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Amy的妈妈在前台缴费，Candy抽空朝我比了个大拇指。我心里一阵激动，这毕竟是我人生的第一个Demonstration，还促成了一个大单。虽然助单是老师的工作任务之一，并没有任何提成或者奖励，但是这种成功的感觉真的非常好。主要是自己的能力得到了肯定，这种事实的结果比任何夸赞的语言来的都要更有说服力一点。
当天我发现很多人对我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几天之前我就是一个初出茅庐，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职场小白，就算我通过了面试，很多人对我也抱有质疑。我到底行不行？有多少能力？这一些问题都是一个面试所无法完全证实的。Candy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我难以招架，拉着我非要请我吃午饭，这当然不难理解。老师和顾问在一所培训机构里是配合的关系，不管顾问在家长学生面前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最后都要由老师来完成最后一击。尤其是遇到了水平比较好的学生，老师的水平怎么样，一目了然。所以顾问在成单前，对于老师的表现也是战战兢兢，但自己却也无能为力，完全处于一种被动的境地。我的成功也让Candy大大地缓了一口气，毕竟她本月的业绩指标只靠Amy一个人就完成了一半。顾问组有三个人，我能看到其他两个人艳羡的眼神。很多时候能不能进单真的也要看运气，看潜在客户的学习意愿，看是不是能够分到一个能力不错的老师助单。
康总得知了这个消息，特意从办公室出来，到我面前狠狠地把我夸了一遍。仿佛第一天把她在电梯里挤得披头散发的不是我。康总脸上的笑纹让我很想拿个熨斗给她烫平，不过一个大单确实也是校区负责人最值得高兴的事情。毕竟什么管理啊，市场啊，到头来还不都是为了业绩。而且四个校区每个月都要比业绩，从校区的总业绩，到顾问的业绩，到教学部的业绩，到市场的业绩，每个部门都要比，说实话，校长的压力是挺大的。毕竟数字这个东西很直观，业绩不达标什么借口也没用。我跟Candy吃饭的时候了解到了平时我们校区的业绩指标是30万，也就是签约一年的学生每个月至少要达到6个，如果签约的时间短，那学生数量就需要更多，招生压力也越大。而到了暑假这个旺季业绩指标会飙升到120万。这都是最低标准，如果连续两个月不达标，那校长已经不光是面子挂不住，可能还要面临扣钱的惩罚。不过听Candy的语气，似乎我们校区做的还不错，在四个校区里面一直稳居第二。Q校区是总部，校区里员工最多，城市也发达，客户消费能力强，其它校区当然比不过。不过我们能比J校区一直高一点，倒是让我挺意外的。Z校区本来人手就不够，一直垫底，但是因为Z市是公司创始人的老家，所以只要不赔钱，那Z校区就不会关门。
最让我意外的是Henry。Henry看我的眼光让我觉得跟之前不一样了。之前他总是给我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一会儿让我觉得他似乎有什么龌龊的想法，一会儿又让我觉得他好像对我很不满意。但是这也只是一些猜测而已。归根到底他在行动上到没有什么僭越的地方。但从我助单成功开始，他对我的态度转变很大，说话的语气比起之前缓和了一些，少了一些之前的阴阳怪气，也很少再有那种发号施令的强硬感。可能他作为教学部的主管，也很担心我这次demonstration出现问题，让他这个主管被扣上管理不力的帽子。我的过关也算没有让他丢面子。
我工作的第一周除了助单之外，主要就是在机房里度过。由于其他老师都有课，我和Nancy，Tracy的主要任务就是轮班给学生解决课件问题。我之前对机房有些误解，主要原因是第一次有a作伴，所以我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其实一个人在机房的时候，时间过得非常慢。每次轮班的两个小时都让我感觉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不过后来我发现了学习课件的乐趣，干脆把自己也当成了学生，利用在机房的时间学习课件，提升自己的英语能力。
课件的内容是渐进式的，从易到难，对于学生能力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从零基础一直能够学到接近CNN新闻的难度。前面几个段位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难度，但到了最后几个段位的时候，我也有些力不从心了。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自己的英语能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其实后面几个段位，尤其是最后一个段位公司是不做要求的，因为根本很少会有学生能够达到那个能力，或者说学生没有提升到那个能力的需求。如果直观一点来说，最后一个段位通关，能力基本上就相当于不错的同传了。
我爸看事情总是一针见血。
“劳乌，你可要好好抓住这个机会啊！你在人家这里不光上班挣钱，还免费学起英语来了。你算算这省了多少钱啊？”
我粗略的算了一下从零基础一直学到最后段位所需要的费用，顿时觉得自己是一个富婆，嘴也不自主地咧到后脑勺。
我妈这个时候也从来不让人失望。
“咱们闺女就是不一样，人家上学的时候都在好好学习，咱们闺女上学的时候净干别的，上了班了知道学习了。真棒！”
真不错！如果我是阴阳师，我妈大概是阴阳老祖！
第十七章
转眼十几天过去，我慢慢熟悉了工作的节奏。而我的生活状态也很稳定，就是家，公司，两点一线。说实话，从我这段时间的感受来说，这份工作对我来说倒是不怎么困难，当然也可能是我还在试用期阶段，没有多大压力。倒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自己的英语词汇和听说能力大幅提升。我顿时再一次意识到了努力的重要性。我时常回想自己在中学和大学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再意淫一下如果当时努力一些，会不会自己就不是现在这幅废柴的样子，是不是自己已经是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了，是不是别人对我的看法会完全不一样，会觉得我劳乌是一个才女。不过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向前看。而且我心态也调整的挺好，反正前几年也让自己沉到谷底了，剩余的人生大概也只能触底反弹了吧。
没有让我想到的是生活的精彩总是来的让人猝不及防。第一次教学部会议在某一周的周三召开。其实开会前一天Henry就已经通知所有老师第二天下午一点半要在会议室集合。外教不用参加。我对这次会议倒是很期待，因为据说四个中心的老师要一起开会，我在想这到底会是怎样一种盛况。
周三下午一点左右，所有的老师都陆陆续续地到了会议室。大卫早已经把投影仪，电脑等设备调试好。我挨着a坐，Nancy和Tracy坐一起，Henry一个人坐在一边，而Amanda作为我们W校区的元老，负责主持会议。整个会议通过Skype语音的形式进行。May在Q总部，时间一到，她先开了个场，首先欢迎了一下各个中心新老师的到来。除了我们三个以外，其他中心也都招入了一些新鲜力量，这样一来，我们整个教学团队的人数已经超过了四十人。我们每个新人都在Skype上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我给自己的介绍是---我是劳乌，希望能给学生带来帮助，也希望能够向所有的老师们学习。我特别嫌弃自己。自我介绍简直官方到不行！怎么这么官方啊，劳乌你平时那些本事呢？你在你爸妈面前不是厉害的很吗？你不是得到了May的夸赞，举世无双吗？果然到了别人面前就是一个怂货。
随着会议的进行，我开始慢慢了解会议的形式和内容。正常情况下每半个月开一次教学部例会，如果是暑假期间大家都特别忙，那会议就可以延长至一个月一次。会议主要是每个中心汇报一下前一段时间的情况，包括每个团队的业绩状况，学生存在的问题等。还有最精彩的一个环节，每次会议都要由一个校区的老师提出一个问题学生的状况，由其他校区的老师给出好的建议或者意见。其实我知道May的这个出发点是好的，毕竟每个校区的情况不一样，学生的情况也不一样，大家相互交流会让所有人提前预见可能出现的状况，也可以学习更多的解决学生问题的方法。但是问题就在于没有人愿意在一个会议上面对着那么多同事暴露自己的无能。有句老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还有句老话叫做同行相轻。我在平时的工作中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毕竟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虽然有竞争，但是合作的情况更多，所以我跟其他中教老师表面上的关系处的一直还不错。尤其是a，我们俩性格都比较率直，也不计较些什么，所以我们俩慢慢地处成了好朋友，经常一起吃饭，还趁休班的时候一起逛街。虽然职场并不是交朋友的地方，但是一切也都是视情况和人而定。
但是各个校区之间可就是竞争关系了。每个校区的人都想让自己的校区显得更厉害一些，自然少不了一些言语上的交锋。反正虽然名义上是同事，但是其实可能一辈子也见不了几面。更何况我们这个培训行业老师流动率很高，说不定本周还是同事，下周就成了陌生人。这次会议轮到J校区提出学生的问题。J校区一个叫Emily的老师说自己有一个学生上课总是不认真听讲，家长和顾问都管不了，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办？
令我意外的是，在Emily提出这个问题之后，Skype上一阵沉默。仿佛电脑被按了静音。
“W校区，你们怎么看？”
May将箭头指向我们六个，我看了一下几位前辈。Henry头都不抬，Amanda装没听见，a在看自己的笔记本。我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们三个这么做的意义。这个问题有什么难的，总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校区没人吧？我刚准备发言，Tracy就一下子站到了话筒旁。行！反正都是我们自己人，谁说不一样？
其实除了刚开始几天Tracy对我似乎有一些不满以外，我们之间的关系在后面缓和了许多。可能Tracy的不满也不是针对我，只是觉得不公平，再加上她的性格就是那么耿直，什么不悦都写在脸上，所以让人感觉充满敌意。不过慢慢地我也发现Tracy对我的态度正常了很多，或许是我的工作能力还不错，让她也接受了她所认为的不公平？
“Emily，你好，我是W校区的新老师Tracy。我觉得如果学生上课不太愿意听讲，那就可以先跟学生做个游戏之类的，等学生对老师的接受度提高，再回到课件的内容。”
Tracy的观点其实蛮中肯的。这也是May平时给我们培训的时候，经常说的互动。学生对于学习的抗拒很多时候来自于对于学习或者对于老师的抗拒。其实大多数小孩子都很单纯，跟他们长篇大论地讲学习的重要性根本没有意义。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们爱屋及乌，先喜欢上老师，自然对于老师的很多建议和要求就会言听计从。等孩子学习上有了进步，适当的夸奖会让孩子有更多的满足感，这样良性循环，自然孩子就会喜欢上学习。这就是教育心理学的所谓的“内在动机”。
Tracy一脸骄傲，等待着Emily的感谢和May的夸奖。我觉得她说的挺好，要是我的话可能给的建议也差不多。结果Emily的回答替我解释了Henry他们之前怪异的行为。
“说的轻松，如果跟学生做游戏让学生分心怎么办？如果回不到课件的内容怎么办？如果家长投诉老师怎么办？”
Emily的连续几个提问极具攻击性，音调也提高了许多。
Tracy的脸马上变得通红，大概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两句话会引来这一通反击，而且以她的经验也很难再接下去应付Emily反问的问题。前几秒还飘在云间，瞬间就摔到地面，这瞬间的心理反差让我不由得有些后怕。如果刚才发言的是我，那我现在能不能够让自己全身而退。
第十八章
会议之后，我看Tracy一直心情不好。我很能理解，当着四十多个老师的面，Emily毫不留情面地对着一个新老师发难，很难让人不相信她其实根本不是在提出问题求解决方法，而是在让回答者尴尬。我再想想Henry和Amanda的表现，我能想象他们两个刚入职场的时候肯定也经历过相同的场景。职场如战场，这才是刚刚开始。
但是我也没有精力再去管别人的事情，在会议的结尾，May向所有的新老师提出了新的要求，每个人要准备一节完整的试听课。试听的内容不限，但是时长为一个小时，也就是平时给学生上课的时间。如果试听课通过，那么新老师就可以进行排课了。从我跟a的聊天中能感觉出，试听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为能够上课也就意味着大概率转正。毕竟公司养的不是只会在机房里呆着的闲人。
试听课定在一周之后，May到时会来到我们校区进行考查，试听课上所有其他的老师都会到场假扮成各种各样的学生，向试听课老师发难。这是a跟我透露的，也幸亏有她，不然我可想不到一周之后自己会在试听课上囧成什么样子。我对于上课还是很有信心的，小学的时候在外婆家我就很早展现了当老师的天赋，每天学校一下课就拉着邻居的几个小朋友坐一起，自己找一块小黑板找几根粉笔，开始教他们一些简单的知识。即便是到了大学，大三和大四两年的家教经历也让我受益匪浅。包括之前面试20分钟的试听课，我能看出来May对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我对于自己的定位其实并不是像普通老师那样高高在上的，我觉得自己对于学生来说就是个帮手，让他们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学到东西。我喜欢鼓励学生，喜欢让学生从学习中了解自己，找到兴趣点，增强自信。我给自己的课堂有三个定义：Informative，Funandenlightening。
我接下来的一周只要有时间，就到其他几个老师的课堂上去蹭课，希望能够得到多一些经验，顺便可以更好地了解其他老师。说实话，这个旁听的经验的确让我对其他人刮目相看。a上课的风格就是活泼，课上带着学生们玩游戏，尤其是小孩子特别喜欢这种风格，但是我能感觉到其实a的英语非常好，教小孩子确实有些大材小用。Amanda的风格是甜美，如同一个邻家大姐姐一样，还会给孩子们唱歌，她主要的学生群体同样是小孩子。Henry的英语能力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他的美式发音非常地道，口语是他的强项。他的上课风格跟他平时一样，冷冷的酷酷的，但是在课堂上，会加上一层实力的滤镜，很多高中生非常崇拜他。我在每个人的课上都受益匪浅，看到了不同人在面对不同学生群体时采取的不同教学风格，方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而我，跟他们都不一样。
我对于自己课堂的设计灵感来源于真人秀。我在课堂上更像是一个主持人，在掌控整个课堂活动的同时，让所有的学生参与进来，在全情投入中不知不觉掌握课堂的内容。我很喜欢AmericanIdol的主持RyanSeacrest和Ellenshow的主持EllenDegeneres。两个人都是那种很能控场的主持人但是又带有很自然的风趣幽默。对，自然。我的课堂最大的特点就是自然。上课的内容会随着不同学生的反应自然的改变节奏，没有一种固定的模式，这在某种程度上跟乌托邦，或者说是大部分机构的要求是背离的。市面上大部分的大机构都是走复制模式，大部分老师在入职培训中都要学习相同的教学模式，不同的老师上课的节奏和风格却是相同的。我知道这是为了保持一个机构风格的统一性，更重要的是一旦一个老师离职了，后面补位的老师可以跟之前的老师无缝衔接。
但是我不这么认为，虽然我在上学的时候在学习上下的功夫没有那么多，但是我对于学习的本质还是认识挺清醒的。我们经常说因材施教，不就是说学习这个东西因人而异吗？那模式化的教学不恰恰是相悖而行吗？当然，工作之后，我也意识到很多事情的理想和现实永远是不能和解的。教学很重要，但业绩才是最终目的，当教学遇到业绩，那高尚的光环总是会被金钱蚕食一些。
第十九章
打从我上班以后，我发现我爸妈的变化也特别明显。尤其是我妈，脾气比之前好了不少。对于我下班之后在家的那种放任行为也容忍度高了许多。还经常开玩笑地称我为“劳老师”。我说妈你把我叫老了，你应该叫我美女老师。我妈笑笑，说要不你随我姓，叫“乌老师”。我心头一惊，“污老师”？妈你是有透视眼呢吧，你怎么知道你闺女如花似玉的少女脸庞之后其实是一个污人，就喜欢走在步行街上瞅帅哥呢！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家长与孩子的关系真的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关系，有着最亲密最不可割舍的血缘关系，但是嫌弃起来那也是看都不想看一眼。所以家人的关系真的就是那种，不见就想，见了就恨不得不见。但是对于我来说，不管我爸妈有时候多么嫌弃我，他们俩都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强的后盾，只要他们两个在，我就会觉得自己永远充满力量对抗这个世界上的一切困难。
试听课的当天，我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自己，我发现Henry居然看我的时候眼睛在我身上多待了一秒。我看他才应该叫“污老师”。不过我心里居然还有一丝窃喜，毕竟这也是对我精心打扮的一种肯定吧。
“Love，你今天好好看。”
a衷心地赞美。
“亲爱的，我那天不好看？”
我半开玩笑地回应。
“a，真可惜Love面试的那一天你在上课，Love那一天太精彩了。”
Amanda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很想把她的嘴封印。
a好奇的表情让我觉得自己的形象离轰然崩塌不远了。毕竟在Amanda眼里，我这几个星期的变化不亚于湖南卫视的变形计。从一个堕落少女变成了一个职场佳丽，多么心酸但是励志的故事啊！
正在我自我感动的时候，我发现a，Nancy和Tracy三个人已经凑到一起在窃窃私语。
“你们在看什么呢？也给我看看。”
我凑上前。
a的笑容几近扭曲。Tracy摆出她一贯看笑话的表情。
Nancy的手机屏幕上是我面试时候的照片。我表情痴呆地坐在等候教室的一角，身上穿着那一件大学时候春游的外套。不知道的以为面试教室里混入了一个异类。
“天哪，亲爱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a很努力，但是她的表情管理很不成功。
我没有回答，我强装淡定的优雅表情下面是一种想把Nancy绑架的冲动。敢偷拍我，居然还存了这么久！
“亲爱的Nancy，如果有一天你被暗杀了，那凶手一定不是我。”
我露出微笑，我才没有威胁你呢。
当然这已经是我们几个相处的日常了。其实几个年轻女孩子之间，一旦熟了之后，互相的言语也没有太多的忌惮。Amanda和a也是那种没有架子的人，所以我们五个人的关系居然在几周之后有点那种大学室友的关系。尤其是大家相互轮班或者代班的情况下，很容易对于别人的帮助产生感激之情。刚开始的一些误会或者不愉快也都随时间消逝。
“你们准备好了吗，谁先来？”
May总是这个美好时光的破坏者。我在想，谁能跟May处成这种轻松的朋友关系，我一定会对她五体投地。我不由得想象了一下梅超风，灭绝师太还有李莫愁等人撒娇开玩笑的场景，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先来吧。”
我主动请缨。其他人朝我投来惊讶的目光。可以啊，劳乌！
其实我只是想赶紧把之前照片的事情跳过去。让她们忘记眼前这位貌美如花，才气逼人的佳丽还有那么窘迫的时刻。嗯，我就是这么日常自我安慰的，毕竟自恋不要钱，做梦也不要钱。
第二十章
接下来的一幕让我见识到了一个人可以让你陌生到怎样的程度。May一声令下，所有的老师都进入了与平时完全不同的状态，每个人都在模仿一种难搞的学生的形象。其实这个场景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的，但是现在这个状况主要是看一个老师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学生时应变的能力。
我上课的主题还是Music这个我最擅长的领域。我先给他们讲了一下musicgenre，然后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音乐。
Nancy和Tracy开始各种发问，没有什么正经问题，全是八卦。
“老师，你结婚了没？你今年多大啊？老师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
a跟Amanda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起了游戏，Henry倒是一如往常，装逼地扮起了傲娇的学霸。May撅起嘴，用一种近似婴儿的声音朝我撒娇。
“老师，我听不懂！”
May撅起嘴。。。撅起。。。嘴。。。
你都不要说你听不懂我的课了，我现在都不懂这个世界发生了什么！
May，一个气场十足，干练利落的女强人，完全不要形象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怀疑她是不是有一个双胞胎姐妹，今天来替她表演来了。
可是演戏，这不是我的主场吗？作为一个戏精，我自己平时都可以人格分裂成几个人，在内心上演一出大戏，这点挑战算什么？
“Hi，我的小宝贝，你年龄小，如果有不懂的，可以记好笔记下课问老师。么么哒！”
我朝着May抛了个飞吻。我很想把自己打死，真是肉麻。平时的酷girl呢？
“这位帅哥，能不能帮帮这位小妹妹。男孩子帮女孩子，可是最有魅力的呢！”
我朝Henry发出邀请，Henry酷酷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啧啧，这装逼的人设还不倒了。
Nancy和Tracy还在提问，我笑笑。
“Ifyoucananswermyquestions，Iwillansweryours.Ok?”
两个人嘿嘿一笑，点头同意。
“Sowhatareyourfavoritemusicgenres?Whoareyourfavoritemusicians?”
我头转向a和Amanda。俩人还沉浸在自己的角色里不能自拔。
“来，你们四个美女小组讨论，大哥哥和小妹妹一组。谁能回答出我的问题？礼品伺候！”
我早就到王姐那里拿了一些小礼品，无非就是彩色圆珠笔，笔记本和小挂饰之类的。
这是May很早就跟我说的一个小技巧，当班课的学生出现不配合的状况，一定要让他们的注意力从老师身上转移到学生彼此身上。小孩子之间的合作效果远远大于老师对于孩子的高压效果。
我也谢谢她们假扮的还是kids，不是devils。不然我可能直接化身容嬷嬷，不是不听话吗？扎针伺候！
一个小时在我们之间的互动之中很快就过去了，她们学到了musicgenres有pop，country，jazz，rock，R&B，soul，reggae等等，也知道了世界上最有权威的音乐颁奖典礼是Grammy’s，还知道了美国偶像出了一个KellyClarkson这么厉害的vocalist等等。有趣还很充实。
“Ok，youdidgreat！Next，Nancy！”
May在我试听课程结束的瞬间迅速变脸，转换回教学总监的样子。简短的评价让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我在想，May这种女人可能也不需要男人吧，因为通过今天的表现来看，她自己嫁给自己就得了。
试讲完的我如同卸下了一块胸口的大石，顿时轻松了起来。我也开始放飞自己。不是要扮学生吗？我开始一人分饰几角，一会儿演上课睡觉的学生，一会儿化身学霸，一会儿跟a饰演双胞胎。总之，就是一个精神分裂患者。这次试听课让我倍感意外的是让我发现了其他人工作之外的另一面。原来May并不是只是冷面，Henry也可以合群，a和Amanda放飞自我的样子让我看到了她们小疯狂的一面。总而言之，那几个小时的试听课是我工作几周以来最欢乐的时光。我甚至在幻想是不是这份工作可以一直延续这种快乐。
但是现实无情打脸。试听课上的欢乐是真的，人的多面也是真的。在所有试听课结束的时候，May一秒变脸，严厉地批评了Tracy的试听课表现。她说Tracy的准备不够充分，内容也不够丰富，并不能很好地吸引学生。Nancy的表现中规中矩，应该是比Tracy多花了些时间准备的。我能看到Tracy的表情从得意很快变成了失落，大概她也没有想到如此欢乐的时光之后，面对的依然是May清醒而又犀利的点评。一个刚入职场的人最大的缺陷就是角色转换的能力，经常性地会把一些假象认为理所当然。我庆幸自己在课程准备上没有出太大纰漏。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离一个成熟的职场人还差的远。
第二十一章
May依然保持着自己繁忙的日程，试听课后立刻向着自己的下一个目的地出发。Henry和Amanda各有一节VIP课，也上课去了。a很贴心，觉得我们几个新老师试听课挺辛苦，主动替我们几个新老师去看机房了。Tracy在其他人离开之后，彻底崩溃。可能是这一段时间她遭受的打击太大，也或者是职场的现实跟她的理想差距过大，总之是劝都劝不住的那种。
“你们说May是不是在针对我啊，我怎么做她都觉得不行。”
Tracy边哭边抱怨。Nancy在旁边一直安慰她。我觉得Nancy真是个好朋友，虽然傻了吧唧的。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我也不能说May是在针对Tracy。虽然May让人很有距离感，甚至有的时候让人感觉过于冷漠，但是从专业上来讲，May是公平的。Tracy的能力没有问题，但是她确实在工作态度上一直有些散漫。我也不知道她是因为家庭条件太好，对这份工作没有上心，还是因为她一直对自己的待遇不满，所以消极对待。总之，她进入公司以来的表现并没有达到May的标准。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Tracy的能力比Nancy还强一点，但是Nancy的表现就还好，一直不功不过。
“我真是不想干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又来了。。。我真的觉得Tracy应该在找工作之前先去山沟沟里待上几年，感受一下生活的艰辛。不然就她这个态度，估计什么工作也干不长。
“不想干就走，没人拦着你。”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是Henry。他不是在上课吗？
“说实话，就你这种水平和业务能力，今年要不是学生数量增多，我们根本不会要你。”
Henry字字诛心。我背后一阵寒意。这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还刻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人家不过就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用得着这么狠吗？
我在试听课上刚刚对Henry建立的一丝好感马上消失了。
“Henry，Tracy不是这个意思。”
我想做个调剂者。毕竟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撕破脸。
“Love，你到机房去，去帮a。”
Henry直接朝我发号施令。
你谁啊？！我心里特别不服气。但我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好的！谁让你是我的上司呢。
当我从Henry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冷冰冰的脸没有丝毫表情。我觉得他是不是整过容，或者肉毒杆菌打多了，所以面部肌肉已经僵了。
我在机房里跟a吐槽Henry，但是a却很严肃地跟我说Henry做得没错。
“Love，你想想，如果Tracy继续这样下去，她上课的质量肯定不会高，既对学生不负责，对于我们公司来说也没有好处。如果要是被投诉了或者被退费了，那后果就更严重了。能力不够可以靠努力来弥补，但是态度不认真就没办法了。”
我觉得a说的很有道理。我也反省了一下自己，可能是我共情能力太强了。毕竟我和Tracy，Nancy是一起进来的，总归是有一种莫名的连接感。再加上我的性格本来就是比较容易情绪化，所以不知不觉地将自己带入到了Tracy的处境。我应该学会将生活中的自己和工作中的自己分开。
等我和a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我发现Tracy和Nancy已经不在了。Henry一个人在电脑前备课。我不敢乱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Henry，我跟Love先下班了。你还不走？”
a打破沉默。
“我还有些东西没弄完，你们先走吧！”
Henry说话的时候连头都不抬。我在想这个男人真没有礼貌。如果说Tracy是情商低，这个男人就是仗着自己是我们公司仅有的几个男中教恃宠而骄。其实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不得不说男人在语培这个行业，或者说在语言这个领域是拥有很大优势的。这倒也不是什么男女平不平等的原因，主要是学语言的人里面女孩子的比重实在是太高了。像我们学校外语系，整整一个年级接近200人只有30来个男孩子。本来男生资源就稀缺，如果又是英语学得好的男生，自然就成了香饽饽。新闻系，心理系，教育系同理。只不过外语系的比例更极端一些。
出了办公楼大门，a非要拉着我一起吃饭。我本来答应了我妈下班直接回家。她跟我说了要包饺子，韭菜猪肉馅的，我的最爱。但是我看看a自己一个人在外地，也没个男朋友，就心软了。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我妈在电话里另一头叽叽喳喳没完了。反正简而言之就是说我现在工作之后心里没有她了。我的天哪！她居然吃醋了。。。当初是谁一个劲儿地嫌我在家不工作，也不交际？现在我工作也找上了，跟同事还成了好朋友，又开始嫌我不着家。a站在一边，用一种好奇的眼光看着我，估计是想弄明白我为什么把手机拿得离耳朵半米远。我咬咬牙，挂了电话，做好了晚上回家挨骂的准备。
第二十二章
其实我也知道职场上是很忌讳八卦的。因为很多时候你根本看不清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很可能上一秒她还跟你互称姐妹，下一秒她就能背后戳你一刀子。毕竟职场是个充满竞争和利益冲突的地方，想获得一份纯洁的友谊就如同在川渝的饭馆里点一份不辣的菜品一样困难。但是我确实在这方面还挺幸运的，从小到大遇到的一些朋友人品都算不错。我跟a聊天基本上都还挺直接的。a是一个非常单纯的人，对待每一个人都很真诚，也从来不计较什么得失，让我觉得她真的是那种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但是同时她又很有分寸，开玩笑不会让人觉得过分，严肃的时候又会让人有一丝敬畏。其实比起May和Henry那种虽然能力突出但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类型，我更欣赏a平易近人的感觉。我觉得工作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像a这样的人应该是会将工作和生活平衡的更好，而这也是我所希望达到的状态。
“亲爱的，你觉得Henry这个人怎么样？”
我开始八卦。a跟Henry共事的时间长，她肯定对Henry的了解更多。
“你是不是觉得Henry这个人很不可理喻？”
a真的就是冰雪聪明。说实话，如果a是个帅气的男生，我可能会沦陷。人又好看又有智慧情商又高。
“其实Henry他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很酷，不爱说话，但是他在工作上还是挺负责的。”
这一点儿我倒是没有意见。Henry的业务能力没得说。尤其是在我们这个城市，本来英语好的人就不多。
“Henry刚来乌托邦的时候也不完全是这个样子。”
a神秘的一笑。
我很难想象Henry那张pokerface会有什么夸张的表情。难不成一开始还是个阳光美少年吗？我想想他那张并不怎么好看的脸，跟阳光完全不沾边。
“他刚来公司的时候人虽然也不怎么热情，但是也算不上冷漠。只不过随着他升了主管，他就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其实也很好理解，人在不同位置上肯定要有不同的状态嘛！你看May，康总也是一样的，都是表面看起来很凶，但其实私下里也不见得一定是这个样子。”
a完全就是一个天使！
“你要是主管就好了！”
我半开玩笑。
“我可当不了主管。我这种性格的人可不喜欢管人。再说，我要是当了主管，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可能也很凶哦！”
a装出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我哈哈大笑。
“难道当个领导就非要一天到晚冷着脸吗？”
在我从小长大的环境里，我被父母保护的很好，没有受太多官僚主义的影响，言语间自然也是不乏天真。
“我觉得也不是吧。只不过确实凶一点会让管理变得容易一些。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和我一样听话啊？有些人就是会欺软怕硬啊！人嘛，都是这样的。”
我听话？看来我还真是伪装的挺好。
“不过，Love我觉得你还挺有潜质的。”
我赶紧摆手。这高帽子给我戴的猝不及防。
“你是说我平常看起来脸很臭吗？”
我逗a。
a摇摇头，很认真地盯着我看。
“你的学习能力在我见过的人当中是非常出色的！而且你对学生很负责，不是那种只为了完成工作而敷衍的人。”
我觉得我们吃的饭里面一定放了什么药。不然a不会说这些话。平时我们俩都是插诨打科的。她突然的走心评价让我接受无能。
“我很看好你！”
我很想把手放在a的额头摸一摸。她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一直在胡言乱语。
a把筷子放下。表情变得有些犹豫。
“Love，我跟你说个事儿。”
“如果你还要胡说八道，那还是算了！”
我嘿嘿笑着打诨。
这么犹豫，难不成要跟我表白。亲爱的，我虽然有时候大大咧咧地不像个女人，但是我真的是喜欢男人的。
“我要离职了。”
我半咧着的嘴突然像被点了穴一样。怪不得她今天非要请我吃饭。我刚开始享受有一个真心朋友的美好生活，一盆冷水就把我浇回现实。
“什么时候走？”
我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突然想到了大学毕业时候跟室友分别的一刻，我们互相拥抱，但是说不出话来，内心虽然不舍，但是又不得不分开。我强装镇定。
“一周以后，其实我早就已经给May提交了离职申请，她也批准了。”
好家伙！这些天我根本就没有看出任何端倪。这些人都是中戏北影表演系毕业的吧。
“你为什么要离职啊？在这里干的不开心吗？”
我觉得我问得有些多余，但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的心有一点被掏空的感觉。
“我不像你们，Love。你们的家就在这里，我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觉得我不属于这里。那种感觉并不舒服，你知道吗？”
原来平时a的乐观也只是一个表面，她也是一个有感情需要，敏感的小姑娘。
“你们都很好，工作我也很喜欢，但是我还是决定回自己的家。我不是那种为了工作可以放弃一切的人，跟家人在一起对我来说同等的重要。我爸已经给我找好工作了，在我们那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当英语老师。”
a这一刻表现出来的脆弱让人心疼。是啊，像我这种在父母的庇护下生活的人又怎么能够理解a身在异乡的孤独的感觉呢？我还在嫌弃我妈唠叨的同时，却也享受着我妈在我身边给我做坚强后盾的福利。
第二十三章
我推开家门，整个人有些恍惚。
我妈从客厅的沙发一跃而起，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
“行啊，劳乌！哦不是，劳老师，现在翅膀硬了，敢挂我电话了！”
这个我平时一听就头疼的女高音现在在我听来却甘之如饴。我一把抱住我妈，噘着嘴撒娇。
“妈妈，谢谢你！”
我妈身子僵住了，大概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显被我突如其来的甜蜜给震撼到了。我们两个吵嘴和互怼是常态，但是这种发自内心的话确实很少说。我妈拍拍我的背，问我。
“你还饿不饿？饺子还在饭桌上，我给你热热？”
我点点头。今天晚上我跟a光顾着聊天了，根本没怎么吃饭。
我爸妈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是一脸莫名。
“你不是跟你同事一起吃饭去了吗？”
我爸问我。我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吃。
我其实很想跟他们说我很舍不得a走。但是我也明白这件事木已成舟，跟他们俩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会让他们徒增担心。我从小到大已经给爸妈添了不少乱，现在他们年龄也大了，我希望自己还是学会慢慢消化生活中遇到的不开心。
“人家劳老师吃饭呢！别打扰人家，走，咱们继续看电视去。”
我妈看出了我有些不太正常，但是也没有戳穿我。我妈经常对我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能不了解你？你撅着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你看看，前半句还让人热泪盈眶，后半句马上就让人希望前半句也不要说。
睡一觉总是能够解决很多问题。我很快找到了安慰自己的方法。a只是回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可以保持联系，以后也可以去到彼此的家乡见面，这只是暂时的分别。其实很多时候两个人的走散并不是受到地域的限制，只不过是心已经走散了。
我收拾好心情，一如往常地去公司上班。当我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我在公司里转了一圈，除了看到前台小姑娘，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的顾问，和已经在机房里给学生解惑的a，没有其他人。这个状况其实不太正常，因为Nancy和Tracy大部分时间都会比我到的早，毕竟她们还住在大学寝室，早上室友弄出的噪音比闹钟还管用。
我走到前台，半开玩笑地说。
“今天看来有人要迟到咯！”
前台小姑娘表情有些玩味。
“你是说Nancy和Tracy吗？”
我点点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她俩不会再来了。”
我愣住了。
“为什么？她们俩不是还在试用期吗？两个月还没到啊！”
“我也不知道，听说是Tracy自己提出离职的。”
其实我一点也不意外。这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那Nancy呢？她也不来了？”
“应该是吧。”
我有些失落地回了办公室。我不知道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她们两个离开对于我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坏事，毕竟三个新人只剩我一个，也就意味着我转正几乎已成定局。但是我为她们感到可惜，虽然Tracy可能并不这么认为。对于我来说，Nancy更是一个遗憾，感觉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做Tracy的一个影子。当然这个意外远远没有a要离开这个消息给我带来的冲击大。
我回想昨天发生的事情，猜想Henry不知道又跟两个人说了什么。在我眼里，我一度认为Henry是一块冰，或许多一点的暖意会让他融化，但是我现在发现他可能就是一块顽石。不管他以前是一个什么形态，毫无疑问他在职场中慢慢地将自己裹上了坚硬的外壳。我经常看到很多人说，自己长大以后会为了生存会变成自己小时候讨厌的样子。几年之后，我会不会也变成他这个样子？
第二十四章
一周之后，a也离职了。因为她提前已经通知了我这件事，所以她走的当天我并没有特别难过，她拎着箱子来到公司跟所有人一一告别。我送她到电梯口，她拦着我让我回去。我说你有时间回来玩哦！她说一定。可是人生哪有那么多一定？我们这一次分别也可能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我小的时候是个对感情特别依赖的人。每次自己的表哥表姐来家里玩，等到他们要走的时候，我都哭得稀里哗啦，说什么也不让他们走。我爸妈送我去幼儿园，我拉着他们的衣服死活不放开，好像他们要把我遗弃似的。就算是我去了大学，爸妈帮我整理好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我那种感觉也没有消除。当然已经成年的我不可能再跟小时候那样撒泼，所以我强忍着泪水把爸妈送出校门，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跟爸妈说拜拜。等爸妈坐上出租车离开之后，我一个人跑到学校图书馆旁边的假山后面哭得惊天动地。估计路过的学生们被吓了一跳，还以为假山成精了。
慢慢地我开始习惯这种分离。小时候的朋友随着学校的变更在我的生活中渐渐消失，以前的同学也慢慢地失去了联系，曾经人缘颇好，跟所有人都打成一片的我现在的生活圈子越来越小。很多人在我们人生的每个阶段构成了我们生活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随着生活向前推进，他们也只能成为回忆，而我们在新的阶段会认识到新的人，与现在的自己更加契合的人。可能这就是成长吧。更重要的是，我也慢慢开始意识到时间的重要性。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时间多的很，将时间花在了很多没有意义的事情和没有意义的人身上，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最重要的人和事情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我以前没有意识到而已。
不知不觉我在乌托邦已经工作了一个月，这一个月让我感觉特别充实。我在这一个月的过程中经历了专业技能，人际关系还有心理调节各个方面的挑战，但是我都坚持了下来，而且是认真地坚持了下来。实话实说，我开始有点喜欢上工作的感觉。学习的时候总感觉自己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目标，而且很多所谓的未来都是靠想象和别人的描述勾画出来的。但是工作不一样，每一个阶段的努力都会马上得到验证，让我对于自己的能力，状态和对未来的期许有了一个特别明确的理解。
有一天我正准备下班，王姐突然把我叫住。我心头一颤，莫非是我又做了什么错事？我有些忐忑地来到王姐办公室，看到王姐从抽屉里掏出一叠钱，又拿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你数数，对不对？如果对就在这里签个字。”
王姐的桌子上有一张表。
发工资啦！我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没问题！王姐，我相信你！”
我迫不及待地签了字。
“劳乌，干的不错！继续加油！”
王姐总是这么鼓励我！也多亏她的存在，让我感觉这个公司还有一丝人情味。
我回到家，装模作样地走到我妈面前，一副了不起的样子。我妈在削苹果。
“咋啦，今天？吃错药了？”
我真的是我妈的亲闺女吗？
我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掏出工资，一下子摁到我妈面前的茶几上。
“给！”
我妈有点诧异。
“你这是干什么？这么多钱哪儿来的？”
哪儿来的？难不成我还去抢的银行？就为了这3200块钱？
“我找了个老板当男朋友，别人给的。”
我妈斜着眼看了我一眼，冷笑一声。
“才这么点儿！那这老板可不够大方。”
“我今天发的工资！妈你真讨厌！”
我妈的脸马上像朵花一样绽开。
“哟，这都一个月啦！这时间过得真快！”
可不是吗？我上班累的跟狗一样，我妈可轻松了许多。每天除了收拾收拾屋子，做几顿饭，剩下的时间大多跟她的小姐妹们逛街聊天。
“妈，还你钱！”
“什么钱啊？”
“就那身衣服！”
我嘴硬。我知道我妈是开玩笑的。她哪儿能要我的钱。
我妈从这叠钱里抽了20张，把剩下的推给我。
“妈你干嘛呢？”
我紧张了。我想跟我妈要回那2000块钱。但是我妈手一抽，我扑了个空。
“这1200你拿着，是你的零花钱。这两千我给你存起来。省的你乱花。”
我这都工作了怎么还跟大学一样啊？还每个月有固定的零花钱了呢。。。
“等你转正了，每个月的工资也是拿出2000来存到银行里。听到没？”
我哪儿敢不听。毕竟我妈是户主。我要是敢不从，我怕是要露宿街头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次教学部例会如期到来。跟上次相比，我们校区的中教整整少了一半人。本来是要补充血液的，结果到头来还是三个人。May这次特意来到我们W校区主持。
等到提问环节，May又把提问权扔给了J校区。看来May是故意的。谁让他们业绩一直不理想。
这次还是Emily发问。她换汤不换药。说自己有个学生看起来很认真，但是成绩一直提不上去，怎么办？
我这次学乖了。低着头装深沉。我可忘不了上一次Tracy被坑得灰头土脸的样子。
May撇了我们三个一眼，冷笑一声。
“Q校区！你们怎么看！”
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很像高中时候老师点名解题，但是没有叫到我的感觉。同时又为Q校区的老师们捏了一把汗。不知道这次谁又要被Emily羞辱一番。
“我是Victoria，Q校区教学主管。如果学生成绩提不上去，可以看一下他学习时候的状态和学习方法，不少学生都是在装样子，根本没有真正地集中精力。”
我觉得Emily肯定又要抬杠了。果不其然。
“学生没有不认真。这一点我很确定。”
我虽然是一个旁听者，但是我觉得好尴尬，脸上麻麻的感觉。Emily今天要doublekill吗？
“那你就要反省一下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了！你自己的备课充分吗？英语能力够吗？要不要多像其他老师学习一下？”
Emily那边安静如鸡。
我震惊了！我现在宣布Victoria你就是女神！我看了一眼Amanda，感觉她在很努力地憋笑。
原来对付杠精的最好办法就是反问啊！我又得到了一个极好的经验。
等例会结束后，May给我们三个开了一个小会。
“Henry，新老师还是要继续招。离暑假还有两个月，时间还来得及。”
Henry点点头，很乖的样子。真是一物降一物。Henry在May面前可没有了平时威风的样子。
“Love，你准备准备，这个月开始你也要上公开课了。
公开课？我有些瑟瑟发抖。
“May，Love刚入职，小班都没带过，直接带公开课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我觉得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是再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Amanda替我说出了心中的担忧，但是我觉得她的话并不让人舒服。
“a离职了，现在除了Henry以外没人上，难不成要我来替你们上？”
Amanda闭嘴惊艳。
公开课每周末会进行一次。以前是Henry和a两个人轮流上，主要是面向潜在客户进行的一次免费课程。顾问们会把有意向的客户请来学校，一起上一个班课，其中总会有人觉得效果不错而报名。一般来说，每次课都有20-30人，算是一个大班。
我大概能理解Amanda的心情了。她自己能力有限，上不了公开课，但觉得我一个黄毛丫头居然后来居上可能心里不太舒服吧。这种情况我在学生时期也遇到过，有些学习一般的人总希望别人也跟自己一样拉胯，这样才显得自己没有那么差。可是有这些功夫干嘛不让自己的能力提高一些呢？
“May，咱们这个城市能够找到合格的老师不容易，如果要是暑假前真的找不到老师怎么办？康总那里还是不太好交代。”
Henry只要一到工作时间，整个人的话会多一些。
“如果到时候真的缺人，我会从总部调人过来帮忙。就暑假一个来月，应付的来的，这个不用担心。”
在May那里，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发现上司和下属的思维一般是完全不同的。下属总是会焦虑可能出现的问题，而上司从来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第二十六章
我为了保险起见，上公开课之前，提前到Candy那边问了一下周末公开课的预约情况。毕竟我们这里的学生跨度太大，了解一下上课的主力学生人群，也好更准确地备课，提高学生报课的概率。
在之前，我刚入职，对于工作的理解不够，而且长时间给自己废柴的定位让我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对于工作中出现的加班，额外的工作等情况都没有任何的计较。在整个公司里，我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存在。顾问们尤其喜欢我。每次她们有自己的学生需要辅导，或者需要找老师咨询，我一般都是她们的第一选择。这也不难理解，就Henry那张黑脸，顾问们躲都还来不及。
一个多月过去了，我一共做了三次Demonstration，学生全部都报名了。私下的辅导那就数不过来了。也不仅仅是在机房里，平时只要顾问有需要，我不管在干什么，都会马上过去帮忙。Amanda曾经跟我说过我没有必要那么热心，有一些是顾问擅自做主给老师增加工作量，我也没在意。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傻子，但是在我眼里，我觉得这一切都很有意义。尤其是看到学生们的问题得到解决时那开心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多干点什么也愿意。
Candy跟我说这次公开课会有至少20个人来听课，而且大部分预约的是已经工作的人。其中也能会有一些企业高管之类的。这也是我们公司的一个特色。我们公司除了普通的学生报课培训外，还有学校和企业团培。团培一直是May和各个中心的主管负责，这也是为什么May经常出差的原因。May自己手上就带着三所高中的教师团培和四个公司的员工团培。跟公司的合作也促成一些员工来学校进行个人学习，毕竟语言能力现在也是职场上竞争的一大利器。
我很难想象自己面对这些学生的时候会是什么状况。里面很多人年龄比我大，工作经验比我丰富，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稚嫩的职场菜鸟。尽管公司的宣传材料上，我是“外语专业毕业，专八优秀，深受学生欢迎的明星教师”，可是我知道宣传材料的渲染性有多强。不过，自从我高考以后，我也发现了自己一个很强大的能力，那就是抵抗压力的能力。不管我面临的困难有多大，别人看我的眼光有多不屑，但是只要我想做，我就会勇敢地去做。
我妈知道了这个消息，重新燃起了我勾搭一个公司老板的希望。
“劳乌，你看看，这都是老天的安排，让你第一节公开课就给这些企业高管上课。你是不是要好好把握？你说说你要是嫁入豪门，以后还当什么老师，直接在家里做富太太多好。”
其实我也知道我妈是在跟我开玩笑，她要是真的那么想，她也不会嫁给我爸了。但是我嘴上不能服输啊！
“妈，你可算了吧。这些高管算什么啊！我不如直接找一个八九十岁的老头。说不定哪天我就继承大笔遗产，然后还能再找个小鲜肉。多好！”
我妈马上说我道德败坏！你看看，到底是谁先开的头！怎么还给我扣上道德败坏的帽子了呢！
我花了几天的时间，搜集自己上课的资料，制作PPT，还准备了音频，视频等辅助工具。我提前在前台的打印机打印了30份上课资料，还到王姐那里领了一些小礼品，作为课上的奖励。尽管我准备得非常充分，但是到了上课的那天早上，我还是紧张得不行。其实我觉得培训机构的老师这份工作对于一个人的锻炼非常大，既能跟公立学校的老师一样提高自己的教学技能，又需要面对各种背景的潜在学生的审视，对于自己的心理调节能力也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我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表面上看着好像在备课，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内心戏一场接着一场。要是我搞砸了怎么办？以后别人会怎么看我？万一有的学生英语比我好怎么办？万一？不可能，我肯定能够搞定。他们能有多厉害啊？厉害的人还会来学吗？
我就这样一来一回，好像把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然后不断交锋。
第二十七章
人总是这样，在事情发生之前，喜欢胡思乱想，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真正那一时刻来临的时候，反而有一种认命的淡定感。我拿着资料走进大教室，本来还喧哗的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的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瞟了一眼，果然大部分都是年龄偏大的学生，甚至里面还有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男人。其中不少人一看就是在社会上混了很久的老油条，那种审视的目光比起中学生来更加锐利。
我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年轻，早上特地画了一个浓妆，还被我妈说成是女鬼出门吓人。我说妈你不懂，面对不同的学生当然要有不同的气场，对于这些已经工作的人来说，一个稚嫩且气质平平的老师大概是他们最看不上了的。我要在他们面前拿出自己的气势来。
“Wow！AmIinaboardmeeting?Youguyslooksharptoday!”
先幽他一默！我听到学生中有稀稀拉拉的笑声，说明还是有些人英语基础不错，能听懂。也有不少人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我说了什么。我嘴角微微上翘，决定拿一个年龄大的建立威信。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一位大叔，一脸威严，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我领导，来视察我工作的。但事实证明一个人不管有多自信，一旦脱离了自己擅长的领域，表面的伪装脆弱得不堪一击。
“Hi，there?Couldyoupleasetelleveryoneherewhatyournameis?Englishname，please.”
我把话筒递给他。我看到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局促。他朝旁边看了看，试图求助旁边的人。
“她问你英文名字是什么？”
旁边的年轻男子跟他说，结果大叔不小心把话筒放到男子嘴边。悄悄话变成了广播。其他人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我谢谢这位大叔，瞬间帮我把有点尴尬的局面打开。
“我。。我没有英文名。。”
大叔一脸尴尬。
“Well，youdon’thaveanEnglishname，butyoudohaveagreatsenseofhumor!”
我继续跟他开玩笑。我也看到大部分人脸上的表情从僵硬慢慢变得放松。他们似乎也进入到了我的节奏。
我这堂课没有再讲music，而是拿了一部经典美剧Grey’sAnatomy里面的经典一集做内容，除了学习里面的英文表达外，还跟学生们进行探讨一些伦理问题。在这一集里，Izzie作为一个医生，爱上了自己的病人，为了救自己的爱人，还违反了医院的规定。Whatwouldyoudoifyouwereinhershoes?这是我抛给所有学生的问题。我之前在大学的时候非常喜欢看这些moraldilemma的剧情，我觉得对于拓宽自己对事情的看法非常有帮助。而这些有生活经历又有想法的大龄学生们也很积极地表达了他们的观点，当然大部分都是中文，我还要串场做一个翻译，告诉他们对应的英文表达应该怎么说。
说得好的学生我大方地送上小礼物，说不出来的我也给予鼓励。很难想象这些已经工作了的成年人，包括其中有些人都是有了孩子的父母，在拿到礼物的时候，那难以抑制的喜悦跟一个孩子无二。人不管再成熟，外表再沧桑，小孩子的一面仍然隐藏在内心的某个地方。
一个小时对于一节大班课来说根本就是隔靴搔痒。尤其是互动一多，那时间就如流水般不知不觉流逝。
“Ok，that’sallfortoday.Thankyouforyourefforts.Lookforwardtoseeingyouguysagain.”
即便下课了，我能看到有一些人还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意犹未尽。可能他们也没想到我会拿这么一个话题进行公开课。不仅仅是简单地听听歌看看电影。这种有内容有深度的公开课可能是他们经历的第一次。有趣而且发人深省。我也很感谢之前的废柴经历，让我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不再随波逐流，不再浮于表面，也不再随随便便简简单单地对人和事物下定义。
甚至还有人主动走到我面前来说：老师你英文好棒！你的课好有意思啊！
我脸上当然满是优雅的笑容，内心想的是废话少说，既然觉得好赶紧给老娘报名去。老娘的存货还多着呢，保证你们不白学。
等大班的人出了教室，顾问们一时间就忙了起来。我瞅了一眼，至少有7，8个人去咨询课程了。我收拾好自己的资料，一脸满足地回到了办公室。我看到Amanda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本来眼睛是看向我的方向的，等我一进办公室，她的目光突然就换了方向。我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但是我并不觉得她怀有善意。但是我懒得在乎她在想什么，因为我实在有点累了。
“Love，上课效果不错啊！有两把刷子嘛！”
这边Henry又来了。我还是搞不清他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讽刺我！我实在不是心理阴暗，因为他的语气和眼神真的让我也感受不到多少善意。
Amanda没有搭腔。如果换成是a，她会诚心地跟我说，Love你很棒。尤其是第一次上公开课，不但没有拉胯，还很成功，真的很不错。我开始怀念a。我作为一个新人真的很需要得到一些肯定，而且我想每一个人都是这样。我从来都不是一个非常有自信的人，只不过就是胆子大罢了。
“还好吧，可能运气好。学生比较配合。”
我敷衍了一句。我还能说什么。难道我还要跟Henry抬一下杠。那还是算了，嘴上赢了又能如何。
当天缴费的学生有三人，另外还有两个人签了合同，下周过来缴费。我一堂公开课签了五单，直接性地让公司这个月的业绩达标。除了每半个月一次的教学部会议外，我们校区还有每周一次的例会。康总会让所有部门的人聚在一起，汇报一下工作。康总在本周的例会上特意表扬了我，说我表现不错，继续加油。Amanda的脸一直黑着，而从那一天起，我感觉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了一些变化。我有时候主动给她打招呼，她都是敷衍地笑笑，很快地从我身边走过。
第二十八章
第二个月的时间比起第一个月过得快多了。整个校区的中教只有我们三个人，所以工作量一直不小。其中也面试过几个新老师，终究是不理想，所以Henry干脆放弃了招新老师的希望。Demonstration，公开课，机房再加上时不时给学生进行的辅导，我觉得自己的工作时间无比充实。我也真实地感受到了自己英语能力的提高，尤其是口语的流畅度，表达能力比起刚进公司的时候好了不少，学生们对我的认可也越来越高，我的自信也随之慢慢增长起来。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可能并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人。
第二个月结束，两件好事将近。领工资和签转正合同。领工资当天，我的心情一直是非常的高涨，早上离开家门的时候还跟我妈夸下海口说今天回来我可要好好地请她和我爸吃一顿。我妈说你可不要想着从那2000块里扣，我说妈你放心，我钱多着呢！其实1200一个月不太够，我花的抠抠搜搜的，还是我爸好，私底下偷偷资助了我一些，让我在外面的日子过得没那么难堪。我也特别期待转正之后的日子，毕竟除了社保扣了税之外，我到手还能有3600多。除了我妈克扣之后剩下的钱，我爸时不时救济一点，在我生活的城市，还是能够活的比较滋润的。
中午我去旁边商场的美食城吃了一碗米线，喝了一杯奶茶，哼着小曲回公司准备下午的工作。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吵架的声音。我走到前台，看到前台小姑娘一脸无奈的表情。我用下巴指指声音的方向。前台小姑娘无奈地笑笑。
“你才来没多久，不了解。这是正常情况。谁让这个月业绩太好呢？”
我也不是很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业绩好不是个好事吗？怎么到头来还吵起来了？
我走到办公室。看到Candy和Henry两个人红着脸，明显是吵了一会儿了。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两位吃饭了没？”
Henry瞪了我一眼，朝着桌子摔了一本书出气，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办公室。
Candy看到Henry走了，朝着我尴尬地笑笑。
“你们没事吧？”
我有点同情Candy。Henry也真是没有水准，一个大男人跟女人吵架。我怎么会在这么个气量小的人手底下干活。
“哦，没事儿。那个Love，我先去吃饭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Candy就快步出去了。怎么两个人见了我跟见了瘟神似的。有毛病！算了！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下午我给学生辅导的时候心情依然特别好，有几个学生看着我红光满面，一个劲儿地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我说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谈恋爱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我心里想人民币才是老娘的男朋友！
快接近下班的时候，我坐在电脑前面，眼睛时不时地看两眼手机，就等着王姐给我发信息。这种等待的心情特别难熬，我没办法，只好带上耳机又听了一会儿听力，终于手机屏幕亮了。
我兴冲冲地走向财务办公室，还没到就看到里面不止一个人。我心想可能是其他人在里面领工资吧，我识趣地站在外面等。为了让自己等得自然，还装模作样地从旁边的报刊架上拿了一本英文杂志看。王姐推开门。
“劳乌你在哪儿站着干嘛？赶紧进来呀！”
我“哦”了一声，放下杂志，跟着王姐进去。
原来里面坐着一个小姑娘，年龄跟我差不多大，脸圆圆的，看到我有些拘谨。
“Katy，这是Love，就是劳乌老师。劳乌，这是新来的财务Katy。”
王姐给我们介绍着对方。我有些懵。新来的财务是什么情况。我们中心总共就这么十几个人，怎么还需要俩财务？
“你就给她按照之前我跟你说的弄，有问题吗？”
Katy摇摇头。从桌子旁拿出一份合同。递给我。
“劳乌老师，这是你的转正合同。你看看，没有问题的话签个字吧。”
跟两个月前我听到的话完全没有区别。她们财务难道也有一套标准的话术？
我点点头，仔细地看了一下转正合同，签了字。
Katy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钱，在点钞机里滚了两边。
“这是3200，你这个月的工资。这是你的工资条。”
我转头看了一眼王姐。王姐一脸淡定。
“那个，王姐。。。”
“劳乌，你没事的话，我就叫下一个老师了。”
王姐直接打断了我。我有些莫名，但还是乖乖地拿起钱回办公室去了。
过了几分钟，我收到了王姐的一条短信。
“劳乌，今天有时间吗？我下了班我们一起吃个饭吧。地址我待会儿发给你。”
吃饭？！如果是以前别人请我吃饭我会特别高兴，但是现在我对吃饭有了一种恐惧感。a请我吃饭，然后她离职了。莫非？
第二十九章
我走进一家我们家乡很出名的本地菜馆，大老远就看到王姐坐在一角朝着我招手。我赶紧走过去，坐到王姐对面。
“你怎么才来啊？”
“哦，临下班的时候Candy有一个学生有些问题，我就帮他弄了一下，耽误了些时间。王姐不好意思啊！”
“没事儿！来，想吃什么自己点。不用客气啊！”
王姐笑脸盈盈，跟我第一次见她一模一样。
“王姐，你是不是也要离职了？”
我掩饰不住的失落。王姐先是一愣，仿佛被我看穿的感觉，但很快恢复了笑脸。
“劳乌，都上班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这么感情用事啊？来，先点菜！”
我点点头，接过菜单。这一家的菜做得很好吃，但是现在在我眼里都食之无味。
王姐看我这个样子，把服务员叫过来，点了几个菜。
“既然你不点，那我就先点了。这几个菜都不错，我觉得你应该也喜欢。”
其实王姐年龄也不大，也就三十岁的样子，但是感觉她比我大了好多。那种沉稳是我一直很向往的。
“我不是要离职。我只是回总部而已。”
我脸上的失落转为了惊讶。
“我们以后还是会见面的，你要是去总部出差，跟我说一声，我请你吃饭。”
王姐对我越好，我心里越不是滋味。在我眼里，她算是我的一个贵人。其实我进乌托邦的机会就是王姐给我的。我之前说过，我没有上传简历，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王姐接的。一般来说这种情况是不会通过的，但是王姐之前跟我说我是唯一一个打电话过来的，她觉得这女孩勇气可嘉，就给我破了个例。
“你。。。”
我有好多疑问，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之前是总部派过来帮忙的，你来这里半年前W校区之前的财务辞职了。现在既然Katy能接班了，我就回去了。当然，我其实回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我一脸懵逼的表情。
“我要跟我男朋友订婚了！”
我一时间感觉特别复杂。一方面我想恭喜王姐，另一方面我又不想王姐回去。如果王姐再走了，我在这里工作的精神支柱就全没了。到此刻我才知道，我工作的动力不只是来自于自身的进步，学生的认可，还有我喜欢的这些人的存在。
“你怎么看起来都不为我高兴啊？”
王姐嗔怪地问我。我赶紧摆摆手。
“不是不是，王姐，我特别高兴。我祝你长命百岁，早生贵子。”
我又开始胡言乱语。
王姐被我逗得噗嗤一下笑出来。
“劳乌，其实我本来不想跟你说的。我也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我们两个也不是多么亲近的朋友，但是我一直挺喜欢你的。”
我越长大越理解什么叫做同道中人。人越大，懂得越多，反而跟其他人的相处越来越困难。小的时候只要大家能玩在一起，就可以做朋友。但是大了以后不一样，更注重精神层面的一致，大概就是我们常说的三观一致吧。说起来人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动物，很多来自不同地方，生长在不同环境的人却能一见如故，频道完全能重合到一起。倒是很多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人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走越远。
“你身上有一种特别少见的单纯，就是那种不计较，不在意。”
我觉得王姐把我说的太好了。其实我特别计较，而且我特别记仇。我的记忆力除了记单词特别好使，记仇的能力也是一绝。我不见得会报复，但是如果一个人让我觉得他对我恶意满满，我是不会从心底原谅他的。
“王姐，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看在眼里呢！”
我也别再谦虚了，省的显得我多虚伪。
服务员端上来两盘菜。宫爆虾仁，西芹炒百合。都是我喜欢吃的。
王姐招呼我赶紧趁热吃。
我夹了一个虾仁。真TM好吃。酱汁特别入味，虾仁的口感也很好。好吃到我心里涌起了一阵负罪感。a请我吃饭的那天，我完全吃不下去。今天吃的这么开心，难道是因为我对王姐的感情不够深吗？
但是可能是这短短两个月自己经历的事情也不少了，我觉得把握住当下的美好时光最重要，所以很快把情绪转换成无限的动力，跟王姐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地把几个菜吃了个底朝天。
“劳乌你可以啊！我看你这个身材，还以为你饭量不行呢！”
“王姐，反正你要回总部了，我也不用再装了。我就是一个大食怪！”
饭吃的太开心，人就开始放飞自我。我好歹装了两个月的淑女，瞬间破功。王姐又开始操着她那清脆的笑声哈哈哈哈起来。
第三十章
等我们吃完饭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八点，但是餐厅里的人并不见少。周围还是人声鼎沸。王姐提议我们两个出去走走，顺便消化一下晚饭。春天的气候宜人，商场外的步行街上也到处都是散步的路人。
我和王姐边走边逛街，嘻嘻哈哈，这场景像极了以前我和a下班之后的快乐时光。
王姐走到一处休闲区，找了一个凳子坐下。
“劳乌，其实我今天找你吃饭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坐到王姐旁边，转过头，好奇地看着她。
“你今天看到Henry和Candy吵架了吗？”
“王姐，你也这么八卦啊？”
我开起了王姐的玩笑，在我眼里，王姐似乎应该对这些事情完全不感兴趣。
“其实他俩吵架的原因是你！”
我震惊了。我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刚入职场的小透明会让两个主管为了我吵架。我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宫里的一个公主，有两个皇子为了我而争斗。我承认我是宫斗剧看多了，经常性地把自己带入到角色中去。毕竟大学的时候经常跟寝室的小伙伴没事就在电脑上下载剧集，吃着零食一看就一天。好吧，我忏悔，我妈说的没错，该学习的时候不务正业，活该以前被人看不起。
“为什么？”
“劳乌，虽然我作为财务，有些话不应该跟你说。但是既然我现在要回总部了，那么我觉得有些事情你还是要清楚。”
我不知道王姐要提醒我什么，但是我很好奇Henry和Candy为了我吵架的点。我必须要承认我的虚荣心被勾起来了。
“我知道你平时工作很认真，也不计较，但是我希望你知道在工作上该高调的时候还是要高调一些。不是每一个领导都会看到你做的所有事，有些人是习惯性闭眼的。”
“王姐，你是说我没有必要去做自己职务以外的事情？”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做得没错，但是你要让这件事变得有意义，不然在很多人那里这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懂吗？”
我开始有一些明白Candy和其他顾问平时对我态度特别好的原因了。她们除了在我面前说些好听的还会偶尔请我吃点东西，但归根到底主要还是因为我给她们的学生做了更多的服务，让她们得到了更多的业绩和奖金。换言之，羊毛还是出在了羊身上。
“王姐，你是说顾问她们让我帮忙的事情吗？”
“顾问和老师们各自有各自的立场，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但是你该为自己争取权益的事情还是要争取的。不然相当于你一直帮别人干活，但钱全进了别人的口袋，你觉得这样你能接受吗？”
我觉得王姐真的是把我当成一个朋友了。换做是别人，她根本不会说这些事情。在她自己的标准里，说这些事情都是不专业的。王姐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专业素养，我真的非常感动。
“今天Henry跟Candy吵架的一个点在于你的公开课让公司进了五个大单，但是这些业绩全部被算在了顾问头上。Henry觉得很不公平，所以才找Candy讲理。但是这件事情本来公司就没有一个特别明确的规定，从教学部的业绩考核标准来看，公开课进单既不属于续报也不属于转介绍。但是确实老师在这里面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Henry也不是第一个对此有异议的人，只不过以前的公开课一般没有这么多人报名，所以就忍了。”
原来Henry是在纠结教学部的业绩，我还以为他是为了我跟Candy吵架呢！果然我还是高看他了。
“我只是觉得自己刚进公司，也没有什么成绩。所以我以为这些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所以我也没有计较。不过王姐你这么一说，确实这个业绩方面的规定对于教学部是不公平的。那May就没有为教学部争取过吗？”
王姐嘴角微微一笑。
“May是整个公司的教学总监，也是公司的合伙人。在她眼里，不管是谁的业绩，只要是公司的业绩她都ok。所以你觉得呢？”
我隐隐约约地感觉自己对May的尊敬有了一点点落差。
“劳乌，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话。你要知道自己要什么！然后努力的去争取。你是一个善良并且心软的人，但是在职场上，善良和心软很多时候是效率和晋升的天敌。你要做的就是问心无愧就好了。”
我有些困惑。其实王姐说的话我不太明白。我看过不少职场剧和关于职场描述的故事，里面的明枪暗箭，勾心斗角让我一度对于职场望而却步。但是进了职场以后，我觉得职场又是一个让人很有热情，很有拼劲的地方。到底职场是个什么样子，看来我还是理解得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