡在封印之中,扔下地表之下的残尸,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把拽了下去。
紧接着,那下方传来一片从未听闻,怪异无比的惊声怪叫。
就像……一群窃窃私语的蛆虫一般,直令人头皮发麻。
方云山收回剑光,看了眼林季微微点头道:“不错!竟然又入一境,直达巅峰!可现在却非贺喜之时!你快到丑字天去支援老牛,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说着,不等林季发问,方云山长手一指,简短介绍道:“看见这道星光长河了吗?这就是当年圣皇封印魔族的蜃墙!从东到西,共分为子、丑、寅、卯等十大洞天。封印被破之后,十天各有破损大小不一。破损的越大,能够借此通行的魔族实力越强!”
“暂时也摸不清魔族底细,那战力高低又是如何划分。经战数日后,我等按照道门修为,相续明为魔卒、魔将、魔帅、魔神这几等。”
“魔卒形同六境以下。”方云山说着,远向身下那座连绵不绝的尸山遥遥一指道:“目前为止,大多魔族都是此类,被别他们的外形长相所迷惑,实力高低与体型大小毫无关系。不过,绝大多数都依此理。往往体型越大的,实力也更强些。”
“魔将形同入道上下,比如方才,我不得不聚起万剑归一才能斩杀的那一头便是!此类魔将出世,常常伴有横生异像,你多杀几个就清楚了!”
“魔帅形比半步道成!目前为止,仅出现了七个。一个被我宰了,剩下那六个都出自未字天,全被高群山杀了。其他地方暂时还没出现过。”
“再往上的魔神,就是货真价实的道成境了!从封印波荡来看,那下方的魔族世界应有不少。只是暂时破口尚小,还未出现过。不过,随着魔族连续冲击,那道道破口都越来越大,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魔神出世!”
嘎嘎嘎……
随着一阵刺耳的鸦鸣声,一道道雾形黑影接连自地表钻出。
方云山看也不看,扬手一甩,剑影飞逝。
数十道黑影接连破碎,残断的肉块被潮涌的血水一浪又一浪的推向尸山边缘。
林季暗自心道:“按他方才所说,这应该就是微不足道的魔卒了。”
方云山手上光影一凝,化作一柄三尺多长的星光长剑,遥遥向前一指道:“那边就是未字天,目前为止,所有的魔帅都自出那里,由老高亲自镇守。也是整个儿蜃墙前线的调派大营。我这里是午字天,沈龙在申字天,紫晴在戊字天,齐天下在寅字天,燕云霄在子字天,楚未央在亥字天,老牛在丑字天,光明府其他将士,分别守在剩下四天。”
“楚未央所镇守的丑字天现在好像有些不妙,已接连出现了十几个魔将,这可能是出现魔帅的先兆!上次未字天就是这样!”
“可暂时实在抽不出人手来,谁都脱身不开!我以为再有强援,老高定会派人前往那里,没想到,你却来了这儿!哎?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这?方才没见过老高么?”
林季晃了晃头:“还没有。”随而稍有不解道:“按你所说,这十天自东向西并列而成,我出现在哪里都极有可能,为什么一定会先见到他呢。”
“未字天魔气最重,首当其中!刚一靠近蜃墙便会被吸入其中。我等皆是如此,你怎么就偏偏不一样呢?”方云山说着,又剑光一荡,扫灭了几道想要破境而出的黑影。
林季也有些奇怪道:“我刚一踏出十里风雪就到了这里,倒是未曾察觉有什么魔气之力。”
“十里风雪?”方云山奇道:“哪来的什么风雪?”
林季扭头一望,身后尽是血海汪洋,哪来的什么半点风雪的影子?
“算了!”方云山大手一挥道,“这地方最是古怪,生出何事也不足为奇。眼下事不宜迟,你快些前往丑字天吧!那老牛本就是被沈龙强行拉来的,满心上下一百个不情愿!若是见势不妙,扭头就跑可就麻烦了!”
说着,方云山长剑一指道:“这蜃墙法阵甚为玄妙,自外看来是直线一条,可一旦踏入其中,却是圆盘也似。这个方向,便是丑字天!你照前直走便是!”
轰隆隆……
正这时,远处地表之下又猛的炸出一声轰鸣!
哗啦啦!
血潮翻涌,激起一道滔天大浪!
滚滚血水中突然现出一道巨大的旋涡。
那旋涡急速旋转,四下里血潮水位急速下降,顷刻之间就露出了好大一片地面。
呼!
猛然间,一具满布绿锈的铜棺嗖的一声破出地表!
当!
铜棺落地,发出重重一响。
“嗯?铜棺?”方云山面色一凛道:“这等情形却是从未见过!可是魔帅么?”
嘎吱吱……
方云山的话声未落,就见那铜棺颤动不止,接连发出极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紧接着,从铜棺微微开启的缝隙里探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臂来!
那根根手指细细长长漆黑如铁,其中那食指上还带着枚硕大的戒指,亮出一道刺眼白光。
啪!
那枯瘦的手指,突然并指如剑,一道剑形光影直冲云天!
咔嚓!
铜棺盖板猛然击出,直向两人飞来!
当!
方云山持剑在手,猛的跨前一步挡在林季身前。
剑芒落在棺盖上炸出一声巨响,方云山身形一沉,快声催促道:“我应付得了,你快走!丑字天千万丢不得!”
“好”林季也不在废话,嗖的一声抽出人圣之剑,按照方云山指点的方位,直向血雾中冲去。
嗖!
正这时,铜棺中白光一闪,一道黑乎乎的身影凌空跃起,直挺挺的挡在了林季身前。
林季抬眼一看,这家伙与四下周围的魔族残尸大为不同,看那身形倒是更像人族,更确切的说,那几乎就是一具人族僵尸。
看那身形应是一具女尸,她脸上带着一副极为古怪的青铜面具,周身上下缠着一条满生绿锈的长锁链。
白光闪耀中,林季一眼看清了她手指上的戒指。
那上边的图案,竟然是……
两剑交叉,日月同在!
嗯?
林季不由心生一楞,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也会带着这般标记?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魔族世界之中?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破掉的脸
唰的一下,面具后的双眼骤然血亮。
那黑影迅如疾雷般,直向林季扑来!
林季刚要挥剑,方云山身形一纵,挡在前方。
当!
当当当!
晶光长剑与黑细长指接连相撞,惊鸣四起,寒光迸散!
“走!”
方云山头也不回的厉声喝道,手中长剑越舞越快,密如狂雨般死死罩向那黑影。
“保重!”
林季拱手一礼,转身就走。
嗖!
那黑影猛的身形一晃,仿若隔空瞬移般,竟从方云山的重重剑网中脱困而出,仍旧死死的挡住了林季的去路。
黑光爆闪,腥气冲天,直向林季扑来!
嗯?
方云山和林季不由同时一愣!
这家伙好似和此前的魔族大不相同!
不但神智聪慧,就连目的也极为明确。
她好像……就是奔着林季来的!
来不及多想,林季匆忙举剑一横。
当!
一声激响,那黑影十指如钩,死死的锁住了剑锋。
趁势一拽,又近尺许。
此时的林季与那黑影之间仅有微微不足三尺远。
那双细细长长红若焰火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季上下打量。
刹那间,林季感觉那眼中既不是混沌无知,也不是嗜血狂杀,而是一种莫名的审视!
就像是族中长辈望向后世子孙。
就像是幽怨痴女看向背弃情郎。
那眼中毫无杀意,却是充满了无尽幽怨!
那黑影就那么死死的拽着剑锋,既不拼杀也不向前。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一言难尽,一时间不知起自何处。
突然间,一行清泪自那眼中潸然而下。
她,竟然哭了!
“万剑归一!”
正这时,随着方云山猛一声爆喝,阴沉沉的血色天空骤然大亮。
千万道剑光疾若流星般齐跃天际,直向那黑影骤然汇聚而来!
唰!
唰唰唰!
道道剑影接连刺破围在身周四外的重重雾气,那黑影的身形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可她仍旧一动未动!
两眼紧盯着林季,重重的又看了一眼,突然松开了两手。
唰!
正这时,一道剑光斜飞而来,径直从面具上划过。
咔嚓一声,那面具碎成两半掉了下去,露出了内里真容。
那是一张既恐怖阴森,又美轮美奂的脸。
以鼻为线,左边的脸上长满了根根如刺的白毛,一道状若蜈蚣样的血色长疤斜贯半颊,颗颗长刀样的尖牙爆出唇外,一股凶爆之气四溢横出!
右边那张脸上,却是肤若初雪,眉似弯月,简直美的倾国倾城,无可方物!
唰唰唰!
那道道剑影越来越急,可那黑影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剑气穿身,伸手指了指阴暗无光的天空,又点了点星河满布的血红色地面,两手合什后又骤然一分。
林季不由满心生奇:她好像……要告诉我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么?
唰!
又一道凌厉剑光透胸而过,那黑影猛然一晃,可仍旧不躲不逃,伸出那根细细长长漆黑如铁的手指,点了点林季,又指了指自己,连连晃动着手上那枚刻着古怪图案的戒指,随后又虚划半空好像在急匆匆的写着什么字。
砰!
猛然间,那黑影轰然破碎!
黑雾散尽,血肉成灰!
凭空消散的无影无踪!
嗖嗖嗖……
接连而来的剑光,一透而过又凝成一处。
方云山手托剑丸,心有余悸道:“这魔帅好生厉害!怕在老高手下也能横走数遭!若不是你方才定住了她身形,我也极难伤她!哎?你刚才那最后一击又是何等招法?可是巅峰之后新悟有成吗?”
林季并未答话,冲着方云山抱拳拱手道:“方兄保重!我先去了!”
说着,踏步向前直入雾中。
林季看的很清楚,那黑影方才虚划而出的字迹是“天下”!
“天下!”
那分明是人族的字迹,圣皇的道境!
若她是魔族,为什么会书写人族的字迹,又为什么会偏偏写出这两个字来?
自她钻出铜棺,并未像其他魔族一般对自己和方云山痛下杀手,却好似在极力的表达着什么。
她到底想说什么?
若她是人族,又为什么会被尘封地下,困与魔族世界?
她与其他魔族不一样,灵智尚在,可却碍与莫名因由言吐不出,刚要露出真相,却被立时轰杀!
那是……来自魔界的阴种么?
给她下了阴种之人,到底又想掩盖什么?
那亿万无数的魔众大军,仅有她自己是特殊一例,还是万万千千尽数如此?
那戒指上图案,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季满心困惑,可一时间也毫无头绪。
血雾浓重,星河闪动。
随着道道封印接连亮起,眼前时空骤然扭曲,再一看时,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绿莹莹的血水一望无际,咕噜噜的气泡接连升起。
大小不一粗粗细细的白骨横列满处,四处弥漫着一层层夹着刺鼻怪味的淡紫色云雾。
越往里去,那雾气越重。
没等看清里边的景象,先就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大嗓门念念不休道:“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受够了!什么狗屁九州兴亡,管老子屁事!”
“老子身为妖族,替你们拼死拼活的守了这么久,咋说都够意思了!嗯,再杀一个!就一个!老子掉头就走!你个塌鼻子别想找老子麻烦!老子说走就走!什么天下苍生,此界安宁,和老子有半个元晶的关系么?!呸!”
这声音,林季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老牛。
顺着声音来处,林季踏雾疾行。
很快,就在层层雾影中见到了老牛的身影。
他此时化了原形,踩着一团紫色的云雾围着个黑乎乎的洞口不停的转圈游走。
道道紫雾自他身上四下弥漫,把洞口四外被封了个严严实实。
围着洞口堆起了一圈儿高高的尸山,与方云山所镇守的午字天大为不同的是,那些尸体上全无半点伤痕,只是周身发绿,肿胀如鼓,并以极快的速度烂成了黏糊糊的绿水。
自然,这都是由老牛的天赋神通紫云毒雾所至。
“他奶奶的!”老牛走着走着望了眼洞口,有些气愤的大骂道,“你他娘的倒是再出来一个啊!老子好……”
突然觉得背后有人,老牛心神一动,赶忙顺势改口道:“老子好杀个痛快!为了亿万苍生,天下安宁!老子豁出去了,就算仍了这二千多斤也在所不惜,老子定你魔族誓不量力血拼到底!”
老牛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瞧,就见身后不远,林季正背着两手面带微笑。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白骨长龙
“哎?林兄!”
老牛一见是林季,立时喜出望外。牛身一晃,化了人形。一步跃到林季身前道:“林兄可是来替我的吧?多谢多谢!老子这便……”
老牛话说一半,转身要走,可见林季的眼神骤然一冷,看似无意的抽出一柄雪亮长剑在他面前微微晃了晃。
嗯?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老牛吓了一哆嗦,慌忙拉回话头儿道:“老子这便与林兄并肩作战,共御魔族!他奶奶的!这帮家伙着实可恨,竟想吞我九州残害苍生,老子又岂能容他!”
说的义愤填膺,豪气冲天。
林季自然知道这满身心眼儿的家伙打的什么鬼心思,却也懒得揭穿他,反而笑着夸赞道:“牛兄大义!”
随而抬剑一指,又道:“据说丑字天险象环生,几欲被魔族破冲而出。可这不是好端端的没什么事儿么?莫非……”
“什么叫没什么事儿?”老牛一听立时不干了,瞪大了两眼急辩道,“你是没看见!那魔族有多凶!自从被塌鼻子骗到这儿来,老子就片刻没闲过!”
“小兵小怪就不提了,光是魔将就杀了十几个!要不是老子修为高深,这一身毒气神通够霸道!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看见没……”
老牛说着,大手一扬指向四下里绿莹莹的湖水道:“这都是被老子毒杀的魔族,你算算有多少!哼,要不是……”
轰隆隆……
老牛两手叉腰,刚要痛痛快快的大吹一场,突然就听前方猛的炸出一道巨响。
紧接着,远处那团层层弥漫的紫色云雾荡然破碎,一道黑乎乎的身影猛的一下跃至高天!
“嗷!”
那怪物巨大无比,黑压压的盖住了半边云天,怒吼如雷,震得绿水湖面波涛四起。
林季展眼一看,那怪物横生双翼足有七八十丈。
怪头人身,手持一柄三齿长叉。
两眼深陷,长嘴如钩,头顶生着两根尖尖长长的弯角。
“牛兄你看!”林季望向老牛,指着那怪物满脸是笑道:“这怪物弯角双翅,长嘴大眼的。怕是你儿子就得长这样吧?”
“呸!”老牛两眼一瞪:“老子可是上古神种!咋会生个这玩意儿?他娘是鸟也不行!”
咔嚓!
正这时,那怪物猛的巨叉一点,一道血红色的惊雷斜落而下,直向两人劈来!
“牛兄,你先稍歇片刻,我来灭他!”林季说着,长剑一抖,直向天空飞去!
咔嚓嚓……
道道雷光激闪不停,林季逆光往上,整个身影被骤然照亮,逆天惊虹般直向那怪物冲去。
眼见林季冲至近前,那怪物抡起巨叉劈面砸来。
林季不躲不闪,一剑疾行。
当!
剑落叉头撞出一声巨响,刹那间淹过了滚滚雷声,响彻云天!
那怪物被猛的一下击退了十几丈,满眼错愕的看了看林季,又望了望手中巨叉,叉头中间一齿已被斩成两截。
“杀!”
林季大喝一声,凌空踏步直向那怪物迎面飞去!
那怪物不敢再与林季硬拼,一边身形疾退一边抡起巨叉呼呼风响。
雷光骤聚,狂风呼啸,竟形成了一团雷光旋风。
呼!
随那怪物猛的一甩,那旋风激荡而出,直向林季狂飞而来。
“开!”林季身形不停仍往直前,怒声一喝剑生寒光!
唰!
一道青色长光划破天穹。
咔的一声,迎面飞来的雷光旋风顿时碎成一片,可那剑芒却丝毫未减直向前方疾扫而去。
那怪物急身避让,可仍晚了半步,被剑芒一下扫在了左翅上。
半翅断折,身形一偏,那怪物还未来得及调整转身,眼见着林季破空如光,早已近到身前,手起剑落又是一道青光!
无奈之下,那怪物只好举叉来挡。
当!
随着一道金铁碎断之声,那巨叉立时断成两截。
剑光斜落,从那怪物的肩头一闪而过。
咔嚓!
大半条臂膀连同长约二十余丈的巨型翅膀呼的一下坠下半空,噗通一声砸进绿水湖中。
那怪物受痛不已,怪声大叫着转身要逃,却被林季欺身赶上,快若闪电般的唰唰唰又是一连三剑。
左臂、双脚又被接连斩断,径直落入水中,惊起道道大浪乱起翻涌。
砰!
林季翻转剑身,重重的拍在那家伙的脑袋上,又起一脚踹在胸膛。
随着怪物直落而下。
轰一声,一人半怪直从半空坠下,重重的落在还未化成绿水的尸山上,直砸得碎尸乱飞,骨肉横扬!
“痛快!”远在下方观战的老牛欢声叫道。
且在同时也暗自盘算道:“这才多久不见,眼见这小子的修为又暴涨许多!幸亏当年老子聪慧绝伦,早就和他暗下结了盟,否则这一剑劈在我身上,也不比那怪物强到哪去!”
老牛身形一晃奔到近前,刚想再口吐莲花的拍几句彩虹屁,却见林季并未杀死那怪物,而是剑抵脖颈,仿佛在逼问着什么。
“那个……林兄。”老牛好意提醒道,“我说你就别费劲了,这些魔族全都浑浑噩噩的神智不清,别说拷问什么底细了,个个连个话都不会说!像这样的魔将还算好的呢,至少还懂神通、知进退。那些魔卒就只会傻乎乎的乱冲乱杀,依我看,那魔族个个都是不长脑子的蠢货!你再怎么逼问也没用!”
“谁说他们没脑子?你看!”林季朝远处水面指了下。
老牛顺着林季的手指一看,只见方才被他劈砍下的残肢仍旧漂浮在水面上。
于此前的尸体大为不同的是,那数截残肢除了断口外完好无损,竟丝毫没被毒液所侵染。
老牛一楞,又看了看尸山周围早已荡空的紫雾,立刻就明白了!甚感惊讶道:“你是说……那魔族已经知道我的手段是毒,特意派了不惧毒物的这家伙来扫清障碍的?”
“要不然呢?”林季下巴一扬,又点了点那怪物手中的半截巨叉道,“还有这武器,又是哪来的?!虽远不及道器,可也不是寻常灵物可比!这像是浑浑噩噩连脑子都没有的种族能做出来的么?”
老牛摸了摸脑袋,小声嘀咕道:“拿着像样兵器的我也是头次见……哎?!”
猛的一下,老牛两眼发亮,指着那怪物手中的半截钢叉惊声叫道:“你看,那上边还有字呢!”
林季低头一看,只见那钢叉底端明晃晃的刻着两个字:“欧冶”。
擅长炼器的“欧冶”世家吗?
方才,林季可是亲眼见到这家伙是从星河封印下方的魔族世界飞出来的,可他的手中怎么会有欧冶世家所炼制的东西?
“开!”林季神情一凝,厉声喝道。
立时两眼生光,黑金分明。
在因果眼的凝视之下,那残断的怪物身后凭空生出了道道丝线。
令林季甚为吃惊的是,如此凶神恶煞般的怪物竟没有半丝恶果!
那条条丝线竟然都是金色的!
辉光灿灿,鲜亮无比!
林季满心困惑的抽出了一根丝线。
啪!
金线断开,显出一副虚景幻象来。
那是一座巍峨无比直耸天际的剑形高山,朵朵白云轻舒慢卷飘在腰间。
正在脚下,一条长长无尽的石阶直入云端。
一道淡黄色的身影,自云中钻出,顺着那长阶徐徐往下。
离的有些远,看不清那人影的容貌,就连衣着都有些模模糊糊。
近了,更近了……
就在人影马上就要走近视线的时候。
砰!
猛的一声炸响,那怪物的残尸骤然破碎,化成了一片烟灰!
与那个带着面具的莫名女子一模一样!
瞬间消亡,无影无踪!
这,又是阴种么?
如果是,那么操控整个魔族的背后之人又是谁?!
还有……
这怪物方才的因果残像,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轰隆隆……
突然间,地下爆出一声炸响。
紧接着,地面颤抖,绿水翻涌。
四下里的封印长河,也猛的一下激闪大亮。
“快闪开!”老牛叫道:“有大家伙出来了!”
林季纵身一跃,悬在半空,再一看时老牛早就退到了百丈开外。
轰隆,轰隆隆……
地下巨响连绵不绝,就好似天地易位,那响彻在下方是滚滚雷声一般!
整个地面急剧颤抖了起来,一阵强过一阵。
涛涛绿水不停翻涌,道道大浪此起彼伏。
哗!
围在四外的碎尸高山轰然倒塌,滚滚绿水猛的一下直向中间那孔空黑乎乎的破洞倒灌而去,顷刻之间无影无踪!
就好似那下方生着个远无止境的吞天巨口一般!
轰隆隆……
接连震响,一阵强过一阵。
咔!
咔咔……
紧挨着洞口封印突然接连破碎,那黑黝黝的洞口眼见着又整整变大了一圈!
“那个……”远在林季身后几十丈远的老牛迟疑了下,甚为惊怕的叫道,“咱还是快跑吧……瞧这样子,这回出来的该是魔帅了!”
林季扭头看了他一眼。
老牛又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发苦道:“真的!老子刚离来时。那洞口只有两丈宽窄,从里边钻出来的都是些小魔小怪,别说放毒,放个屁都能崩死!可也不知怎地,那洞口越来越大,再钻出来的怪物也越来越强!直到几天前,就开始往外钻魔将了!”
“你看,那封印又破掉了那么多!洞口也变的这么大,肯定是魔帅出来了!”
“林兄!不是老子胆小!真玩意儿真不是一般的凶!我和塌鼻子刚来时,亲眼见一个魔帅竟能和高群书打的有来有回!那高群书可是道成境啊!杀老子如臭虫!可想而知,那魔帅又该多厉害!”
“你是入道,我是妖王,打不过魔帅不丢人!再说了……就算这魔族冲出来,也不光是咱俩的事儿,凭什么都在那看热闹,就咱在这拼死拼活?”
“你万一……老子说万一哈!你万一死在这儿,你辛辛苦苦攒的钱就变成了别人的钱,你那俩如花似玉的婆娘就变成了别人……”
老牛说着说着,又见林季的眼神儿有些不对,赶紧打住话头道:“老子的意思……也,也不是跑。咱换一个地方守,让别人来呗。就比如那个塌鼻子……他刀大,肯定比咱杀的快。”
林季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当初沈龙是怎么把他骗过来的,幸亏老牛不是沈龙的对手,否则怕是早就揍他千百遍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老牛。
这家伙向来无利不起早。
只要有好处,他连本族都算计,下起手来对谁都毫不手软。可现在却让他为了什么“大德公义”,“天下苍生”这些虚无好处的名头拼上性命,的确有些难为他了。
“好!”
林季点了点头道:“这丑字天就由我独自来守!无论你去他处援手,还是就此退走,我都不会怪你半分!你说的对,这蜃墙之危乃是天下共险,你那份力早就出过了,虽退犹荣!”
随后又语气一淡道:“你我虽人妖族异,却也数战同心!有此一语,不枉相识一场!若我不幸……也托你多照应些。”
说着,转身直向那处黑黝黝的洞口冲去,头也不回!
轰隆隆……
来自地下的轰鸣声愈加沉重,洞口四外的地面微微隆起,道道裂痕横出爆起。
那下方正有个庞然大物破之欲出!
林季悬在半空,静气凝神缓缓举起剑来。
咔咔咔……
那道道裂痕猛然粗长,四下里的封印又瞬间破灭许多。
砰!
猛的一下,地表炸裂,一道黑乎乎的光影狂卷而出,直冲天际!
“斩!”
林季怒声狂喝,一剑乍落!
呼!
青光爆起,一道三丈多宽的剑芒横荡苍穹,破空而去!
剑芒如电,径直从那道黑乎乎的光影中一穿而过。
无数道凄惨无比的悲鸣声接连响起,那宽长无比的黑影带着一道明晃晃的豁口疾冲天际,随即盘身一转,砰的一声黑雾消散,现出真容!
那竟是一条白骨长龙!
数以千万颗或人或兽或是奇族异怪的头骨紧密相接,惊然组成一条宽约十丈,长约千丈的巍巍巨龙,横展半空怒目如电死死的盯着林季。
那巨龙背身处残断的豁口上,接连腾起一片血红色的雾气,仿若无数条初死新魂般随风四散。
那龙头上方,惨白如霜的尖角中间,巍巍然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带着一副古怪的青铜面具,手里提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单从形貌上来看,哪是什么魔族?分明就是个人族修士!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太一剑式
此前所见,无论是由方云山所镇守的血腥长河午字天,还是当下由老牛所抵御的毒气绿水丑字天,所有的碎骨残骸全都体型高大怪模怪样。
可眼前这个悬在白骨龙头上的高大身影,却分明是人族!
就连罩在脸上的青铜面具也与那个半人半魔的怪异女子完全一致。
林季不由满心惊愕:这魔族到底又是何等存在?恐怕不仅仅是异类旁族那么简单!
当!
悬在龙头的身影,挥起手中那半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在龙角上轻轻的敲了一击。
随着一阵清脆的铁骨交鸣之声,一股股淡红色的雾气接连从那巨龙周身上下的骨缝中喷薄而出。
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骨龙竟凝血化肉,随即又迅疾无比的生出了一片片满布黑纹的鳞甲。
威然壮阔,千丈凌空。
顷刻之间,化成了一条真正的黑甲巨龙!
“嗷!”
那龙仰头大吼,猛的爆出一声惊鸣。
四只巨爪周围,雷光爆闪云影惊风。
呼!
随着那高大的身影扬剑一指,巨龙四爪生光猛的一个俯冲直向林季冲来。
咔咔……
雷光爆起,就连那片阴沉沉的天空也为之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开!”
林季斜剑向天,怒声一喝。
两只眼睛黑金分明闪闪生光。
唰!
一面硕大无比的阴阳鱼自他脚下横展铺开,只一瞬间就笼罩绿水盖满了整个儿丑字天!
一道道金光接连亮起升空,在那黑压压的天空上凝聚成点点星辰,只一瞬间就照亮了这方世界。
道道金线密结如丝在他身后汇成一对巨大无比的金色翅膀。
这所有的变化仅在瞬息半念之间。
直到林季悬立半空长剑再落时,那迅如疾雷般的巨龙才刚刚冲到眼前!
啪!
人圣之剑散出一道白光,那剑尖正顶在狂舞向前的巨龙前爪上。
那巨龙足有十丈粗细千丈长短,狂猛奔突惶惶不可一世,可却被那柄细细小小还没它半根爪指粗的剑尖死死的抵了住,竟是再难前进半分!
地生黑白,天耀星河。
一人一剑,牢不可破!
短短一瞬间,仿若这匆匆时光早已停滞,那万方世界皆已凝固。
所有景象如图画般停息不动,所有声音顿时消无!
咔!
咔咔……
突然间,静寂无声接连爆出两道轻响。
紧接着那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正对剑尖的巨爪上乍出了一道裂痕,随即那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长,直向那巨龙庞大无比的躯体盘延往上。
咔咔咔……
细碎的炸裂声接连不断。
咔嚓!
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大响。
眼见着那巨龙血肉炸飞,漫天上下赤雨横流。
就连那横空千丈的森森白骨上也裂痕道道纵横交错,仿若随时都会轰然破碎!
嗖!
悬立在龙头上方那道高大身影被一股无形巨力,硬生生的逼飞了十几丈,在半空中化出一道墨色黑光。
方才静寂无声,看似波澜不惊。
却在暗流急涌之下,这一人一魔灵力狂出,拼死力斗了千百回!
林季也往后退了三四步,落脚处的阴阳双鱼也已层层炸开。
对面那身影重重的望了林季一眼,随而唰的一下两眼血红,甩剑一抖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直向林季冲来!
“那是……太一剑式!”
林季一眼认了出来,那家伙方才抖剑起势所用的正是太一剑法!
眼前他疾冲而来,林季也不敢大意,两手握剑一跃而起!
“浩然天地阔,一剑荡乾坤!杀!”
呼!
一道青色剑芒乍然而出,直迎着对面那道黑色光影狂冲而去。
嗖!
两光相交无声无息,一抹而过。
咔嚓嚓……
紧接着下一刻,却在半空中炸出一连串轰然巨响!
青光过处,那条满身裂痕的骨龙轰然破碎,寸寸白骨裂炸成灰,细雪满天纷舞如烟。
青光远去千百丈,径直穿破黑压压的云层,赫然刺出一片耀眼光明!
黑光流过,满天星辰黯然失色,颗颗坠下,金线散落。
下方那硕大无比的阴阳鱼也被黑光凭空抹去好大一块,宛若无底深渊般,黑黝无光。
林季身上青杉也被那黑光所侵染,片片落下随风四散。
就连赤裸的上身上也落下了千百道墨黑色的斑点。
那点点黑斑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一般,迅速散开,四处弥漫。
短短一瞬间,林季全身上下就已乌黑一片,仅有那一双眼睛仍是黑金分明,光亮一片。
砰!
悬在半空的那道高大的身影,黑袍碎断,露出了里边赤红色的躯体。
或者说,仅是一具残体。
他全身上下的皮肤早就被人剥去,道道伤痕星罗密布,块块皮肉也不知被割了多少刀,丛山峻岭般崎岖叠错。就连那颗赤红色的心脏上,也刀影重重千疮百孔!
真不知道,他曾遭受了何等的酷刑剧痛!
砰!
束发丝带从中断开,满头乱发肆意飞扬。
咔!
罩在脸上的青铜面具碎成一片。
内里面容更是令人吃惊!
以鼻为线,左侧皮肤早就被人削去,露出一片恐怖至极的森森白骨。
右边却是一副童颜长须的道骨仙风之貌。
与此前所见,那个半魔半人的奇异女子极为相似!
这究竟是魔族还是人族?
林季正自心疑,却见那怪人血红色的双眼中蒙出一丝惊异之色,随而长剑一转,再次冲来!
“没错!”
林季笃定无比,那的确是太一剑式!
而且,还是他极为熟悉的七星剑法!
虽然与他此前所学的剑招大为不同,可林季仍一眼认了出来!
同为一派传承,自有相似之处,眼见那怪人所施展的招法远比七星剑谱所载更为玄妙精纯!
即是孤鸿道长亲临也定会大为惊叹!
唰!
一剑近到,林季侧身避挡,同时神念一散,九道虚影凭空乍出!
这家伙的剑势玄妙非常,远非自己所学的七星剑法可比!
只能施展萧长青传授与他的九离剑法,以多胜少。
且在同时,林季不由得暗下生奇。
这怪人到底是谁?
若是魔族,又如何能会如此玄妙的太一剑法?
若是人族,又是怎么坠入魔窟沦落至此?
轰隆隆……
正这时,远处地表又炸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赤色光影狂冲而出,快如闪电般直向林季奔来。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七星逐月
呼!
一道红光飞掠而过。
砰!
还没等林季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道虚影就被斩成两半轰然破碎。
他稍一分神,近在眼前的道道剑影又疾落而下,逼的他连连后退。
那红光一掠百丈,陡然疾转后又向林季狂袭而来。
噗!
那红芒如电,刚刚冲出百十丈,半空里突然炸开一片紫雾。
那茫茫雾气里乱声激荡,接连传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当当当!
当当当!
那声响时东时西,时上时下,同时还伴有一道粗声粗气的大嗓门,扯着脖子大叫道:“来啊,来啊!老子在这儿呢!”
“嘿!这呢这呢!”
“孙子,来啊来啊!”
……
正是老牛的声音!
林季此时被那怪人玄妙无比的七星剑法逼的连连后退,数道虚影接连被刺中,几近破碎。
若不是老牛及时拦住了那抹红光,怕是更难应付!
唰唰唰!
猛然间,那怪人剑势骤急,一连数剑破空而出。
天枢倒转,一剑化四季!
瑶光颠倒,半式演春秋!
那道道剑光连成一线,宛若流光飞逝,月生圆缺!
砰!
砰!
林季一个闪避不及,左右两旁的虚影被接连刺中,轰然破碎!
就连他握剑的手臂都阵阵发麻,险些握将不住!
“这是……”
林季不由得骇然大惊!
这竟是七星剑谱上所记载的至臻无上境界:七星逐月!
这等玄奇之法,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据当时徐顶天所说:“七星剑法练至极处,可演日月之轮回,化天地之生灭。只不过,此等奇术早失传许久。整个太一上下无人得传。怕是玄霄老祖也未必能施展的出!”
想来也是,那玄霄虽为太一门的道成老祖,也不过千年寿岁。可这蜃墙早在八千年前就已被封印。
若这怪人真是太一门徒,那至少也是玄霄的师祖辈!
唰唰唰!
那怪人挺步向前,剑似流星,又向林季狂劈而来。
天权如梦,春风一度万物苏!
玉衡似水,江山万里一潮平!
道道涟漪四散而出,林季接连攻出的所有剑势顷刻之间就被化解消无。
唰!
一道长光,满月迎空,从林季身前一扫而过!
砰砰砰!
数道虚影接连破碎。
林季慌忙疾退之下仍是慢了小半步,早已赤裸的前胸上赫然被划出一道半尺长的血口来!
“好快的剑!
林季骇然心惊,稍退一步厉声高喝:“来!”
元神散出,身周四外再次凝出数道虚影来。
于此前不同的是,这并非是九离剑法所演化出的虚影假身,而是道道元神所化!
也可以说,那每一道分身都是他自己!
再被轰破的话,他自身也会大为受损!
那个个分身手持之物,也并非此前的虚影假器,个个是真刀实剑!
一人持天圣之剑。
一人持地圣之剑。
一人持人圣之剑。
一人持九离之剑。
一人扛三皇大刀。
四剑一刀,五道身影并肩齐立,十目如电!
“来!”
那五道身影齐声喝道:“管你是人是魔!且来吃我一斩!”
唰!
五影齐飞,高跃凌空!
呼!
四剑一刀齐落而下!
五道长光齐斩狂出!
天圣之剑划出一道青光,这是他斩杀秦腾时,借天人假境所悟化而出的天罚剑!
地圣之剑荡出一道白光,这是他习自浩然决,聚天地融心意荡然而出的浩然剑!
人圣之剑生出一道黑光,这是他的因果之道,化善恶凝因果愤然而出的因果剑!
九离之剑凝出一道红光,这是他聚元神之力,灵神合一炸然而出的忘我舍身剑!
三皇大刀砍出一道黄光,这是他聚修为之气,骇然爆起一往无前的断生死之刃!
呼!
五光齐出,横掠当空!
那怪人赤血通红的两眼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极为怪异的神色,嗖的一下迎空而起,断剑一挥,划出一道淡白色的光芒。
刹时间,那光芒首尾相交光亮一片,宛若明月临空,近尺高悬!
那皎洁无比的月光如雪如烟,瞬间照亮了大半个时空!
咔!
青、黄、赤、白、黑五道光影狂斩而来,就像切入牛油的热刀般一闪过!
皎洁四射的月光顿时被切出数道五彩纷呈的光影。
嗖!
五彩虹光一掠而过!
咔……
咔咔。
接连炸起的音爆声,怒卷如雷惊鸣贯耳。
咔嚓!
又一声炸响,高悬云天,足有数十丈方圆的月轮仿若刚被九天惊雷劈过一般,炸出道道裂纹,肆意狂张!
砰的一声,裂成无数块!
就连那天空,仿佛都被炸碎了一半,遥遥裂出五道长纹。
轰隆隆……
惊雷炸响,五色裂苍穹!
那怪人悬在半空定定的看了眼林季,眼中血红瞬间退去,深邃雪亮的眼中竟满是慈祥和笑意,就连那张半人半骨恐怖无比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很是奇怪的笑容。
哗啦一声,那怪人突然碎成了无数块,转眼间又化成片片烟尘,纷纷散落在五光满照的光影中。
砰!
怒然一击后,林季疲累不已砰然落地。
四道分身骤然碎去,修为灵气瞬间耗尽大半,就连嘴角处也溢出了一道淡淡的血迹。
那怪人,的确很强!
林季心里很清楚,若那家伙修为尽在的话,怕是再有十个自己也远远不是他对手!
而且,林季隐约觉得,最后一击的时候,那怪人好似并未出尽全力!
即便是方才对战时,那怪人也好像故意剑剑刺向虚影,并未对他真身发力!
就好像……萧长青一般,想在拼死争斗中教习他剑法似的!
这古怪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
扭头望向半空,只见百丈之外的紫色雾气已逐渐淡去。
模模糊糊的雾影中,身形高大老牛一手拿着柄半尺长短亮晶晶的小刀,另一手托着个饭碗大小的铜盘,一边连连敲击着一边气喘吁吁的叫道:“来啊,来啊!老子在这呢!”
眼见对面那道红光直向他飞冲而来,老牛赶忙身形一闪,跑到了另一边去,一边当当当的连声敲击,一边又扯着脖子叫嚣道:“来啊!来啊!老子在这儿呢!”
呼!
眼见红光奔来,赶忙一闪身又躲了开去。
“来啊,来啊!哎!打不着!打不着!就是打不着!老子活活气死你!”
老牛虽然说的很轻巧,可那气喘声却是越来越重,身形移动的也越来越慢。
“林兄!”偷了空闲,老牛隔着雾气一见林季正向这边望来,慌忙叫道:“别看着了!快来救命啊!老子快撑不住了!”那声音里,竟还带着几分哭腔。“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老子可是为了救伱才惹上这玩意的!你要不救老子,生儿子都没屁……哎呦!”
眼见红光乍来,老牛赶忙身形一转,匆匆避过。
差一点就被那红光落在了屁股上。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离歌一曲
林季凌空跃起,连踏两步直入雾中。
嗖!
一道赤红色的光影直从他面前横掠而过,也不知是被老牛毒雾所侵袭的缘故,还是接连疾冲早已魔气大损。眼见那光影的速度远比方才刚刚冲出地表时慢了许多。
隐约可见,那光影中似乎有一只肋生双翅的怪物。
那怪物并不大,也就半尺多长,通体血红刺眼发亮,只有那满口尖尖的小牙雪亮一片。
当当当!
老牛一手抓着小刀,一手握着铜盘,粗声大嗓的高声叫嚷着,引那红光直向他飞冲而去,眼看那红光近到身前,赶忙又闪在一旁。
不等林季发问,老牛便自扭头介绍道:“林兄,这玩意儿叫炎光蝠,和老子一样都是上古神种。老子擅毒,这玩意儿擅火。除非圣宝道器,否则就没啥东西能抗住他烧。”
那红光一掠而出百多丈,陡然转弯儿回头,又向老牛疾冲而来。
老牛又快速敲击了几下,眼见那红光冲到身前二十几丈远,这才慌忙一闪身远远避了开。
呼!
红影如风,呼啸而过。
“看见了吧,虽说这玩意儿凶的很,可却是个瞎子,只能听声辨位。”
“暂时倒伤不了老子,可再这么追下去,非累死不可!林兄,快点想个法子才行!我可……”
话还没等说完,眼见那红光迎面冲来,老牛慌忙一闪身,又逃了出去。
“哦?”林季一听,轻声笑道:“这倒好办了!”
说着,收起长剑反手一抓,拿出两样儿东西来。
一柄纸扇,一面镜子。
啪的一声,纸扇展开。
墨色如烟,随风狂卷。
顷刻之间,眼前景象立时大变!
山峦叠嶂万里连绵,江河如蛇盘绕其间,哪还有什么绿水黑天,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尽是锦绣江山!
正是道器江山宝扇!
哗的一下,又亮出铜镜。
镜面一展,雾影迷离。
道道雾影五彩纷呈,如梦似幻眩人双目。
躲在远处的老牛,眼望四外豁然而出的江山迷雾不由的两眼睁大,好生羡慕。随而又一摇头道:“你这玩意儿是不错!可有个屁用啊?老子不是说了么?这炎光蝠世世代代都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你这不是……”
呼!
眼见那红光远从天外飞来,一路撞开高山劈乱长河,就像被谁猛的一下撕碎了画卷般势如破竹!
老牛赶忙转身,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
脑袋上的长毛都被那红光尾焰燎着了好大一片!
“老子早说了吧!”老牛连连拍打着半头焦发,很是不满的抱怨道:“这玩意儿有个屁用啊!反倒还碍事!快想个有用的法……又来了!”
林季微微一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轰隆隆……
正这时,江山雾外猛的又炸出一声惊响。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林季知道,肯定又有魔物冲出来了:“牛兄,你先去探探虚实,我收了炎光蝠就来!”
“那好,你小心着些!”老牛早就巴不得林季早点接手这麻烦,一把收起小刀铜盘,紧闭了嘴巴撒腿就跑。
林季点了点头,突然举起两手高声喝道:“我意即天意……”
本来那炎光蝠突然失了方向的,正悬在百丈开外的天边山头上,一听声响立时狂冲而来。
宛若初升大日一般,红光耀眼,一掠而至!
“因果有序,情若丝牵……”
林季仿若没看见那疾冲而来的红光一般,点指向前高声断喝道。
唰!
茫茫万里的江山云雾中,突然出现了两条若隐若现的丝线。
林季探手一抓,猛的一卷。
啪!
那两道丝线猛的一下缠在一处。
云烟生起,往昔再现!
江山如墨,侵染裙衫,化成了一个长衫随风的偏偏少年。
雾影飘渺,彩结舞带,变成了一个彩裙蝶飞的俏丽女子。
唰!
那远处红光狂奔而来。
座座大山碎成一片,条条大河乱成云烟。
眼看着就要冲到林季身前。
雾影中的少年深情的望了眼面前的女子,长袖一抖掏出一支长笛来。
呜!
一道清亮的笛声骤然响起。
那女子含情脉脉的对望了眼,弯身一坐,面前出现了一架筝琴。
铮……
琴弦微动,情蕴万种。
笛声悠长,清亮如诉。
筝音袅袅,悦鸣如歌。
筝笛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悠扬起伏的曲声仿若水中涟漪般层层荡去。
呼!
正这时,那红光疾冲而至。
啪的一下,云雾破散。
吹笛的少年,弹筝的女子顿时云消破散。
可紧接着下一刻,就在远处那矗在层层迷雾的山巅之上,又幻出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来。
笛声呜咽,筝声婉远……
再次幽幽而起。
呼!
刚刚狂奔而出的红光再次狂冲而回。
啪的一声,迷雾纷乱,山头破碎,连同那两道身影也立时散成一片云烟。
呜呜……
筝,筝筝筝……
没等烟雾散尽,滚滚长河岸边,古松翠柏之下,再次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个持笛长鸣,一个抚琴轻弹。
曲有情,调有意。
情意绵绵,君卿如一!
呼!
呼!
红光闪耀,连续不断。
一道道红光接连冲来,一次又一次把两人冲成烟雾。
可紧接着下一刻,两人又在别处再聚重逢。
那一声声笛筝合鸣顷刻间,就响彻了这茫茫万里江山!
“江山远,梦瑶碎,离歌一曲再无会……”
华龙庭口中的凄婉景象,如今却成了千古奇唱!
只要这两件道器不破不碎,此等景象便将万古长存!
林季眼望此景,会心一笑。
又过一会儿,眼见那左奔右突连续疾闪不停的红光也终于慢了下去。
内里真容也彻底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仅有半尺多长的蝙蝠怪,头生三耳,通体血红。
两只眼睛倒是不小,可却红亮一片,并没有瞳孔眼珠。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可怕的,甚至还有点呆萌,可这小家伙的本事倒是不小!
可令林季大为不解的是,既然老牛能一眼认出这家伙,甚而就连神通、破绽也丝毫不差。按理说,他应该是只纯种妖族才对!怎么会沉入魔界之中?
还有刚刚那位太一前辈、此前的怪异女子,生前应该都是人族。
这魔界,到底是何方所在?
或者说,这魔族到底是何物?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地表之下
万里江山横展如画,一道赤红如火的光影迅如疾雷般狂荡其间,直向那座座高山,条条大河疾冲不至!
每一次落下,都如狂日坠地般撞出好大一片破洞来,可随即又被茫茫迷雾遮掩了去,再次化成重重穿云之山,滚滚怒涌之流!
周而复始,经久不息!
巍巍山河间,筝笛声声,联绵不绝。
笛声如诉,情意缠绵。
筝音如歌,天籁往故。
就在那一阵接一阵,续连不断的笛筝合鸣中,眼见那惶惶不可一世的红光越来越来慢,越来越暗。
直到最后,耀人双目的红光逐渐散去,露出一只半尺多长的小蝙蝠来。
那蝙蝠再也没了方才的威风劲儿,垂头丧气的时儿忽扇一下翅膀,摇摇晃晃的直向声响处飞去。
不但没有了半分凶恶之气,甚而还呆萌的有些可怜。
林季淡然一笑,暗下心道:“妖也好,魔也罢!这下我看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随而,又望了眼巅峰雾影中那两道情意缠绵的身影,不由谓然一叹道:“江山远,梦瑶碎,离歌一曲再无会!可如今却是山长水久,生生世世永相随。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归宿吧!两位前辈,有劳了。”
说着,林季朝两人微微一礼,退出了幻境。
收起镜扇转头一看,老牛正围着个三头八手的怪物连续不停的转着圈子。
一层层暗紫色的浓雾把那怪物重重包裹了住,任凭那怪物怎么奔突却始终也挣扎不出。
那怪物足有三十几丈高,八只大手上各抓着一柄门板大小的黝黑巨斧,浑身上下肌肉如山青筋爆起,仿若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老牛却异常小心的远远离他百十丈远,只用毒雾层层为障,慢慢侵袭。
眼见那怪物身遭上下青绿一片,到处都是拳头大小绿油油的水泡。
每往前艰难的迈出一步去,身上的水泡便会接连炸破,烂肉直落。
“啊!”
那怪物有劲儿没处使,气的三头朝天狂声大叫。
可老牛却毫不理会,仍旧不紧不慢的围着那怪物一圈圈儿的绕着。
虽说这法子慢了些,可胜在稳当!
就算真有什么危险,撒腿就跑总还来的及。
别看老牛这家伙长得憨憨傻傻的,好似没什么心机,可真要动起手来,却向来猥琐的很!
这恐怕也是他明明长了张臭嘴,又吃里扒外的当了妖奸却还能好端端活到如今的本钱!
林季一见老牛游刃有余的没什么危险,也就没再上前。
远在百丈开外盘膝坐下,有些好奇的笑道:“牛兄,你方才不是要走么?”
老牛抬起大眼皮望了林季一眼道:“这他娘的鬼地方老子真是一会儿都不想多呆。若不是你,老子早就跑没影儿了!可你够意思,老子也不能不是个东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见死不救吧?不过……”
老牛绕着那怪物又撒了一圈儿毒雾,继续说道:“不过,从现在开始,咱可得有个说法了!老子身为堂堂大妖王,凭啥拼死拼活的帮你们人族卖命?这……总得有点好处吧?”
“老子从不贪心,向来公平合理。这样吧,无论大小,每杀一个怪物,给老子五千玄晶的辛苦费总不过分吧?”
“五千?”林季笑道,“倒是比抢的更容易些!”
“呸!”老牛气呼呼的回道:“这可是老子拿命换的!再说了,这钱也不用你拿,让明光府出呗,老子看见他们的骑兵了,那一身儿下来至少万把块!老子多杀一个,他们就少冒一份儿险,说不定还能少死好几个人。林兄,你只消转告过去,这笔账他们自然会算……”
轰!
老牛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就见那怪物一个站立不稳轰然倒地。
老牛并未急于上前,又连续不断的绕了三四圈儿,眼见那庞然巨怪化成了一摊绿水白骨。
又等了片刻,真见那家伙一动不动了,老牛这才化成人形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捡了几柄斧头装进身后鼓囊囊的挎包里:“元晶不够的话,用魔怪的武器换也成。两百一个,童叟无欺。”
“你倒是做的好买卖!”林季笑道:“那我先把这两只的帐清一下,免得欠了你人情又扯不清。”说着,扬手一甩扔了个光闪闪的小瓷瓶。
老牛接在手里一看,那瓶口上还印着大秦的封印。
“七品归元丹?!”老牛猛的一下瞪大了双眼。
“赶紧调息补一补妖气。”林季说着打开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一口吞了丹丸满脸郑重道,“封印接连碎断,这裂口越来越大了,再出来的怪物恐怕更难对付!”
随即也不理老牛,闭目沉心,催动体内灵气融开了归元丹。
七品归元丹极为稀有,即便是大秦宝库中也仅有三颗。
前些日送了戚沾后,仅剩两粒。
方才若不是老牛替他挡住了炎光蝠,还真是生死难料。
眼见星河封印接连破碎,地表处的裂口越来越大,再冲出来的魔怪物定会愈加强大,自是半点节省不得。
很快,药力扩散顺行经脉满满运行了七大周天,这才淡淡散去。
林季感觉,巅峰之力又恢复了两三成。
睁眼一看,老牛远离地表裂缝躲在他身后百十丈外,紧闭着双眼仍未醒来。
四下里静的出奇,除了绿莹莹的水洼里偶尔破碎的泡影外,静悄悄的毫无半点声息。
只是……
头顶那片那阴沉沉的天空仿若比刚才更低了许多。
有点不对劲儿!
林季微微皱了下眉头。
刚刚那一番震荡过后,裂口附近的封印接连破碎,无论是施展七星逐月的古怪老者,还是赤光如电的炎光蝠都比此前所见厉害的多,已然近乎魔帅的实力。
按方云山所说,随着裂缝越大,狂冲而出的怪物就越强。
可这么久了,却连半只魔卒都未出现,自是极不正常!
林季站起身来掏出一件青杉换上,手持人圣之剑步步直向裂口走去。
他又开始好奇起来。
这仅有一口之隔的地表下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呜!
就在林季离着裂口仅有十余丈远时,下方突然爆出一道响亮的号角声。
紧接着,四下封印接连闪烁,裂口四周的地表猛然鼓起,道道一拳粗细的裂纹四下飞扬,仿若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砰!
砰砰……
十数道封印接连破碎,压在天空的云层也骤然落低。
号角声声,此起彼伏。
金铁铮鸣,乱响不停。
好似正有千军万马蓄势待发!
第一千零二十章 破印而出
呜!
远从地表下方传来的号角铮鸣越来越响。
咚,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战鼓声,自远及近越来越大。
猛一声惊响,自黑黝黝的裂口中涌出一片黑雾,滚滚翻腾直破天穹!
咔咔咔……
裂口四外道道封印接连破碎,星月长河闪闪灭灭动荡不息。
弥漫在河岸上方的层层迷雾渐渐退去,左右两边隐隐约约的各自显出一道身影来。
左边那人影曼妙灵动,身着一袭彩色长裙,脸上罩着层白月纱巾,背后竖着架金色长琴。
右边那人伟岸挺拔,身前左右密密麻麻的散布着数百颗黑白分明的棋子。
林季一眼认出,这两人正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明光府棋守齐天下、琴守燕云霄。
据方云山所说,这两人分别镇守在子、寅两天。
正在丑字天的左右两边。
方才连番激战,一直未曾经见。
可如今……
难道魔族已然破开封印了么?
齐天下和燕云霄左右一望也看见了林季,微微点头一礼,也未言语。
几人全都紧紧的盯着那片破天而起的黑雾。
哗啦啦……
正这时,那滚滚冲天的黑雾骤然散开,形成一条了接天连地的怒涌狂河。
那大河怒浪涛涛自东至西一卷而过!
所有的封印星光瞬间都被淹没了去!
滚滚黑雾阴翳冰冷,外层边缘处弥漫着一层蔼蔼白霜,进而又瞬冻成冰。
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嘶喊,一道道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雷吼疾风狂冲乱、卷直贯双耳!
就如在斩马镇所见的茫茫黑夜一般无二!
呜!
滚滚怒浪中,又一声号角炸然传来。
“退!快退后!”齐天下惊声喝道。
呼!
齐天下话声刚落,那滚滚大河猛然变宽,夜色狂潮猛的一下冲卷而来。
林季慌忙退开百十丈,扭头一看,方才还躲在他身后闭目打坐的老牛早就没了影儿,只在目光尽头处微微露出一道紫色光影。
马声嘶鸣,蹄踏有声。
林季回身一望,只见齐天下右侧,一队独角劲骑狂奔百丈后骤然急停,一副副甲胄上下鲜血淋漓,不少人刀戟断折,半臂尽失,可仍个个两目如电、悍无惧意。
骑兵再右侧,高高矗立着一尊足有十丈高的雕像。
离的有些远,期间又弥漫着层层云雾有些看不清楚。
可林季却觉得这雕像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咚,咚咚咚……
茫茫夜色中,突然震起一道道急促的战鼓声。
紧接着,夜色长河里骤然亮起点点星光。
再一看时,那每一道星光竟然都是一艘长约数百丈的骇然大船!
船体上下满是森森白骨,船舷下方密密麻麻的伸出百十条牛身粗细的触手,连连划动黑云水浪直向岸边冲来!
那条条船上,恶影昭彰!
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影,更多的是奇形怪状,分不清是何种怪物。
半空里惊鸣四起,一道道巨大无比的怪影,双翅乱展,遮天蔽日。
滚滚大河中,时而惊起道道巨浪,似有无数个壮硕无比的身影,正自踏浪狂冲!
粗眼一望,千船万影数不胜数!
更在河岸尽头,雾影重重星光密布。
仍有数之不清的魔怪大军狂涌而出!
“各位同道,全部退后!向我集中!”
猛然间,听得身后传出一声高喝。
林季立时听出,这是高群书的声音。
身后,远在目之所及处,高高的悬着一把长剑,如日璀璨耀眼生光。
在那光芒之下,赫然悬着一道背手而立的高大身影。
“退!”齐天下向着右侧一挥手。
马蹄惊飞,齐奔而去。
“林兄,快走!”齐天下转头招呼了林季一声,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林季扭头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魔族大军,也不敢停留,疾身踏步直向光芒处飞去。
临到近前一看,高群书并未悬在半空,而是战在一块高高耸起的石台上。
石台正中立着一块约有六七丈高的青石,那石上落着一道深入半尺赫然惊人的剑痕。
那剑痕亮眼生光,铮铮作响,好似一柄随时都要破空而出的利剑一般!
青石前方,早已聚满了人。
来自明光府的独角骑兵,队列分明整整齐齐的排成了四队方阵。
沈龙的斩道大刀上黑红一片,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
紫晴的彩带连同周身上下也是鲜血淋漓。
最早赶赴蜃墙的楚未央更像是刚从血河里爬出来似的,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之外,全身上下鲜血如雨,仍自狂落不止。
齐天下、燕云霄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身上下都是碎肉残渣、道道血迹肆意横流。
相形之下,倒是方云山最为体面,全身上下竟连半个血点儿都没落下。
此间众人个个都是入道境的佼佼者,再加上早已道成的高群书,放眼整个九州天下,怕是也没哪方势力能与之相比!
可却偏偏都被逼至如此境地!
足以可见,这蜃墙之下的魔族又该何等凶顽!
“老高,怎么回事?”方云山急声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炸破了封印?!哪里失守了?”
高群书白发飞扬,眼望前方道:“巳字天的雕像被冲毁了。”
“什么?”方云山惊道,“那万蛇巨像凝有古巫之血,余有圣皇残念,怕是连你也难以摧毁吧?那魔族又是怎么做到的?”
高群书伸出两根手指道:“魔族拼了两尊魔神之力,与万蛇巨像同归于尽了!”
“魔神?!”方云山楞了下,甚为吃惊道,“你是说……魔神已然出世了么?还同时出现了两尊?”
“不止如此!”高群书朝前一指道,“至少还有一尊以死为引,炸破了星月封印!而此时,统领万魔破印而出的,定然也是一位魔神!”
林季一听也不由骇然大惊!
魔将和鬼将可不一样,是等同于借道器而成的入道境,也就是和展乘风、钟其伦不相上下的入道初期。
魔帅等同半步道成,和方云山相差不多。
魔神那可就是远超高群书的道成初期之力,不比当初的秦帝、司无命差多少了!
以他们这些人想要对付一尊魔神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有数之不尽的万千魔族大军!
再说,谁又能保证,在那滚滚黑云之后仅有一尊魔神?!
众人面面相相觑,谁也没言语。
各自都很清楚,面对魔族举全界之力如此汹涌来袭,即便此间众人拼死一战,也未必真有胜算!
“他娘的!”方云山气道,“事到如今,那帮老家伙还一个个闲着看笑话吗?真被魔族冲上岸来,我看他哪一门哪一派又能安然无恙!大不了,咱们都逃到天涯海角,看他们又能把山门搬到哪里去!”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斩魔台
高群书苦笑了一声,遥遥朝前一指道:“圣皇当年,列下十二神像镇守于此。如今只剩烛龙尚在,那魔神气势汹汹定是为此而来!一旦神像被毁,整座封印大阵就剩最后一道关口,也就是这座斩魔台!”
高群书看了眼下方众人,义无反顾道:“我先去抵挡一阵,斩魔台就劳烦各位了!”
说着,高群书向众人拱了拱手,化作一道流光直向黑潮掠去。
“老高!”方云山徒劳的叫了声。
沈龙和紫晴也扭头凝望。
万千魔族大军狂涌而来,除了一尊魔神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将、帅。
高群书早已在此坚守数月,即便是道成境也有些疲累不堪,此时又毅然独往。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远处,那滚滚黑云越来越近,早已遮盖了大半个天空。
船头上高高亮起的光芒灿若繁星,黑压压的魔影恐怖狰狞,直向众人汹涌而来。
正在黑云前方,傲然挺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从背后看不清面目,只见他手中横着一柄大刀。
随着黑云翻涌,数艘大船越来越近,一众魔将兵卒等之不及,纷纷跃下船头踏浪而来。
哗的一下,那雕像猛然乍亮,手中大刀横斩而去!
呼!
一道半月形的白光狂奔而出!
刚刚冲到近前的魔军兵卒立时化做片片烟尘,就连数十丈外的几艘白骨大船也瞬间轰然破碎!
那白光一掠而去数百丈,道道魔影接连破碎,艘艘大船顿灭成灰!
断肢血肉乱如雨下,黑海云天之间,乍然亮出一片清明!
砰!
就在那白光狂卷而去,马上就要落在一艘极为巨大的战船上时。
忽然船头伸出一只巨大无比的黑手,随手一抹,那凌厉无比的白光瞬间破碎,化成道道烛光萤火,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除了来自明光府的独角神骑外,个个都是闻名九州的入道强者。
方才那白光的悍然一击,怕是没谁能接的住!
却被那巨手如此轻易的化解了去。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魔神!
远比道成境的高群书更为恐怖的存在!
呜!
正这时,自那艘大船的方向,猛的传来一声急促的号角声。
随那号角一响,面向众人汹涌而来的滚滚黑云立时分做两处,绕开凝立在前方的雕像,齐向斩魔台而来!
“快!分头迎敌!”方云山急声叫道:“楚兄,沈龙,紫晴你们带一半神骑跟我来左边!”
说着,方云山长剑一抖直向左方黑云冲去。
“当心!”沈龙在林季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拖起大刀快步跟上。
“保重!”紫晴拱了下手,舞起彩带两步腾空。
楚未央看了眼余下几人,最后的目光落在琴守燕云霄的身上略略停顿了片刻,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转头喝道:“无畏营,出战!”
啪!
左侧两列骑兵同时长刀出鞘,声若惊雷。
随而,马头疾转踢踏如一,直向左前方奔去。
齐天下转头看了眼林季,微微一拱手道:“林道友,我与燕师妹联手布阵,可生奇效。只是阵成之前,尚需道友抵挡一二!”
“好!”林季也不多话,倒替长剑转身便走。
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
高群书曾为了摆脱桎梏,视万民性命如草芥,可如今却义无反顾,勇抵魔神挡在最前面。
方云山曾为了义气之争,视天下大乱于不顾,可现在却毫不退缩,一往直前血战道最后。
他又岂能犹豫?
斩魔台上青光大亮如日高悬,左右两侧黑云滚滚遮天避月。
林季刚刚往右冲出百十丈,就见黑压压的云浪间,千百艘大船风驰电掣一般狂冲而来。
轰隆隆!
接连数声爆响,十几艘大船同时到岸。
一股股黑邪之气猛然喷发,接天连地一般四下弥漫。
咔嚓嚓!
同时迸发的,是自船头上下狂如潮水奔蹦跃而出的万千魔族大军!
仰着三只脑袋嗷嗷大叫的,八只触手四下乱舞的,兽头人身持刀狂奔的,展开双翅呼啸而来的……
那万年魔族各种各样见多未见,闻所未闻!
远比当初镇妖塔破碎,群妖乱出更为惊人!
呼!
就在那万千魔族大军刚刚冲到岸边的一瞬间。
一团暗紫色的云雾猛然爆开。
先冲到岸的无数魔族大军立时陷在重重迷雾之中,接连发出一道道凄惨无比的痛叫声。
紧接着,携裹着碎肉残骨的绿水汩汩涌出,漫流一地!
林季扭头一看,老牛躲在他身后几十丈外,接连不断的把一颗颗绿豆大小的丹丸弹向各处。
随着每一颗丹丸落地,便有一股浓重的紫雾炸然而出。
正好堵住了魔船大军向右侧进攻的去路。
“牛兄,好样的!”林季高声赞道。
“甭给老子戴高帽!这都算钱的!”老牛满脸认真的说道,“老子也不多要,一颗牛毒丹一万元晶!八十三,八十四……”
随着紫雾蔓延,魔族大军的汹汹攻势立时大减。
可那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仍有不少魔族兵将踩着残尸碎骨不时的从毒雾中汹涌狂出。
唰!唰!唰!
林季长剑连舞,一道道青光四散而出。
一道青光落下,便有无数魔族立成碎骨。
顷刻之间,就在面前堆起了一座数丈高下的碎骨尸山!
可那魔族却丝毫没有半丝神智,既不知怕也不知退,仍旧前仆后继狂涌而来。
林季连翻挥砍之后,却发现那魔兵卒越涌越多,不但杀之不尽,甚至都有些阻止不了魔兵向前推进的速度!
眨眼之间,林季以接连斩杀万余众,可眼见着那碎骨尸山又强行往前堆行了十几丈!
另一边,齐天下和燕云霄正各自纷忙,围着斩魔台布下层层法阵,一时脱身不得。
老牛仍完了毒丹之后,不但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甚而还退后了几十丈,看来是准备一见时机不妙随时就跑。
当然了,面对如此繁多悍不畏死的魔族大军。
即便老牛拼尽全力与他并肩作战也是无可奈何!
这暂时冲上岸来的,还只是修为低下的魔卒。若这其中,再杀出几个魔族将帅来,又该怎么办?
“哎?!老五!是这小子吧?”正这时,远在身后传出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妖族来人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身后云端赫然立着四道人影。
左边两人身形高大,足有三丈开外,全身上下毛乎乎一片壮硕无比,粗眼望去那简直就是两座小肉山!
这两人不但长的一模一样,就连抗在肩上那根尖锥爆出沉重无比的狼牙巨棒也似同出一炉。
右侧那两人的模样倒是正常了些,一个是彩裙飘飘的妙龄少女,另一个是仗剑长衫的翩翩少年,只是头顶处的发髻略显太高了些。
林季长剑一挥,刚刚爬过尸山的数百魔卒尽皆两断,扭回头去神识一望,立时看了出来。
这四人竟然都是妖族,而是个个都是丝毫不亚于老牛的大妖王境!
前有魔卒大军肆意汹涌,后有四大妖王突临驾到!
林季斜向斩魔台望了一眼。
只见齐天下、燕云霄两人正纷忙不休,一时间也无暇他顾,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敢问道兄,可是林季林天官吗?”
正这时,那个手持长剑的少年拱手一礼,极为客气的问道。
“如何?”林季双眉一挑不冷不热的回道。
“道兄,别误会!”那人一见林季身形半侧眼露不善,似是大有敌意。赶忙解释道,“我乃妖国鹿家老五,鹿长鸣,这是舍妹鹿长虹。”
“俺叫熊霸天!”
“俺叫熊震天!”
不等持剑少年介绍,左侧两个壮汉抢先报了家门。
林季一见这几妖仿若也没什么恶意,也自放心稍许。可毕竟人、妖两族向来千年不睦。又恰当这时骤然现自身后令人不得不防,仍旧语气冰冷道:“那又如何?”
“这……”鹿长鸣被顶了个措言不及,稍顿了下道:“我熊鹿两家都是暗随三皇子的。”
三皇子?
那不是麒天英么?
“前日刚刚接到三皇子飞讯传书,让我等速来蜃墙助力天官平定魔族大患。快赶慢来仍是晚了半步,还请天官恕罪。”
鹿长鸣微微一礼,转头看了眼熊家兄弟道:“别看着了!赶紧动手吧!”
“好咧!”
熊家兄弟齐应一声,猛的一下冲天而起,高高跃在半空之中,渐渐只剩两道狼牙棒上激闪而出的小白点。
下一刻,那两道白点呼的一下化作两道流星直向魔族大军狂落而去!
轰!
咔嚓!
随着一道齐声炸响,大地猛然一颤!
刚刚涌过尸山的无数魔兵立时碎成一片,残断的血肉碎屑满天乱飞,稀里哗啦的过了好一阵。
再一看时,那片连绵十几丈的赫赫尸山早就不见了踪影,甚而还地面上还被硬生生的砸出一座数十丈方圆的大坑来!
呼!
自黑云海浪中奔涌而出的万千魔族又汹涌而来。
瞬间就填满深坑,把熊家兄弟埋在其中。
砰!
又一声炸响,乱尸成灰,血如雨下!
那两个家伙妖力雄浑力大无穷,好一顿狂抡猛砸之下,刚刚奔涌而来的万千魔族又成肉泥!
林季一见心里这才稍稍落了底,有这两个家伙在,仅凭魔卒一时半刻也难以冲出。
鹿长鸣一见林季面色稍缓,微微送了口气继续说道:“天官勿忧,三皇子命我等速来驰援,他随后携众就到。定将倾我族之力,与天官共抵魔侵。”
听他这么一说,林季倒是也想了起来。
当初在秘境时,的确曾与麒天英有此一约。
林季答应帮他平定妖国之乱,助他登基称皇。
麒天英也保证,终世不与人族为敌,甚而还与人族并肩协力共御蜃墙之危。
“九妹,你去前方料敌,但有不妙立时回报。”鹿长鸣说着转头吩咐那女子道。
“好!”鹿长虹应了一声,冲林季拱手一礼,随即化作一道七彩惊虹直向前方掠去。
眼前突临而来的四大妖王,毫无保留的先后加入抗魔大军,林季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赞道:“三皇子果然言之有信!我林季也自当信诺不悔!”
“谢天官!”
林季并未直言点透。
可鹿长鸣却似乎早已尽晓其秘,再向林季一礼后眼望面前滚滚而来的魔卒大军突声问道:“天官,这魔族来势汹汹锐不可当。如今阵势久之不妙,不知诸位可还有后续良策?”
“哦?”听他如此一问,林季不由奇道:“莫非你有妙计不成?事到如今,无需谦词客套,照直说来便是!”
“好!”鹿长鸣也不客套,挥剑如鞭遥遥向前一指道:“中间那处黑云最浓,魔气最重,想来是应是魔族大能迎面直来!”
“而那雕像前后,激闪不断奔雷不止,想必我方最强战力也在彼处!两侧魔卒分袭而上,恰如其证。那雕像处,也就是抵御魔族的第一道防线。”
说着,鹿长鸣又扬剑向后,指了指高耸在齐天下、燕云霄两人身后青石台道:“魔气如此厚重,那石台仍就威光大盛,想来应是封印之核心,整座大阵的最后一道屏障。”
“此时,那魔族一分为三,强向中心,兵分两处。我方也被迫无奈两处为敌。可这魔族左右两路之上,仅有低微卒兵,却并无半个强横之敌,这既是他们的暗中盘算,却也是破绽!”
林季一听,骤然惊醒!
这家伙看起来年岁不大,满身书生气,可这眼力见识却着实不一般!
初来乍道才见几眼,竟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魔族大军兵分两路汹涌狂来,可直到如今,此前所见个个手段非常的魔族将、帅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处所在!
只是方才,眼见魔势如潮,林季只顾狂杀阻挡,根本就未曾细想。
被鹿长鸣一提醒,顿时茅塞顿开!
鹿长鸣也不卖官司,挥剑点指左右两方继续说道:“这魔族大军顷界而来亿万无数,而我方镇守却寥寥可数。他们想以逸待劳图自消耗诸位的灵气修为,待我方不堪疲累时一击而上!而这,只是其一!”
“这其二么……”鹿长鸣长剑一指道:“天官你看!”
林季顺着他的剑尖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前方漆黑如墨的云天中挂着一道七彩长虹。
那正是方才被他派出去瞭望前方景象的鹿长鸣所化。
就在那道彩虹的正前方,一丝丝赤红的光芒时而奔突云间闪烁不停。
虽无半点声响,却威压赫赫。
虽也无甚奇异,却显得有些诡妙异常!
“如我所料不错,这才是魔族真正的谋算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