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甘州交市(求收藏,推荐)
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日头毒,晒得丝路古道快要生烟。可就在这热得冒烟的地儿,仍有个把吃苦耐劳的粟特商人,顶着炎炎烈日,赶着骆驼,在丝路古道上奔波。唉,谁让丝路是生钱的捷径呢,利字当头,中暑昏倒又算得了什么。
这些天来,丝路被回纥游骑阻断,恐怕大食的丝绸价格又涨了几成。
酷暑难耐,回纥游骑也得找个地方歇凉去,不会在无遮无挡的戈壁上游弋。
存了这份侥幸的心理,粟特年轻商人康火居美美地想到,这批丝绸到了大食,还能多翻一两倍的利,虽然天气热得快让人虚脱,却不由心潮起伏,大声嚷道:“伙计们,加把劲,争取在日落前赶到筹笔驿。”
向前没走多久,滚烫的地面一阵阵儿颤抖起来,商队的护卫头儿脸色一变,不顾地面烫得可以烙饼,趴下去凝神听了一会儿,爬起来惊恐地喊了一声:“康东家,怕是遇上了。”
康火居顿时冒出一身冷汗,脸上强自镇定道:“大伙儿不用做徒劳的反抗,就是遇上回纥游骑,也得给我们留一半的货物。”
凄厉的号角在空空荡荡的戈壁上响起。不多久,天边腾起一片滚滚烟尘,漫天的烟尘,如道龙卷风向他们袭来,点点刀的寒光在日光下隐约闪烁,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一队回纥游骑吹着口哨从烟尘中现身,呼喝着将骆驼队围了起来,也不管天上日头毒辣,除了领头的,其余都在马背上玩着各色花式马术,卖弄他们的剽捷善骑,在马背上翻上翻下,像杂耍一般。
这是一种无声的挑衅,丝路上过境的商旅便是我们嘴边的一块肉,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为首的回纥首领举起横刀,指着骆驼商队吼道:“丝路上的规矩你们都懂,留下货物,不伤人命。”
“懂,五成……五成的货物!”康火居面对这大漠上的强盗,只好屈服,但说出这话的时候,宛如在割他的心头肉。
“五成?哈哈……最近丝路客商少了,七成!”回纥首领狂笑道。
“你——”康火居欲要上前相争,被护卫头儿一把拉住,在他耳边说道:“你不要命啦,与他们讲理不是犯傻吗?好歹还给你留了三成的货物。”
“兄弟们,快赶骆驼,等会巡逻的羽林骑来了,什么好处都泡了汤。”回纥首领扯着缰绳,高声下令。
回纥游骑开始吆喝着赶骆驼,动作尤为熟练,这段日子来,他们没少干这样的勾当。
康火居眼睁睁瞧着自己辛辛苦苦置办大半货物,拱手让人,急得差点当场没背过气去,这可是整整七十匹骆驼的货物啊,就被这些个白眼狼牵去了。天杀的贼,你们得意吧,碰上骁勇善战的羽林骑,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他知道自己没那能耐,瞪眼瞧着自己的骆驼们渐渐远去,终于跺着脚大声骂了出来。
说也巧,回纥游骑赶着骆驼前脚刚走,几百羽林骑“腾腾腾”杀了过来,见眼前一付场景,一员年轻的骑将啐了一口:“妈的,又来迟一步,下次得动动脑子。”
那名骑将康火居认识,羽林校尉辛云京,他欲哭无泪,上前拉着他的马头求道:“辛校尉,回纥游骑劫走了我七十头骆驼的货,你帮我它们截回来,我有重礼酬谢,他们太猖狂了,这是我七成的货物啊!”
“康火居,不是我不帮你,我们在这戈壁上逮他们呢,只是穷寇勿追,上次裴元庆不信邪,追上去折损十几骑,回纥可汗部有几千精骑,要是冷不丁在哪儿埋伏,我这三百骑不是搭进去了吗?”辛云长看了看他剩下的三十峰骆驼,摇了摇头,“我看你还是先回甘州,到交易市场,将你的货物卖给商会,不要连翻家的本儿都赔了进去。官府早有告示,说丝路上不宁静,正在陇右征调兵马,围剿回纥可汗部。”
康火居听到此处,知道自己那七十头骆驼的货物算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只好绝了念想,朝辛云安无奈地点了点头,在狼牙骑的护卫下回到甘州。进城的时侯,无意间看见维修的城墙,大热的天,多了不少顶着烈日施工的民工,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甘州难道会有战事?
从隋朝起,甘州就商贾云集,商业发达,设立交市,与西域诸国往来贸易,是典型的国际商业大都市。隋大业五年,隋炀帝西巡时至甘州,登胭脂山会见二十七国国王及使者,盛况空前。
康火居赶着剩下的三十峰骆驼回到甘州,垂头丧气进了交市,商人们看他唉声叹气,纷纷围了上来。
“康火居,遇到的回纥强盗,百峰骆驼的货物只剩下这么点?”一名好奇的商人问,为自己呆在甘州暗自庆幸。
同病相怜的商人安慰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只要人没事就好。”
众商人七嘴八舌,让康火居心里如被揪着般疼,他泪眼花花地问:“我现在心灰意懒,只想把这三十峰骆驼的丝绸脱手,有没有哪位朋友愿意要?”
却无一人应答,商人们摇头散去。一位与康火居有些交情的粟特商人道:“丝路受阻,连御酒商行的七百多车货物都滞留甘州,交市上的货物堆积得小山一般的高,商人们全聚在甘州,等着唐军围剿回纥骑军。启程动身,至少也得等到九月去了。”
九月,万一战事拖延?康火居一听傻了眼,眼下这三十峰骆驼的货物,在甘州交市上售卖,恐怕就是个打折赔本的买卖,这下我可是血本无归啊。如今这丝路上的生意真是没法做了,今后咋办,难道都要喝西北风不成?
粟特商人道:“康兄弟,你不妨到新成立的商会去看看,寻求他们的帮助。”
得到粟特商人的指点,康火居只好死马当活马医,来到交市边一座三进三出的院宅。
门房问过情况后,将他带到大堂,一瞧,这儿还有七八位商人等着售卖货物,有两位商队的规模比自己大得多,甘州会有战事,康火居脑子里再一次闪过这个念头。
一名明眸皓齿的少女在商会管事的陪同下走了进来,康火居瞧着她,感觉面容有些亲切,心里咯噔一下,失散的小妹也是她这个年龄吧?
“各位,这是丝路商会的主事康雪儿,大家有什么要求对康主事逐一讲来。”商会的管事介绍道。
康雪儿微微一笑,有几分勾人魂魄的美:“你们几位都是粟特胡商,我的父亲也是名粟特胡商,大伙儿有什么难处尽管给我说,能帮大家的一定帮。”
粟特胡商逐一把自己的要求讲了出来,康雪儿边听,边让那商会管事把事情记下来。
“大伙儿想卖掉货物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市场的价格太低,你们要想清楚,如果大伙生意周转有问题,可以用货物抵押进行借贷,帝都长安、东都洛阳的三鑫柜坊在甘、凉二州设立了柜坊,他们与商会关系密切。”康雪儿好言劝道。
这个法子好,当即有几人就详细询问了三鑫柜坊得借贷问题,康火居也担心这事,认真地听了会,原来要借贷,货物得进行评估。按评估后六成的价值进行借贷,还有利息,只要到期还贷款,货物就没问题。
急需用钱的商人走了,康火居却没走,他上前拱手道:“康主事,我是粟特胡商康火居,请问你父亲的姓名是?”
康雪儿也觉得康火居有些亲切,没来由相信了他,幽幽叹了口气:“家父康从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把命丢在丝绸之路上。”
康从善,那正是我父亲!康火居神情激动,从怀中取出半枚金币:“小妹,我是你同父异母的大哥康火居,你看看这金币。”
康雪儿接过来,与自己随身那半枚拼在一起,细细一瞧,这是枚有几百年历史的东罗马帝国的金币。正面为东罗马皇帝戴盔佩甲胸像。环币书写了一圈拉丁文,背面为女神安淑莎的站像,两侧也有拉丁文。
“父亲一直对我念叨着他在长安续的弦,就是你的母亲,温柔善良,我到长安,找过你家好几次,都没找着。”康火居的话语诚挚,透出兄妹重见的欣喜和激动。
你当然找不着,岩哥儿将我接进公主府,为了不让我因为在胭脂马酒肆跳舞的事日后蒙羞,给高墨达打了招呼。
俏脸上带着亲人重逢的喜悦,康雪儿忽然有些害羞:“商会的事也处理完了,大哥,母亲和我住在一起,就在城外的汉阳堡,顺便你也去拜会一下小李将军,那是……那是小妹的夫君。”
兄妹俩又谈了许久,为各自的际遇唏嘘感叹一番,末了,康雪儿道:“大哥,你走了好几趟丝路,现在又没多少银钱,莫若投到小李将军麾下,到御酒商行里去做个管事。”
有小妹的照应,这前途自然不差,康火居喜出望外答应下来,
康雪儿处理完了手上的事,与康火居一行人出了甘州,飞马向西南驰去,一路湖泊众多,苇溪连片,田野里的水稻结着沉甸甸的稻穗,在金色的阳光下随风摇曳,要不是远处祁连山终年不化的雪峰,几乎就是一派江南的景致。
大唐在甘州开置屯田,得水陆之利,年年水稻丰收,积存下河西数年的军粮。
快马奔驰了一个时辰,从胭脂山口的永昌堡进了大马营草滩。
永昌堡增加了不少高耸的圆形弩台,穿堡而过,康火居还看见了翁城。
远处连绵起伏的祁连雪山,蜿蜒的黑河静静的流淌,漫山遍野的白色羊群,黑色牦牛,如彩云一般移动的马群,进入这碧草连天的大马场草滩,气候越凉爽宜人。
一座还在扩建的城堡高大雄伟,沐浴在夕阳下,映入康火居眼帘。
一脸的陶醉,康雪儿扬鞭指道:“那就是汉阳堡,从去年九月就开始扩建,现在都还未完工,可驻军万骑,军营、演武场、武器库、粮仓,草料场、马场等一应俱全,这儿就是小妹的家。”
外形是一大圆,城外有护城河,汉阳堡东南西北有四个瓮城,凸出在大圆外,形似龟的肩足,每隔一段还有高耸的圆形弩台。
羊马墙,垛口,城楼,康火居走南闯北见识不少,汉阳堡要是完了工,河西又多了一座永不陷落的坚城。
绵延起伏的祁连雪山中段,有一个贯通南北的峰口,是吐蕃通往河西的捷径,名叫大斗拔谷,谷中山溪蜿蜒而行,如一条银链嵌镶山间,溪旁青草连连,牛羊悠悠。日暮时分,一群强壮的牧民赶着羊群,到了谷口的大斗堡附近几里远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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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大斗拔谷(求收藏,求推荐)
大斗堡,高高的关墙屹立在苍茫的暮色中,如巨人一般,控扼住这条青藏通往甘州的道路。
大斗军后营指挥使,致果校尉王准正巡视着关墙,见他过来,守城军士一个个挺胸凸肚,站在箭垛后,向他敬礼。
在羽林武学总算学了点东西,军士们站得笔挺,看起来神气,也听从自己的命令,王准有几分得意,让自己这个致果校尉看起来威风凛凛。
脑子不由自主走了神,王准想到中书令张说倒台的时候,父子拜一块访李岩,卑辞厚礼,去李府请罪,说以前为中书令张说所逼,迫于他的淫威之下,不得不胡乱攀咬。后来,我们父子越想越不对劲,关键时候醒悟过来,不能助纣为虐,陷害李岩。自己还痛哭流涕地跪了下来,求李岩看在兄弟的份上宽恕自己。
父亲也暗道侥幸,幸好悬崖勒马,反戈一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谁都明白,跟着张说那老匹夫,说不定现在身家性命也跟着玩完了。
自己声泪俱下,哭得稀里哗啦的,当时李岩也感动得一塌糊涂,立刻把自己扶起来,眼泪花花地道,我远赴河西,有封王拜相的前程,绝不能丢下兄弟,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兄弟并肩子一块到河西去闯。
父子俩见李岩这般说法,开始还乐滋滋的,可回到自个儿府第,关起门来琢磨半天,就觉得不对劲了,李岩这是玩人呀,当下又寻了个由头,送礼过去,也没推脱掉这差事,一咬牙,从府里挑了四、五百亲随,先李岩一步到了河西,在大斗堡担任一团校尉。
有了这几百亲随,王准仗着亲随卖命,还立了几次小功。先后又送了几回重礼,被河西节度使王君奐提拔到牙军中任校尉,与张九龄交接后,准备随他返回帝都,那样就能躲开李岩。这笑脸的小活祖宗,我算是怕了你了,不死也得让我去半条命,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王准这几天一付苦瓜脸,真他妈倒了八辈儿霉,一番算计泡了黄汤。
就因为河西节度使王君奐贪功,去袭击什么吐蕃使者,回来在筹笔驿被回纥护输可汗所杀,右威卫将军李岩到了凉州,王准面还未见着,就被打发到大斗拔谷守堡来了。
这些日子回纥可汗部在丝路上闹得厉害,大斗军使率两营精挑出来的劲卒,协助围剿。
王准率后营一千多兵马驻守在大斗堡,主力还是他那几百亲随。他自己也知道责任重大,怯怯地向军使要求,多留一些军士,那军使笑道,王致果,七月酷暑,天气炽热,吐蕃蛮子耐不得热,要秋掠都得等到八月中旬以后。
“大伙儿精神提起来,小心盯着,过几日军使就要回来了,大伙就可松口气,待会厨房会给你们送些酒菜来。”王准大声说了几句,才回到在大斗堡的院宅,有个貌美的胡姬正等着自己。
自从到了河西,王准的纨绔习气收敛了,也长进了不少,他想起李岩的手段,战战兢兢不敢出半点差错。
今夜月黑风高,距离大斗堡几里远的一处山凹中,吐蕃千户朗迈色亲临前线,趴在草丛中,满耳都是秋虫鸣叫的声音,安静极了,想着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事,心中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在兴庆宫折辱吐蕃王子赤祖德如的那个少年,因为进献山中仙酿,得到皇帝宠信,被提拔为河西大将,他府里妻妾成群,经商敛财也是好手,现在胆子上长毛了,想到强者为王的丝路上捞一把。
回纥可汗部叛乱,将丝路阻断,大部分货物财富都滞留在甘州。
河西局势混乱,吐蕃正好趁火打劫,攻破甘州,价值连城的货物,河西囤积几年的军粮,大马营草滩几万匹骏马,哪一样不让人眼红,甘州现在真他妈的肥得流油,大伙早点动身,抢他娘的。
回纥护输可汗派遣使者到了吐蕃,王子赤祖德如亲自接见,才知道吐蕃派往突厥的使者是被河西节帅王君奐袭杀。
有了这个借口,就有了出兵的理由,何况还有回纥可汗部做内应。
出其不意,就在七月流火的时候进攻,吐蕃名将悉诺逻恭禄提议,否则等到八月,唐军就会提高戒备,他的计谋不错,虽然悉诺逻恭禄和王子是对头,争夺主帅之位,朗迈色还是不得不佩服他的见识。
有了这次甘州大捷,我朗迈色大将能比悉诺逻恭禄差么?
悉诺逻恭禄不是有勇有谋,骁勇善战么?让他担任偏师主帅,去啃玉门关那块硬骨头,吸引住唐军,明日拂晓,两边同时开战,战事一起,陇右,西川都会响应,让大唐疲于应付。
说不得,可以一举夺了河西,垄断了丝绸之路,朗迈色的野心就像一拢野火,蓬蓬勃勃燃烧起来了。
二更天,城头巡逻的军士也不见了,山谷里的风有些大,撕扯着关墙上的红旗,发出响亮的裂帛之声,火把快要熄灭,摇曳不定的火光映照着关墙的影子,忽明忽暗。
大斗拔谷可有源源不断的吐蕃军赶来,万一被唐军的烽隧发现……朗迈色有些耐不住性子,手一挥,沉声下令:“强袭大斗堡!”
一伙身手矫健的吐蕃军士从草地上起身,猫腰跑向关墙下,在火光的映照下如同能跑善跳的藏羚羊,眨眼就到了关墙下,抛出手中的绳索,开始攀援。
刺耳的骨笛声穿透了沉沉的夜色,跟着又是一枝报警的火筒在夜空绽放。城头上的校尉大声呼喝:“吐蕃蛮子强袭关城,弓弩准备,齐射。”
凡是驻守大斗堡的唐军,谁手上没有沾过吐蕃蛮子的鲜血,后营的老军虽然体力不济,但这份沉着应战的胆识着实让人佩服。
妈的,大斗堡难道有备,有备也不怕,就一千多号军士,大部分都被调去围剿回纥骑兵了,朗迈色热血沸腾,起身朝前跑去,大声呼喝:“弓弩压制城头,搭云梯,强攻。”
一名大斗军队正砍断了根挂在垛口的绳索,听得关墙下传来两声惨叫,大声骂道:“狗日的,一根绳索还拴着两蚂蚱,火油往下面倒——”
几枝羽箭插在他身上,他身子摇了几摇,发力跑了几步,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一个刚翻上城头的吐蕃军校,一起跳下了高高的关墙。
“嘭……哗啦!”坛子碎掉的声音此起彼伏,火油令人欲呕的味道四溢,火把接二连三地甩了下去,关前立刻燃起一道火墙。
在那个胡姬身上折腾了小半个时辰,王准挨着枕头就睡着了,听见报警的骨笛声,一骨碌翻身而起,穿衣套甲,极为利索,这都是羽林武学训练出来的,这下算是派上用处。
“王致果,吐蕃军如蝗虫一般扑向大斗堡,密密麻麻,我们快逃吧!”几个亲卫跟了上来,声音里带着惶恐焦急。
岩哥儿,老大,服了你了,我他妈的不是战死在大斗堡,就是被你以丢失城堡的罪斩首,王准本来有些慌乱,一想到左右都是死的后果,定下心神,沉声喝问:“关墙丢了吗?”
“没有,有军士提前发现了吐蕃蛮子的偷袭,用火油暂时挡住了吐蕃蛮子。”亲卫见王准临危不乱,声音也镇定许多。
妈的,左右都被你玩死,不如到关墙去拼杀一阵,日后要治我的罪也有个说法,王准拔出横刀,振臂呼道:“兄弟们,关墙处狭窄,只有西门有敌,吐蕃蛮子也没那么快冲上来,我们去杀几个吐蕃蛮子,点燃烽燧,给大军报个警!”
王准身边已聚齐了二百多名亲随军士,个个提棒携刀,张弩搭弓,鼓噪一声,脸上带着腾腾的杀气,冲上关墙。
他的亲卫校尉王大却没那么冲动,吩咐自己的几名手下:“把马备好,放下东门的吊桥,随时跑路……”
大斗堡军衙后院,一个灰衣人从侧门闪身进来,到了一口水井边,四处张望了一番,才手脚并用,攀着井壁下去,快进水面,用力缓推,一堵石头松动,露出个洞,闪身进去,缩着身子将石门推过来堵住。弯腰走了一段路程,才站直身子,他已到了军衙节堂下面的地下室里。
“丙五,你作为一名中忍,刚才给守军示警有可能暴露我们,坏了主君的大计,你太鲁莽了。”地忍甲三冷冷道。
算是为大斗堡的唐军兄弟尽点心吧,丙五不敢分辨一句,接过听筒,静静地倾听外面的动静。
大斗堡地下,共潜伏了好几组忍卫,时间是一个月,或许是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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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 玉门叩关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时间偷城摸营,是吐蕃名将悉诺逻恭禄最喜欢干的事,他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高原的藏狼王,率领一群饿狼悄悄围上了肥美的黄羊群。
“一鼓作气,强取玉门关。”悉诺将军的命令简明扼要。他知道这都是吐蕃最精锐的战士,一个命令他们会冲杀到最后一人。
吐蕃国法严整,上下齐心,逃跑的军士不仅会被处死,还会连累家人,让他们终生为奴为仆。
所以吐蕃战士,逢战争先,人人唯恐落后,凭这股勇气,吐蕃才能崛起高原,称霸西域,敢与大唐叫板儿。
玉门关依山势而筑,只有北面和西面设有关门,关门前沼泽遍布,沟壑纵横,没有护城河,是片斜坡。
冲在前面的吐蕃武士敏捷得像高原的雪豹一般,不一会儿到了城墙下。
前面几十个吐蕃武士中了箭矢,痛哼着摔倒在地,却没能阻止后面的吐蕃武士的脚步。
“扔火球!”城墙上,右威卫郎将,玉门军使杜希望一声令下。
一个个残枝枯叶团成的树球浇上火油被点燃,从城头上滚了下来。
吐蕃军士没有一个朝后退,在仅可辨身形的晨光中,一个年轻的吐蕃十夫长接近城墙时,加速快跑几步,腾空而起,低吼着将右手藏刀插在墙上,借助惯性,身子一荡,竟然翻上去了,左手对着城墙又是一刀,几刀插下去,竟然攀援上了城头。
两把藏刀舞起一团雪光,十夫长如疯狗一般卷向城头上的唐军。
“有吐蕃军士上了城头,不要慌,结小阵,结小阵对付他。”城头上玉门军校尉的声音有些慌乱。
两枝长枪齐齐突刺,那名十夫长用短刀一撩,从两支长枪的中间贴了上来。
“狗日的!”辛云长手举一根狼牙棒当头朝那名吐蕃武士砸去,一力降十会,那名吐蕃武士没有闪转腾挪的空间,一棒砸个正着,连肉带骨的,血肉一片模糊。
密集的马蹄声在关门前响起,吐蕃骑兵在马上张弓搭箭,飞蝗般的箭矢在淡青色的天幕中飞到高处,又掉头向下,城头上不分敌我倒下了一大片。
骑在马上,悉诺逻恭禄扬鞭下令:“暂停攻城,安营扎寨,整治攻城战具。”
身边是吐谷浑部落的小王慕容兆,悉诺逻恭禄转头对他道:“就像这样,三百人一批,不间断地骚扰关城,多骗一些玉门军的箭矢,待他们体力不济,吐蕃军才全军扑上,一举破城。”
哪有那么容易,关城前高耸的圆形碉楼,弩箭齐发,从三个方面攒射过来,吐蕃军没有剩下一个活口。
慕容兆身子微微一抖,三百条吐蕃勇士的性命,如清晨露水般蒸发了,好像那不是悉诺逻恭禄的自己的军队,他的心硬得跟卵石一样,呆会轮到吐谷浑部落……
初升的太阳给玉门雄关外蜿蜒的长城,兀立的烽燧,山林沼泽涂抹了一层金色,吐蕃的附庸,吐谷浑部落武士,在玉门关前结阵,他们身边是整装待发的吐蕃军。
杜希望瞧着那黑压压的一片敌军,如浪头千尺的巨潮,刀枪甲胄在阳光下的闪闪发亮,好强大的军容,他的呼吸不由一滞。
还是城头上的玉门军前营指挥使镇静,大笑道:“兄弟们,今儿早上可是吃了一顿饱的,慢慢来,午食晚食都有,我们这儿准备的东西多啊。”
对呀,我们准备的东西多,杜希望初临大战的紧张稍微缓了缓,轻轻地吐了口气,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着,可惜了,敌军在一里外结阵,要不然投石机也够他们喝一壶的。
定下心神,杜希望朗声下令:“吐蕃蛮子拂晓扑城失败,肯定会耍花招,悠着点打!”
太阳终于挣脱了山林的束缚,跃上半空,鸟瞰着玉门关前这处血肉狼籍的战场,战场附近,沼泽边上红柳花红,芦苇摇曳。
下午,吐谷浑军采集潮湿的树枝编成洞屋,上面蒙上生牛皮,做成鹅车,鹅车里面藏着手握强弓的神射手,鹅车后面是十来具比城墙还高的云梯、对楼。
鹅车、云梯、对楼四散开来,缓缓向玉门关推进。
杜希望一愣,这是攻城吗,稀稀拉拉就几百号人?
“弩箭准备!”杜希望瞧吐谷浑军士过来,神经又紧张起来。
一个时辰后,几百名吐谷浑军逃回去不足百人。
刚才吃了点亏,浪费了些箭矢,杜希望已明白过来,大声下令:“碉楼上的弩手,把他们放进来,瞄准了射,刘致果,再选调一些神射手上来,轮番射杀,对楼云梯靠近了,用勾镰竹竿枪将它推dao。”
玉门关外,吐谷浑小王慕容兆对悉诺逻恭禄拱手道:“悉诺将军,玉门军学聪明了,要不要率军过去压一压,虚张声势。”
唐军的投石车都还未动用,还有碉楼上的强弩,去了能有好果子吃?悉诺逻恭禄摇了摇头:“后退一里安营扎寨,白天太热,夜晚来骚扰玉门军,看有没有机会。”
吐谷浑小王慕容兆一听,如释重负,夜晚骚扰,那损失要少得多,不用在玉门关填上部族勇士的性命。
大斗堡的战事惨烈!
城墙还在烈火中挣扎呻吟,关墙上下,四处横七竖八躺满了尸首,大斗军士卒有的利箭穿心,仆倒在关墙上;有的死死的掐住吐蕃武士的脖子,跌落在壕沟,与敌同归于尽,手都没松开……吐蕃军恶狼般冲进大斗堡,仔细搜寻每个角落的唐军……
回头望了望大斗拔谷,吐蕃军正像迁徙的野牦牛群一般,密密麻麻地涌过来,吐蕃大将郎迈色终于松了口气,在午时前拿下大斗堡,就如撕扯下女人的衫裙,甘州就快要赤裸裸地横陈在自己面前。
暂时脱离了吐蕃哨骑的追击,大斗军后营指挥使王准缓驰起来,转目四顾,差不多也带了两百多名军士出来,自己的几百亲随,战死了一大半。
“兄弟们,我们力战了大半夜,用狼烟报警,现在我们撤退到甘州去,继续与吐蕃蛮子血战。”王准振臂高呼道,他是不敢去汉阳堡见李岩。
逃出生天的大斗军轰然应诺,士气不低。
甘州是郭子仪在守城,自己表现英勇点,戴罪立功,不是可以免了丢失大斗堡的责任吗?王准胡思乱想,右威卫将军李岩调走大斗军两营劲军,说什么围剿回纥,将我顶在大斗堡,看来有几分蹊跷。
吐蕃大军从大斗堡穿城而过,未做片刻的停留,恶狠狠地直扑大马营草滩关隘,永固堡。
骑在缓驰的战马上,朗迈色陷入了沉思,取了大马营草滩,吐蕃的牛羊战马才有放牧的地方,不用担忧后勤军需,甘州城外,成片的水稻还有个把月就熟了,不是吐蕃的军粮是什么?汉人的兵法,因粮于敌,甘州虽富,我暂时不去取甘州,唐军将领不会想到吧。
想到这儿,吐蕃大将朗迈色脸上露出笑容,双腿轻磕,胯下的战马似朵白云,飘向了吐蕃大军的前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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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初战(求推荐,求收藏)
大马营草滩西边的关隘,永固堡,堡墙上,羽林骑斥候流水般将军情呈递上来。
大斗堡战死千名军士,守关的王准也不是孬种,抵抗到拂晓前,寡不敌众,才率残部退到甘州。
吐蕃大军前锋五千骑已快速通过大斗堡,后续的大军源源不断从大斗拔谷开过来,据报上来的军情分析,约有五万余众。
堡墙上的临敌观察的将领心里沉甸甸的,人人脸色凝重。
河西讨击副使,右威卫将军李岩脸色沉静,将千里镜递给身边的辛云京:“吐蕃蛮子初来乍到,我率羽林骑挫挫他们的锐气!云京留下守堡。”
与辛云京对视一眼,哥舒翰立刻拱手劝道:“小李将军,你是河西大将,身系全局安危,由末将和辛云长去就行了。”
在军前扬威,嬴了这场初战,可振奋河西诸军的士气,也能树起的我的勇悍善战的形象,岩哥儿也不是纨绔子弟,皇帝年轻时不是也有这种英雄气吗?李岩郎声笑道:“大伙儿都想稳坐钓鱼台,等着鱼儿上钩,哪有那么容易?吐蕃军顺利地直抵甘州城下,不让他们怀疑吗?要啃骨头肉,有骨头才香。”
对李白微微一笑,李岩拱手道:“师兄,我去杀敌,你在城头为我赋诗一首如何?”
李白拔出横刀,激动地嚷道:“行军途中,我日日受训,铆足了劲,就让我随你杀敌吧,那多痛快,回来照样能赋诗,别说一首,几首都行。”
“李参军,你是谋士,得冷静理智,好好在城头观敌。”李岩把脸一板,翻身上了铁连钱,从城头马道驰到了城下,双腿轻磕,率先出了永固堡,把那李白撂在原地,羡慕不已。
七月的风有些灼热,如炼铁的风箱一般,让人的呼吸有些困难,远处的雪山草地,映入李岩的视野,随着战马的节奏一起一伏。
千骑羽林如一只矫健的鹰,展开两翼,向野牦牛群般的吐蕃军扑去,又快又急。
一群吐蕃哨骑被羽林骑两翼渐渐赶到中央,他们紧紧伏在马背上,双腿不停猛磕,手中的马鞭没命地挥下,打马急逃那狼狈样,落在羽林骑眼中,点燃了他们兴奋嗜战的热情。
这几百骑吐蕃哨骑都是剽捷勇猛,骑术高超之辈,断不能让他们脱逃,李岩高喝:“射马!”周围的羽林骑闻声响应。
天空似乎被一片浮云遮住,正在策马飞逃的吐蕃斥候十夫长,抬起头来,还未惊呼出口,羽箭如骤雨般从天空落下,后面,左右两翼三个方向飞来的羽箭交织成网,当头兜下,还有几骑能逃生?
吐蕃哨骑十夫长藏身马腹下,躲过一劫,战马身上插满了羽箭,痛苦地嘶鸣一声,轰然摔倒,十夫长身手敏捷,已经跳下马来,正在惊魂未定的时候,一匹青色的骏马飞驰过来,马上的少年骑将剽捷勇悍,高举起手中泛着青光的折铁刀劈下……
嘴唇紧咬,李岩借助马速,折铁刀带着龙吟般的风声斜劈下来,吐蕃十夫长半边脑袋不翼而飞,身子摇了几摇,像根木头一般硬硬摔在地下。
一个背上中箭的吐蕃哨骑情知逃命无望,趴在马背上装死,减缓马速,待羽林骑追上来后,猛然起身,扭身拔刀回扫,那一刀来得急,眼看高仙虎应变不及……一把飞刀翻着跟斗插在他前额,正是眼快手疾的吐蕃将军。
又用飞刀解决了一个,李岩胸口的一腔子热血似乎要炸开,浑身都是兴奋劲,策马如飞,铁连钱甩鬃扬蹄,冲到了羽林骑阵的前面,主帅如此骁勇,李岩身后的羽林骑紧紧相随,如泄堤而下的洪流,中路百多骑猛地突前,咬着几十骑吐蕃哨骑追去。
“禀将军,永固堡的羽林骑突袭过来——”哨骑百夫长还未说完,身子在马上摇了几摇,倒在马上,背上插了好几枝羽箭,那马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下,马屁股后腿中了箭矢,血色一片。
这不是步骑结合,轻骑突袭扰敌的唐军传统战法,吐蕃大将朗迈色恨得咬牙,立刻下令:“三个千人队上前,将那羽林骑给我吞了。”
三个千人队在草原上一字排开,以苍鹰搏兔之势,三箭齐发,压了过来。
突前的羽林骑不过百来骑,俱是骑射好手,还没等到吐蕃骑兵进入两箭之地加速的时候,已经开始掉头回撤,眼看吐蕃骑兵追得近了,边逃跑边在马上转身返射,箭矢全奔着战马去的。
吐蕃骑军猝不及防,前面的被射翻了十几骑,中间人仰马翻一大片,队形一下子乱了,气急败坏之下,吐蕃两翼不知不觉朝中间聚拢,拉成了锋矢。
快点逃,炉膛似的热风呼呼从耳边刮过,李岩已没有好整以暇的心情扭身回射,逃命要紧,吐蕃人的羽箭追着他咬,该死的,左右两翼的羽林骑,迂回到哪儿去了?哥舒翰快点逆袭,裴元庆也该出击一下,李岩临战一着急,连自己设下的埋伏都忘了。
前面有一处缓坡,像片长满青苔的山岩,李岩口哨连响,百多骑羽林骤然分开,向两翼逃窜。
形势一变,吐蕃骑军瞧见那片山岩,也开始减速分兵。
羽林校尉辛云长一掀迷彩油布,脸上全是汗,大吼了一声:“射!”
箭矢如雨,铺天盖地而来,速度奇快,似屋檐边的滴水一般,一直就没断过线。
辛云长部用的是诸葛连弩,一匣十矢,平射而出,他们遵照李岩的军令,不用爱惜马,箭矢全奔着马头马脖子去了。
一匹骝毛色的河曲良马,马脖子中箭,嘶鸣一声,巨大的惯性向前横摔出来,草皮都被掀翻了一大块,马上的吐蕃骑军不知被甩到哪儿去了。
全是黑色,骝色,青色的河曲马,在弩阵前面五十多歩远的地方,翻滚惨嘶,瞬间就成了一堆肉山。
哥舒翰在左,裴元庆在右,率羽林骑绕着大弧圈逆袭过去,手中骑弓也不是吃素的,连连张弓。
李岩绕到弩阵后面,惊魂初定,恢复了冷静,大声赞道:“好,将吐蕃骑军围起来,让他们动弹不得,骑军失去了机动性,就只有挨宰的份。传令,弩兵换重斧陌刀,排成横阵劈砍过去。”
一千名弩兵有五百强壮的放下了连弩,拾起放在脚边的重斧陌刀,怒吼着冲了上去。
跑起来,齐宝才感觉到自己的紧张,被七月火辣辣的阳光晒得脑子一片空白,手中紧紧握住重斧,瞪着混乱的吐蕃军,看第一斧取那个吐蕃狗贼的性命。
齐宝的步子迈得大,踩着伤马和吐蕃蛮子的尸首跳了起来,高举着重斧陌刀,斜劈而下。
这一斧头劈虚了,齐宝就要掉在马蹄下,战阵凶险,爬不爬得起来还是两说。
羽林骑弩阵中。
手持诸葛连弩,李岩拉动扳环,扣弦上牙,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名羽林骑跳起,一斧头劈下去,那名彪悍的吐蕃骑军百夫长,连人带马都被劈成了两半,鲜血如从堤岸迸裂出来的洪水,将附近染红了一大片。
吐蕃骑阵被外围的死马挡住,射出来的箭又没有准头,如何能捕捉到羽林骑车削斗转般的身影,不过几轮箭雨,吐蕃骑阵外围被削去一小半,越来越多持重斧陌刀的羽林骑冲进吐蕃骑阵中,大劈大砍,每一斧头下去,就是一蓬纷飞的血肉。
吐蕃人再悍勇,手中的弓,拔出的横刀能挡得住那斧头么,他们就如七月阳光下的祁连山积雪,消融得快。
眼看战局已定,哥舒翰领着他那部羽林骑,虚张旗帜,缓缓向前驱驰,作为疑兵。
吐蕃大将郎迈色接到回报,又惊又怒,陷在包围圈里的吐蕃越骑,已不足千骑……前锋的战情危急,
狭路相逢勇者胜,郎迈色牙一咬,率两千吐蕃骑军呼啸着冲杀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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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兴庆宫的担忧(求收藏!)
羽林骑弩阵中。
放下千里镜,李岩已从热血沸腾的厮杀中冷静下来,嘴角浮出一抹笑意,既然赶着来送命,我就不忍拒绝你的好意,沉声下令:“开门放狗!”
一时间,令旗挥舞,哨声连连,羽林骑在剿杀中迅速变阵,哥舒翰部如潮水般分开,让出中路。
被围在阵中的吐蕃骑兵似乎冲杀出一个缺口,也辨不出东南西北,残剩的四百多骑发力狂奔,冲了出来。后面是恶梦一般的弩阵和重斧陌刀步卒,羽林骑拿着大斧头进阵劈砍像劈树桩似的,让他们心胆俱丧。
冲出阵的吐蕃骑兵,在他们后面,羽林骑成品字形衔尾追击。
终于接应出被围困的吐蕃骑兵残部,吐蕃大将朗迈色刚松了口气,蓦然发觉不对。
羽林骑有意放吐蕃骑兵出来,他们在后紧紧追赶驱杀!
吐蕃骑兵慌不择路,直冲自己的骑阵,羽林骑衔尾冲阵,箭矢覆盖过来……阳光直晃自己的眼,这仗不打就输了,吐蕃大将朗迈色十分恐慌,变形的声音从胸腔挤了出来:“溃军分向两翼,否者格杀勿论!”
朗迈色的军令下去,丝毫不见效果,吐蕃残部被赶马似的冲向自己。
久处高位,朗迈色骨子里已失去了吐蕃武士彪悍勇猛的精神,下了道撤退的军令,匆匆掉头逃窜。
吐蕃大军正源源不断地从大斗拔谷开过来,为夺河西和丝绸之路,吐蕃可是下了重注,朗迈色想到,羽林骑敢追到大斗堡,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哥舒翰与裴元庆各率千骑,交替冲杀,如铁匠手中的锤子,有节奏地敲击铁砧,衔尾追杀过去。
李岩策马来到正在尸首堆里收集弓箭甲胄的羽林骑中间,瞧见刚才那名跃起劈砍吐蕃百夫长的羽林骑,见他浓眉大眼,一付结实的身板儿,皮肤晒得很黑,看得出来,平日里没少练武艺,起了惜才之念,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可愿意做我的亲卫。”
“发生什么事了?喔,小李将军,我叫齐宝,愿意,愿意!”齐宝面相憨厚,有点楞楞的。
脑子中闪过黑旋风李逵的形象,李岩赞道:“看你两膀的力气,怕是有好几百斤,步行矫健,不如换成两柄短斧,做我的马前将。”
齐宝憨憨地笑了:“小李将军能看中齐宝,那是太好了,我就喜欢劈砍的活远胜弓马,每一斧头下去,敌军像柴禾似的劈成两半,那种感觉真爽。”
已过午时,似火的骄阳到了西边,刺眼的阳光射进眼里,哥舒翰追了两里,就拦住了追得正欢的裴元庆:“裴校尉,穷寇勿追,大斗堡附近已有万骑吐蕃军,我们还是缓缓收兵吧。”
裴元庆遗憾地望了一眼逃出生天的千余骑吐蕃军,也是交替掩护,徐徐后撤,散落一路的战马刀弓被羽林骑打扫,也没遗漏一刀一弓。
吐蕃大将郎迈色逃到大斗堡,前锋五千骑溃败,清点人马,仅余千骑逃回来。
大斗堡军衙节堂,吐蕃主帅赤祖德如面色阴沉,冷冷瞧着蓬头垢面的大将郎迈色:“郎迈色,你争着当先锋,五千人马丢了将近四千,折了三军士气,左右亲卫,将郎迈色拿下,推出去斩了。”
郎迈色平时的人缘不错,左右军将纷纷上前劝阻:“王子,临阵不斩大将,郎迈色将军有夺取大斗堡的功劳,允许他军前戴罪立功。”
赤祖德如刚才不过是做做样子,郎迈色可是自己的左膀右臂,见有人为他求情,就点头道:“既有众将为你求情,你暂且戴罪立功,与他们交了手,你且讲讲河西诸军的战力如何?”
本来跪着的郎迈色一下站起来了:“河西诸军战力不弱,今日的战法新颖……末将以为,要取河西,还是稳重些好,不拔掉永固堡,汉阳堡,先取大马营草滩,做为根本之地,就不可能成功,日后再步步紧逼……”
朗迈色脑子并不糊涂,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虽然折了四千人马,可也感受到一些河西诸军的战斗力。
赤祖德如点头道:“我们尽起十万吐蕃大军,不是抢一把就走,而是要占据河西,唐军羽林骑虽然强悍好战,我们以势用兵,他们只有节节败退,先取大马营草滩,等待水稻熟了,才攻甘州,然后与悉诺将军的偏师一道横扫肃州、瓜州、玉门关等地……”
节堂下面,地忍甲五正在用心倾听,唯恐漏掉一句。
十日后,帝都长安,兴庆宫,勤政务本楼。
皇帝李隆基因为河西形势,牵一发而动全局,已从东都洛阳移驾回长安,为的是尽快知道河西战局的演变情况。
兴庆宫门外,一骑飞驰到了宫门前,马上越骑嘴唇干裂,用嘶哑的嗓音对监门卫道:“河西紧急军情!”
一个中官就在宫门处日夜等着消息,闻讯立刻赶过来,接过那名越骑背上的包裹,验看了文书,对监门卫道:“这位军校辛苦了,将他扶到待漏院去休息一会儿。”
说完,负责收信的中官跑着进了兴庆宫,急急赶到勤政务本楼,交给右监门卫大将军高力士。
河西战事虽然事关西北大局,因为涉及的机密过多,参与的人并不多,多是皇帝李隆基和高力士直接裁定。
河西的奏折是三天一报,皇帝打开包裹,取出两封书信来,一封看也未看,交给一旁侍候的中官。另一封亲自剖开蜡封,展信阅读起来。
那中官跑着去了书房,尽快得把书信内容破译出来,用的是诗词集注,用大食数字表示位置。这是羽林骑搞出来的花样。
“父皇,儿臣趁吐蕃军远来,立足未稳,率三千羽林骑设伏大败吐蕃前锋,斩杀约四千骑,缴获刀枪甲胄弓马不少,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河西军民因此战士气大振……吐蕃大军涌入河西腹地,已有五万之众,还未停止,通过大斗拔谷的吐蕃军连绵不绝,儿臣倍感压力沉重……”皇帝李隆基拿着这份奏折,心里沉甸甸的,就着沙盘和高力士商讨:“高将军,西川,陇右也频频有紧急军情传来,看来吐蕃对河西走廊垂涎已久,恐怕动用了吐蕃国内一半的兵力吧?”
“圣人,西川,陇右不过是骚扰迷惑的手段,真正的决战就在河西大马营草滩。”高力士分析道。
皇帝李隆基点了点头:“高将军所言正合我意,岩哥儿刚满十七,吐蕃蛮子如海潮一般,接二连三地打来,他能承受得住这种压力吗?”
是呀,少年领军,未经挫折,一旦败上一两阵,举止失措,河西将是糜烂之局,看皇帝李隆基的脸色,恐怕他也在后悔重用李岩吧。高力士安慰道:“圣人,岩哥儿首战就是个大胜,振奋河西军民士气,打得吐蕃畏手畏脚,值得信赖。”
勤政务本楼,大殿后的书房,那名破译密件的中官将一本《史记》放回书架,瞧了一眼小心誊写出来密件,见无错漏之处,才拿着它跑向偏殿,呈给皇帝。
高力士接过密件,急忙递给皇帝,一边瞧着他的脸色,瞧见他皱眉道:“岩哥儿用兵太冷血了,竟然牺牲掉大斗堡的千名守军。”
心里一哆嗦,高力士埋怨道,岩哥儿你也不换个说法。
片刻后,皇帝李隆基又皱起眉头:“怎么又是亲率羽林骑诱敌,高将军,拟旨,河西军将,如不能劝阻李岩冒刃陷坚,有了闪失,一同问罪。”
“微臣遵旨。”高力士听着这话心里稍安。
皇帝李隆基拿着手中的密件又看了一遍,神游了片刻,才怔怔地道:“好个首战用我,用我必胜,朕恨不得披坚执锐,亲上战阵,酣畅淋漓地杀几个吐蕃蛮子解气。”
“圣人骁勇善射,有英雄气,要不是身系家国,上了战阵,吐蕃还不望风而逃。”高力士笑着道。
“朕虽然没上阵,但朕的儿子代父出征,横扫河陇,西域,与朕亲临一般无二,哈哈……朕心甚慰!”皇帝李隆基的脸上洋溢着自豪。
沉思了一会,皇帝李隆基眉宇间又泛起一阵忧色:“岩哥儿布的局大,河西的战事至少持续数月,朝中几位宰相为这事必定会争论不休,我担心岩哥儿一口想吃个胖子,打蛇不着,反被蛇咬。”
高力士也有同感,瞧着皇帝茶饭不香的情状,灵机一动:“圣人,我看您这几天来,老是呆在宫中这样忧心伤神,也不是件事,不如我陪着您白龙鱼服,微服到在水一方酒楼去听个曲儿,品品诗词,散散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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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 哥舒出刀(上)(求收藏)
哥舒出刀(上)(求收藏,求推荐!)
祁连山的残雪消融,化为潺潺溪水,河流多次改道,让戈壁和绿洲交随着岁月变迁,丝路也在变化,戈壁上废弃的土城,前朝遗留的驿站也就多了。
这处残破的汉朝土城,城墙虽然受岁月的侵蚀,风化得有些严重,但望楼,角楼,箭垛都齐备,城内还有两口水井。
羽林骑前营指挥使,致果校尉哥舒翰正躲在这处望楼上用千里镜观望敌情。
吐蕃军占据大斗堡,见战事不顺,就依堡扎营,绵延数里,同时源源不断地通过大斗拔谷增兵调粮。
右威卫将军李岩依葫芦画瓢,也在永固堡外扎下营寨,与吐蕃军遥遥相对。
吐蕃军在等,等暑热退去,甘州城外的水稻成熟,羽林骑也在等待战机的出现。
双方的哨骑却不闲着,小规模的接触战游击战一直就没断过。
吐蕃哨骑四处骚扰,除了征粮外,还袭击驿站,阻断消息,羽林骑也放出两千骑游击,南北各一千骑,甘州以南由辛云安负责,甘州以北,由哥舒瀚负责。
刚到八月,下了场雨,天气凉了不少。这天,临近黄昏时分,驿道上烟尘滚滚,马蹄轰鸣,这座甘泉驿,眼看又有吐蕃军来袭。哥舒翰兴奋起来。
不对,怎么是河西军的旗号,哥舒翰嘴张得大大的,足以放下一个鸡蛋。
千里镜中,哥舒翰隐隐看到骑军中间有个校尉,兴许是打马飞驰有些热了,掀开铁盔,露出一头乱蓬蓬的辩发,甩了把汗,跟着又戴上了头盔。
“吐蕃狗种,竟然敢异想天开地冒充河西军,大摇大摆地混进来,是想偷袭瓜州呢,还是想拿下玉门关,这回你们落在我的手里,连门也没有。”哥舒翰紧捏一下拳头,立刻向身边的羽林斥候下令:“向瓜州方向的沿途驿站传信,吐蕃军化装成河西军潜行!”
既然你们敢明目张胆地来,也就没那么容易回去,只是甘泉驿里面的还有两百多驿卒,怎么办?
化装成河西军中的吐蕃骑军中,那个刚才脱盔的千夫长悉诺多吉走在最前面,瞧了一眼夕阳下的甘泉驿,心中隐隐露出一丝嗜血的渴望。
诈进堡去,将里面的驿卒全杀掉,安排两百吐蕃军士,将驿路上的消息封锁住,自己偷袭玉门关,从后面相助自己的父亲破关。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主意虽好,可是河西军羽林骑就这么容易上当,这不是一厢情愿吗?
“仓央尔甲百夫长,你在长安国子监读过书,皮肤也比我们白,模样像唐人,你去叫开堡门。”千夫长悉诺多吉用马鞭指着身一名百夫长下令。
仓央尔甲拱手遵令:“是,千夫长大人。”
仓央尔甲带着几个军士走到堡门前,装模作样地喊道:“里面的驿丞是谁?右威卫羽林骑到了,速速准备些酒菜。”
这段时间吐蕃入侵,驿站的堡门整日都关得紧紧的,唯恐漏了一只老鼠进来,好半天,城头露出驿丞苍老的面容,问道:“现在丝路上不大安宁,你们可有文书。”
要走这驿道,还能少了这些手续,仓央尔甲伸手取出文书,策马上前,将文书放在放下的吊篮里。
那个驿丞认真地验看了一番:咳了两声:“文书是对的,敢问是哪位将军领军。”
“前营指挥使哥舒翰,喏,就在后面。”仓央尔甲马鞭朝后一扬,悉诺多吉缓缓策马过来。
“兄弟们,给哥舒校尉准备酒肉,开门迎接。”驿丞边说边往堡下走去。
丝路上的驿卒全是退役的老边军,久厉战阵,悉诺多吉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低声吩咐道:“准备抢门!”
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了,声音吱吱嘎嘎的让人牙酸。悉诺多吉率先带着亲卫冲了进去。
刚跨进大门,却见“咻!咻!咻!……”几十枝羽箭如疾风一样刮来,血花四溅,悉诺多吉身前几名亲卫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落地,惨叫道:“啊呀,有……有情况!”
幸存的吐蕃亲卫挥舞着刀,挡得住一枝弩箭,挡不住第二枝,死死护住悉诺多吉,想要退出去,可他胯下的马中箭倒地,他被压在马下动弹不得。
甘泉驿那名苍老的驿丞边咳,边大声笑道:“哥舒致果……咳,咳就在这附近溜达,中午还在一块吃饭……咳……咳何况刚才他用旗语示警,吐蕃狗子,跑不了啦。”果然是退役的老边军,久厉战阵,不动声色,三言两语便请蕃入瓮,手到擒来。
变故骤起,仓央尔甲正要率军将千夫长悉诺多吉抢回来,就听见身后一片震天的马蹄声响起,抬头一望,夕阳下,了不得,羽林骑黑压压一片,如一道泄流的洪水,从丝路古道漫卷过来。
千夫长悉诺多吉还在里头,几名亲卫冒着箭雨想把救出来……此时,堡墙上已推下不少檑木条石,将堡门挡住,如果没有外面的羽林骑,还可以将这处甘泉驿血洗,强行夺过来。
一名吐蕃百夫长自负悍勇,战场嗅觉也灵敏,立即率吐蕃骑军向羽林骑冲了过去。
哥舒翰臂挟长枪,瞧见吐蕃百夫长满脸横肉,气势汹汹袭来,率众迎了上去,猛地大吼一声,趁那名百夫长失神之际,一枪刺穿了他的咽喉,挑起三尺多高,“砰”的一声甩到地下,几个动作,一气呵成,畅快淋漓。哥舒翰挑落那个百夫长后,战马不停,纵马径直冲杀过去,威风凛凛,犹如神兵天将一般,吐蕃骑军见了,无不唬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溃逃。
哥舒翰身后一名亲卫翻身下马,上前割下吐蕃百夫长头颅,挂在马前,飞驰过去,紧紧跟在哥舒翰身后。
身后的亲卫一字形散开,连扣扳机,诸葛连弩的威力顿现,哥舒翰悍勇无敌,如入无人之境,羽林骑挥刀张弓,如癫似魔一般,势若石碾,吐蕃骑军沾者死,碰者亡,哀号遍野。
吐蕃骑军的千夫长悉诺多吉生死不知,最凶横的一个又被挑落马下,人头斩落,被挂在羽林骑马前,吐蕃骑军个把不怕死的,冲上来,多半死在诸葛连弩之下。
何况当先那名骑将勇悍非常,一杆长枪吞缩不定,枪枪刺中,没有走空一回。
吐蕃骑军失了主将,无人指挥,见羽林骑如此神勇,一哄而逃,羽林骑衔尾追杀,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吐蕃骑军一路飞驰而来,力气耗费不少,再用计不成,千夫长被杀,前后又反遭包夹,慌乱不堪,还有什么心思战斗,而羽林骑却是以逸待劳,此消彼长之下,大半被唐军所擒杀,仅有二百多骑漏网之鱼,四散逃逸。
“报哥舒致果,驿站老军擒获了千夫长悉诺多吉。羽林骑也擒了几名百夫长,有个叫仓央尔甲的,我们怀疑是汉人。”一名校尉过来禀道。
吐蕃军中也有汉人?哥舒翰有些好奇,吩咐亲卫将仓央尔甲提溜过来。
“你是何人,姓甚名谁?”哥舒翰猛地喝问,声威赫赫。
他身边的马头上还挂着几名百夫长的头颅,仓央尔甲被吓得脚一软,跪倒在地,支支吾吾把自己留学长安国子监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是个吐蕃贵族子弟,本来是管后勤粮草,到前线来混军功的,因为在长安留过学,被选做了伪装偷袭的百夫长。
浓浓的暮色四起,弦月挂在树梢,哥舒翰翻身下马,轻声问道:“仓央尔甲,你想不想活命,想不想成为大唐人?”
咋不想呢,宽阔秀美的朱雀大街,酒烈味甘的美酒,我在长安国子监就参加过好几次民族同化运动的集会,还发过言。最主要的是,我得活命。
“我愿意,我喜欢帝都长安的生话,愿意成为一个大唐人。”仓央尔甲赶紧应道,还解释了两句。
那就好,哥舒翰胸中豪气四溢,在朦胧的月光下,如座山岩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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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哥舒出刀(下)(求收藏)
吐蕃军既然敢扮作河西军,偷袭玉门关,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扮作溃军,连夜回去,拂晓前偷袭吐蕃的大营?
说干就干,哥舒翰的脑子急速地运转着,小李将军说过,前线战机稍纵即逝,将领可随机便宜处置,只要不超出拟定的战略范围,不过这事还得快马报给他,小李将军在永固堡,离吐蕃大营更近。
我率千骑羽林的职责就是在丝路骚扰疲敌,让吐蕃哨骑不敢轻易出营,今夜我就出刀,惊天一击。
唤来两名斥候,哥舒翰对他们耳语几句,那两名斥候接令,立刻翻身上马,很快消失在茫茫的暮色里,往永固堡方向驰去。
望着斥候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哥舒翰回过头来,羽林骑将几百名战俘集中起来,押到了甘泉驿的堡门外。
堡墙上下,火光熊熊,映得如白昼一般,哥舒翰骑在马上,那匹马脖子下面绑着三颗人头,鲜血淋淋,面目狰狞。哥舒翰长枪前指,威严喝道:“想活命的,想成为大唐人的出列。”
话音刚落,一名吐蕃十夫长越众而出,大声道:“要杀便杀,我吐蕃勇士只能战死,不能投降,更不要说丢弃祖宗,做你们大唐人——”
“说得好!”哥舒翰大声打断了他,“就连吐蕃赞普,都是大唐的西海郡王,大唐吐蕃就是一家,他不是大唐人是什么?你们这些不明事理的吐蕃蛮子,知不知道,犯唐作乱,就乱了上下尊卑的规矩。”
那吐蕃十夫长还想梗着脖子强辩几句,哥舒翰哪会再给他机会,暴喝一声:“既然想战死,为何又活了下来,该死!”催马上前,一枪刺出,正中那名十夫长的咽喉。
几名亲卫上前,将那名死透了得十夫长拖到一边,对准头颅就是一斧头。
取了头颅,亲卫将它提在手中,鲜血顺着脖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掉,在火光的映照下说不出的阴森恐怖,两只眼睛圆睁着,仿佛死得很不甘心。
“下一个,如果不想做大唐人的,我就赏你一刀,像他一样做个断头鬼。”
战俘都是刚刚吐蕃大败逃跑得快的,那些死战不退的早已被屠了个干净。
一番威慑之下,几百吐蕃俘虏都噤若寒蝉,唯唯诺诺不敢吱声了。让仓央尔甲从战俘中挑了五十来人,他心倒细,选出一名相貌身形都与悉诺多吉相似的军士。
哥舒翰也装扮了一番,率千骑羽林骑押着吐蕃降军,举着稀稀疏疏的火把,往大斗堡缓缓驰去。
永固堡,军衙后院。已过两更,月朗星稀,秋虫叫得正欢。
书房的床榻上,李岩和衣而卧。
约摸睡了一个时辰左右,李岩被冷霜儿摇醒:“岩哥儿,有紧急军情。”
“啥紧急军情,也不让人好好睡一觉。”李岩揉着惺忪的睡眼,见是冷霜儿在自己面前,伸手搂过她的小蛮腰。
这些日子也辛苦,岩哥儿没日没夜地操劳军务,与李白、高适他们白天黑夜地筹划军机大事,冷霜儿心疼他,没有推开,任由他抱着禀告了军情。
“什么!哥舒翰率千骑夜袭吐蕃大营!”李岩听后心中一惊,哥舒翰果然有名将的潜质,胆子大也果断,派人通报我,有大局观,值得培养啊。
夜袭的战机可要把握好,李岩松开环住冷霜儿的手,急急道:“霜儿,快帮我套甲,估摸着吐蕃这几日也该动手了,竟然派了一千骑去偷袭玉门关,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我们先出刀,让吐蕃蛮子出点血。”
哥舒翰那一千羽林骑在吐蕃大营能起多大的作用?如一颗石子丢进水中冒个泡就完了,要赌就赌大点,李岩的胆子比哥舒翰还大:“来人,传令,堡外的五千羽林骑用些干粮,衔枚裹蹄,半个时辰后出发。”
套好甲,李岩几步迈出了书房,冷霜儿靠在门边,瞧着他披一身星月光芒,身姿英武豪迈,芳心若失,紧跑几步,追上去,从后面紧紧环住他的腰:“岩哥儿,圣人有旨,不准你亲临战阵。”
“好霜儿,快松手,我不冲营,就押在后面指挥,总行了吧!”李岩转身握着冷霜儿的手笑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监督我?”
岩哥儿的性子,拿定了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冷霜儿只得依他:“那我去换甲,一道杀敌。”
李岩眉开眼笑,嘴像抹了蜜似的:“有霜儿师傅出马,报个名就可吓得吐蕃蛮子心惊胆战,纷纷落下马来,倒地抽筋而死。”边说手边往前一伸,那动作好像前面真有一片吐蕃士兵倒下似的,哄得冷霜儿不笑也不成。
啃完干粮,羽林骑悄悄出了营,夜风轻缓,星光熠熠,绑在胳臂上的白色布带飘飘,在近处非常显眼,保持住了队形的整齐。
李岩率五千羽林骑一路畅通无阻,难道就没有遇见一个吐蕃的哨骑?
在李岩部前面几十步远的地方。
“什么人?”一队巡逻的吐蕃哨骑远远喝问。
仓央尔甲本来就走在前面:“千夫长悉诺多吉的部下,在丝路遭遇河西军,战事不顺,撤退回来了。”
“嗯!刚才已过去好几股,你们这股最大,没有给吐蕃军丢脸。”领队的百夫长小心谨慎,口中恭维道,策马靠近了一些,想验看清楚。
“唉,我们在后面死战,边打边徐徐退军!”仓央尔甲叹道,他身旁的哥舒翰手中的火把晃了晃,换了个手。
羽林骑散成鹤翼,团团将这二三十吐蕃哨骑围了起来。
诸葛连弩搬机松弦声音在夜里很轻,几轮箭雨过去,吐蕃哨骑一个不剩,全都死翘翘了,偶有几声惨叫,被战马受惊的嘶鸣声遮掩。
不用哥舒翰招呼,羽林骑翻身下马,挨个儿给被射落马下的吐蕃哨骑补刀。
一匹战马无人注意,悄悄地朝外面移动,出了尸堆,马腹下翻起黑影,身子还没坐稳,一把飞刀翻滚着奔向黑影脑后,他身子软软一瘫,从马上摔了下来。
羽林骑斥候学自冷校尉的飞刀派上了用场。
浓浓的血腥味呛入鼻子,吐蕃万一有备,哥舒翰心里发紧,沉声喝道:“快马冲营!”
吐蕃大营前,哥舒翰率羽林骑押着投靠过来的几十骑吐蕃战俘,减了马速,慢慢接近了营寨。
壕沟深深,鹿柴重重,寨墙上巡逻值守的吐蕃军士不停地走过来走过去,火光将影子拉得长长的。
“是谁在值卫,我是悉诺多吉,快开门,有军情回报主帅。”那个假扮悉诺的吐蕃军士嚷道,背后,有一具诸葛连弩指着他脑袋。
寨墙上值卫的百夫长嘴角浮出冷笑,紧急军情,骗鬼呢,已回来好几股的残兵败将,不过看上去黑压压的一大片,不愧是悉诺家族的长子,遇伏也能不乱,还领军回了营。
“你们大队回营,暂且就在寨外休息,待天明禀明朗迈色千户,你们才进寨吧。”百夫长站在寨墙上道。
吐蕃蛮子的军营守得如此严密,针都插不进?哥舒翰压低声音对假悉诺道:“骂他几句,说你带着亲卫进寨,其它的就在寨外。”
假悉诺会意,扯开嗓子骂了几句,那名百夫长不敢顶嘴,这会儿要去禀报朗迈色,他睡得正香,又是战败的消息,一准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天快亮了,叫兄弟们都起来,小心戒备着,打开寨门,只放悉诺千夫长和他的亲卫进来。”百夫长隐隐有些不安。
过了好一阵子,寨门终于开了,门口的拒马也被搬开,假悉诺率亲卫入了寨,兀自愤愤不平,扬鞭一指:“将百夫长给我拖下来,让他吃顿鞭子,长个教训。”
吐蕃国法严整,上下尊卑有序,百夫长不敢反抗,守门的吐蕃军士躲还来不及,哪敢去触怒悉诺千夫长,一群羽林骑涌上了寨墙。
连弩齐发,寨墙上倒了一大片,百夫长喊了半句:“河西军——”脖子上中了一箭,鲜血倒灌,满口都是血沫子溢出,在他惊恐的眼里,千骑羽林鱼贯而入,正在扬鞭加速,直往中军大帐杀去。
地皮仿佛在颤动,吐蕃大营外,隐隐滚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右威卫将军李岩率五千羽林骑前后脚跟着杀进吐蕃大营。
杀人放火,能增加吐蕃大营的慌乱,一顶顶营帐被羽林骑点燃,大营深处,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半身赤裸,手无存铁的吐蕃军鬼哭狼嚎,四处奔逃,大营到处都有火光,在夜里乱得就像被一脚踢开的火盆,火炭散得到处都是。
青黑色的晨光中,小李将军勇武豪迈,宛如剪纸一般。拔出折铁刀向前一指,暴喝道:“羽林骑,随我灌进去,将结阵的吐蕃军冲散,搅他个天翻地覆,彻底将这座吐蕃大营拔掉。”
瞧着岩哥儿的英姿,冷霜儿一急,不是说好他率五百骑留在大营外接应的吗?
留着预备队的千骑羽林轰然应诺,马蹄声如骤雨一般,密密向吐蕃大营踏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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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抵堡下寨(求票,求收藏)
一枪挑开大帐,哥舒翰目光兜了一圈,也没见着个人,吐蕃大将朗迈色与他的亲卫早闻风而逃,已跑得失去了踪影。哥舒翰嘴里骂了一声,正要率军冲杀出营去,听见身后一片山崩海啸般的喊杀声传来,心中大喜,小李将军来得好快。
小李将军临阵握机,当机立断的本领不小,恐怕有几千骑。真是天助大唐也,趁他乱,要他命,本想杀一通乱乱吐蕃大营,眼下大胜的机会来了,哥舒翰在马上大声喝道:“兄弟们,吐蕃大将郎迈色已逃,小李将军马踏连营,我们追随他把吐蕃大营连根拔起”
“好!”周围的羽林骑战意高昂,整齐地暴喝一声,在闹腾腾的夜里如炸响了个惊雷。
哥舒翰率羽林骑在大营里横冲直撞,驱散杀着乱军,直往存储粮草的后营杀去。
火光映着李岩俊朗的脸,他手中的折铁刀还滴滴答答滴着血,高喝道:“以骑制步,不能停下,让战马跑起来,跑起来。”
一百多名刚刚聚集起来的吐蕃军士迎面而来,在一名悍勇的千夫长指挥下,朝李岩这边扑来。
连弩密集的箭矢如风一般刮过,在吐蕃军士中间溅起血色的浪花,李岩胆雄气壮,一马当先,冲上前去。
铁连钱前面是一团暴风雪似的斧光,那是马前将齐宝,他早已翻身下马,手持两柄板斧,专砍马脚和人头,冷霜儿在后紧紧跟随,一手持诸葛连弩,一手紧扣飞刀。
那个悍勇的千夫长前面,倒了不少为他挡箭的吐蕃军士,他凶悍的性子被激起,张口呼道:“有死无生,吐蕃勇士——”
话未说完,千夫长额头插了一把飞刀,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不等李岩的吩咐,齐宝跃上前去,一斧头将他的人头剁下,提着乱蓬蓬的小辫,系在铁连钱的马脖子上。
虽然看着恶心,但用来威摄敌胆也不错,李岩喝令:“传令下去,只驱杀聚众反抗的吐蕃军,散兵游勇不要管它。
几千羽林骑如狂风一般从东头卷到西头,势不可挡,可怜吐蕃关前驻扎的几万兵马,竟然聚不起反击之师,丢盔弃甲,旗帜倒伏,踩死践踏受伤无数,一窝蜂似的全朝大斗堡逃去。
朗迈色脑子还清楚,逃出大营后,在大斗堡关前聚拢溃兵,也有几千之众,但兵败如山倒,溃兵涌来,他挥刀连杀好几名也不能挽回颓势,被溃兵一卷,身不由己往大斗堡退去。
李岩用千里镜观察了一会,吐蕃军比兔子跑得还快,沉声下令,“辛云安,高适各领六百骑,用连弩交替追击,到关前两箭之地交替掩护,徐徐后撤。”
扭头回望这座寨坚壕深的吐蕃大营,李岩脑子灵光一闪:“传令,立即将大营的火扑灭,整修寨墙。”
“将甘州的郭郎将调来,宁寇军也感受一下大战的气氛!”李岩开始调兵遣将,竟要在这座距离大斗堡仅十里远的吐蕃大营驻扎下来。
还有河西诸军,能调来的战力一个也不少,十万吐蕃军挤在大斗拔谷,兵力无法展开,河西诸军虽少,可有连弩这等利器,正可以少击多,何况大斗堡还伏有暗棋。
“哥舒致果呢?”李岩忙乎了一阵才想起这员悍将。
高仙虎在马上拱手答道:“刚才传来消息,他去烧吐蕃大营的粮草了。”
“烧粮草,这几万人马的粮草都是我们自己的,他脑子杀糊涂了。”李岩急道,立刻打马如飞,朝后营驰去。
后营没有火光,李岩心头轻松,忙命令高仙虎:“通知永固堡辛云京,汉阳堡李白,组织人手来搬军粮,这座大寨位置太好了,正好控扼住大斗堡的吐蕃军进入河西的道路,将他们挤得不能动弹。
哥舒翰带着仓央尔甲等一干吐蕃降军过来,满面含笑禀报:“小李将军,三万吐蕃军一月的存粮,全弄过来了,还得靠这位国子监的留学生仓央尔甲。”
仓央尔甲急忙拱手,上前见礼:“小李将军倡导民族同化,在下深有同感,愿改汉名,着汉服,习汉俗。”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李岩脸上绽放出亲切的微笑:“我也是国子监的贡生,中了制举,和尔甲是同窗。”翻身下马,与他来了个熊抱。
这是掌控河西数万兵马的大将,跟我见面像亲兄弟似的,仓央尔甲眼眶湿热,听见李岩道:“你到我身边来,参襄军机吧,暂时不用改汉姓。”
大斗堡关墙上,吐蕃王子赤祖德如瞧着满山遍野的溃军,眼前一黑,摇摇欲倒,左右赶紧扶住。
最让人气愤的是,羽林骑不过几百骑,像牧人赶羊群似的赶着吐蕃军,怎就没有一个人反抗?逃回来的溃军,赤祖德如恨得牙痒痒的,发誓要将他们的家人全贬为奴隶,包括大将朗迈色。
溃逃的吐蕃军也有悍勇的,见后面追击的羽林骑不多,有心逆袭,才发现手上没有刀弓,身上没有甲胄,难道赤手空拳去对付羽林骑的连弩?
吐蕃大营后面,李岩正指挥羽林骑挖陷马坑,布置拒马鹿柴,严整以待。
迟滞对方的进攻速度,利用改进了的诸葛连弩,大量杀伤吐蕃军,壕深寨坚,岂能轻取?
大斗堡关墙上,吐蕃王子赤祖德如脸上能拧出水来,冷冷瞧着死人般脸色的朗迈色,刚才清点人马,关前吐蕃大营的三万将士折了一半,盔甲刀弓,战马粮草几乎丢个精光。
带着万念俱灰的念头,朗迈色拱手禀道:“末将说完这几句话,请王子取下我这颗人头,以正军威。”
“说吧!”赤祖德如面无表情,仿佛看着死人一般。
“羽林骑绝不是悉诺将军所言,是帮纨绔子弟统率的,他们战法骁勇,又用了连弩等新式武器,就是人数少于吐蕃军,他们的实力也有过之。”朗迈色知道无生还希望,准备临死之前,说说自己与羽林对敌的感受。
“连弩?如何对付?”赤祖德如一下子明白过来,吐蕃军连番受挫,是败在羽林骑的连弩。
“只有调吐蕃的重甲步卒,大刀军。”朗迈色大声道,大刀军是仿效唐军的陌刀步卒所建,重铠长刀,战时如墙推进,无坚不摧。
“嗯!你死了后我会善待你的家人。”赤祖德如脸色柔和了一些。
朗迈色最后深深地看了赤祖德如一眼,意味深长道:“王子小心,昨夜偷营,是悉诺多吉领着羽林骑来的。”
悉诺逻恭禄,难道因为主帅之位,怀恨在心,赤祖德如心思一转,急忙下令:“将朗迈色暂且监押。”
数日后,赤祖德如焦头烂额地站在大斗堡城头,遥遥相望对面的大营,一个哨骑百夫长正在禀告军情:“瓜州墨离军,甘州宁寇军,凉州建康军,河西诸军源源不断开赴过来,意图与我军在大斗堡决一死战。”
“嗯,大刀军还有多久到达?”赤祖德如问身边的郎迈色。
逃过大难的千户郎迈色右手抚胸,恭谨答道:“大刀军押着粮草、强弩,还有十五日才能到。”
“大斗堡集中了河西大部兵力,催催悉诺将军,问他几日能取玉门关?”赤祖德如咬牙道,目光中透出一股恨意。
羽林骑的大营前,郭子仪骑在马上拱手禀道:“小李将军,我们夜晚出营,白天换了旗号进营,河西诸军,旗号都集中在大营里,兵强马壮,让吐蕃不敢轻举妄动。”
李岩微笑道:“这场赌局越下越大,吐蕃在调大刀军和强弩前来,还有十来日,我们的布置也得抓紧。”
小李将军用兵,知己知彼,步步争先,但吐蕃集中了大刀军和强弩,他又是怎么个破法?
十万吐蕃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以力胜巧,想起日后的战事,郭子仪眉宇间隐隐有一抹忧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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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稻香丰年(求收藏,求推荐)
“不望祁连山顶雪,错将甘州当江南!”河西讨击副使,右威卫将军李岩骑在他的铁连钱上,望着这片被黑河水浇灌平坦富饶的土地,低低地吟诵起这样的句子。
一湖山光,清溪连片,岸边成拢的白色荻花,在秋风中摇曳点头。紧随着李岩的马后,是几位美人儿,冷霜儿婀娜小蛮,张若兰清丽高挑,康雪儿肤白稚美,让人看着眼馋。
岩哥儿随着年龄渐长,身材愈发地高大,全身着甲,跃马扬鞭,英姿不凡,看得几位美人儿眼中的爱意更浓。
甘州的秋天不冷不热,红澄澄的苹果、红枣沉甸甸地挂在枝头,银杏树叶金黄,在秋风中哗哗作响,唱着阳光的歌谣。
李岩扬鞭指道:“霜儿,若兰,雪儿,瞧瞧那边。”三位美人儿放眼望去,水岸边的田野里,是一大片一大片金子一般的水稻,秋风拂过,缓缓涌起起伏的稻浪,送来隐隐稻香。
更远的地方,是忙得热火朝天,正在挥镰收割的甘州军民。
吐蕃蛮子,想等到水稻成熟,因粮于敌,做白日梦去吧,现在羽林骑与河西诸军完全屏蔽了大斗堡的战场。
看着高兴,将马丢给亲卫,李岩携美穿行在金黄的稻浪之间,蛙声呱呱,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那不是小李将军和他几位夫人么?”一位粟特胡商激动地嚷道。
小李将军率羽林骑再次大胜吐蕃军,给这些滞留在甘州的丝路商人炽热的希望,大唐征服大胜吐蕃,才是丝路真正的霸主,小李将军号召大伙儿帮着割稻,甘州城内那是应者云集。
小李将军重商重农,他在大马营草滩种植紫花苜蓿,圈养生猪,在甘州建立丝路商会,这条丝路,将会像金子一般闪闪发光。
“小李将军好!三位夫人安好。”无论商贾百姓,还是田间老农,都挥手问安。
李岩听到这个笑得合不拢嘴,冷霜儿,张若兰还没过门,就成了夫人,以后张九龄还能悔婚么?
听到夫人的称呼,张若兰脸儿落了两片飞霞,这要是传到父亲耳朵里,他会怎样斥骂我,立刻要我回凉州?
岩哥儿让自己过来时,把塞上江南的风光描述得让自己心动,雪山、草原、碧水、稻田,沙漠景色相映成趣,又央求自己来帮他处理公文,原来是打着这份心思。
心里虽觉甜,张若兰瞧见李岩挤眉溜眼地朝自己坏笑,朝冷霜儿使了个眼色,两人靠了过去,依偎在他身边。
“岩哥儿,啥事这么开心?”张若兰甜甜一笑。“稻花香里说丰年,人生大事也有望,哎哟——”才说到一半,胳臂就遭张若兰狠狠地来了一下。
冷霜儿却没动手,跟李岩从战场上同生共死,打了几场硬仗下来,百炼钢早成了绕指柔,舍不得给他一硬肘。
张若兰见冷霜儿没动手,这不是置我于不义吗?气得直跺脚:“霜儿,你怎么不动手?”
“若兰,你别瞧他一脸坏笑,其实神经天天都紧绷着,一上了战场,谁也拦不住他,每一次从战场归来,他都当自己死了一回……就让他高兴一回。”冷霜儿说着说着,眼角红红。
世上还有这样的男儿么?多情重义,为了家国,敢死轻生,跟着他,一腔子血随时变得滚烫。
本来在看好戏的康雪儿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心里觉得他那个轻浮放荡的臭毛病也没那么可恶了,以后岩哥儿上了战场,我就为他诵一夜的经。
我们来看看收割情况,下田去割稻纯粹是瞎搅合,李岩转过话头:“别说这个,我们四处逛逛,看望一下忙着收稻的甘州军民,联络一下感情,顺便也当次秋游。”
李岩说着便开始热情地招呼田间地头的甘州军民:“瞧这位大叔,贵姓?割稻那活儿干得真漂亮,赶紧地,我还等着大胜后吃上香喷喷的新米。”
小李将军多平易近人,那位脸上满是沟壑的农夫起身拱手道:“回小李将军的话,小的名唤唐农,田间地头的活在方圆百里内算得上一把好手,小李将军喜欢我种的稻子,在烈日下暴晒到干实了,脱了壳打了新米,亲自给你送到府上。”
多纯扑的人啊,李岩呵呵笑道:“那感情好,我就等着你的新米,唐农,这个名好,你继续忙。”
往前走了几步,李岩脑子中灵光一闪,唐农可是当地的农业土专家,自己有些想法可以跟他聊聊:“唐农,待会用午食时,我叫人来唤你。”
田间地头走了一圈,效果不错,甘州军民收割的劲头更猛了,田野里收得一片光秃秃的,再来个坚壁清野,把吐蕃蛮子耗死在甘州。
随行的羽林亲卫早吩咐了人送来酒菜,就在一片荻花瑟瑟的水岸边搭上桂管布桌,放上马扎,将酒菜一一端上。
唐农也被羽林亲卫请了过来,与小李将军同桌而食,他有些诚惶诚恐,在溪水中洗脸净手,弄了好一会,才上来就座。
“雪儿,给唐农斟上酒,这可是长安的御酒,山中仙酿,品品。”李岩微笑道。
叫夫人来给自己斟酒,唐农立刻站起来,躬身拱手,恭谨得很:“不敢有劳夫人。”
“呵呵,既然你拘谨,放壶酒在你那边,自斟自饮,喝不完就带回家去,你送我新米,我送你御酒,礼尚往来吗。”李岩言辞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我在广州那边有农庄,种植占城稻,一年三熟,已传信叫他们弄一些稻种过来,这育种的事就交给你办,看能培育出适合本地的水稻品种不?”
一年三熟,在甘州要是一年能两熟,几十万亩的稻田能翻上一倍的产量,那多了不起,这事是小李将军委托我办的,成功了甘州世世代代的子孙都能记住小李将军和我的名字,唐农的神色有些激动,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不小心洒了些出去,心头一阵儿肉疼,这可是御酒呀。
“若兰,我等会跟唐农说说稻田养鱼的事,你用心记记,回去抄录一份,给张河西送去,治政理民的事可都是他负责的,沿途我们也没少交流河西的民政,修水利,栽种树木防风沙……”李岩娓娓道来,看来河西的民政他也没少用心。
可你是他女婿,不帮老丈人能行么,在情在理啊,张若兰白了他一眼。
“利用稻田水面养草鱼,既可获得草鱼,又可利用草鱼吃掉稻田中的害虫和杂草,排泄粪肥,翻动泥土促进肥料分解,可使水稻增产一成左右……”李岩讲起了前世下乡搞的调研,说得头头是道。
冷霜儿,张若兰,康雪儿不懂,但唐农见过人在稻田养鱼,也听得目瞪口呆,小李将军对农事咋如此的熟悉?
“明年种植水稻的时候,我们就来推广稻田养鱼,霜儿,若兰,雪儿,我们也来学习一下农事,待到秋天,水稻成熟了,鱼儿也肥了,岂不更美?”李岩眼中尽是憧憬之色,河西就是我的家园。
秋风暖柔,河水清澈,天空碧蓝如洗,远处的层林尽染,祁连山脉银装素裹,终年的积雪不化,塞上江南的秋色是那么丰富多彩,右威卫将军李岩眼睛惬意,脑子却在想着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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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大营陷落(上)(求收藏求推荐)
秋高马肥,牧草也结了籽,正是多事之秋。
大斗堡,本来驻扎五千人的军堡,一下子涌进几万吐蕃军,街道上到处都是甲胄刀枪碰撞得铿锵作响,拥挤着牵马鱼贯出堡。
拥挤的街道上,过来了一队吐蕃军士,个个身躯高大,生得凶神恶煞,手提大刀。每名军士身后,还有两名仆从军跟随,牵着雄健高大的青海骢,马上放着一副重甲。
这支三千人的重甲步卒就是吐蕃威震西域的大刀军。
他们并不出堡,而是在堡中军营驻扎。
吐蕃军通过大斗拔谷先进来了六万,连败两阵,折损了将近两万,现在又调进五万多兵马。
吐蕃屯下重兵,对甘州那是志在必得啊。大马营草滩,丝绸之路,河西粮仓,谁不眼红,现在控制了大斗拔谷,如在河西胸膛上插进了一把利刃。
大斗堡关前,吐蕃军的营寨连绵数里,已经逼到了唐军大营两里左右的地方。
原来想着多消耗一些吐蕃战力,准备将剩下的吐蕃蛮子诱到甘州城下,利用溪水湖泊,稻田戈壁复杂的地形围歼吐蕃。
哥舒出刀夜袭,李岩率五千羽林骑跟进,一不留神抢了吐蕃大营,堵住了他们到河西的道路。
吐蕃居然也忍了,二十多天没有一场接战,他们忙着调兵遣将,征集粮草,数万兵马源源不断开到大斗堡。
战场态势发生了变化,李岩与众将商议,需要及时调整计划,大斗堡附近地形狭窄,吐蕃的兵力不易展开,虽然人多势力众,可也得排成队轮番上前交战。
吐蕃蛮子,你要战,那便战,就像前年的天长节,兴庆宫勤政务本楼大殿,我擒下酒醉闹事的吐蕃王子赤祖德如,说的那句话,现在我们在战场上交起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么?
河西讨击副使,右威卫李岩调集了一万羽林骑,宁寇军,大斗军、赤水军,建康军各三千兵马,总计二万二千兵马,进驻大营,准备与九万多吐蕃军展开决战。
以寡击众,吐蕃军的战力强横,遇上唐军还不是不堪一击,这可是手上打出来,不是嘴巴里吹出来的,小李将军行军打仗,玩的就是心跳,让几千里外的皇帝都为他捏把汗。
大唐开元十四年秋,九月二十。天高云淡,秋风爽朗。
秋风吹黄了草滩,将远处的山林涂抹得黄绿间杂,天地之间,不知道会不会泼上赤红殷艳的血色呢?
吐蕃军在营寨前陈兵列阵,但见甲胄整齐,刀枪如林,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寒光,绣着各种猛兽凶禽的军旗在秋风中猎猎枭张,主帅赤祖德如王子的亲卫,手持各色令旗,在阵前飞驰传令,让人眼花缭乱。
如浪高千尺的海潮,吐蕃军已成排山倒海之势。
主帅赤祖德如此刻面色沉静,胸有成竹,回纥可汗部与吐蕃约定,在今天大举进攻甘州,甘州的财富和粮食堆积如山,这群丝路上的强盗会有哪个不动心?
甘州城下。
回纥游骑静静地在城外列阵,长枪刀弓如一片森林,骑阵中间忽然动了,军旗漫卷而出,如翻滚的潮水一般,一群剽悍粗粝的回纥游骑,众星拱月般捧出护输可汗。
骨力裴罗跟在父亲护输可汗身边,低声问:“父汗,我们真的要进攻甘州吗?可汗部的妇孺少年可都在汉阳堡,捏在小李将军手中?”
小李将军用城下之盟,掌控了可汗部的妇孺少年,就以为高枕无忧了吗,我回纥勇士就任他像犬马般驱使?护输可汗嘴角泛出冷笑,点了点头:“骨力裴罗,你今后也是做大事的人,大唐与吐蕃之间的战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吐蕃有九万之众,又有重甲大刀军。唐军似乎做好了准备,你瞧甘州城外,水稻收得一粒不剩,不过只有两万多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纵然小李将军智谋高深,也难以撼动吐蕃军。”
深吸了一口气,护输可汗沉声下令:“传令,对甘州围而不攻,让部落的勇士绕城射上几箭,大声鼓噪,摸摸甘州的虚实,派哨骑随时留意大斗堡的战事,一旦大唐河西诸军大败,回纥八千游骑,立刻攻入甘州。部落的妇孺少年不就有了吗?”
大唐河西诸军大营。
寨墙上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诸葛连弩,每个弩手身边还有一个弓手搭配,不时有军士将成捆的箭矢搬了上来,立刻被你一捆我一捆地提走,放在自己的脚下,一付紧张忙碌的劲压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吐蕃骑军先动了,呐喊着冲杀过来,有的在马上站直了身子,手舞横刀,有的侧身贴在马腹,玩了个镫里藏身,尽显骑术精湛。
宁寇军弓手刘康眼白有痣的左眼闭合,右眼眯成了一条线,年轻的脸紧张得微微有些抽搐,按训练的那样,取了一枝羽箭,搭在自己这把伙伴般的三石黄桦弓上,箭头向下,拉成半圆,等待着命令。
在大营前面的望楼上,郭子仪手持千里镜,大声下令:“这是来探虚实的,让步弓手射人先射马。”
命令被三角令旗很快传递下去。
“兄弟们,稳住,郭郎将说了,这是来探虚实的,步弓手瞄准战马,射他娘的。”秦旅帅的声音不急不缓,他是老边军,见得多了,一付沉着的样子感染了刘康。
“咻!”歩弓手刘康手一松,一枝羽箭飞向半空,然后有掉头往下,刘康仔细观察着箭矢落地的位置,判断着风速风向。
运气不错,那支试射的羽箭插在一名吐蕃骑军的马脖子上,战马吃痛,猛地摔头跃起,将直立在马背上炫耀骑术的吐蕃军士猛地摔了下去,趴在地上一时起不来。
“好样的,刘大头,今天手气不错——”秦旅帅手持一张诸葛连弩,大声叫着好,还没等他赞完,第二支羽箭已经将一名吐蕃百夫长射落马下,刘康轻轻吐了口气,大声喝道:“有我无敌!”
“哈哈,大头,看不出来,战事一完,我举荐你进羽林武学。”说话间,秦旅帅手中的连弩也射了几矢。
有几骑冲进了大营前的陷马坑,马速一缓,秦旅帅一一将他们点名似的射落马下,末了还惋惜叹道:“可惜了那几匹青海骢。”
吐蕃阵中,主帅赤祖德如面对着深渊一般沉静的唐军大营,心中大为恼火,刚才的诱敌丝毫看不出唐军的虚实。诱敌的军士转眼即逝,眼前那堵死寂的营墙仿佛有一股沉沉的压力迫来,让他胸中有种莫名的恐慌情绪在急速蔓延。
“传令,前排举盾,掩护大刀军冲寨。”赤祖德如马鞭一挥,大声喝道。
铁甲大刀,如移动的长城一般,缓缓朝唐军大营压迫过来!
……
齐宝,刘康出场了,想要扮演角色的兄弟留言,呵呵
156.大营陷落(下)(求收求推)
吐蕃军高举的盾牌,如一座城池般移动过来,刘康将弓箭的角度调整到45度角,那样射得最远。
宁寇军的弓手射了几轮,似乎效果不好,吐蕃军盾阵仍然不紧不慢地向前移动着。
离得越近速度越快,吐蕃军盾阵接近唐军大营前陷马坑的位置时,忽然号角声起,盾牌手举着盾牌如溃堤一般,四散朝唐军大营涌来。
刘康倒吸一口凉气,溃堤后面现出一排身披重甲的吐蕃大刀手,不,不是一排,而是一个方阵,他们脸上都戴着护甲,眼露凶光,手中斜举的大刀闪闪发亮,晃动着唐军的眼睛。
吐蕃军法,战时前队都死光了,后队才继续前进,以战死为荣,几代都有战死的人家被视为吐蕃的高门大族。
赤祖德如的脸色,紧张得如绷紧的弓弦,谁都知道他完全是被逼得急了,所以更想要一举拿下这座唐军大营,顾不上前队死光才上后队的规矩,扬鞭下令:“骑军跟着冲营,大军随后前移。”
吐蕃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如海潮拍岸,唐军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朗迈色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放出来了,见此情景,不禁热血上涌,上前请战:“末将愿将功补过,领骑军冲营,突破大唐军的防线,为王子开道。”
“朗迈色将军,允你待罪立功,去吧!”赤祖德如神色冷峻,拔出配刀,丢给了朗迈色。
朗迈色拾起主帅佩刀,翻身上马,双腿重重一磕,战马长嘶一声,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很快射到了吐蕃骑军的前面。
黑压压一片的吐蕃军连天蔽地而来,如山洪爆发,似乎拥有席卷吞噬一切的力量。
唐军大营,右威卫郎将郭子仪站在望楼上,观敌阵势,知道吐蕃是倾巢而出,为报前番两战失利,看得出他们对河西也是志在必得,郭子仪觉得自己肩上倍感沉重,压得他声音微微有些变形:“给旗号,投石机!”
身旁的亲卫立刻拿着一杆三角红旗,伸出望楼,用力地挥舞起来。
唐军大营后面,中路整齐地摆放着四十架对重式投石车,羽林长史辛云京沉声下令:“目标陷马坑,三百斤重物!放!”
每辆投石车后都有一位羽林骑队正指挥,大声重复着命令,几个羽林武学生紧张有序地用绞车将重物升起,压在长端,站在木架搭成的高台上,将黄泥掺和碎石,日头下晒干的泥弹装上铜丝网兜,一名羽林武学生收举火把,将那裹了火油的泥弹点燃。
见泥弹点燃,下面的武学生一搬机关,立刻将三百斤重物释放。
“砰!”一片霹雳声在阵地响起,投石机长长的手臂挥出,漫天的火泥弹如陨石一般,从天而降,火泥弹的威力极大,砸到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还带着火,这一条条抛物线的落点正是陷马坑,密密麻麻的吐蕃大刀军行动缓慢,一点儿没浪费,全都“噼噼啪啪”砸在他们身上。
几名大刀军躲闪不及,顿时被燃烧的火泥弹砸倒了,火泥弹炸开,滚烫的泥块碎石四溅,击打在周围大刀军的重甲上,乒乒乓乓一阵乱响,零星点燃了满地的发黄枯草,可又被密集的大刀军踩灭,似乎效果不佳。
火泥弹正是为吐蕃大刀军而预备的,原想他们身上套着笨重的铠甲,又都挤在一块,行动缓慢,不是现成的活靶子吗?铁甲的导热性奇快,火泥弹接连不断地射来,不砸死也快烧熟了。
吐蕃大刀手甚是剽悍,大刀军铁甲如同铁板烧一般,竟没有人退缩。吐蕃军以战死为荣,死战不退,他们乘自己被烧死之前,跌跌撞撞冲向壕沟,压到前面进攻时盾牌手的尸体上,他们要用身体填满这处深壕,为后面的骑军铺平道路,让寨墙的刘康不由瞠目结舌。
辛云京用千里镜一直盯着望楼的旗号,大声传令:“连续三轮不要停!”
绞车在羽林武学生的拉动下继续将重物升起,武学生将一筐筐磨盘大的石弹抬上木架高台,每个位置都有人手,流水线一般,动作熟练,效率极高。自从这批羽林武学生到了河西,天天三操两讲,操练出来的效果自然不凡。
唐军大营,望楼上,郭子仪身边的亲卫都有些着急,吐蕃骑兵已冲过了陷马坑,郭郎将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换三色令旗给信号!”郭子仪在最后关头反而沉着,初露名将沉稳的潜质。
寨墙处,秦旅帅瞧了瞧脚下,剩下的箭矢不多了,大喝道:“弓弩手,对准骑军攒射,射完这盒箭匣,撤!”
一轮密集的箭矢过去,眼前都是赤红殷艳的血色,秦旅帅不忍再看,提着根短柄狼牙棒,一拍刘康的肩膀“大头,撤!”
两千弓弩手从寨墙跃下,按照预定的路径从营帐间从容撤退。
右威卫郎将郭子仪最后一个从望楼上撤下,脚刚沾地,几支箭矢飞了过来,落在他身边,唬得亲卫高举藤牌,掩护着他撤出营寨。
投石机阵地,辛云京从千里镜瞧见望楼上最后舞动的三色旗,大喝:“调整射程,换五百斤重物,用石弹!”
磨盘大的石头越过陷马坑那处尸堆,长了眼睛似的落在减缓马速的吐蕃骑军头上。
洪水一般漫卷过来的吐蕃游骑为之一阻,收势不及,一片人仰马翻,血肉狼籍。
吐蕃大将郎迈色已经率军冲到营寨前,顾不得铁甲的高温,扬鞭喝道:“将寨门打开。”
一群吐蕃骑军冲上前去,抛出套马索,从马背上腾身上了寨墙。放眼一望,大唐军丢盔弃甲,正狼狈地向前寨逃去。寨墙上吐蕃军士一阵欢呼:“大唐军已逃!”
恐怕刚才折损了上万人马,还有一千大刀军,吐蕃军士悍不畏死,吓退了大唐军,他们还有勇气接战吗?郎迈色高声喝道:“给主帅报喜,吐蕃军用血肉攻下了唐军大营。
吐蕃主帅赤祖德如漠然地瞧着天空,唐军的投石机也没了炮石了吧,火泥弹没有了,石弹没有再从半空中呼啸砸下,他马鞭一扬:“全军进击!”
甘州城下,一名回纥哨骑飞马来报:“护输可汗,吐蕃军折损万余人马,攻下了唐军大营。”
这也在意料之中,护输可汗接着问道:“唐军损失了多少人马?”
“唐军损失甚少,现在在大营后陈兵列阵,像是等待与吐蕃决一死战。”回纥哨骑据实报道。
年少的骨力裴罗闻报,扼腕叹道:“小李将军计谋再多,吐蕃军再折损个两三万人,河西也会陷落在吐蕃手中。父汗,我们可以攻城了,晚了吐蕃军杀来,我们还能抢到财物女子和粮草吗?”
护输可汗面色沉静,心中却犹豫瞻顾,拿不定主意。
唐军大营后面,里许处,河西诸军居中,弓弩手在前,刀棒手在后,重斧陌刀手作为突击力量,一万羽林骑分处左右,拐子一般,排成唐军传统的战阵,如海边高耸的崖石一般,紧紧等待着滔天的海浪卷来。
右威卫郎将郭子仪率弓弩手且战且退,交替掩护,从唐军大营撤了出来。
既然吐蕃狗种想要这座大营,小李将军骑在名马铁连钱上,自言自语骂道:“那就把大营送给你们好了,吐蕃狗种。”
157.火烧吐蕃军(求收藏求推荐)
吐蕃军如潮水般涌进唐军大营,马踏连营,见帐拆帐,满眼所见,散落的甲胄刀枪,倒伏的旗帜到处都是,吐蕃军嗷嗷叫着,更加兴奋。
“营帐中有散落的金银,刚才那伙兄弟捞了不少。”有吐蕃军嚷道,带来更加的疯狂,有序变成了哄抢。
前面就是中军帐,帐前高台上竖着丈八长的帅旗,吐蕃大将朗迈色纵马过去,猛地挥刀向下,一刀将那帅旗砍下,迎风一把抓在手里,得意地发出夜枭般刺耳的大笑。
斩将夺旗,吐蕃军可论首功。正当他得意洋洋做美梦之际,有名吐蕃百夫长拼命挤了过来,高声嚷道:“中计了,快撤出大营,快!”惹得朗迈色有些不耐烦,大声喝问:“什么事如此惊慌?”
“禀将军,这大营有问题,前面有许多军士踩中了陷阱,营帐中堆着硝石,地上还四处散落着大量柴草,得赶快撤出大营,不然就晚了!”百夫长脸都快吓青了,喘着粗气,大声禀报。
这大营将变成烈火地狱,朗迈色也是经验丰富之人,立刻想到后果的严重性。他急忙丢下手中的帅旗,回头一望,吐蕃军如潮般涌进大营,四处散落在营帐中,哄抢金银兵器。
这一望之下,朗迈色顿觉手脚冰凉,如坠冰窟,厉声高呼:“传令,号角,号角到哪儿去了,下令撤出大营——”四周人声鼎沸,乱哄哄地一团糟,一时间号角兵哪还能听得到将军的命令。
转眼,呼啸而来的炮石从天而降,不,是密封的陶罐,密密麻麻,砸在吐蕃军士的头上,营帐顶上,地上,一下子就碎了,火油刺鼻的味儿四处散发。
吐蕃军士一下都呆了,沉默代替了方才的狂喜,大家心里似乎明白什么,丢了万把条将士的性命,终于攻进了唐军大营,迫退了河西军,吓得他们仓皇撤离,原来是个局,这个局布置在后面这片营帐中。
可是营寨外面的吐蕃骑军不知道,还在往里涌,通过大营,追歼唐军,晚进去一刻不是汤都喝不到了,而里面的军士拼命想逃出这烈火炼狱,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请君入瓮,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泥火弹,不,无数个泥火弹像陨石般砸了下来,星星点点的火光遇上火油“腾”地一起,以野火燎原之势,向四面蔓延开来。
密密拥挤的吐蕃军士,或许只能烧死的一小部分,但烈火焚烧那惨状,撕心裂肺的哭声,那种歇斯底里的恐慌蔓延到了每个吐蕃军士心里,人人都在往外逃,如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无奈前后左右都是人,怎么也挤不动。有的吐蕃军士竟然从马上站起,踩着人头往外逃,没跑几步,就被下面的人拉了下来,踩在脚底下……
还没进大营的吐蕃主帅赤祖德如突然望见漫天火起,吐蕃军士拥挤踩踏,自相残杀,痛哭惨嚎的情景,人僵成了个傻子,让他哭都哭不出来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被亲卫拉着马头,仓皇向大斗堡逃去。
约有一千多骑吐蕃骑军衔尾追杀郭子仪部弓弩手,侥幸逃过烈火之灾。此时冲到寨门口,看见寨外百来歩远的距离摆了一地的投石车,四周簇拥着几圈弓弩手和刀盾手。
后面是灼人的热浪,前面箭矢如雨,为首的千夫长凶悍之性被激起,厉声呼道:“吐蕃军法,有死无生,冲过去!”
密集的箭矢几乎封死了寨门附近,前面纷纷中箭落马,后面的速度缓了下来。
右威卫郎将郭子仪挺身而出,举起狼牙棒高喝:“羽林骑敢死轻生,弓手掩护,弩手换刀棒,把这群吐蕃蛮子收拾了。”
在步弓手羽箭的掩护下,郭子仪踩着战马尸体,大踏步上前,瞧见那名千夫长在马上张弓搭箭,顺手拾起一把横刀,朝他狠狠掷去。
那名千夫长的箭还未射出,胸口中刀,从马上跌了下来。郭子仪虎吼一声,狼牙棒朝一名下马步战的吐蕃蛮子扫去,“哐当!”一声,横刀被扫落,那吐蕃蛮子后退不及,左臂上连皮带肉掉了好大一块,疼得钻心,还没缓过神来,郭子仪一棒将他的脑袋开了瓢,红的白的全露出来了,还热乎乎地冒着热气。
领着一帮子悍勇的亲卫,郭子仪用狼牙棒砸出一片血肉狼籍的空地,取下那把插在吐蕃千夫长胸口上的横刀,一刀将他的人头割下,抓着辫发将人头提在手中,凶狠的目光朝四面一扫,厉声喝道:“连吐蕃赞普都是大唐郡王,你们要做大唐人的,想活命的,赶紧投降!”
一个身上插了几箭的吐蕃军士眼看大势已去,高喝:“战死犹荣!”掉转刀头,往脖子上一抹,周围跟着效仿,投降的吐蕃军士寥寥无几。
吐蕃战力强横,可见一斑,郭子仪心中赞道,对这些宁死不降的吐蕃军士隐隐生出几分敬意。
唐军在大营三面都挖了又宽又深的壕沟,面向大斗堡那面虽然也有壕沟。但下面铺了干草,将火势引向了大斗堡。
对重式投石机早换了五百斤的重物,火油罐,泥火弹追着吐蕃军砸去,加重了吐蕃军的恐慌,火光处处,惨嚎声阵阵传来,人肉烧焦的味道四处飘散,烟熏得四周昏天黑地。吐蕃大营前面,军士为了逃命,拥挤踩踏,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几排大刀军身披重甲,手提大刀逼了过来,主帅赤祖德如发了狂似的喊道:“依序进寨,不得拥挤喧哗,违令者,斩!”
可被唐军吓破胆了,根本没人听从号令,赤祖德如手一挥:“斩!”一排刀光闪过,十几颗人头落地,前面的倒是威慑住了,可后面的照常拥挤。
“上箭楼,用强弩!哪儿拥挤就给我射哪儿。”赤祖德如双目赤红,歇斯底里地叫嚷着。
赤祖德如执行军法,杀了上千吐蕃军士,好不容易控制住局势,下令千夫长百夫长整饬自己的人马,方才回到大斗堡,可伤亡如此惨烈,被唐军关起来打,还这么狼狈地逃回来,让他死了的心都有了。
如果李岩率羽林骑和河西诸军能衔尾追击,没准吐蕃军就彻底败了,这场战事就能提前结束,现在只能望火兴叹,白白给吐蕃军一个重整旗鼓的机会。
黄昏,吐蕃军将们点验人马,安抚军心,一身事儿忙完之后,陆陆续续奉令来到大斗堡军衙节堂。
待军将们将今日的战损报上来,主帅赤祖德如心中稍宽,九万人马不过折了三万多,他如输红了眼的赌徒:“我吐蕃军向来以战死为荣,就如郎迈色将军战死沙场一般,我们还可以与唐军再战一场。”
站在堂下的军将如看小丑一般盯着他,大刀军将军尚孔热心痛自己的一千大刀军,心中恼火,冷言道:“我军连败,被压制在大斗堡,兵力无法展开,犯了兵家大忌,赤祖德如王子,我们还是暂且撤军,保存吐蕃军的元气。”
见有人带了头,堂下众将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我所统率的一万兵马,镇守大斗堡,未尝一败,眼下唐军连战连捷,吐蕃军折损数万兵马,士气低落,军心浮动,如惊弓之鸟,这仗还能打么?”一位吐蕃千户,身为大将,资格也老,出言责问王子。
节堂下的地室里,甲五手拿听筒听得专注,心里也明白,这位吐蕃大将,是跟郎迈色一样的地位,统兵一万的千户。
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仿照大唐朝兵制,在吐蕃建立了四个“如”(藏语意为部或翼)的军政组织。此外,还有四个禁卫军千户所分镇四个如。共计八个如,每个如的马匹呈不同毛色,旗帜也各不相同,以示区别。千户所统兵一万,既是军事组织,又是行政组织。军队的百夫长、千夫长等平时就是地方行政长官。
“扎林千户的军队都是这样,更不要说我们损失兵马的军队,军士如惊弓之鸟,还是撤军回藏吧,以后有的是机会。”一位千夫长道。
就这样撤军,回到逻些,我主管军事征讨的都护一职丢了不说,还有可能性命不保,赤祖德如眼中露出了赌徒疯狂的神色:“唐军大胜,必然松懈,我精选吐蕃勇士,拂晓前去偷营,如果再不成功,吐蕃军就撤回高原,众将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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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斩首战术
堂下吐蕃众将面面相觑,无人应答,过了好一会儿,还是大刀军将军尚孔热动了心,站出来抚胸禀道:“既然王子敢亲自前去偷营袭寨,大刀军大老远从黄河九曲赶过来,吃了个败仗回去,今后在军中颜面无存,我愿率大刀军随王子前去偷营。”
大刀军是重甲步卒,再加上我的五千禁卫军铁骑,有一战之力,也让众将瞧瞧,屡战屡败,不,我赤祖德如屡败屡战,力排众意,如何反败为胜。
想到这个,赤祖德如心里跟春天跑马似的,得意起来。
节堂里的吐蕃众将散去,准备拂晓偷营的尚孔热赶紧回去,修整兵器,准备干粮,半夜还要出击,早早睡觉。
以扎林千户为首的一伙半信半疑,心放宽了一些,也没那么急切,想要离开这个受到诅咒般的战场。
军衙节堂下的密室内。
只有一盏如豆的灯,昏黄的光安静地照出密室角落的轮廓。
潜伏在大斗堡中的几个上忍,和自己这组忍卫全在这儿,地忍甲五压低着嗓子:“吐蕃蛮子准备偷袭大唐军,这个消息明日清晨放鸽传信已来不及了。”
一片静默,上忍丁三问道:“那怎么办,大胜之后最容易产生骄敌之心,一个不备,大唐军可是要吃亏的。”
“提前发动小李将军制定的潜伏计划。”地忍甲五轻轻道,一锤定音。
秋夜,一轮明月刚刚爬上了东山,几个上忍从水井爬出,很快消失在如银的月色里。
一到夜里,大斗堡忍卫便像昼伏夜出的猫头鹰一般,忙乎起来。
亥时,潜伏在军衙节堂下的四名忍卫出了后院的水井,他们身上全换上了吐蕃军士的皮甲,头戴铁盔,腰悬横刀,手提连弩,大模大样地在后院巡逻。
军衙外面防卫森严,但在军衙后院,因为要随主帅出征,亲卫们都已入睡,此时安静得只剩下秋虫的鸣叫。
接近了赤祖德如居住的小院。门口两个亲卫正靠在门边打盹,白日忙活了一天,被火烧得屁滚尿流地逃回来,半夜还要出城偷营,这会儿得抓紧时间补一觉。
甲五蹑手蹑脚走到一名吐蕃亲卫后面,抽出一根铜丝,往他脖子上一套,蓦然收紧,那名吐蕃亲卫手向前抓了抓,很快就安静下来。甲五朝对面一瞧,对面忍卫这活也干得利索,没弄出一点儿响动。
进院穿廊,解决了好几名亲卫,摸入赤祖德如的寝居,房中还燃着一支蜡烛,赤祖德如和衣侧卧,睡得正香,随时准备起身出发。
甲五走到他身后,左手举弩,手起掌落,用力砍在赤祖德如后脑勺上,将他打昏过去,然后两人架着他,离开小院,到了水井边,捆住手脚,用臭布袜堵住他的口,将这名吐蕃王子装在水桶里放了下去,捆住手脚,用块破布堵住口,快近水面,下面有人接着,将赤祖德如从洞中拖进密室。
劫获对方主帅,事情顺利得让人吃惊!
吐蕃军主帅就这样悄悄地消失了,是逃了还是被唐军杀了?就连主帅的亲卫也不知道、
待会军粮仓再烧起来,大斗堡不是更乱了吗?
大斗堡军粮仓,月夜下人影幢幢。
上忍丁三被临时委任为地忍,因为他平时负责潜伏在军粮仓这组,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储存的是青稞,哪里囤积的是马料,他像掌上观纹一般清楚。
他打第一天潜伏在这儿就知道自己的任务,烧粮,今夜的风向,哪几个纵火点,他肚子里都清清楚楚。这吐蕃蛮子敢偷袭唐营,冲这点我就要毁了他们的粮仓,反正他们没了主将乱成一团糟,忍卫今晚就提前行动了。
也没多言,比划了一下,手下的上忍领着其余几个组展开了烧粮行动。
用计最毒莫过于断粮,军士们交战全干的是体力活儿,饿上几天,谁还能拿得住刀枪?
丁三这组,刚到纵火点,一队巡逻的吐蕃军士远远地走过来了,还牵着两只凶猛刚毅的藏獒。
同行的忍卫心都悬起来了,这一个月他们遇见藏獒都躲得远远的。
藏獒突然不安地狂吠起来,丁三暗道糟糕,心悬了起来,离自己还有几十步远的距离,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却不是对准丁三这这个方向,另一组已点燃了粮仓,烟味散发过来。
丁三牙一咬,只有用强袭的法子,边往前冲,边举起连弩,劲矢如雨,一蓬箭雨朝藏獒和巡逻的吐蕃军士平射过去。
巡逻的吐蕃军士猝不及防,射中了好几个,两只藏獒也被射翻在地,另一组忍卫从也手持连弩冲了过来,到了吐蕃阵中,手起刀落,给藏獒补了一刀。
“河西军潜进来,开始烧粮了!”一名吐蕃军士临死前高声报警。
“快点火,准备制造更大混乱。”丁三跑向了纵火点,取出个火折子,迎风一晃,火苗蹿出,点燃了手中的火把,一刀将大门劈开,引燃了里面的干草马料。
今夜行动的忍卫全穿着吐蕃军士的衣服,这会一人举着火把,向外跑去,边跑边叫:“河西军进城了,偷袭烧粮。”
他的身后,是几组忍卫潜伏在他周围二十来步远的地方,暗中保护他。
守卫粮仓大门的百夫长反应最快,已经闻着烟火味儿赶来,大声喝问:“里面怎么回事?”
那名忍卫装着惊魂不定,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朝后面指去:“好多河西军,你看粮仓十来处地方都燃起来了。”
那名百夫长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果然属实,心中正在踌躇,是立刻杀进去,还是去召集军士。
一排弩矢飞来,吐蕃军士倒了一大片,剩下的扭头就跑:“大唐河西军进城了,烧了军粮。
纵火烧粮的忍卫全朝大斗拔谷跑,他们在那儿还有任务。
吐蕃军连败,本来就是惊弓之鸟,一听说大唐军进城了,还烧了军粮,心底的恐慌彻底爆发出来。
一个吐蕃百夫长平日残暴,贪淫好色,这会听闻大唐军进城烧粮,见手下的军士绿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心头火起,一刀砍了个吐蕃军士的人头,厉声大喝:“快随我迎敌——”
一股穿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摸样,百夫长低头一看,半截刀尖露了出来,身后一名亲卫疯狂地大笑:“哈哈,叫你搞我的老婆,叫你搞我的——”
那名亲卫抽出横刀,疯狂地朝左右砍去,这些都是助纣为虐的帮凶,一连砍翻了好几人。
平日的积怨,连战连败压抑的心理,似瘟疫一般传染开去,大斗堡内,吐蕃军打开北门,仓皇出逃,为了从城门挤出去,不惜挥刀相互砍杀,为开出一条逃生的路,连扎林千户的亲卫也开始杀戮军士,刀劈棒砸,毫不手软。
大斗堡内的营啸传递到关前吐蕃大营,他们许多都是白天的逃军,丢盔弃甲,手无存铁,发一声喊,有朝大唐军这边跑的,有跑向大斗堡的。
大斗堡乱成一锅粥,也没个人出来管管?也不是没有人去房里找过赤祖德如,就连粪坑也捞了好几遍,还是找不着,却不知他们的主帅正五花大绑,丢在军衙节堂下的密室,一处犄角旮旯,瞪着眼干着急,喉咙里憋出低吼声,心惊肉跳听着外面纷乱的脚步,惊慌的吵闹声,大斗堡成了烂摊子,他巴望着不要有人找到自己,就是脱困后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其实就算赤祖德如率军偷袭唐营,也讨不了什么便宜,李岩用兵谨慎得讨人厌,大唐军的斥候遍布两军之间,都是明暗双哨,吐蕃军能逃过千里镜的侦察么?
大斗堡军粮仓被点燃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斥候传递到大唐军中,和衣而卧的李岩听见帐外高仙虎的声音:“小李将军,大斗堡军粮仓出现冲天大火,堡内厮杀声不断。”
一骨碌翻身而起,李岩眉头舒展开来,拍了拍身边的冷霜儿:“霜儿,快起来,你的手下忍卫建功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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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迫降残军(求推荐求收藏)
一群乱哄哄的吐蕃军士,如丧家之犬般沿着这条险隘深邃的大斗拔谷逃跑。
地忍丁三带着十几名忍卫混在他们中间,梳着小辫,脸上是烟熏过后的鬼脸,满口的吐蕃话,除了身形瘦小一些,看不出跟吐蕃军士有啥两样。
丁三不过是忍卫排名,就像同行的乙九丙七,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姓名来历,或许若干年后,乡间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大爷,满脸带着笑容,含贻弄孙,就是丁三、乙九、丙七他们中的一个。
十多名忍卫混在吐蕃溃军中,究竟想干什么?
朝阳初升,远处耸立的奇峰抹了一层醉人的胭脂,大斗拔谷两侧峭壁突兀,怪石森然,让一路狂逃的吐蕃溃军感到阵阵心惊。
这条该死的大斗拔谷约有六十里长,就是从日出走到日落,也别想走到峡谷另一端,地势险要的碎金堡,吐蕃溃军一路上怨声载道,队伍松松垮垮,铁甲,刀枪,旗帜一路走一路扔,空着肚子,哪里还拿得动?这群吐蕃溃军已经走了大半夜,又累又饿还受了惊吓,似滚雪球一般,越聚越多。这几天来,他们过的可是水深火热的日子,如在地狱一般,如能逃出生天,就是众人最大的希望。
前面是让人惊悸不安的险窄路段,怪石悬崖,峻峰狰狞,地忍丁三的嘴角浮出微笑,原定的计划就在这一段峡谷进行爆破,炸塌两侧山峰,逃出大斗堡的溃军,被关在这段山谷里,大唐军占据了大斗堡,两头一堵也不急,让吐蕃溃军饿上几天,当溪水积蓄起来,再炸开堤坝,洪水一泄而下,来个坛子里面捉乌龟,简直是妙不可言。
小李将军说了,吐蕃蛮子上了战场,不是以死为荣么,那么我们就来个火烧连营,水淹七军什么的,怎么也要玩死他们。
现在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这个计划小李将军还在洛阳的时候,就拟定出来,那时他天天还在梅园吟诗聚会。
丁三转目四顾,打量山谷的地形,峡谷险峻狭窄,窄窄的天空,突然,一只老鹰抓起只羚羊冲天而起,让人更觉这山谷凶险可怖。
接应的少林武僧在哪儿呢,这时他们也该显身了吧。
大斗堡。
已经乱成一团,主帅赤祖德如王子还没出城偷袭,就神秘地失了踪,吐蕃军议论纷纷,有的说主帅独自逃走了?战败后想不开,自卑,找个地方躲起来?有的说被大唐河西军俘获带出了城……吐蕃军群龙无首,军粮也被烧了个精光,人心惶惶,大唐河西军如洪水猛兽一般,连番失利让凶悍的吐蕃军士气沮丧,精神快要崩溃,哪还有心恋战,此时,朝向大斗拔谷的北门大开,便争先恐后地拥挤着出城逃命。
扎林千户和尚孔热将军出面整饬吐蕃军,才勉强有个撤军的秩序,草草议定,尚孔热将军率五千吐蕃军防守大斗堡,保护后路。
可没了粮草,尚孔热能支撑几日?
大斗堡南面,寨坚壕深的吐蕃大营前。
右威卫将军李岩瞧着吐蕃大营,嘴角浮出冷笑,再坚固的营寨城堡,军心浮动,它还能守得住么?
大唐军缓缓逼近了吐蕃大营,前面是三排弓弩手,火箭如流星雨般不间断地朝吐蕃大营淋下。
吐蕃大营反击的箭矢稀稀拉拉,这天来被唐军打得晕头转向,没了脾气,连主帅都吓破了胆,逃得没个踪迹,自己还这么卖力做什么,营前的弓弩手顺便应付了几下,也就没动静了。
“盾牌手,填壕!”右威卫将军李岩见时机成熟,马鞭一挥,下了道命令,身边的亲卫立刻用旗语传令。
弩阵闪出缝隙,手持盾牌的军士从独轮车上抓起一包泥土,朝前跑去,在弓箭的掩护下到了营寨前,推开拒马鹿柴,朝壕沟扔去。
眼里燃烧着嗜战的疯狂,主动要求上战厮杀的齐宝双手紧握一柄重斧陌刀,盯着前方烈火熊熊的寨墙,蓄势待发。
李岩拿着千里镜,喝令:“陌刀手,上!”
羽林骑火长齐宝一个箭步朝前冲去,踩着壕沟里的沙袋,几步就跑到寨墙前,抡着重斧陌刀对着木栅栏一阵猛劈。
齐宝身边渐渐多了不少的陌刀手,大伙儿都甩开膀子一阵猛砍,那段寨墙轰然坍塌,齐宝迫不及待,踩着还在燃烧的木头进去,吼声如雷:“吐蕃蛮子,谁来与我一战。”
寨墙附近,还未逃出吐蕃军士见了大唐军,如老鼠见了猫,吓得仓皇逃窜,齐宝骂了一句:“狗日的,发生什么事了?赶着去投胎吗?哈哈,也得等着我给你们一斧子。”
哥舒翰率羽林骑像洪水般灌进吐蕃大营,撵着撒腿狂奔,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吐蕃军。
“哥舒致果,等等我!”在营帐间奔跑跳跃,齐宝的速度不下奔马。
大斗堡南门前,哥舒翰纵马紧追不舍,长枪指着一名身材粗壮的吐蕃十夫长后脑勺,突然暴喝,声如炸雷:“哪里逃!”
吐蕃十夫长唬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回头,哥舒翰手中的长枪闪电一般,扎在他的咽喉,枪尖抽出,一蓬鲜血喷出,人刚刚跪倒,齐宝手脚也快,一斧头将他的头颅劈下,系在哥舒翰的马头上。
大斗堡城墙上,手持弓弩的吐蕃军目瞪口呆地看着哥舒翰率羽林骑在城下纵横驱驰,砍瓜切菜般的杀戮吐蕃军!
害怕羽林骑抢关,吐蕃军紧闭堡门,本来军心不稳,百夫长也不敢逼迫吐蕃军朝城下放箭,四处奔逃的吐蕃军比羽林骑可多了去了,十枝羽箭下去,七八只落在吐蕃军头上,赔了箭矢又丢命,不划算。
眼不见为净,城头上的尚孔热躲进了城楼,召集来手下的千夫长前来议事。
众将忧心忡忡,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起来。
“要我们断后,驻守大斗堡,现在军无存粮,连败之后士卒都无战心。兄弟们议议。”尚孔热这会才暗暗后悔,一时冲动,上了扎林千户的当了,愁得眉毛胡子快纠结到一块了。
大斗堡的北门可是敞开着,大伙心里都明白。
“大唐军已近在大斗堡关前,开始组装的投石车了,厉害的火油罐,泥火弹,石块,大斗堡肯定是守不住的。”大刀军一位千夫长领会了尚孔热的意图,抢先说出了大伙的心里话。
“大斗堡的存粮没有了,堡后谷中的几百头牛羊也被扎林千户带走了,还给我们许诺,坚守几日,就会有存粮运进来,几日过去,估计士卒们都提不起刀枪了。”另一名千夫长被强留下来。牢骚满腹
连战连败的阴影笼罩在几个千夫长的心头,大刀军将军尚孔热狠狠一咬牙,下了决心,“守到晚上,我们弃城撤军。”
外面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尚孔热以为唐军开始攻城,不迭跑了出来,向下望去。
大唐军阵似海潮一般翻滚向前,号角金鼓齐鸣,雄浑悠长。在军阵深处,狂热的欢呼声震天动地,震耳欲聋,“小李将军,小李将军!”
尚孔热看见中间的步卒方阵突然分开,捧出而二十四面翻卷的红旗。在大风中发出响亮的裂帛之声,捧旗的羽林骑,都是身披明光铠的羽林武学生,他们腰板儿挺得笔直,在红旗后面,更多勇武剽捷的羽林健儿,簇拥着一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少年将军,银盔银甲,俊朗不凡,从军阵深处,缓驰而出,每一顾盼,都激起海啸一般的呼声:“小李将军,小李将军!”。
小李将军驰到阵前,扬鞭前指,大声喝道:“城头的大刀军,可敢出城一战。”
“可敢出城一战?”身边的羽林骑跟着齐声叫阵,声透云霄。
尚孔热也是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吐蕃大将,望着城头下的小李将军,心中生出几分胆怯,不敢与他对视。
“吐蕃是大唐的藩国,吐蕃赞普是大唐的西海郡王,你们都是大唐人,战又不战,内无存粮,不如早降!”李岩朗声喝道,他的话挟着大胜之威,直指吐蕃军的人心。
原来我们是大唐的藩国,我们都是大唐人,城头的吐蕃士卒脑子中有了这个念头。
“战又不战,内无存粮,不如早降!”大唐军阵中的呼声如巨潮一般卷来。
站在城头上的吐蕃士卒手中弓箭低垂,一个个脸色大变,士气已低到了极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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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斗拔谷。
混在吐蕃溃军中的忍卫慢慢地聚成团,甲胄整齐,携刀带弓,虽然满面烟尘之色,却个个骑的是河曲良马,那是出堡的时候,早就准备好的,在一群散兵逃卒中分外惹眼。
看守军粮仓的百夫长禄西看在眼里,心中甚感好奇,走到近前仰面问道:“请教大人,你们是谁的属下,军容严整得让人羡慕?”
“我是王子赤祖德如的亲卫百夫长霞扎甘旦,回吐蕃继承副整事之职。”丁三神色傲慢,不冷不热地答了一句。
王子的亲卫可都是吐蕃贵族子弟,看他们都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前程,尤其是这位副整事,那可是掌握司法的官员,我得巴结着,守军粮的差事是送礼行贿得来的,以后追究起大斗堡军粮仓被烧的事,我难逃干系。
想到这儿,禄西点头哈腰,一付奴才相:“几位小爷,我的部族就在碎金堡附近,到了那儿,好好给几位小爷接风,部族年轻姑娘漂亮得就像格桑花,呵呵!”
“嗯,嗯,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好了,哦,你叫什么?”丁三望着脚下点头哈腰的禄西,敷衍了几句。“我是百夫长禄西,为副整事大人效劳是小人的荣幸。”
禄西自以为卖了乖,牵马坠蹬,侍候着丁三,不肯走了。
丁三移开了目光,年轻的脸紧崩起来,埋伏在这儿的少林武僧怎么还不来接头,连个鬼影子都瞧不到,前面没多少路就要走出峡谷了?心里微微有些不安,得赶紧把这个拍马屁的家伙打发了
“嗯,禄西你很好,现在给你三匹快马,先赶回去,从你们部族挑几个漂亮姑娘,再弄几头烤羊,青稞酒……就这些吧。记住动作要快,我们随后就到。”丁三坐直了身子,厚颜无耻地吩咐道。
正在这时,丁三突然看到了左侧小山包树林隐隐有铜镜在闪光,心中一喜,就是这儿了。
有了良马的脚力,禄西喜出望外,不迭声地应了下来,唤来两名随从,翻身上了马,蹄声错落不见了踪影,对副整事大人的事如此卖力,跑得屁颠屁颠的,果然是溜须拍马的好手。
十几骑忍卫悄悄策马进了林子,佯装喝水歇息。乘人不注意,丁三和两名上忍学着布谷鸟叫,往林子深处摸去。
忍卫都经过丛林中集训,两名上忍仔细观察着脚下的动静,丁三则专门望着枝叶繁茂的大树,过了好久,透过一颗老松四季茂密的针叶,看见一处树屋,上面绘着松树的枝叶,不是丁三这样的有心人,肯定发现不了的。
“下来吧,无花师傅。”丁三背对着那棵松树,一把飞刀掷向树屋。
树屋人影一闪,一名满头辨发,吐蕃人装束的汉子手快眼疾,将飞刀抄在手上,也不用绳梯,抱着树哧溜滑下来了。
正是乔装改扮的少林高手无花和尚。
“大斗堡方向还未传来信号,看来小李将军还未占领大斗堡,甭急。”无花笑嘻嘻地道。
忍卫就是善于等待时机的,丁三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你们这几月是怎么过来的?”
“在碎金堡前面这段山谷放牧,直到吐蕃调来大军,羊群被他们征收光了,才躲了起来。”无花的脸被青藏高原的阳光晒成紫黑色,身材高大,浑身散发出腥膻的味儿,活脱脱一个吐蕃蛮子。
“碎金堡!”脑中灵光一闪,丁三道,“那个名叫禄西的百户还说在碎金堡附近,准备好少女和烤羊等着我们去。”
听到这个,无花可来了劲:“碎金堡地势险要,堡前堡后的道路只可容两马并行,一不留神摔下去,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据说过往商人身上带的金子散落在山谷,所以叫碎金。这儿,我们有百多名少林武僧,可以乘其不备,袭取碎金堡。”
“袭取碎金堡?那堡里可有五百吐蕃军士,我们以一敌五,有点吃亏,不可轻易出手,得摸清敌情后再作打算。”丁三听着有些心动,却对无花的提议有顾虑。
“怎么没摸清楚情况,我们在这儿放羊牧马这么久,两只眼睛可没闲着。别看碎金堡有五百吐蕃兵,但多是头大无脑的莽汉,要不然我们早就发现了,我们跟小李将军这么些日子,还会跟吐蕃蛮子硬碰硬?这回,只要动点脑筋,我敢担保碎金堡是手到擒来!”无花拍着胸脯,一力怂恿丁三去夺碎金堡,忍卫是小李将军的亲卫,地位、实权可比他们高多了,要成事,非他们点头不可。
丁三站了起来,心里想到小李将军的用兵,也不怎么正面迎敌,来来回回地做套子,设陷阱,把几万吐蕃兵都装里头了,真是让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这回也试试,有了这心思,雄心壮志也就跟着起来了,朝无花狠狠挥了一下拳头:“行,那我们就试试看,只要碎金堡有可乘之机,我们就能获胜,一旦成功,这条美丽富饶的河谷就是大唐所有,还可在青藏高原建个桥头堡,窥视青海湖,小李将军常讲,临战把握战机,吐蕃溃兵陆陆续续过去不少,丢盔弃甲的跟牧民差不多,我们过去不会受到怀疑,该出手时就出手。嗯,这儿爆破留下乙九、丙七几人就行。”
夜色弥漫了整个大斗拔谷,大斗堡关墙上。
稀稀拉拉的火把映着一排吐蕃军一动不动的身姿,右威卫将军李岩放下千里镜,笑着对身边的冷霜儿道:“吐蕃人夹着尾巴逃了,城头上全是草人,头戴铁盔,腰悬横刀就能唬人了?真是笑话。霜儿,你命忍卫携带连弩悄悄从大斗堡的密道潜进去,与堡内的忍卫会合,看有没有留下伏击的吐蕃军,用暗号联系。”
冷霜儿拱手领命而去,没走出几步,李岩又叫住了她,只听他说道:“冷校尉,我这里还需要你的护卫,传达了命令后,立刻回来,不得耽误。”
浓浓夜色里,瑟瑟秋风吹过,冷霜儿的心却似被团篝火温暖着,她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见旁边有人站着,也不好多说什么,轻轻地应了一声,领命走了出去。
“郭子仪,哥舒翰,连夜率五千羽林骑直抵甘州城下,将那帮回纥骑兵给我带过来,首鼠两端的家伙,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李岩想起这事,心里就窝着火,征服,同化异族,看来要两手抓,刚柔并济。
今夜无星无月,看来有场暴雨将至,大斗拔谷,星星点点的火把仿似一条火蟒穿行在峡谷,大刀军吐蕃将军尚孔热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他在后面留下一千吐蕃军,配备强弩劲弓,分为两部,交替掩护着撤军。
尚孔热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了一枝火筒飞上了夜空,如流星般灿烂,一划而过,快速地隐没在漆黑的山谷中。
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叫道:“不好。”吐蕃将军尚孔热又望向前边,前面的山顶也升起一枝流下星般的火筒。凭他的经验,这是敌军在传递信号,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吧。他心里一紧张,脚步也跟着快了起来。
约摸隔了小半个时辰,只听见一声沉闷的雷声从大斗拔谷滚过,跟着便是一阵剧烈地晃动,仿佛整个峡谷都晃了起来,尚孔热率领的吐蕃军士站不稳,如醉汉一般,脚下不稳,纷纷摔倒,“哎哟哎哟”叫嚷声不绝。
军士受了惊吓,都慌乱不堪,下意识地跑了起来,黑暗中看不清楚,脚下被前面摔倒的人一拌,跟着也躺到下去,还没等爬起来,背后又踩上了无数只大脚,“格格”几声,肋骨都被踩断,再也起不来了。
峡谷中惨叫声此起彼伏,吐蕃大将尚孔热已无力整军,大军已乱,不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他明白,这是大唐军精心布置的陷阱,吐蕃军就如掉在陷阱中的猛兽,垂死挣扎也无用,白白浪费力气。
另一支扎林千户率领四万多吐蕃军队伍,行军缓慢,一日走了二十里,黄昏时就寻了一处平坦宽阔的河谷安营扎帐。
吐蕃军刚刚安顿下来,就听见峡谷有惊雷滚过,地面震动起来,本来就是山谷中爆炸时的余震,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一日数惊,已经把他们彻底变成了惊弓之鸟,此时动静虽小,却如滴水进了热油锅,当下便有个军士歇斯底里地叫出声来:“大……大地震!”军心本就不稳,再被他这么一叫唤,在黑漆漆的夜里,如死神召唤一般,让吐蕃军士精神彻底崩溃了,还未来不及穿上衣物,蜂拥而出,惊慌失措向大斗堡方向逃去,黑夜中难辨方向,遇见峡谷道路险窄处,人马互相践踏,死者无数。
大斗堡关墙附近,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关墙上站着大唐河西诸军,擂石滚木,连弩强弓布满了城头,严阵以待,箭簇的锋寒在火光下闪闪烁烁,正等着他们。
饿得奄奄一息的吐蕃王子赤祖德如五花大绑,粽子似的被忍卫带到关墙上的城楼,看到年轻勇剽的羽林亲卫披甲带刀,分列左右,右威卫将军李岩高坐危帐,不怒而威。
赤祖德如耷拉着脑袋,不敢抬眼去看,这些天来,吐蕃军死的死,逃的逃,溃不成军,自己睡梦中迷迷糊糊地就被唐军擒了来,成了阶下之囚,在人家的砧板上,怎么死法还得看人家高兴。回想自己意气奋发,率领十万吐蕃大军出发时的样子,仿佛那是一个华丽的梦,他现在只求速死,谁让他打了一个彻彻底底翻不了身的大败仗呢。
李岩见他一声不吭,微笑道:“赤祖德如,前年天长节你在兴庆宫闹事,我擒下了你。可是你却不接受教训,还是这么不安份,今年我刚到河西,你就提兵马来犯,我俩真真儿有缘,这次又栽在我的手上,唉,你这人天生犯贱,找抽讨打的嗜好让人佩服。瞧着吧,就这几日,吐蕃十一万大军就会毁在你手中,全军覆没,结局凄惨,以后你就是回到吐蕃,也是生不如死。”
这话如刀子一般,直戮进吐蕃王子赤祖德如的心头,他晓是已有心里准备,但一听到全军覆没的消息,仍抗不住,一时急怒攻心,喉头甜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玉真公主的章节作了修改,好戏还在后面,呵呵,本章三千五,兄弟们,投票收藏打赏订阅支持!推荐燕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