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什么?我留守?
冬日午后的阳光轻巧的穿过树枝,照进了刚推开窗子的屋子里,窗下有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丫鬟守着。细瞧这小婢女紧张兮兮,东张西望的表情,活脱脱的出卖了小婢女此时的心里所想:千万不要有人经过,不然自己搪塞不过去屋里大力摔东西的声音可就糟了。
“你听到没有,娘!她们一个个的都要随父亲去京都抚光了,就只有你我要和那祖母在这里留守。祭祖已过,还用人在这里接着拜守吗?这分明是怕我在京都抚光,展露才情,抢了其他姐妹的风头。娘,她把我困在这穷乡僻壤是什么用意!祖母,她有那么多的孙女、孙子,为什么单单就留下我?对了,还有那个总是胳膊肘向外拐的弟弟,天天装乖巧卖可怜的巴结人家,结果怎么样?不还是和咱们一样的留在了这穷乡僻壤之地!想想就气!”窗下的小婢女悄悄的回头打量着屋里那位不说话时真可谓是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可一旦生气开口说话时就惊天动地、凶狠彪悍异常的梁家八小姐梁明纾。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莫要乱说啊!这要是让你祖母、祖父或者你父亲、主母其中任何一个听到了,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呀!你忘记上次跪祠堂三天三夜的事情了?还有你弟弟那是看的比你明白啊,他知道那样做才是最正确的。你切莫在肖想些我们不能想的了,姨娘知道你有才情,样貌也是不差的。可咱们要懂做人的本分,而咱们的本分就是不攀高枝儿,求平安、求安稳的。”八小姐梁明纾的生母白姨娘越听自己女儿的话越放肆,赶忙掩住了八小姐梁明纾的嘴,小声规劝着。
“你怕我可不怕,你我母女二人不说是天上难寻,地下难有的样貌,但也能占个中上等吧!而且只要你开口和父亲说上一说,我们就可以不用留守在这儿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娘,真是不争气的很!”八小姐梁明纾看着眼前的生母含辞峨眉、恬静温婉的样子觉得甚是可惜!只因生母虽有好的相貌,但却只能嫁给自家爹爹做了小,而不是嫁去别家做正头夫人!
梁明纾说完之后也累了,便让白姨娘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了。那小婢女看着白姨娘回去的身影,心中也是暗暗叹了一口气,也真是应了八小姐梁明纾的话,空有好相貌却只能做小。想到此处又看了眼屋子里那个已经在榻上小憩了的八小姐,遂摇了摇头但却没有进屋子里在旁服侍,而是规规矩矩的守在了门口处。她深知八小姐梁明纾这个时候是不愿有人守在身边的,自己还是警醒些守在门口,随时准备等待召唤服侍的好。
慈寿堂内,一两鬓斑白的老夫人和一满头白发的老翁正在下棋。
“这次你不跟着我回京都抚光吗?没有你在,我也是会寂寞的。还有一些朝堂上的事情,只有同你说一说,我这内心才安定。”白发老翁边下棋边笑眯眯的说道。
“都是半身入土的人了,说话还像个稚子一般不知遮拦,羞是不羞!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好好稳一稳那个叫我老虔婆的八姑娘。”老妇人开怀大笑,手中来回把玩着棋子,就是不下。
“真的就选定她了?咱们家不缺通透、有灵性的孙子、孙女。那一个不是好教的,且还是个白眼狼。只怕一朝得势,你我的老骨头都会被踩到脚下了!”老翁说完,顺势就趴在棋盘上,也不下棋了。
“你这小老头,这么些年看人一向狠、准,但在八姑娘这儿却是跌了跟头了。那丫头是个脸冷心热的,不过是有时在家言辞太过凶狠,容易让人握住把柄罢了。但在外还是有乖巧懂事惹人怜爱的好名声,人缘也很是不错。她嘴上说着要压过这个、强过那个,可你见她有什么动作吗?不过是嘴上说说出出气,平时行动上还是该怎样就怎样,规矩的很。她和她姨娘一个走守本份的路子,一个走看似张狂实则是最规矩的路子,但却都在这个家相安无事且站稳了脚跟。你说这是不是殊途同归。话说回来咱们家的儿媳妇虽说处事公正,但庶子庶女太过耀眼,且完美无缺没有任何诟病,她那心里焉能没有一些想法!”老妇人说完就不在言语,看着手里的棋子出神。
“嗯哼,我知道你的心事。恐怕这梁明纾是对了你的脾气了,且也让你想起小女儿了吧!你这个人就是有赌徒的一些性子,小女儿你赌赢了,估摸着这个八姑娘你也是能赌赢的。”老翁说完也不打招呼,径自离去了。老妇人见状缓缓起身,看似悠闲的跟在了身后,但仔细瞧去眼角处却略微有些湿润。
“娘怎么样了?我姐姐是怎么说的?”梁景皓在白姨娘的屋子里着急的来回踱步,听见白姨娘的脚步声忙去开门把她迎了进来。
“哎,你姐姐,不甘心啊!”白姨娘看见自己的儿子隆冬时节满头是汗,心知他这是急的。自己的这个儿子虽然和女儿的意见不同,但心里却是实实在在装了女儿的。只可惜,自己的女儿似乎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娘,那姐姐现在在做什么?我想去一趟她那里,虽然说什么都没用,但总要去说一说的!”九公子梁景皓心里怄气,想着姐姐为什么就不能乖巧一些,主母不是苛刻之人,到了姐姐待嫁时,一定会给相看一些不错的人家。只要姐姐嫁出去了,凭着她的容貌、手段,定会把日子过的和和美美。到时候自己在好好的参加科举考试,到时候好好做官,运气好的话还能为娘挣个诰命,姐姐有了依仗在夫家也定会过的更加顺遂,待那时她在生个一儿半女,不是挺好的。可,偏偏她就看不开呢?总是要明着和嫡姐过不去,虽说主母从未说过什么难听的话,但想来心里也不会欢喜。哎,姐姐呀,你什么时候能明白啊,小弟我真的对你是操碎了心呀。
“景皓啊,我看你还是别去了吧!刚才我就说了一些话惹她不高兴了,她总是觉得我们和她不是一条心,觉得咱们背弃了她。你此时在去,只怕她是要彻底动怒了。你也是知道明纾的脾气,她平时不高兴也就是在房里说那么几嘴,但在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始终牢记梁家组训:同身共命,同气连枝。不然你嫡母这些年为什么始终对你姐姐只有小敲打,没有大动作。她也知道你姐姐不是个坏的,不过是有些时候想要的、喜欢的刚好和你四姐姐一样。但又因自己是妹妹不能同你四姐姐抢,不过是每每都会问上一句能不能给她,但见不给时最多说上一句,下次一定先选喜欢的罢了。还有单看这件事,其实你姐姐生气也是有些道理的,祭祀已过,真的不用在拜守了。自己想来这怕是你祖母寻得的由头,想要你姐姐做些什么。不过你别担心,我这心里隐隐的有一些头绪了,咱们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听话就好。”白姨娘只是不争,但并非傻子。说起来她以前也是伺候在梁家老太太白星芷身边的大婢女,着实是知道一些连当家主母都不知道的秘闻。
“姨娘,其实此事我也知蹊跷。但真的什么都不用做吗?只要听话就好?娘有件事情我还未来得及和姨娘你说,昨天晚上祖父把我叫了过去,说是留下了一个先生来教导我。娘,这是要单独培养我!说起来着实是件好事情,但我却从知道开始就惴惴不安。娘,我也觉得祖父、祖母这次其实真正想要留下的是姐姐。而我们都是幌子罢了,这个先生我应该也是沾了姐姐的光,想要是祖父、祖母想要为姐姐身后可以有更多的可靠筹码,我要更加努力才行,在不久的以后成为姐姐的靠山!不过娘,我有些怕!我真的不希望姐姐的出色在众人面前展露,那样太危险了,会树敌的!”梁景皓也深知,他娘并非愚蠢之人,只不过是不争罢了。也因为这个不争,才能深的主母怜惜。
“还有这件事情?景皓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且只要牢记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分外的事情依情况而定就好了。这个先生你只需尊着敬着,好好跟着学习,总之以真心换真心就可。你姐姐的事情,我会好好想一想的。现在天色也晚了,你放宽心,好好休息去吧!”白姨娘心疼九公子梁景皓这个小儿子,所以着急催促着梁景皓回房休息。她深知,为了八小姐梁明纾,九公子梁景皓这个当弟弟的也是操碎了心。
“好吧,娘。那我明天再去姐姐那儿吧,但愿她别太生气。娘我走了,你也好好休息吧!”九公子梁景皓知道这个事情也不是一下就能想明白并且解决的,所以还是稳重一些从长计议吧!
“嗯,去吧。娘就不送你了!”白姨娘目送着自己的儿子出门后,因心里有数,便洗漱吹灯休息了。
九公子梁景皓从白姨娘的院子出去后,到底是不放心绕道去了八小姐梁明纾的院子。可还没到近前,就远远的瞧见了祖父、祖母身边的心腹婢女和长随守在八小姐梁明纾的院子门口。
九公子梁景皓见状,忙向自己身后的小厮示意,止住了步子,然后悄悄的向后退去,直到看不见八小姐梁明纾的院门才转身离去。
一个时辰后,八小姐梁明纾的小院终于安静下来。八小姐梁明纾倚靠在窗边,看着那一行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月光投射在梁明纾的脸上,明明暗暗,让人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表情。待人看不见身影,她转回目光抬起头,遥望天上的玉镜,心中好似被月光洒下了些什么,忽然涌出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那好像是她心中一直所缺失了一半的根。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所感,梁明纾目光轻转,看到了自己时常挂在嘴边上的狗腿弟弟,九公子梁景皓。
原来九公子梁景皓离去后并未走远,打发了小厮后,就一直隐了身行躲在了假山之中。透过假山的缝隙观察着八小姐院子的动静,直到祖父、祖母那一行人离去好久,才现了身行,径直去了八小姐梁明纾的院子。
隆冬时节,九公子梁景皓因为在外等候时间太久,脸被冻的通红。姐弟俩四目相对,虽都未曾言语,但却这些年难得的心有灵犀的看懂了此时的彼此。
八小姐梁明纾身披月光,一脸坚定的样子,让九公子梁景皓的眼里不知为何也燃起了光亮,心里也有了更加明确的方向。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梁明纾对着九公子梁景皓说完就率先进去了卧房。
九公子梁景皓看着先行进去的姐姐,心里不知为何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复杂心情。他此时心里乱糟糟的,什么想法都有。不过,他知道要想理清这种心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和姐姐好好的谈上一番。于是他不在迟疑,大步向着梁明纾的卧房里走去。
“娘,你说祖母为什么把八妹妹、九弟弟、白姨娘他们留下来啊?”梁府嫡出四小姐梁明初此时正在梁府当家主母张婷荷的怀里撒娇。
“不知道啊,你祖父、祖母行事向来让人琢磨不透。不过肯定不是要他们拜守祠堂就是了。”梁家主母张婷荷知道的比梁明初要多,她猜多多少少会和现在的朝堂有关,但这些不是她和女儿能管的。所以隐去不提,只是有些担忧梁明纾的将来,她有预感梁明纾的婚事一定是要公公、婆婆亲自相看了。
梁家主母张婷荷知道其实凭心而论,八小姐梁明纾确实是这一辈女孩儿中最为出彩的。不论是容貌还是气质,其实性格也没有很糟,单看她还是孩提时,就经常不着痕迹的关照庶出六小姐梁明蕊就知晓了。也因她多数都是在家里喜欢了些明初看上的东西,但不给也不会做些什么,只不过是嘴上说着下次一定会先行选择自己喜欢的就罢了,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且自家公爹好似看梁明纾很是不顺眼,时不时的就会敲打她一番。所以自己始终都没有动梁明纾。不然她一个主母想要整治她办法多的是,而且自家夫君虽然宠着白姨娘,但后院之事向来是不插手的,她根本没什么顾虑。
“娘,你说祖母是不是想要惩戒八妹妹呀?我其实挺喜欢八妹妹的,她虽然在家里什么都要和我争上一争。但争不到也不生气,在外面也是对我多有维护,从来都是和我同仇敌忾。我想明天一早在启程前去慈寿堂一趟见见祖母,求求她别让八妹妹留下了。八妹妹最喜欢热闹了,而且没有了八妹妹回京都抚光,我会觉得无聊的。”嫡出四小姐梁明初说的情真意切,一心想要劝说祖母别让梁明纾留下。
“这个随你,你要是想做就去做吧!”张婷荷知道自己孩子的秉性,虽然是个女子但却颇有些侠义。平时和梁明纾拌嘴最多,但却也是最为关心梁明纾的。况且以后就是这些孩子们的天下了,只要不出大错,自己都是不干预的,随他们做自己想做的。
“娘你真好,真是天底下最最好的娘亲了!”梁明初说着一把翻身抱住了张婷荷。
“好了好了,真闹腾,这下能睡着了吧?”张婷荷好笑的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自从大女儿出嫁后,幸亏还有个小女儿陪着自己。
“嗯,娘我就这么抱着你睡!”梁明初说完便乖乖的只抱住张婷荷,不在说话。
慈寿堂内。
“祖母,我知道这么晚您已经睡下了,我本不该打扰祖母您休息的。您原谅孙女不孝,我就是心急想要快些见到你。”梁家素来不爱说话的庶出六小姐梁明蕊此时正跪在慈寿堂的正厅内。
“这倒是奇了,素来不愿意多事的这一个,如今夜半,是有什么要紧事来和我说啊?”梁家老太君白星芷慈眉善目,笑眯眯的看着跪在下面的梁明蕊。
“祖母,我夜半前来是想求您能让八妹妹同我们一起回京都抚光。我知道八妹妹有时候说话是出言不逊,但那也都是小孩子闹脾气,做不得数的。且在外面她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从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儿。平日里我有时候因性格,会遭一些奴仆怠慢,都是她替我出头的。虽然事后每次都口是心非的说什么’只不过是看不惯那些下人,外加觉得你做主子做的窝囊透了’诸如此类这样的话。但我知道,若真是她心里真如她所言,是万万不会理会我的。祖母,您能别罚八妹妹吗?如果实在是想好好教导八妹妹的话,能不能让孙女也留下。我想给八妹妹做个伴儿,她最不耐烦孤单来着。‘’梁明蕊说完,就叩首一拜。
“好了,龚嬷嬷,你去把六小姐扶起来吧。”白老太太撂下这么一句,就起身回去休息了。
“六小姐,您就起来吧!有时候留下不是惩罚,是造化也说不定呢!您就安心的随老太爷他们回京都抚光吧,相信不日就可再次见到八小姐的。老奴言尽于此,六小姐请回吧!”龚嬷嬷边说边把六小姐梁明蕊扶起来,客客气气的把人送出门外,然后关了门。
六小姐梁明蕊怔怔的在门口楞了会儿,便如有所悟的让心腹婢女芍药扶自己回去了。
“明蕊回去了?”梁老太爷看到发妻回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书问道。
“恩,回去了。不会有人在来了,”白老太太说着就携手与自家夫君休息去了。
第二回 离别中的温情
一大早,八小姐梁明纾的凉明居就陆陆续续的迎来了好几拨姐妹兄弟。
“呦,明纾你发觉没有,今天你的气色看起来是格外的好。你说是不是因为祖母看你在老家养的特别好,所以就想多留你些时日,好好的养一养你啊?”最早来到凉明居的是嫡出五公子梁景铭。
“怎么着了,你也想留下来呀,五哥。那好办啊,我去和祖母说说看,你是祖母的心尖尖,我想着祖母一定会答应你的!”八小姐梁明纾看着眼前身着光泽耀眼的白色裘皮大衣的翩翩少年郎,她的好五哥梁景铭。
要梁明纾说,她这个五哥可真真是个极为难缠且爱管闲事的大闲人。此人喜爱一切美的事物,从身边的人,到一切服饰、配饰、屋内陈设,就都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要美、要顺他心意。天晓得,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贴身小厮止容为了给他的好五哥搜寻既要顺心意,又要美的大小事物,简直是操碎了心。而且,遇到顺眼的人,还总愿意多管闲事。所以,在京都抚光他的好五哥有个绰号,叫“笑面小菩萨”。她深以为然。但梁明纾也知道,她的好二哥也是个“表里不一”,越是生气,面上越是笑意温柔的,不能得罪之人。
“明纾啊,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你五哥我也不陪你!”梁景铭邪魅一笑。
“不陪那就别说风凉话了,我留下来是来受罚的!”梁明纾没好气的对着他说。
“算了吧,你唬谁呢?我是你五哥,又是祖母的心尖尖,多了的内情不知道,但你留下来是否会受罚,我还能不知吗?”
“知道呀,果然是心尖尖呢!”
“行了,不和你贫嘴了。虽不知你到底会去到哪里去,但我想这些年你的武功应该也没有荒废吧。一句话,此去一定要万分小心,你从未一个人出去过,而且行程应该不近,五哥在京都抚光等你。”梁景铭说完便飘然而去了。
天色还未大亮,灰蒙蒙的,北方的冬天总是干冷干冷的,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子一般,早上犹是。五哥天还未亮就赶来了,可知他手上的事情也不少,抽空而来。梁明纾看着五哥渐去渐远的身影,心里徒然涌上了一种温暖。
直到看不见梁景铭的身影,梁明纾才要关上门回到屋里去看看闲书。
“八妹妹,等一等可好,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讲。”梁府六小姐梁明蕊从身后的松树闪身而出。
“六姐姐几时来的。,怎么不进来坐,昨天晚上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一夜,今早风一刮起来,更是冷的不行。你一个娇柔之人,如何能受得了?”梁明纾在门上的手停了一下,随即大步扶着梁家六小姐梁明蕊像卧房里走去。
“怎么,现如今不再口是心非了,肯好好的同我说话了?”梁明蕊也不客气,扶着梁明纾的手,进了内室。
“如今不用装模作样了,那个在家里嚣张跋扈的八小姐已经消散于昨天了。”
梁明纾随意的回到。
“看样子龚嬷嬷说的不错,你此次留下,或许真的是场造化也可未知呢!”梁明蕊看着这个褪去了一身伪装,轻松自在的八妹妹梁明纾。
“龚嬷嬷?六姐姐你不会去找祖母了吧!”梁明纾一听梁明蕊的话,就知道昨晚自家六姐姐可能是去求情了。
“恩,不过你这人缘却是真真不错,我是昨晚替你说情。刚来的路上远远瞧着四姐姐也去了祖母的慈寿堂,请安的话,这个时候略早。想来四妹妹是想在外等着祖母起床,然后在替你求情。她呀,一定是想这样能让你一起回去的可能性会大一些。”梁明蕊靠在榻上,细细的瞧着明纾。
“四姐姐也去为我求情了?”明纾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平日里,她时常因为一些衣服首饰同四姐姐争来争去,针锋相对。但她知道四姐姐都把这些当成小孩子之间的玩闹,从来都不当真的。
梁明纾在此时很想对着那些对她很好的人一一解释,为什么她是以前的那副样子。
小的时候她有一次和嫡母、哥哥姐姐们出去吃宴。席间她去出恭,因为是总去的人家,就一个人甩开小丫鬟去了。回来的路上,看见那府上的嫡女正在辱骂自己的庶女姐姐。说够了,便带着奴仆扬长而去。而那位庶女小姐被自己的婢女扶起来后,一声不吭的也走了。
她那时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在她家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出现过。她虽是庶女,但吃穿用度和自己的嫡女姐姐们,几乎无异。而梁家的家规其中有一条就是:梁家没有嫡庶之分,只有长幼之别。兄弟姐妹之间要互相帮助,且时刻牢记都是同身共命、同气连枝的关系。
虽然知道,虽然在家里的时候从来都没有受过欺负,但就是忘不了当时看到那一幕害怕的感觉。于是从那天后,她就变了。
她没有同任何人商量,心里只是想着:我的弟弟最是乖巧可爱,如果我不是那么乖巧可爱的话,他是不是会更得人宠爱。父亲看在姨娘有我这么个不让人省心的女儿,是不是会更加的疼爱姨娘。
虽然自己扮演着一个不讨喜的角色,但她时刻牢记着同身共命、同气连枝的这个家训。于是出了家门她就乖巧懂事,维护姊妹兄弟,从不添乱。只在家时,愿意和自己的四姐姐对着干,以此来证明自己不是好欺负的。慢慢长大后,她也懂得了,梁家永远不会出现小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她深知自己的嫡母不是苛刻之人,梁家也向来不亏待自己的孩子,但却也因只是在家争一争,且从未出格,就懒得改了,索性顺其自然。
“怎么不说话了?想起了什么?”六小姐梁明蕊见明纾说完一句话后,便楞在那里好长时间,就知道这个八妹妹一定是在想什么,于是等了会儿,才叫她。
“啊,就是觉得咱们梁家的家风真的不错。你看四姐姐平时被我抢去了多少的好东西,但却是一点儿都不记仇,这番还去为我求情。真不亏是有了一副侠义心肠的四姐姐啊!”八小姐梁明纾收回过去的记忆,笑意盈盈的对着六小姐梁明蕊说。
“恩,四姐姐真的很适合走一走江湖,咱们从小一起学武功,就数四姐姐学的最好,得师傅考赞的最多。”六小姐梁明蕊想起和兄弟姐妹一同学习武功的日子,很是怀念的说道。
“是啊,那时候真好。就简简单单做个孩子就好了,哪像现在还要慢慢学习怎么做一个令人满意的大人。”明纾想起那段时光,也很怀念。
梁家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家规。就比如说,练武功这一条。梁家一直从文,但却每一代的梁家主子都要在合适的时候习武,不论男女,且必须随带一名婢女、小厮一同习武,不能被外人知晓。
“我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就先回去了。想来一会儿四姐姐必过来,撞见了她少不得又要给我一些什么灵丹妙药来补身子,所以,我就不和她碰面了。你别出来了,这是我姨娘齐家祖传的金疮药,留给你一些,或许用得到。对了,你桌子上有个福袋,想来是五哥给你留的。可能你没留意到,但那样的袋子我不知被五哥框着做了多少,所以分外熟悉。”说这话六小姐梁明蕊已经走到门口打开门,一脚跨了出去。
“谢谢六姐姐,我还真没注意五哥留了东西。那我这就去看看。六姐姐好走呀!”明纾看着六小姐梁明蕊几个闪身就失了踪影,心里无不羡慕。
回到内室,明纾看到了六小姐梁明蕊说到的那个福袋,拿起来掂了掂分量,轻飘飘的。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福袋里有几张银票和一张纸。
【这几张银票是除了九弟弟之外,几个哥哥给你的。大哥、三哥、七弟都说不来看你了,怕让你太过得意。所以这几张银票我就受累给你拿过来了。一切小心,万望珍重。五哥留】
明纾把四张面值最大的一千两银票整整齐齐的摆好,又把五哥留的字条看了看。觉得十分窝心。
“祖父?我祖母呢,还没起吗?”四小姐梁明初看慈寿堂正厅内只端坐着祖父,并未见祖母,于是故有一问。
“你祖母又不走,起这么早做什么,还在内室熟睡着呢!”梁家老太爷梁慕秀看着四小姐梁明初的小脸都快皱出褶儿了,觉得十分有趣儿,于是接着打趣儿道。
“哎呀,白白起了个大早,还在外面的寒风中多站了两刻钟。现在是不是觉得十分的后悔啊?”
“祖父您还好意思取笑我,我这苦肉计还不是都和您学的。我是知道祖母心软才巴巴的早早赶来,就想着能趁着祖母心软,把八妹妹也带回去。”四小姐梁明初看着祖父坏笑的模样,突然意识到,现在祖父在这儿可能是有意为之的。
“哼,我可不记得自己有教过你。你这么早来的过来上演苦肉计是所谓何事啊?”
“祖父,其实我觉得这个事情和你说也是可以的。不过您可答应一定要帮我啊!”四小姐梁明初看着摆明了想看热闹不想帮忙的祖父,心中真是十分焦急。马上大家就都要坐车回京都抚光了,祖母看样子今天是不会出来了,成心的不见自己。说不定不见自己的这个主意,就是自家祖父给出的。
她知道,祖父不喜欢八妹妹,确切来说是很不喜欢。虽然在梁家不分嫡庶,只分长幼。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祖父就是不喜欢八妹妹,以前兄弟姐妹们在一起学武的时候,祖父有空也会前来亲自教授他们,祖父相较于师傅要严格很多。其实大多时候明明是大家一起淘气玩闹,但受重罚的到最后却每每都是八妹妹,且她敢说,总是受罚站桩子最多的,一定是八妹妹梁明纾。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说是因为嫡庶,梁家从来都不讲究这些。只要家中子弟有能力、才华,都会受到栽培,不会被埋没。而八妹妹梁明纾不论是相貌、心计、还是性情都是她们这一辈儿女孩儿中最为出众的。要说理应受到重视,但祖父、祖母却始终没有什么动作。
难道是因为她吗?她知道祖父在家中女孩儿里最为疼爱的是自己,但自己除了平日里与八妹妹因为一些衣服、首饰拌过嘴之外,也没有什么了。在她看来不过都是一些小孩子的玩闹,从未当过真。难道是祖父当真了?
“说说看吧,如果我心情好就帮帮你。”梁家老太爷梁慕秀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脸上的五官都要扭在一起,心有不忍。所以虽知她所求之事自己不会帮忙,也帮不上忙。但到底是没有把话说死。
“祖父,您听我说,我想求求祖母别把明纾留下来。您说我们都走了,她在这儿能有什么意思啊!虽说老家很好,但到底咱们的家在抚光啊!如果她真的做什么惹祖母不高兴了,那我们能不能回京都抚光去罚。是抄写经书还是跪祠堂都行,不一定要在老家啊!何况白姨娘和九弟弟都是规矩之人,怎么就这次都留在老家了呢!祖父您说是不是?”梁明初看着这事儿有门儿,于是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说完,然后迅速拿起把桌上的茶杯喝起茶来。
“明初啊,祖父问一句话。你要如实的回答我,然后这件事情我也会告诉你一个答案,怎么样?”
“好,祖父您说吧。”梁明初看祖父问的郑重,于是放下茶杯,正襟危坐来听祖父接下来的问话。
“虽说咱们家不分嫡庶,之分长幼。但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在这个家女孩儿中我最疼爱的就是你。但梁明纾却每每都与你争抢你喜爱之物,虽说最后都因你不肯想让给罢手,但却从未停止。对于此,你没动过怒吗。”梁家老太爷梁慕秀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孙女,孙女是什么样的心性他是了解的,但却不太希望孙女和梁明纾是真的交好。因为梁明纾身上有太多的变数,往后可能会不受控制。
“祖父,说实话。小的时候我是生气的,我是她姐姐,她理应对我百依百顺才是,而且东西是我先看上的。但咱们家已经有了一个百依百顺的六妹妹了,所以长大后的我觉得,八妹妹这样就很好。这样才更像亲姐妹,表达自己的喜欢,但也不强取豪夺。姐妹之间的拌嘴才最是难得的,她是我的妹妹,不是奴仆婢女,本来就不用事事都顺从于我,况且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比不得六妹妹受三哥的影响,就是喜静,爱读书。所以,小时候我生气,但是现在真的真的很喜欢八妹妹。”明初说完稍稍顿了下,像是下定了决心,接着说道。
“祖父,我因从小就受您喜欢,所以时常在您有空闲时就呆在身边,瞧的也比旁的兄弟姐妹更为清楚些。您对明纾的不喜比表现出来的还要多,对她也最为严厉。我虽不知道您心里的想法,但明纾心里是怎么想,我却是知道的。她想让您认可、喜欢她。小的时候还为此特地来请教过我,如何能让您喜欢她。于是我就让她去做我平时能让您欢喜的事情,可换了明纾去做您就会十分生气。我们两个总是不得要领,久而久之她就放弃尝试能让您见到她就欢喜的法子了。祖父,如果明纾这次一定是要在老家住上一段时日,那么等她回抚光的时候,能不能喜欢她一些。”
梁明纾说完也不等梁家老太爷梁慕秀回答,就起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出了慈寿堂的门。
梁慕秀看着明初走出去,又反复想着明初的话。心中一叹,这都是命啊,自己就是想阻止也是不成的。罢了,少年人的天下,就交给少年人好了。
“梁明纾,你四姐提的事情我答应了。希望你日后看在明初这么疼你的份儿上,小心行事,不要太过累及家人。”梁老太爷说完,便走了。
一瞬间,慈寿堂内安静了下来。梁家八小姐梁明纾从房上飞身下来,想着祖父的话,四姐明初的话,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本想着悄悄的来看看祖父,也知道四姐来给自己求情了。但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听见四姐的那样一番肺腑之言。
第三回 初涉江湖
八小姐梁明初、九公子梁景皓、白姨娘三人站在梁府门口看着车马摇摇晃晃的慢慢行驶出她们的视线。
“那娘、弟弟我也走了。祖母那里我已经道过别了。”八小姐梁明纾在众人走后,从婢女手里拿上行李,也要离开齐阳老家了。
“好,你去吧!娘等着你。”白姨娘嘴上说的平静,但其实袖子里的手已经攥的紧紧的,心上十分担心。但她不能说一些丧气的话,想着从今天起自己就吃斋,然后时刻为自己的女儿祈求,可以早些平安归来。
“姐姐,你要去哪儿?我和你去吧,我还可以保护你!”梁景皓本来送走其他人的时候就很是不舍。现在一听姐姐也要走,心里的不舍就更加要把持不住了,况且看样子姐姐是要一个人出远门,更是担心不已,到底是一个孩子。不像白姨娘还能把持的住,此时说的话都有些哭音了。
“你不是今天开始要开始学习了吗?不是很喜欢那个新的老师吗?不是想要,做我的依靠吗?好好在家陪着祖母和娘,姐姐我去去就回。”梁明纾直接了当的拒绝了自家弟弟的好意。
其实她知道,此次初涉江湖,吉凶参半。路上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危险,是以她才连自己的婢女也未带上。
梁景皓看着姐姐虽脸上笑意盈盈,但满脸的婉拒却是不容他反驳的,只好作罢。但也因此更加坚定要,好好的学本事,做姐姐靠山的心了。
“好了,你们回去吧!我这就走了,抚光再见!”梁明纾说着便潇洒的转身而去。
“你回来了,就说明那丫头走了,怎么样,哭鼻子没有?”梁家老太君白氏听脚步声是龚嬷嬷回来了,也不睁眼,继续闭目养神的问道。
“是我,老太太。八小姐已经走了,白姨娘和九少爷送的行。”龚嬷嬷说完,看着眼前的老太太,又想起了刚走的八小姐,心中就是一叹。
八小姐梁明纾和老太君白氏的性子太像了,可不知道最终是否能有老太君的好命。想想老太君的小女儿,已薨逝的皇后,那位的下场,哎。
“行了,你就别在那儿长吁短叹了。她有多少斤两都在我心里呢,更何况她是我亲孙女,不是捡的。不会让她吃亏了去的,你倒是多关心下自己的女儿吧。要记得,你的外孙女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就行了。”梁家老太君白氏看着龚嬷嬷的样子,就知道这是心疼了,当年白一禾,也就是现在的白姨娘是自己的心腹婢女,龚嬷嬷是从小一直陪着自己长大的忠仆,母女俩个对自己都是忠心不二的。后来白一禾给自己的儿子做小,母女俩都是低调做人,不争不抢。面对明纾也是,从来不说些越矩的话,做越矩的事。自己这次任性的决定,不知道苦了多少人。
“她有什么可关心的,吃得好,住得好。八小姐,我等着八小姐回来。”龚嬷嬷说完便不再提起此事,扶着梁老太太去园中散步。
[在不到地方,我可真的要扛不住了!之所以敢穿着女装出门,还不就是因为知道有个保护伞。可这保护伞住的地方也太远了,我这都赶了两天的路了,怎么还没到。】梁明纾此时已经骑了两天的马,风餐露宿了两天。要不是因为从小就练功的缘故,可能早就坚持不住回家了。
梁明纾一个人都不带的原因,一个就像是她说的,这一路的危险无法预测,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还有一个就是她有保护伞,虽然这把保护伞要她自己去找才行。
梁家的老家在齐阳,而梁明纾要去的地方在仰州。这两地相隔其实不远,骑快马也就一天左右,但因为此时是隆冬时节,天寒地冻。而她出来不多时就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小雪,所以行路缓慢。但好在,此时她已经看到了仰州的城门口。
“早知道出来不多时就会下雪,还不如雇佣个车夫和租辆马车了。温温暖暖柔柔弱弱的,这才符合娇小姐的性格。哪像现在呀,风餐露宿,满身尘土,很是可怜啊!”梁明纾虽此时已到了城门口,但忍不住喟叹了句。
到了仰州,她就不急了。牵着马悠哉的在路旁走着,一路看着小商贩在收摊,急着回家与家人团聚去。
此时梁明纾很是感恩梁府的教习嬷嬷们,把自己教的如此之能装腔作势。怎么这么说呢,只因现在她虽已饥肠辘辘,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在这隆冬之时节给人感觉如春日踏青归来一般。虽戴了帷帽遮住了长相,但因气质出众,自打她一进城,就不时的有过路人打量。但因仰州民风淳朴,治安良好,并没有人上前骚扰。梁明纾正在这儿感叹着,却不经意间发现了右手边小巷里有一男二女,貌似是昨夜在破庙里一起临时休息的那三人。这么想着,她忽然间翻身上马,策鞭而去。
“大哥,她好像发现我们了,追不追?”其中一个的身着黑色劲装的女子小声问道。
“不用,我们要的就是她发现。”被称为大哥的男子低声说到。
“大哥说的对,别做多余的事情。我们只负责到仰州,一会儿传信出去她到了仰州即可。”另一个身着灰色斗篷的女子说到。
“这我还不知道吗?我就是怕她跑了。”黑色劲装女子不服气的说道。
“动动脑子,城门就要关了。她要是想跑就不会是向城里而去,而是城外了。”灰色斗篷女子解释道。
“好了,别说了。我们快去看看,她有没有去那里。”被称为大哥的男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三人一跃而起,也向着城里而去。
仰州“洛笈楼”。
“小二,住店。把你们楼的招牌菜,外加一碗红豆粥,都送到我房间去,还有我要沐浴。对了,把我的马也洗刷一下。”梁明纾给完银子,转身边上楼边吩咐到。
“好嘞,小姐!”小二满脸笑意的恭送梁明纾上楼,随即低下头看着手中多出来的碎银子,心知这是个有钱的富家小姐,只要尽心伺候,一定还有打赏。随即告知厨房备菜,自己则尽心的准备起梁明纾的吩咐。
“三位跟了我有一天一夜了吧,辛苦。现在是打算和我聊聊了吗?”梁明纾一进客房,就看见刚才在小巷里的一男二女此时正立在窗边。
“我等也是奉命行事,绝无恶意。梁小姐可以视作为保护,这是我家主人给您的信,梁小姐打扰了。”男子从衣服里拿出信件放到了桌子上,随即就带着二女从窗口飘出,不做停留。
梁明纾没有着急看那封信,而是走过去先把窗子关好。心里嘟囔道:自己这才出了齐阳就有人跟着了,往后的这路看来不会太好走。看样子这次出行,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果然这太子妃不是这么好当的。
沐浴更衣,吃饱喝足后,梁明纾觉得甚是满足,想着自己风餐露宿的那两日,不堪回首。抬眼看见被她随手放在床榻上的信,稍一思忖,还是拆开读了。
【想我八妹聪慧,定是早就发现了我派过去保护你的人。现在你七哥我有事赶不过来,所以你在仰州先休息游玩。我不日就回。你的好七哥景尧留】
梁明纾一看是七哥的信,顿时气结了。这隆冬时节,自己上哪儿去游玩。不能游湖赏花,难道要去爬山吗?
想到爬山,她忽然想起仰州有座舟山,据说爬到山顶就可将仰州风景一览无遗。但这不是梁明纾想到这座山的因由,仰州风光固然秀丽,但这不足以吸引她。
光雨寺,这才是她想起这座山的因由。
舟山的半山腰有一座光雨寺,这座寺庙的住持是当今圣上的弟弟。当年由于某种原因出家为僧,据说甚是精通佛法。
梁明纾想到此处时,便打定主意,明天要去舟山光雨寺叨扰一下。
一夜无梦,梁明纾睡得极好。早上吃过早饭,交代了一下小二,便带着干粮奔向光雨寺。
因是隆冬时节,天气寒冷,加之刚下过雪,路滑,所以去寺庙烧香拜佛的人少了很多。一路上梁明纾觉得有些无趣,只好东想西想,慢悠悠的前行着。
光雨寺
“住持,您让我打探的事情我打探到了,梁家庶出八小姐梁明纾已经从老家齐阳出发到了仰州,此时正在来的路上。”一个小沙弥恭敬的复命。
“该来的,躲不掉。你且去山下迎迎她吧,上来之后先把她带到客房休息,然后告诉她耐心等待。如果她问了你什么,照实说就可。”住持说完就开始念经,不在言语。
小沙弥又等了一刻钟,看住持没在有什么嘱咐,便躬身退了出去。
住持听见脚步声渐远,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佛陀。想着自己曾想用禅定和苦行来改变一些人,想通一些事情。但事实,只是徒劳。事情和人依然在那儿,没有任何改变,自己这些年都只是在逃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平静日子,也该知足了。
不论往后的时局如何,都不在是他的时局。且看看这些少年人会把这江湖、朝堂变成如何模样。
看看这丫头是否会被佛祖神明眷顾,能否赌赢。那少年心中的软弱,这丫头心中的戾气,都需借用彼此的力量来化解,还真是令人期待。
第四回 “必亡”太子
距离仰州还有几里路的“柳树村。”
“公子,我们很快就能到达仰州了。现在这里是“柳树村”,您看是不是停车休息下,疏松一下筋骨。”季衡对着车内的年轻男子恭敬的说道。
“季衡,我看等爬舟山的时候,你家公子有的是机会疏松筋骨,现在还是直奔舟山,不要休息的好。”马车内飘出一个满含笑意但却绝对不容反驳的年轻公子的声音。
季衡没有听到自己公子的吩咐,于是不再说话,翻身上马,带领着马车继续朝着仰州的方向前进。
“我说,你这一路不是看书就是与自己对弈,闷不闷。明明也是个爱说话的性子,但偏偏要别人逗一逗你才能撬开你的嘴巴,白月光公子!”一身着青凤裘衣,雅人深致的俊美少年公子兴趣盎然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淡然,好似什么都打扰不到他,也好似是冷心冷肝的沉默少年。
这位青凤裘衣公子就是回答季衡问话的那位公子,而被称为“白月光公子”的,就是季衡的主子。
“景尧公子,这“白月光公子”是从何而来呀?又是所谓何意呢?”季衡有着非常好的,不懂就要问的习惯。
难得的,我们的“白月光公子”也好奇了,抬眼望着坐在自己对面只笑不语,做作的摇扇子,卖关子的景尧公子。
“景尧公子,你倒是说话啊,怎么不说了呢?这到底是谁说的话,又是为什么这样说?”在外骑马的季衡着急了,要知道这西晨国上下,还真没有人给自己主子起过外号。而且这外号还是从景尧公子嘴里说出的,那多半别的公子多也是知道了的。他迫切的想知道这外号对自家主子有没有恶意。
“景尧公子,是你的庶出八妹,梁明纾小姐起的吧!”一直没有出声赶马车的轻一,开口问道。
“呦,看不出啊,轻一。你居然知道这件事情。说,你还知道些什么?”景尧听到轻一的话,心下微动。
“我喜欢过梁小姐。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关注她的动向,搜集有关她的一切,所以知道也不足为奇。我还知道景少公子你担心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已经说了,是喜欢过。”轻一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直白的说出了知道的原因,也道破了景尧的担心。
“你倒是坦诚,不过轻一,季衡都是叫我的字,怎么你叫的是我的名呢?”景尧有些奇怪了,之前不都还是叫字的吗。
“。。。。。。”这次轻一没有说话,而是选择了静默。
景尧好似悟到了什么,有些惊讶的看着轻一所在的方向,想着帘外的那个人,原来他也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以前因为喜欢自己的妹妹,所以叫自己的字,即显亲近又有想要交好自己的意思。而如今道破了自己的心思,并强调是喜欢过,对自己也是以名字相称。摆明了就是表示在不会有喜欢的心思,避嫌的意思。
“梁家的嫡出七少爷,梁景少,孤问你,孤为什么是你家庶出八妹梁明纾口里的“白月光公子”?”一直被忽略的,没有言语的“白月光公子”出声了,而且问的郑重。
“啊!回太子,我家八妹曾说,您如白月那样让人想要一直仰望,而白月倾洒的光辉让人觉得内心柔软。她说:除了太子的头衔,您也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需要疼爱。”梁家嫡出七少爷梁景少,乍听太子问的郑重时愣了下,但随即正色的解答道。
其实梁景少没有说明纾的原话,而是稍加润色了一下。明纾当时的原话应该是:整个一“白月光少年”,明明是差不多大的孩子,天天逼迫自己像个大人一般,其让人觉得滑稽的程度不亚于,小孩子穿大人的衣衫会让人觉得可笑和些许的心疼。还有,徒有白月光的温柔,没有白月光的冷然。
这些话,梁景少可不敢如实的说。虽然他承认自家八妹说的是事实,但太子的脾气再好也是太子,不容造次啊!而且少年什么的,从一个闺阁女子口中说出实在有些暧昧,所以在他警告过明纾后,明纾在外的说的都是“白月光公子”。
“白月光公子”听后,不在说话。而是轻轻的歪靠在马车的一侧,闭目养神。
太子苏晗睿闭上眼,想着自己的这个太子妃,梁明纾。
其实,在梁家老太爷梁慕秀和老太君白氏去梁明纾院子的那一晚,他在场。只不过他没有进门,而是扮作仆从的样子守在了门外。但因为耳力不错,屋子里的对话,他毫无遗漏的,听得一清二楚。
那晚的凉明居
“听说,你不服气我把你留在齐阳老家。”梁老太君白氏,沉声问道。
“孙女不敢,只是心里疑惑,故此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还请祖母责罚。”梁明纾此时从自家祖父、祖母一进门,就跪在地上,头低低的。
“知你心里有疑惑,但我却要先问一问你。如果有机会让你一步登天,成为所有人艳羡的对象,你可愿意?”梁老太君白氏单刀直入的问道,同时示意龚嬷嬷把梁明纾扶起来,站着答话。
梁明纾就着龚嬷嬷的手臂顺势而起,心里想着自家祖母的话。随即明白自己多半也没什么选择,于是直接问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来换取。
“祖母,我要用什么来换取一步登天和人人羡慕?”此时梁明纾抬起眼,直视着梁老太君白氏的眼睛。
“你们这些姐弟,除了嫁出去的大小姐和比你们年长几岁的大公子,就都是和太子差不多年岁一起长大的了。小的时候你们在一起玩耍的时间也不短,说你们互相了解也不为过,所以比一些人要更有感情。我可以让你做太子妃,但同时你要保证自己不论在任何时候,都可以和太子同心同德。记住是任何时候。”梁老太君白氏边说边观察着梁明纾的神情,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睛里的一丝惊讶。
“祖母,我们家这是要站在太子这边?”梁明纾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祖母让自己去做太子妃,而且自家的立场还如此坚定。她以为最多也就是侧妃而已,毕竟自己的身份摆在这儿了。
“不是我们家,而是你自己。”梁老太君白氏,纠正她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祖母。难道,我是迷惑一些人的诱饵?”梁明纾这次倒是迅速就明白了自家祖母的意思。
“不错,你出嫁后,梁家表面上并不会给你太多的支持。有什么事情大多也都需要你自行解决,不过会拨给你一些人手,供你运作。”梁老太君很满意明纾能迅速听出言外之意。
“所以从此刻起,我就和那个“必亡”太子分不开了?”梁明纾没留意,心里想着,嘴上就顺嘴说了出来。
“孽障,谁准你这么说太子的?”梁老太爷听到梁明纾如此大胆,立刻生气的呵斥道,心里更是对自己老妻的决定了质疑和担心。
“祖父,你先别气,先听我说。”梁明纾最喜欢自家的祖父,一看祖父生气了,赶忙说道。
“祖父我这话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实在是太子的运道确实不怎么好。首先他不是皇后娘娘,也就是我姑姑生下的。而且我姑姑也已西去,太子最大的保护屏障没有了。其次太子生母的地位也不高,而且在生太子之初就血崩而亡。本来生母和养母应该是太子最大的靠山,然而,这两座靠山都没有了。而且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当今圣上并不喜欢太子。所以任太子如何博学多才,性子温润和善,待人宽厚有礼,知人善任,都没有用。向来一些可以让朝堂百官,天下百姓知道他贤明的事情都轮不到他。反而是一些即棘手麻烦,又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圣上倒是频频的都抛给太子去做。照着这个路子下去,可不就是“必亡”太子吗?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太子从来不拉帮结派,培养势力。他手里除了两个近身的侍卫和一个大太监可以信任能用,在就没有了任何的支持者、拥护者、可用之人。所以,我说是“必亡”太子。况且,依太子的这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如果最后被废黜,那么他身边的亲近之人一定就会第一个遭殃,而他显然也没什么能力去保护他们。因为太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跟着他的人,也“必亡”。”梁明纾仔细的回想她的这位便宜太子表哥平时的种种表现,在对照当今朝堂上的局势,很理性的分析着。并且还觉得自己说的很公正,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说的倒是不错,那既然你知道的如此清楚,可有想好这个太子妃之位,要还是不要?”梁家老太君白氏很满意梁明纾的分析,她想要给太子找的就是这种能冷静理智分析当前时局的太子妃。
“恩,人生苦短,能做想做的事情很难。但我愿意一搏,祖母!”梁明纾知道如果答应了,自己以后的生活就不是偶尔的和自家四姐拌拌嘴,扮演一下不听话的庶女这么简单了。但她却想要试一试,自己能不能陪着“必亡”太子,走出一个盛世。而且,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很想把太子那张淡然的面具撕扯下来。她真的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冷静淡然。
在她看来,“必亡”太子的冷静淡然,有的时候近乎于,没什么人气。这样无欲无求的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
“好,只要你能让太子喜欢上你,并愿意娶你为太子妃。且,给,你拿着这把“河扇”,到太白,找到梁家的宝藏。只要这两件事情,你都能做的到,那么,太子妃之位就是你的了。”梁家老太太白氏,说完便让龚嬷嬷拿“河扇”给明纾,自己则和梁老太爷挥挥衣袖,潇潇洒洒的走了。
“公子,舟山到了。”季衡恭敬的对着马车里的太子苏晗睿说道。
“从现在起,都叫我凉明公子。”太子苏晗睿声音不大,但每个人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梁家嫡出七公子梁景少眼珠转了转,嘴边笑意漾开。想到自家八妹的凉明居,又看看身边的凉明公子。恩,很好,看来“白月光公子”,有了些许人气。
““必亡”太子吗?”太子苏晗睿望着眼前白雪皑皑的舟山,嘴里轻声念叨这几个字,心里想着梁明纾说着这几个字的神情,脑中一闪而逝过什么,来不及抓住。
第五回 “河扇”之约
梁明纾一路无聊,嘴里轻声哼起了歌儿来,神色愉悦。但心里却是腹诽着自家七哥,梁景少。她就不明白呀,祖母明明和她说七哥会来接应的。可怎么就能派些个下属敷衍了事呢?真是的,亏之前她还满心感动的,把给弟弟做的棉袜偷偷的带出来想要给七哥。
“这位施主,让我给您带路吧!”梁明纾正想着,就听见有小沙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你是?住持派来接我的吗?”梁明纾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小沙弥,心中了然的问道。
“回施主,小僧正是住持派来接施主去光雨寺的。”小沙弥也打量着梁明纾,心中赞叹真是个好看的女子。
这个小沙弥刚入光雨寺不久,且还是个短期出家的,住持碍于人情才勉为其难收下的。
“你来这里多久了?是服侍照顾住持生活起居的小沙弥吗?或者,你是住持的真传弟子?”梁明纾想,能让住持派来接她的,首先一定是自己人。因而又想,本来自己觉得这次出行,应该十分隐秘,无人关注的才对。毕竟她只是梁家一个小小的庶女,可看这个样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能探听到的也探听到了。
“回施主,小僧我是住持迫于人情收下的弟子,但因小僧是短期出家,所以弟子之事住持并未公开,算不得真传。”住持交代过他,对于梁明纾的问题要一五一十的回答,所以他并未隐瞒。
“原来是这样,那么你也知道我是谁,要去哪儿了,是吗?”梁明纾心想,果然如此。虽然眼前的这个小沙弥规矩不错,嘴里也一口一个小僧的说着。但行为举止,都透露出一种世家子弟的风范。即使看起来在恭敬,但终究不是常年都在寺庙浸染,早晚诵经的那种不染红尘的气质。
“小僧知道您是梁府庶出八小姐,梁明纾。至于您要去哪儿,这个,我知晓。”其实小沙弥心里是有犹豫的,虽然住持交代过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梁明纾此行要去的地方的消息,甚为隐秘。而且事关朝堂政局,自己就这么听话的毫无保留的合盘而出,他担心会给住持惹来麻烦,毕竟现在那位,可是自己的师傅啊!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还知道些什么吗?”梁明纾此时的心里应该是称得上巨浪翻天了。要知道,她此次之行,关乎的其实不单单是自己的太子妃之位,还有梁家和皇室的辛秘。如果消息走漏,她不知道自己以后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梁家今后的走向又该是怎样的。
“这个住持从最开始就知道了,也就是说比梁小姐您知道的时间还要早的多。不过您请放心,这件事情梁家的老太爷、老太君都知晓。另外还知道您此行怕是,不会很顺利。当今圣上已经知晓你动身的消息,所以可能会派出人去阻截您。至于抓到您之后,会怎样处置,就不好说了。”小沙弥说完后,心都凉了。他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给住持做徒弟,自己真的不想受牵连啊!
“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梁明纾本来听到住持知道此事早于她之前,且祖父、祖母都知晓,就放心了。结果,听到皇帝要派人来阻截她时,放下来的心又直接掉进了冰水里。心想:就知道想要当“必亡”太子的太子妃不会太容易,可真的也没有必要这样的不容易啊!还有这太子,到底是怎么得罪他爹了。就算不待见,但也好歹占了个太子的头衔呢。当今圣上怎么就能这么狠,真是一点儿助力都不想给这太子啊!但眼下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此等绝密之事,皇帝的弟弟,怎么就能让眼前的这个小沙弥毫无防备的知晓。这个小沙弥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所以她要知道他是谁。就算是危险,那也要先知道先防范才是。
小沙弥沉默良久,在梁明纾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怕是真的让他很为难。但她并不准备放过他,要知道如果这个小沙弥泄密的话。那么太子、自己、梁家,凡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有可能会丧命。她输不起。
“好了,我其实也无意要窥探你的私密,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加害于我?”梁明纾实在是受不了他的沉默了,干脆换个一种问法。
“施主放心,我绝不会加害施主。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帮到施主也说不定呢。”小沙弥这次回答的痛快,语气听起来也很轻松,看来关于他是谁这件事情,的确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行了,只要不害我就行,帮我吗,看你。”梁明纾不在乎的回答道。
之后两人无话,又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到达了光雨寺。
“施主再此休息吧,住持吩咐,请耐心等待。”小沙弥把梁明纾送到禅房,带上门就退下了。
“还真是,除了等也做不了什么。吃些干粮,休息一下吧!”梁明纾看着空空的禅房自言自语。
“她来了?”
“是的,住持。”
“问你的话,都回答了?”
“不敢有一点隐瞒。”
“下去吧!”
“是。”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洋洋洒洒如美人泪一般,好看的要命。
太子一行人悠悠哉哉的就到了光雨寺。
“凉明公子,你看我们是稍作休息,还是直接去拜访住持。”季衡边叩门,边问太子。
“刚上山的时候下了雪,还是稍作休息换身衣服,再去拜访住持吧。”太子看着季衡等人身上都已湿透,如是答到。
“原来是诸位施主前来了,住持早已把禅房备好。还请诸位随我来吧!”正说着,寺庙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满脸笑意的僧人,此人原是住持的大太监,当年随住持一同出了家。
“那,有劳了。”太子一看来人,出声回应道。
那僧人未在答话,自在前面引路。
“凉明公子,你们先去吧。我还要先一步去看看明纾,稍后再见。”梁景少看着众人都已各自进入禅房,想了想还是在外敲了下太子的房门,告知了下。
“好。”太子清冷的声音响起。
梁景少听后摇头一下,这太子有时,还真是无趣。
熟门熟路的找到了梁明纾所在的禅房,隔门听了听,禅房内轻而有规律的呼吸声,便知道自家八妹这是累极,睡着了。
梁景少轻轻推开了房门,又轻轻的关上。轻移到了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
“醒了就起来吧,你七哥我不是来了吗?”梁景少柔声开口。
“你来了?七哥,你这来的够早的呀!而且,我住我七哥的“洛笈楼”还要花钱呢!祖母就是这么告诉你,要这么照顾我的?”梁明纾睡得浅,早在梁景少推门时就已经醒了,只是后来感觉出脚步是七哥的,就没有做声。
“明纾你这话就不对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住店、吃饭就该给钱,这和是谁的店都没有关系。还有,你七哥我不是有事情嘛,不然怎么会撇下你不顾。我去接“白月光公子”了。”梁景少说道最后一句时,眼睛眯了起来。
“他来了?他来干什么?”梁明纾一听是太子来了,一下从床上起来,惊讶的问道。
“可能是,你为什么而来,他就为什么而来吧!”梁景少含糊的说。
“算了,七哥我去问他,你在这儿等我!”梁明纾此时迫切的想要见到太子,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亲自去问太子,才知晓答案。
梁明纾打开门直奔外面走去,不料刚走几步就碰到了太子。
“施主来的正好,到省的我去找了。住持有请两位,烦请走这边。”住持的秘密弟子小沙弥笑眯眯的说道。
梁明纾闻此无法,只好先把此事放一放,随着小沙弥去了住持的禅房。
禅房里静悄悄的,梁明纾和太子已经进来有两刻钟了。但是住持的诵经还没有结束,所以两人谁也不敢出声造次。
不知道又过去多长时间,诵经终于结束。
““河扇”之约,你们可曾知晓?”住持轻声问道。
“不曾。”梁明纾和太子苏晗睿二人齐声说道。
“这话本不该我说,但是如今能说的不愿说,想说的不合适,所以就由我告诉你们吧!”住持说完一挥手,霎时间禅房之外的声音都消散了。两人对视,知道这是住持设了禁制,阻隔了禅房外与禅房内声音的互通。如此重视,看来接下去的话,十分重要。
“当年九国并列,互相牵制,倒也相安无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因为一些国家的壮大,这种互相牵制的平衡被打破。当年的开国君主苏透与梁家的老祖宗二人结拜为异性兄弟,不分彼此。之后很偶然的一同发现了处宝藏,商量过后,决定把宝藏的地点隐秘的画于扇子之中,并称之为“河扇”。后来二人有用这宝藏的一部分招兵买马,一同统一了九国,建立西晨国。但因梁家老祖宗表示无意于皇帝之位,甘于做苏透的臣子。所以苏透当时为了补偿,承诺不把宝藏的事情告诉苏家的后代,宝藏全都由梁家保管支配,并且可以转移宝藏的安放之处,他绝对不会过问。但苏透有一个请求,希望梁家可以世代辅佐苏家,不过如若苏家的后代实在太过糟糕,梁家可以取而代之,并留有密诏铁卷丹书为此凭证。如果苏家后代都还不错,那么梁家就帮着相看一下太子妃,最好太子妃出自梁家,当然梁家认可的女子也行。这就是“河扇”之约。”住持说道这里,押了口茶。
梁明纾听完,下意识的吸了口气,以此想来感觉一下胸口处放着的那把“河扇”。而太子则蹙了下眉,但随即就舒展开了。
“梁家的老祖宗同意了,并且还暗自决定,如果认可了太子,就会把“河扇”的秘密告知,但“河扇”的具体位置只有手握“河扇”的太子妃才知道。找到了个“河扇”的继承者,就把“河扇”赠给那个女子。得到了“河扇”的女子,解开“河扇”上的藏宝位置后,就要烧掉“河扇”,自己重新在画一把“河扇”,并且把宝藏重新找好地方,藏起来。就这样“河扇”之约,延续了五代。”住持说到此处,便停住了。
梁明纾正听得入迷,且快要知道第六代也就是当今圣上这代的事情。心里盘算着一定要知道,为什么圣上要阻截自己,而且还那么讨厌太子的时候,住持却停住不讲了。
“住持?”过了能有两刻钟了,梁明纾见住持也不开口。她实在忍耐不住,唤了住持一声。
“我累了,剩下的话明天再说吧”一瞬间,禁制解除。梁明纾和苏晗睿无法,只好一前一后恭敬的退出禅房。
第六回 皇室秘辛
走出大约离住持禅房百步时,梁明纾站住。太子苏晗睿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儿,没有注意,还是径直向前走去。过了会儿,当意识到以许久听不见自己身后那人的脚步声时,即刻站住,转身回望。
梁明纾此时就站在距离太子苏晗睿一丈左右,因背向傍晚的夕阳余晖照耀在白雪上,使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是能让人感觉的到,她此时美的有些不真实。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美人在骨不在皮”。其实梁明纾的容貌是出众的,但比她还好看的,一定还是有不少女子的。但为什么见过梁明纾的人,就不会忘记她呢?因为梁明纾有风骨。容貌和风骨,在算上此时傍晚的夕阳余晖和四周的雪景,梁明纾此时给太子苏晗睿的感觉就是不真实,好似不该存在。
太子苏晗睿其实知道梁明纾的容貌是姣好标志的,但因年龄相仿,又是被养在皇后身边,经常见面,时间久了倒是没有了什么惊艳的感觉。但此刻,太子苏晗睿对于那些说梁明纾很美的一些人真的也想附和一句,深以为然。
“怎么不走了,知道你有事情要问,但这路上不方便,有事我们回禅房在说,可好?”太子苏晗睿柔声说道。
“太子表哥,我们真的要走同一条路了,我们能一直在同一条路上行走吗?会不会走着走着就向现在这样,我稍一停留驻足你,而你却自顾自的走了?”梁明纾其实在听见住持说的那番话之后,忽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是很想知道,两个人能不能一直在同一条路上一起行走着。
梁明纾其实从很小就知道,太子表哥的脾气秉性和行事风格真的很不适合当太子。他看似对谁都平易近人,其实和谁都不甚亲近。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还是皇后姑姑在世时留给他的,不然他可能身边就只有一个从小服侍他的青公公一人。而这样的人,怎么能当太子呢?每日活得清心寡欲,连自己的势力都不培养,每日只知道看书、学习治国之道和给人收拾烂摊子。梁明纾总觉得祖父、祖母、季衡、轻一还有她自己,他们都想要帮他稳固地位,或许都是多余的。因为正主可能都不在乎,是太子不在乎,不是太子也不在乎,因为太子苏晗睿怎么样都能活,而且还都能活的很好。
忽然间梁明纾就怕了,怕自己所做的一切不是他所需要的。而自己也得不到想要的,那么此时的种种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有着何种意义呢?故而,有此一问。
太子苏晗睿听后沉默良久,接着就一步一步的向着梁明纾走来。他步子迈的坚定有力,好似每一步都是一个承诺约定。站立在距离梁明纾一步之遥的地方,继而伸出手,对着梁明纾说:“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小心走了不同的路。那么你就还像今天这样等着我,而我会在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回过头来寻找,然后牵着你,一起走所有要走的路。”太子说的郑重,仔细看去伸出的那只手还有些许的颤抖。
梁明纾听完太子苏晗睿的话,然后低头看着伸向眼前的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太子苏晗睿的手指细长柔软,好似女子。太子的掌心没有温度,很冷。但却就是这样一只手,让梁明纾的心里安定了许多。
”真的不想一个人单打独斗,能有一个人陪着就好,不在需要别的什么了,真的。”此时此刻她在心里虔诚的祈求着,希望头上三尺的神明可以听见并让她得偿所愿。
“走吧。”
两人再无言语,执手缓步归去。
住持在二人走后,心中纷乱。
一时间想起了过去的种种。那时候的他也和这时的太子苏晗睿一般大的年纪,但性子却截然不同。他那时年轻气盛,最喜欢做的就是为他人打抱不平,且无所畏惧,所以在众多孩子中,也就只有他敢在父皇面前辩驳、说实话。可能是其他的兄弟姊妹都只顺从父皇的原因,他就这样脱颖而出的受到了父皇的钟爱。之后父皇就每每夸奖他,足智多谋,心性纯良,性子耿直。然后就但笑不语,好似知道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样。后来父皇问他想不想当皇帝,他那时正满脑子想的都是要做个除暴安良,劫富济贫的侠客,怎么可能会想要做那个总是有很多政事要处理,一年都走不出几次皇宫的皇帝呢?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的就回答了,”不想。”
父皇听后沉默了许久,然后笑着说“不想也好,当皇帝确实没什么意思。”。在这之后的不久,他得到了一封密诏。密诏上写:如果他的皇兄,也就是当今的圣上有任何不端的行为,他可以斩杀他,然后选出合适的国君。与这个密诏一同传来的就是,他的哥哥被封为了太子的消息。
他当时觉得父皇实在是太多虑了,皇兄真的比自己要好太多了。所以,并未把父皇的密诏放在心上。直到,父皇薨了。
因为父皇的钟爱,他知道父皇的寝殿的密道。以前想要吓唬父皇的时候,他都是从密道走的。那天父皇让贴身侍卫悄悄的传召他,但却没有走正门。是从密道而入的。他们刚出了密道,在屏风后站定,他的皇兄就来了。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皇兄来就是和父皇汇报请教一些朝堂政事,关心一下父皇的身体状况。因为近来父亲时常咳嗽,且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没过多久,皇兄就走了。然后他就从屏风后闪了出来,照例像小时候那样给父皇泡茶,揉肩。那天父皇直到他要走,都一句话没有说,就只是闭目养神。其实那天,他隐隐的就觉得有些哪里奇怪,但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来,索性就丢开手不管了。
之后的每天,父皇都在那个时候让侍卫悄悄的传召他,从密道而入,等待皇兄离开,然后泡茶,揉肩,看着沉默不语的闭目养神的离开。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三个月左右,,然后那天父皇没有派人来传唤自己。他想父皇可能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第二天,父皇薨了。他听到消息时,正准备把新的的茶拿到父皇那里,泡给他吃。然后就一路攥着那茶包,在皇宫里用起了轻功直奔父皇的寝殿。一路上他的脑子想了千万种的可能,这些可能归根结底其实就一个,父皇没有死。
快到时,他远远的就瞧见了父皇寝殿外跪着的一地太监、宫女和一些位分低的嫔妃。直到那时,他才承认,父皇在他今后的日子里,都见不到了。
那时的场面太过混乱,有人在哭、有人在和他说父皇是病入膏肓薨了的,有人在拍打着他的肩。所以直到如今他也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走进寝殿,然后到众人的最前面去看父皇的了,也想不起是怎么看着父皇入棺的了。在父皇去世的许多年里,他只能记起的是父皇最后的那三个月里,自己与父皇相处时的情景。
父皇死后他的侠士梦死了,皇兄登基,他被封为了闲散王爷。在皇陵守孝了三年的他忽然想要娶亲。父皇在世时就常催促他成亲,但那时的自己根本没有这个打算,但是现在他想要有个人陪伴了。。因为在皇陵的日子,实在是太寂寥感伤了。所以当他收到皇兄的应允后,就很快的回到了好久不曾踏入的,烟火气十足的热闹人间。刚刚回去的当夜,他的书房就迎来了父皇的暗卫。他们找到自己,并给了自己一些他们这些年调查的结果。调查的事情是父皇薨了的真正原因,结果是皇兄害死了父皇。原来皇兄每天来寝殿请教父皇政事时,都会随身带着一个香囊。而这个香囊里的加了瑛草的汁液,瑛草汁液的气味闻久了会加重父皇的病情,所以父皇后来薨了。
暗卫说,他们已经被父皇告知,从今往后我是他们的主人了。
那时的自己心乱如麻,十分懦弱的选择了当逃兵。只留下了一封书信,就来到了这舟山的光雨寺,当起了和尚,而且一当就是十多年。虽然他当了和尚,但是他这些年时刻都关注着皇兄的一举一动。并且也在努力查寻皇兄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害死了父皇,可都一无所获。但他却并非一无所获,皇兄最近十分关注梁家,确切的说是皇嫂薨了之后。所以他推测皇兄知道了些什么,但“河扇”之约的事情,一定是一无所知。不然,梁家现在一定不会这么太平安稳。而这次皇兄阻截梁明纾一定是想抓起来审问,这样好探知他想知道的事情。或许,皇兄是知道了梁家要扶持太子,而太子是他不喜欢的孩子,所以皇兄可能会拿梁明纾来震慑梁家,不要扶持太子。
太子怎么说,也是皇兄的孩子,到底是为何让他这么讨厌太子呢?这件事情,他以前从未注意,或许明天该着手让人去打探一下。
想到此处,住持有了主意。不再多想,熄灭烛火休息了。
第七回 梁家七公子 梁景少
梁明纾一夜好眠的醒来,但却迟迟没有起身梳洗。她躺在床上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想起昨天和太子苏晗睿的对话。
原来自己的祖母早就通知他来齐阳老家,但他因不能出宫而耽误了,这次要不是皇上又有烂摊子让他收拾,他还真就出不来了。话说,昨天他的意思是会和他同心同德吧。虽然自己很小就和他相识,但其实却并不亲近。算了,担心这些做什么,眼下最主要的是要保住他的太子之位,不然自己可就真成了“必亡”太子妃。想到此处,梁明纾起来梳洗准备去找七哥,昨天七哥可能是收到了知会,她回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应该是早早回禅房去了。
“凉明公子,你一会儿见完住持就直接走了吗?确定不去看一眼我八妹吗?”此刻梁明纾心里念着的七哥,正在太子苏晗睿这儿蹭饭聊天。
“恩,到时候你替我说一下即可。”太子苏晗睿并不多话,回答完拿起手帕擦嘴。
“你这人真是冷心肠,我八妹都要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了,你还是这副模样,心凉啊!”七公子梁景少做作的拿起太子苏晗睿擦完嘴的手帕,假装抹眼泪。
“时间很多,慢慢来。还有,我走了。”太子苏晗睿看着七公子梁景少此时的样子,心里忍不住腹诽一句,梁家的老太爷和老太君是怎么忍受的,梁家的众姐弟性格都很好,怎么就他最难缠。
“走了啊,那凉明公子,后会有期。”七公子梁景少收起了他不存在的眼泪,转眼间又是翩翩公子的模样,起身道。
“如果她问起,就说我在京都抚光等着她回来。”太子苏晗睿走到门口停了下,到底是留下了一句话。然后在不做停留,走了。
“到底男子还是靠不住啊,还是哥哥可靠吧!”七公子梁景少自言自语的向着自己的禅房走去。
此行出发前,祖父叮嘱自己一定要千万小心。虽然皇帝暂时还不知道“河扇”之约,但已经起疑心的监视梁家多时的这件事情是事实。看来已故的皇后姑姑那里出了纰漏,让皇帝可能知道了梁家是站在太子这面的。而太子,是谁同行都不在乎的。其实在他看来,明纾说的是对的。梁家选择太子,可能就是一步死棋。所以,明纾如果真的嫁过去了,梁家表面可能不会有任何表示。相反的还可能断掉所有的联系,这也是断尾求生。在他想,明面不行,那就暗地里。总不能真的让明纾当“必亡”太子妃,祖父是偏心自己的,所以才会对明纾异常的不在乎。
可祖母可不是这么叮嘱自己的,祖母要自己此去太白一定保护好明纾,还说这次不单单是明纾的机会,也是梁家的机会,所以要拼尽全力。
他自小早慧,懂得自家的事情都不可向外说,要保密。所以不论是去谁家,同谁交好,对于自家的事情都守口如瓶。小的时候去别人家做客,他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观察别人的家和事物。所以他很快发现,虽然都是爬树,但别家的小公子爬树没有他爬的高,玩闹起来没有他力气大,而且事后总能听见别家小公子和他玩闹一天过后甚是疲惫,总要早早的就睡去,而且还睡的甚是香甜。第二天也多半是懒床晚起,说累。而自己呢,回来后一切如旧,晚上该几点睡就是几点睡,早上该几点起就是几点起,从来不会早睡晚起。
渐渐在大一些了,他知道了,文官家一般是不会让自家孩子学武功的,只有武将家的孩子才会被要求练习武功。而他们梁家的小孩都是从很小起就学武功,读书识字的,且不论男女。在后来他知道了,为什么他比别家的公子都要有力量、有精气神,原因就在于从小练习武功。
他家教武功也是有讲究的,不论男女都要学习,而且还要带上一个婢女或小厮一同学习。他们家不是皇族贵胄,不能明目张胆的培养侍卫,所以只能让这些随身保护的人以婢女、小厮自居。而文官家世代让子孙从小习武,似乎有悖常理,所以学武一事是秘密。但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为了自保,以防未来的不测。
“七哥,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我在这儿等你好久了,你看我脸是不是都冻红了?”梁明纾其实也是刚到,敲门没有人应,她就猜到七哥可能是去太子苏晗睿那儿去了,所以也没入禅房,打算就在门外等着七哥回来。
她正欣赏着院中的雪景,就看见远处自家七哥慢悠悠的穿过月亮门向着禅房走来。面上虽是在赏景,但双眼微咪的样子,显然是在想心事。
其实这次祖母派七哥接应自己,还是挺叫她吃惊的。要知道七哥可是祖父的心肝宝贝,去太白这么危险的事情,她不懂祖父怎么会同意让七哥陪着她。祖父有多讨厌她,就有多喜欢七哥。
小的时候,他们兄弟姊妹除了大姐姐嫁的早,没有和他们一起学武,其他人都是一起的。如果说四姐梁明初在女孩儿中武功学的最好,那么在男孩儿中七哥就是学的最好的了。那时候五哥不服气自己学的不如弟弟,每天早上都要悄悄的早来一个时辰到练武场,吃早饭的时候再回去,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和大家一起结伴而来,七哥后来知道了,有几次的考试故意没有考好,然后那几次的五哥被师傅夸赞了。但后来,七哥却是在也没有悄悄的让过五哥,而五哥也不在觉得不服气的早起了。
事后她问过五哥,为什么不在早起了,不会再觉得哥哥不如弟弟很丢脸,不服气吗?
五哥说,七哥找过他。告诉他,过几天会和师傅说身体不舒服,请上一个月的假,考试的时候再来。而五哥要在这一个月里好好努力的练功,考试的时候如果五哥赢了,那么五哥只要知道,他并非不如他,只是没有他努力罢了。五哥答应了,然后五哥的那几次考试考过了七哥,在然后五哥不在和七哥比了。觉得自己比不过很正常,因为七哥比他努力。
梁明纾那个时候看着五哥一脸认真的样子真的很想告诉他,事情才不是七哥说的那样呢!那是七哥忽悠他的!但也不得不说,其实有个比自己能力出众的弟弟还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像他们这种世家最爱攀比孩子了。五哥不像大哥,对于自己有清晰的地位认知,可以很坦然的接受弟弟比自己优秀的事实。那时候梁明纾就觉得以后得罪谁,都不要得罪七哥。这个主儿本身就因为长相很具有欺骗性,在加上极为会说话,所以很少能有不被他忽悠的人。单看他小的时候就可以把五哥忽悠的坦然接受弟弟比自己厉害的事实,就可见一斑了。
不过,他七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却是做了一件差点让祖父动用家法的事情。要知道在梁家这么多年里,除了她之外,梁家的家法几乎就是个摆设,因她常常不知道怎么惹祖父生气,所以时常被家法伺候。
七哥不要入朝为官,要当商人开酒楼赚钱。
祖父乍一听就险些背过气去,七哥精于学问文章、通晓人情世故,且对于考试和入朝为官来说,真的完全就是手到擒来。但就是这么个梁家除了大哥以外,最被寄予厚望的人,突然说他不做这个了,他要当商人。这怎么能不让祖父生气呢。况且梁家世代都是读书人且世代为官,最差的也能有个闲差。家里面有人说要经商,还真是头一次,况且还是个顶有出息的。
在世家子弟中,不是没有经商的。但人家那是爱好,是兴趣,人家还是会入朝为官的。哪有像他七哥这样的,直接就把经商当成一生想要去做的事情。她那时想,教他们读书的先生说,有真本事的读书人、大家、大师,多半脾气都是有些古怪的。她想想她七哥,感觉说的很对。
但七哥就是七哥,即使祖父那么生气的要动用家法,但到底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其实她那时都准备好告诉七哥,在祠堂被打完后,香案的最里面有她藏的两个蒲团,罚跪的时候可以偷偷拿来垫着。还有祖宗牌位的最上面的一排,有她藏的火折子和蜡烛,天黑害怕或者觉得冷的时候可以拿来点着。最后她还可以偷偷的去给他送吃的去。但这一切都没有用上,幸好没有用上。
后来七哥就顺利的开了“洛笈楼”,别说这个“洛笈楼”从开张到现在,生意一直很好。而且,老家齐阳,仰州都开了“洛笈楼”,进账也都不错。
要不说他七哥是个人才,做什么都做的十分出色。
但也是那晚祖父、祖母的到来,她才知道,七哥突然要经商的真正原因。根本不是她后来听说的,对于仕途无意,只想闲云野鹤的生活。
梁家真的很早就在布局了,确切的说是七哥很早的就在布局了。七哥说梁家未来可能会遭遇不测,他家实在是太过让其他世家眼热了。皇后是他家的,虽然已故。家中的子弟各个都很有出息、女儿们也都蕙质兰心。试问有这样的臣子存在,皇帝岂会安心?没有破绽、没有缺点、完美无瑕。这不应该是梁家的样子,每个官员的家里都会有些搬不上台面的家长里短的事情,而梁家怎么能没有呢?
所以,七哥变了。
七哥由一个人人都看好的少年郎变成了一个误入歧途的浪子。是的,七哥因为经商的原因,开始频繁的不在家里过夜,出入烟花之地。
皇上知道后,只是对祖父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梁爱卿还是想开些吧!
是的,七哥赌对了。从今而后,七哥成了梁家的污点,成了皇帝暂时放心梁家的定心丸。
但七哥可能再也不能实现抱负了,还记得以前七哥说的最多的就是:如果有一天我为官,就怎样怎样。
想及此,在看到此时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七哥,明纾心里一痛,但面上却是不显分毫。
“你怎的来这样早?来了就进去,七哥的房间哪有你不能进的。”梁景少说着就推开门牵起梁明纾的手往里走。
七公子梁景少心里也吃不准梁明纾对太子苏晗睿到底是何种的心情,但还是想着不论是何种心情,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昨天我回去的时候你已经回去了,所以就想着早早的来负荆请罪呀!”梁明纾故意俏皮的说。
“说的好听,还不是瞧见太子表哥,就不要亲哥哥了。有事情难道不能通知我一下?还好住持想的周到,让小沙弥告知了。”梁景少听着梁明纾鬼扯,心里就一松,看来自己的这个妹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脆弱不堪。不愧是在自家祖父手里讨生活的人,适应能力就是强。
“哎呀,七哥。你也知道我可是“必亡”太子妃啊!你说我好不容易看见了正主,总要知道自己这“必亡”二字能否摘掉吧!”梁明纾就知道自家七哥没有那么好糊弄,所以想要赶快说正事,让七哥不在说见色忘哥的这件事情。
“对了,说到这个。太子苏晗睿一大早就走了,他让我带话给你,会等你回京都抚光的。”梁景少也不和她多费口舌,简单明了的说完便端起茶来看梁明纾的表情,并把她见色忘哥的这件事情悄悄的记在了心上。
“啊,他走了啊!其实我还想问问他,除了贴身的两个侍卫和青公公就真的没有人用了吗?不过现在看来,答案是一定的。如果朝堂之上有人周旋的话,一定不会这么赶的回京都抚光。”梁明纾听完,未加思考的回答。
“怎么?你这心里一丝失落也没有吗?他现在可是你的准“夫君”了,走的时候都没有和你说下。你这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吗?”梁景少惊讶于自家妹妹的大气。
“有啊,我这都豁出性命当他的太子妃了,他还是一副有我没我都一样的态度,着实让人火大。可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七哥你不必担心我!这点儿事情我还是能想得开的,况且眼下我有件事情想和七哥你商量。”梁明纾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是现在更多的是担心眼前的七哥。
“什么事情,是明天一同去太白的事儿吗?”梁景少看明纾的表情不是作假,随即也放开,谈起正事儿来。
“是,七哥。七哥你是祖母派来接应我,并和我一起上太白的的人吧!”梁明纾焦急的问道。
“没错,此次同行就是你我二人。”梁景少痛快的回答。
“七哥,你能不能回去,我自己一个人去太白就行了。”梁明纾一听果真是这样,就赶忙想要催促自家七哥回京都抚光去。
“这是为何?你可知这一路上必定凶险异常,且你一个女子若真的遇上了什么,双拳难敌四手,倒时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下场会如何?难道说,你信不过七哥?”梁景少听后,双眼微咪慢条斯理的说。
梁明纾一看七哥眯眼,知道这是七哥生气的前兆,赶忙解释。
“不是的,七哥。我是想你这浪子的形象就是为了迷惑皇帝,给他吃定心丸。但昨晚住持说,皇帝已经对咱们家起了疑心,怀疑咱们是帮着太子的,想要抓我以给梁家一个警告。这样的话,那七哥你这苦心经营的假象的成果不就毁了吗?而且和我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危险了。”梁明纾说的自认为有理有据有节,七哥这回一定会听自己的。
“是这样吗?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了,你能想到的,祖父、祖母和我也都想到了,所以我们放出了迷雾蛋。”梁景少眉头舒展了,放下茶杯,闭目眼神。心想今早因为蹭饭,实在是起的太早了。
“迷雾蛋?什么迷雾蛋?”梁明纾困惑。
“祖父已经放出话来,你因做错事情,被罚留在了齐阳老家思过。但因听到太子就在离齐阳不远的仰州,所以私自一人出门找寻。但太子看到你后,什么也没有说。甚至为了躲你,连同与皇叔也都没有好好说说话,就匆匆逃回京都抚光去了。现在爱慕太子的消息已经传回京都抚光了。祖母知道后十分生气,派我抓你回去。但是我十分叛逆,带你一道游历去了。这下你可懂得了?如今你和我一样,也成为了梁家在皇帝那里的把柄和定心丸。而且我们在元日之前赶回去即可,如果实在回不去告知一下就行。”梁景少说完便起身上床自行休息了。
桌子前,徒留梁明纾一个人在那里自问,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梁明纾此时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主意一定是自家七哥出的。怪不得祖父放心两个人一同出行,怪不得自家七哥明知有危险还如此淡定,怪不得太子苏晗睿今天会那么早离去。这一切都是商量好的,而这件有关自己的事情,她是最后知道的。梁家出了一个爱慕“必亡”太子的不受宠庶女,而太子苏晗睿显而易见的对她这个爱慕者甚是不喜,最后梁家的浪子七公子更是过分的不但不加以管束自家妹妹,还两个人一起去游历了。好,以后一定不得罪七哥!
第八回 有神之山
“皇叔,我今日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来看您了。”太子苏晗睿恭敬的说道。他还记得小的时候和父皇来看过皇叔一次,不过那次皇叔没有见父皇,寺中僧人说皇叔游离在外,不在庙中。
他那时第一次出皇宫,看哪儿都觉得稀奇,到哪儿都想走一走。那天皇叔不在,所以父皇微服私访去了,没带上他。而他在父皇走后,就悄悄的溜出去到寺庙的后山游玩了一番。之所以去后山,是因为父皇没有去那里。他人小,记得的路也不多。所以没敢走的太远,只是沿着一条弯曲的小路向上走。下山的时候走累了,就靠在树下休息。但不知道怎么靠着靠着就睡着了,在一睁眼,就发现旁边也靠着一个人,也睡着了。
他慢慢的站起身看了看天色,已是落日之时,再不回去就会被发现自己不再禅房中,还有他手上没有灯,怕黑。所以他很自然的想着要叫上也睡着的那个人,一起回寺庙中去。
推了几下。那个人就醒了。
“现在已是落日之时,你我一同结伴下山去吧!”小太子苏晗睿先声开口,很怕这个人说出拒绝的话。
“我和你一同下山,有什么好处?”那人笑着开口,抬眼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小太子。
“恩,我可以许你一个我能办到的承诺。”小太子苏晗睿想了想回应道。刚醒来那会儿未曾看的仔细,靠在树下的这个人是个僧人。他想着,既是寺庙的僧人,那么想要的承诺无非是出家前有家人的想要在最后照拂一下,向他要些银两给家人送去。没有家人的就是让自己给寺庙捐些香火钱。反正,既是这个寺庙的僧人,也就一定知道自己是太子,那么提出的承诺,怎么也不会过分。所以他答应的十分安心没负担。
“好,我要的承诺很简单,你现在就能做得到。”那个僧人悠悠开口,扶着大树缓缓的站了起来,应该是长时间的一个睡姿,腿麻了。
小太子苏晗睿看他这个样子,心里想着:该不会是,要我扶他下山吧。虽然勉强也能做到,但是估计不会很轻松,毕竟这个僧人看起来很强壮,一定很沉。就在小太子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那个僧人开口了。
“我是你的皇叔,你要记住“不咸山”这座山,它也叫“有神之山”。我这里有一张舆图,你要保管好,以后给你的太子妃。但是在这之前不要和任何人说,也不能弄丢。最后,不许和任何人说你见过我。”这个自称是他皇叔的人,把那张舆图放到他的衣服里,然后不等他作答,就背着他下了山。
小小的太子被吓到了。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他以后会有“太子妃”,“太子妃”是个什么官?还有,这个人就是皇叔?是父皇不远千里来看的那个皇叔?而且,这个皇叔怎么这么好,他从来没有被亲近之人背过。母后不曾背过,父皇也不曾。可就是这个才第一次见面的皇叔,居然很自然的背起他来,让他一时间好像知道了在来的路上,那些百姓父子相处的快乐,满心的,压也压不住的快乐。
小太子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到禅房的了,满心记得的,就只有那温暖的后背,和放他下来时的小心翼翼。
在此后的很多年里,心里觉得委屈或者不开心的时候,他都会想起那个时候的感觉,所以,此时的他为了不能在和皇叔多相处一些时候,而觉得甚是遗憾。
“还会再见面的。你可把那舆图给梁家庶出的八小姐了?”住持看着眼前长大了的太子苏晗睿,柔声问道。
“回皇叔,我已经给她了。”太子苏晗睿忙道。这些年他始终都记得对皇叔的承诺,而且这些年来闲暇时,他已把那舆图牢牢记在了心中。
“那就好。快些走吧,天冷路滑,要小心。”住持嘱咐完,便不再说话。开始诵经。
太子苏晗睿恋恋不舍的向皇叔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然后退出禅房,转身离去了。
“太子有没有把舆图给你?”梁家七公子梁景少睡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关心路线。
“有,昨天给我的!七哥,你怎么知道太子那儿有份“太白”的全貌舆图?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些别的?“梁明纾看着眼前和狐狸一样精的七哥,心里感叹,如果这个世上真的有男狐狸,那也斗不过她七哥。
“我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都说给你听,咱们不用走出这光雨寺了。”梁家七公子梁景少没好气的说。
“哼,知道你最有本事,七哥。”梁明纾没也好气的回到。
“对了七哥,这把是祖母给我的“河扇”,这份是太子给我的“太白”全貌舆图。我对比了一下,“太白”山脉的走向是从东北向西南,而我们要去的就是东北走向中的“天云峰”。”梁明纾把“河扇”、舆图都展开在了桌子上给梁景少看。
“恩,我们从这里出发去那里大概要一个多月吧。你把祖母交待的东西都带上了没有?”梁景少想起了什么,开口询问。
“都带了,七哥。不过,这个时节,为什么要带上其他三季的衣裳?祖母还让我带了白萤玉,这一路上我光是遮盖它的气味,就颇费心思。”梁明纾颇为不解的问道。她出来匆忙,祖母交待的又不多,所以真的是知之甚少,但所幸七哥是个万事通。
“带着了就好。其实“太白”只是那座山的其中一个名字,是咱们家祖宗为了不被外人所知另起的。这座山还有两个名字,一个叫“不咸山”,据说是神仙所起。另一个名字叫“有神之山”。”梁景少耐心为明纾解释着。
““有神之山?”那这山上真的有神仙吗?”梁明纾好奇的问道。
“你可知你学的玄学之术,从何而来?”梁景少忽然问起了不相干的事情。
“那不是咱们梁家祖宗传下来的吗?”梁明纾理所当然的回到。
“咱们家祖宗和谁学的?在咱们家中,只有你学了玄学之术,所以这“河扇”中的藏宝位置只有你才能找得到。而这医术,则传给了我和六妹。另外还有一本行军打仗的兵法之书,现在大概已经交给了九弟。这三本书,可以说是咱们梁家安身立命的宝贝,而它们的来例都源自于“不咸山”中的一位高人,或者说是神仙也不过吧!”梁景少感叹的说道,如果可以,他到真的很想亲眼一见那位神仙。
“真有此事?那我们这次能看得到那位神仙吗?”梁明纾一听还真有神仙,并且还这么关照他们家,心想:能遇见就好了,求求神仙施个什么法术,这样她就可以稳坐太子妃之位了,再不用费心。
“想得美,这位神仙给了咱们家这三本书是有条件的。能学习这三本书的人必须要,心思玲珑通透,心正意坚,温润如玉。尤其是要学习那玄学之术的人,心思要深沉如寒潭,窥不见底。但总的来说,就是梁家不能用这些书做坏事,学习这书的人,也不能做些违背天地道义的事。不然,会遭报应的!”梁景少想起祖父的嘱托,随即正色的对明纾警告道。
“啊!还有这么一说啊!七哥放心,我一定不会做出什么违背天地道义的事情!”明纾赶忙保证道。
“恩,还有那“不咸山”的天气十分奇怪,变幻莫测。刚一入山就云雾缭绕,让人看不清眼前的路。上一步温暖如春,走着走着可能忽然风雨交加起来,但下一步又可能晴空万里,突变骄阳似火,炎热不已。你这走到一半的山路上,可能就会大雪骤降,冰寒异常,但再向下走去又会忽觉深秋已至,秋风凉爽。总之就是,“踏入太白,山中四季,不出十里”都让感受到。”梁景少解释。
“这么奇妙?那岂不是,山中走一日,如过一岁年?怪不得祖母会让我把其他三季的衣物也带上。”梁明纾自语道。
“恩,那山巅之上,积雪半人多高;山腰的山涧里溪水曲折而下,涓涓细流;最后山脚处却又山花齐放,繁花似锦;山壑里又有一些只有在秋天才会变色的红枫。奇妙异常。”梁景少忍不住再次赞叹道。
“那七哥,白萤玉又有什么用处啊?”这次梁明纾学乖了,知道祖母让带的东西一定是有用的,所以小心的开口问道。
“那守着宝藏的,不是人,是一条一丈多长的大蟒蛇。不然你以为,为何这么长的时间咱们家的宝藏都不会被人盗走。”梁景少看着一脸惊奇的明纾,摇头说道。
“一丈多长的蟒蛇守着宝藏?那它不会把那当成了它的巢穴了吧!”梁明纾越听越觉得惊奇,怎么她在梁家十几年,却什么都不知道。而且这事情听着,就像那话本上的故事一样,让人无法预料。
“应该是当成巢穴了,说不定还有了后代。不过,只要你我手上有白萤玉,就会平安进入。那蟒蛇很喜欢有香气的东西,并且不会伤害。所以,只要你牢牢的拿住那快白萤玉,我们就不会有事情的。”梁景少又忍不住叮嘱道。“知道了,七哥。你放心好了,我带在脖子上一刻也没有离身。”梁明纾一听这块白萤玉这么有用处,赶紧又摸摸脖子,保证到。
“那就好,走吧!我们先去和住持道别,明天直接出发。”梁景少说着就起身向外走去,梁明纾紧随其后。
第九回 灼见真知
太子苏晗睿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回京都抚光,并在第一时间去拜见自己的父皇。可到了父皇的古清宫却被告知,皇帝于前日去皇家狩猎场狩猎去了,大概还要几天才能回来。留话给太子说,事情做的不错,这些时日在外奔波也累了,就不用再去狩猎场陪着狩猎了,在宫里好生休息吧。
太子苏晗睿听后,颔首示意知道了,没在说什么,转身回他的东宫去了。回去的这一路,太子苏晗睿看着远处的亭台楼阁,近在咫尺的漫天飞雪,忽然想起了仰州舟山光雨寺中的那个问他,能否一直同行,在一条路上的女子。对,现在应该在心里改口叫“太子妃”了。
他从小就觉得父皇对自已与别的兄弟姐妹略有不同,但具体的又说不出来,心里曾是十分困惑,于是跑去问皇后。
皇后说,一个人对于每个人的态度都是不尽相同的,因为感觉不同,因为境遇不同,因为心情不同。所以大可不必纠结于此,只要想着,如果真的不喜,便不会立为太子。而如今在太子之位一天,便要时刻记得不是普通的孩子,要懂担当,知谨慎,克守礼。有的时候,旁人的喜恶并不重要,万不能随随便便的被影响,不然难当此大任。
太子苏晗睿想着梁明纾的话,母后的话,脚步不由得停了一下。旋即又远处忽然阔步跑向东宫最高的承听殿。上了楼阁的最高处,他看着被纷扬雪花阻隔的远处的父皇的古清宫,心思豁然清明了一下。
刚才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被放了一张纸条。现下四下无人,他展开纸条,看到了纸上写着的几行小字。
有人问皇上,此次去皇家狩猎可等太子回来,用不用派些人手去迎迎太子。
皇上回,不用,太子已是一国的储君,怎么能如此溺爱、娇养。有些事情只能他一人去做,有些路也只能他一人去走。
那人又问,这就是所谓太子要承担的责任吗?要一人抗下所有,不能求助于皇上。
皇上回,不是,这不是太子要承担的责任,这只是五皇子苏晗睿应该做的,他要这样做,且不能求助,因为没有人会帮他。
那人又问,如果我是太子,父皇会如何做。
皇上回,会时时让伴在身边,即使不在身边也会留下足够多的人手和武功高强精湛的侍卫,万不会让其涉险。
太子苏晗睿看了纸条一遍又一遍,他知道纸条是谁给他留的,也知道纸条上问话的人是谁了。做这两件事情的都是同一个人,他的七弟,父皇宠爱的元贵妃所生的苏泽。
他想着,原来自己想错了,母后也想错了。
其实父皇从未把他当成太子来看,他在父皇的眼里始终是五皇子苏晗睿。是一个不用关心、不用教导、不用费心,甚至都不曾放在心上的皇子。他不过是父皇一次偶尔临幸宫女所生的意外,意外的是父皇的第一个儿子,意外的生母难产而亡,而母后刚失了一个皇子的替代品,意外刚好是一个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性子,意外在读书上略有些见解,意外的让母后觉得可当担一国重任,所以请求父皇封为太子,国之储君。而在这众多意外中,他是被动的,父皇也是,一直握有主动权的是母后。
所以,他有些理解父皇为何不喜欢他了。他爱护的是母后,但却做不到爱屋及乌。他只能尽可能的满足母后所提出的请求,但却没有办法喜爱自己。自己对于他来说,只是答应了母后的一件事情。他把事情办完了,母后开心了,便不会在过多的投入什么。
也或许对于父皇来说,自己其实是他的一个污点。宫中有传,那日父皇喝醉独自夜游,被他的生母引诱,才会被宠幸。相传她的生母一般姿色,实在是不大会入了父皇的眼,而母后在知道后,还同父皇冷战了几日。类似传言,颇为繁多。
这些个传言,他从来未去证实过,因为母后总说,他是母后养大的,就是母后的孩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记得的记忆,都是前尘旧事,而往事当忘却。可他现在想来,那是母后的前尘旧事,对他而言,那是空白。
他是母后心中的太子,不是父皇心中的。母后死后的这些年,他该庆幸自己从来都是听话懂事,不争抢。也是父皇对母后的爱护犹在,即使现在元贵妃就差一个称谓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废黜他的意思,至多就是自生自灭。
但此时,他却在七弟给自己留了的纸条上看出,父皇可能已经不太想让他继续当太子了。因为心中有了更合适的人选,生命中出现了疼爱的孩子,所以他要识时务的给让路吗?按照自己的性子,应该这样做的,这样彼此都是有退路,有体面。说不定父皇会因此在心里记得起,原来我的五皇子是这样的,还是不错的嘛!
但真的要这样做吗?母后曾说,不要被旁人的喜恶所影响,那么从此刻起,要把父皇变为旁人了吗?这样才可以,继续走下去吧!之后不用在去想父皇的喜恶,只做自己想要去做且正确的事情。
梁明纾说的对,如今的局面都是他一味的退让所致,而此时,他已退无可退。唯有如何退让的,就如何在一步步的走出来。今后的路,也不是父皇说的要一个人走,他有太子妃了,他的太子妃说,要同他一路走到底。
如今他不但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还要保住那些已经追随和要追随他的人的地位。他去过一些地方,知道了和平常百姓比起来,自己活得太过随意无心。
那么,从此刻起,“必亡”太子,要有心的走出去了。
“他回来了?”皇帝苏明开问道,声音略显疲惫。
“回陛下,太子现下已经回到东宫了。”阔公公回到。
“他后面可有跟着什么人?”
“回陛下,并无。太子身边只有当时同去的季衡和轻一两人,一道同太子而回。”
“恩,梁家祭祀回来了?”皇帝起身坐起。
“已经回来了,但是梁家庶出八小姐如同传言一样,因犯了错,被梁家老太君罚在老家齐阳祠堂反省,未回。”阔公公,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梁家那边已经传回消息,说是庶出八小姐梁明纾趁着送家人回京都抚光之际,独自一人去了仰州舟山光雨寺,找寻太子。”
“两人见面了?说话了?太子什么表现?”
“据传,两人在寺里见面了,也说话了,但具体说的什么并未得知。因光雨寺的住持是陛下的弟弟,所以我们的人并未进去,只是远远的观望。但太子第二天一早就匆匆与住持道了别,赶回了京都。想来是对梁家的庶出八小姐梁明纾,避之不及,唯恐再次见到。”阔公公说完,悄悄抬眼观察者皇帝的神情。
“梁家那边怎么说?”
“梁家老太君让嫡出七公子梁景少去光雨寺带回庶出八小姐梁明纾,但梁景少并未听从。皇帝您也知道梁家的那个七公子是何等的叛逆,梁家几代都是做官为朝廷效力的,但偏偏这个七公子一定要从商,即使被梁家老太爷动用家法,也不改此志。是以,这梁景少并未听从梁家老太君的吩咐回齐阳老家去,而是带着梁明纾出去游历散心去了。走之前打发寺中的小沙弥去齐阳给梁家老太君送了封信,信中言明,庶出八小姐梁明纾因与太子是表兄妹,自小相识,大时便有了爱慕之心。因回齐阳老家多日未见太子十分想念,又恰好有日听他祖父与父亲说起,太子要去仰州舟山光雨寺看住持,所以起了要去找寻的心思。”阔公公说到这儿,又停了下,看皇帝的反应。但见皇帝并未有任何表示,才接着说道。
“但见了太子后,太子并未有过多表示,只是寻常的打了招呼,就要回禅房了。那梁家庶出八小姐梁明纾一看太子要走,心急拽了太子的衣袖不放,直问太子喜不喜欢她。太子回说,只有兄妹之谊,并无男女之情,之后便抽袖而去了。那庶出八小姐梁明纾为此深受打击,至此躲在禅房中不肯出来。七公子梁景少赶去后看到,便说:世上的好男儿多的是,不必为此伤怀。所以,七公子梁景少决定,就先不带庶出八小姐梁明纾回去了,但在元日之前一定赶回京都抚光,叫梁家老太君不必挂念。”阔公公说完,静听皇帝回应。
“嗬,这个梁家七公子还是一味的胆大妄为啊!梁明纾,去查查看,她在京中的名声如何?还有,把人都撤回来吧!我自有打算。”皇帝苏明开吩咐道。
“是,奴才这就去办。”阔公公得到吩咐,片刻不停,转身退了出去。
皇帝看见阔公公出去,再度躺回榻上,心中暗想:梁家,太子,梁景少,梁明纾。事情变得有意思了,且看事情行到最后,结局如何吧。
即使是最坏的打算,他也早已看的明白,也有准备。就不知,自己的太子可有,灼见真知。
第十回 祸起萧墙
“主子,消息打探出来了,太子现下已经回东宫了。梁家的嫡出七公子梁景少和庶出八小姐梁明纾已经离开了光雨寺,我们的人跟丢了,不知他们的去向。”回话的人说到最后一句,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他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气可不好,以往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总要打骂责罚传话之人。不知道这次他能不能幸免于难,毫发无伤的回家,家中的儿子还等着自己吃饭呢。
“原来是那个小混蛋,他是常年经商之人,有心想要躲避的话,还是有很多办法的。他们追不到也情有可原,我这儿无事了,你退下吧!”被称为主子的人,难得心情好的挥挥手,让那仆从退下了。
仆从一听,赶忙退下。心想,今天真是好运道,回家一定要喝上一壶蒲中酒,以此来庆祝。
仆从下去后,屋中那人渐渐的低声笑了起来,配上屋外呼啸的寒风,霎时渗人。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的笑声才渐渐的没了声音,一切归于宁静。
终于,终于等到机会了。苏明开,就让我们好好的开始这盘棋局吧。
那人踱步到门口,猛地把门打开。呼啸的冷风争相的贯入屋中,但那人似是察觉不到,就那么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七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怎么了?是后边的人没有甩掉吗?”梁明纾看到梁景少看了飞鸽传书之后,本来轻松的脸变得十分难看。
“信是祖母传的,依照信上所言。咱们刚才甩掉的并不是皇上的人,皇上的人都已经撤了。”梁景少看完便随手烧了信,对着梁明纾道。
“什么?那些人不是皇帝派来的?也就是说,还有别人在盯着我们梁家?”梁明纾吃惊的说道。说实话,在这之前她只是觉得梁家可能会被别的世家眼热,但即使是给穿小鞋,也都是在朝堂之上。从没有人打梁家的后院主意,是以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
“那伙人应该盯梢咱们家时间不长,不然我们不会没有察觉。或许是顺着皇帝的人摸过来的,皇帝盯梢咱们家也算是机密之事,那么这伙人,一定是和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那,要么就是皇帝的心腹大臣,要么就是皇亲贵胄。这么想下来,还是颇有几家能符合这些推断的。”梁景少边想边说给梁明纾听。
“那七哥,照你这么说来,盯着皇帝的人心思一定不简单。然后顺着皇帝又盯着我们,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阴谋。这样的话,我们梁家岂不是很危险?”梁明纾担心的问道。
“应该是不妨事的,你看这信鸽不是平安的到达了这里。这就足以说明,那些人已经在祖母的掌控之中了,不然信鸽也过不来。”梁景少放心的说。
“说的也是,原来祖母没有回京不单单是因为要迷惑众人,还是在为咱们做接应。可是,那些人能查得出来是谁家的吗?”梁明纾此时终于知晓,棋局比她以为的时候,还要早开始,这还真是后知后觉。
“你刚才有句话说到重点了,盯着皇帝动作、随着皇帝动作而动的人,心思一定不简单。所以想也知道查起来会很不容易,但是,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只要是做了,就一定会有蛛丝马迹,我们只须细心查探,便一定会有所收获。”梁景少肯定的说。
“都听七哥的。七哥,我们走的时候住持说,可能在路上会有些机遇,你说指的是什么啊?”梁明纾一听追踪之人,不是大问题,便放心的问起住持所说的机遇之事了。
“这我也不知,住持精通佛法,对占卜演算之事也甚为精通,说不定我们离开之前,为我们卜了一卦,总之听起来不坏的样子。顺其自然就好,不必放在心上。”梁景少说着,起身就像楼下走去。
“这样啊,七哥你要上哪儿去?”梁明纾看着梁景少起身询问道。
“去看看楼下的饭菜做好了没有,顺便给祖母回信。”梁景少说着就开门离去了。
梁明纾看着梁景少离去,想着前天他们在太子出门不久后,住持就告知寺门不远处有人在监探,让他们在暂住一夜,第二天从后山出去。
第二天临走时住持说,会有机缘的,然后就派小沙弥送他们出去了。接着就被七哥带回了“洛笈楼”,刚到房间,就收到了祖母的来信。这几天,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接踵而来,她直到现在才觉得自己得有一丝喘息的时间。也是此时才深刻的清楚了祖母问的,能不能一直走到最后。她知道自己此时的能耐、谋略都很有限,有的时候也会胆怯。但人是需要时间来成长的,她不敢说自己能做到最好,但一定不会拖梁家和太子的后腿。想到此处,便把“河扇”拿了出来,心无旁骛的仔细钻研起来。
梁景少下了楼,直奔书房,端坐书案前,专心的给祖母回信。信写完,略微等了一会儿,墨迹干后就把信卷好绑在信鸽的腿上,然后把信鸽放走了。做完了这一切,他又把自己的心腹叫过来,吩咐一下自己近期内都不会再“洛笈楼”,让心腹一定要留心这京都、齐阳、仰州、还有这酒楼里的一切消息,最重要的是,留意他祖母的来信,然后要第一时间传送给自己。吩咐完,心腹领命下去了。
梁景少此时终于喘口气的瘫坐在倚在上,心中多有戚戚,有些事情梁明纾还未得以窥见全貌,并不知晓其中的厉害,他自小长在祖父、祖母身边,时常听见一些政事要事,所以对于如今的朝廷局势走向,还是颇有了解的。
本来“太子妃”一事还有个两三年的和缓,但是最近朝堂局势略有些岸谷之变之势,很是令祖父、祖母担忧。无奈之下,只好提前了“河扇”之约,匆匆之间定下了八妹妹。不,或许不是匆匆之间,当时的玄学之术,就只有八妹妹一人学习,而“河扇”之约的关键就是这玄学之术,难道那时祖母就已经定下了八妹妹?没错,仔细想来,祖父、祖母应该在那时就已经在为如今的局势做准备了。看来当年,当今的圣上在登基时,一定另有文章。说不定因为当年旧事,会扯出一些腥风血雨也未可知呢。
想到这些,梁景少忽然笑了一下,心道:只要是遇到的事情,就都是逃不掉,躲不过的。自己只要小心谨慎行事,好好全力应对即可,此时想的再多,也是徒增烦恼罢了。
心里一松,肚子就饿了。梁景少起身走向厨房,想着已有大半天的时间没有进食了,此时还真是饿的厉害。
进了厨房询问才知晓,梁明纾刚让小二把饭菜端到房中。看来,饿的人不只自己一个。
“七哥你回来了,你家厨子做饭真好吃。你快过来尝尝看,保准今天能吃一大碗。”梁明纾看着推门而入的梁景少,开心的招呼着他快来吃饭。
“好,我这不就闻着饭香味来的吗?”梁景少看着吃的欢快的梁明纾,好笑的应和道。
兄妹俩对坐而食,因两人都已想通心中之事,所以这顿饭菜吃的皆是身心具愉。
“怎么样?我那好皇兄可有收到我留的字条。”当今皇帝第七子,元贵妃所生的七皇子,苏泽问道。
“禀报七皇子,字条已经递给太子了。”七皇子苏泽的贴身太监金公公,带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回到。
七皇子近几年十分不满,五皇子是太子的事情。每每底下的宫女、太监闲聊时提起“太子”二字,都会让他不舒服好久。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七皇子真的很想让手底下的人,通通都称“太子”为五皇子。
“那他有何表现,有没有当场失态?”七皇子苏泽迫不及待的追问。
“失态倒是不曾,太子拿到字条后没有立刻打开,直接就回东宫去了。但据探子回报,太子在承听殿的楼上站了一夜,今早就感了风寒,并未出东宫,一直遵太医嘱咐在休养。”金公公如实汇报着,心说这个消息,应该能让七皇子开心很久了。
“真的站了一夜,还病了?好,你命人现在就去准备马匹弓箭,我要到雪林里去狩猎。”七皇子苏泽一听果真高兴,前几天因一直没有等到太子苏晗睿回来,所以一直在揣摩他回来时看见自己留的字条时的模样,无心狩猎。现在一看,太子是真的伤了心,顿时兴致就来了。
“大公主,宫里四公主传话出来说,太子感了风寒,病了。”大公主苏萱身边贴身侍女杏花焦急的说道。
“什么?五弟病了?怎么回事儿?”大公主苏萱一听,慌忙起身。也顾不得许多,就向外走去,手中的经书顺势掉在了地上。
“听说是昨晚在承听殿的楼上站了一夜,原因是一张字条。”杏花跟着大公主苏萱也向外走去。
“哼,一定是七弟做的了。就是他求着父皇带他去狩猎的,隆冬时节狩什么猎,还不是想着让五弟看看,父皇有多宠爱于他。去备马,我要回宫。”大公主苏萱生气的说道。
“公主,马已经备好,就在寺外。”
“很好,你在这儿收拾好行囊,即刻动身回宫。”大公主苏萱吩咐完,就直奔寺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五弟,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此时宫里的四公苏月茉主正坐在太子苏晗睿的床边,温柔关切的问他。
“四姐,我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就是略感风寒,不妨事的。”太子苏晗睿看着眼前的四姐苏月茉,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她一大早连早膳都没吃,就来了自己这里。
“不妨事?不妨事会连床都起不来了?五弟,你这话真的就是一戳就破的谎话啊!”四公主苏月茉凉凉的奚落苏晗睿。
“。。。。。。”太子苏晗睿沉默了,果然刚才的温柔是暂时的。其实他没怎么和四个姐姐好好相处过,因为平时除了学习为君之道,就是读书写字,为父皇收拾一些棘手的事情。
但是,因为大姐苏萱和四姐苏月茉都是皇后所生,所以,对于这两个姐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又不说话了?哼,你呀从小到大就会这一招,能不能换一换啊?我和你讲,我已经将你病了的事情告诉大姐了。大姐本来在南山寺替你此次出行祈愿,吃斋念佛的。但估计此时,应该策马狂奔在回宫的路上了,我看到时你,还能不说话到几时。”四公主苏月茉这个闭口不言的样子就好笑,想着就落井下石的嘲笑道。
“四姐,我最近都未在宫中,并没有得罪你。”太子苏晗睿想了想,开口陈述道。
“你确定没有吗?刚回到东宫就病了,真是好能耐。”四公主苏月茉不客气的说道。
太子苏晗睿这下,彻底沉默了,许久都未回应。四公主苏月茉也不再出声,一时间殿里四下静谧下来。
第十一回 拦路人
梁明纾和梁景少起的很早,算准城门打开的时间,悄悄离开了仰州。出了城门就向“太白”所在的东北方向策马而去,天寒地冻之时骑马十分不便,两人行了七天才到了途中必经的第一大江湖帮派永乐城。
因西晨国的开国皇帝是江湖门派出身,所以西晨国的治国,是朝廷可以与江湖的各大门派共存,只不过江湖的各大门派是听命于朝廷。而这第一大的江湖门派就是当年开国皇帝出身的门派永乐城,而创派之人希望凡是加入者,都可以获得永远的快乐。
“七哥,刚才休息的时候我看过舆图了,我们大概还有几里路就到永乐城了。”梁明纾大声的对旁边的梁景少说道。
“好,到了永乐城我们稍作休整,再出发时就乘马车而行。”梁景少略一思忖的说道。
“太好了,七哥。这几天骑马骑的我都要冷死了,我们在快到“太白”的时候在换乘马匹,让我先当两天的娇小姐。”梁明纾一听十分开心的附和道。
梁景少来不及回答,听到了些许危险的声响,急忙勒马,停止前行。梁明纾听到后方似是射箭的声音,迅速转头向后望去,就看见一只箭正朝着她的方向射来,梁明纾稳住身形,快速调转马的方向,在那箭离自己还有一拳头的距离时,接住了箭。梁景少看到后,赶忙上前察看梁明纾有没有被伤到。
“箭上有没有涂毒,怎能徒手接箭呢?”梁景少小声的焦急询问。刚才那一箭来的迅猛,自家八妹是反应快,身手灵敏,换做普通的练武者,必死无疑。看来八妹小时候的罚练,真是从未偷懒过。
“七哥不要紧,我是看准了才接箭的。你看这箭,是不是很眼熟?”梁明纾赶忙回道,并迅速询问梁景少。
“这是,银永箭!”梁景少仔细看了一眼,肯定的说。
话音刚落,由远及近飘落下了一名少女,面容清秀、身材娇小。一身利落的劲装,但整个人看起来稚气未脱,年纪很小的样子。要不是刚才的那一箭,梁明纾和梁景少差点以为这是谁家的千金小姐偷跑出来了。
“哼,还是有些眼力的嘛!居然认得这是银永箭,那这样你们做这银永箭下的鬼魂也是不屈了。”少女口气狂妄的说道。
“敢问小姐姓字名谁?我们好像从未见过,也并未有过什么过节吧!”梁景少此时已把梁明纾护在身后,客气的询问道。
“都是要死之人了,还问这么多做什么?”那少女话音刚落,就一个飞身,闪现到了梁景少与梁明纾的身前,接着双掌就向二人推去。别看这动作简单,因这少女掌功了得,所以中掌之人必定四五个呼吸之后,就气绝身亡。且看她推出的还是双掌,足见对自己武功的自信。
梁明纾看的清楚,这少女的掌法应该是银雪掌,中掌之人血液凝固,全身冰冷,心跳骤停,不过四五个呼吸左右,必死无疑。但梁明纾心中却并不慌张,因她看的明白,这少女的银雪掌威力并不能发挥到极致,应该是刚入门不久。不过,虽是刚入门,但掌力却十分惊人,一般人也确实是接不来的。
因梁家的祖上是练武世家,所以对江湖的各大门派武功、秘法都钻研的颇有心得。要说梁家的世代祖训虽然很多,但每一条都是保证了梁家的未来方向的正确。当然梁家这些年只有一个人是不尊祖训的,当了一个梁上君子。但也正因这梁上君子,梁家对大多,各大门派的武功、秘法都有了破解之法。而这众多武功里,刚好有银雪掌,这一招。
梁明纾想及此处,虚晃一招,闪身到此女身侧,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一顺一提,运功把此女的掌力消散了。梁景少早在梁明纾之前,就已闪身,静等此刻这少女被卸了掌力,然后还回一掌。
少女猝不及防,万没有预料到,自己的银雪掌被化解了。一瞬间的惊慌过后,她反倒冷静了下来,也更坚定了要让眼前二人彻底消失的决心。
她受了一掌,倒退几米站定后,冷眼的看着梁明纾和梁景少。她知道自己轻敌了,原本以为就是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公子哥和娇小姐,不知道在哪儿学了些不上流的三脚猫功夫,就自信的出来走江湖,而且还是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如今看来,此二人,有些棘手。不过,难得那个人请求自己什么,所以不论如何,今天二人的性命,她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本想让你们死得痛快些,但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够了。”此女说完,顺手就丢出了几个霹雳小火球。
梁明纾刚近身在此女身侧时,就已经闻到了火药的味道,猜测此女接下来一定会使用此招,所以早有防备。就在此女扔出霹雳小火球的同时,梁明纾和梁景少就几个翻身来到此女身后,合力一掌。此女早先受了一掌,又没设防备,被打了个正着,踉跄了几步,倒地气绝。
二人顾不得许多,把此女迅速抬到了马上。然后梁景少和梁明纾寻找到了附近的村子,梁明纾牵着两匹马在村口不远处等着,梁景少则向村民买了一把旧锄头。回头二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把此女葬了。
索性现在是隆冬时节,人们没事都在家里猫冬,不肯出来。走出那个村子好远了,二人还依然牵着马,马上挂着那把锄头,缓步向永乐城走去。
梁景少有些担心的看着身旁的梁明纾,因他不是第一次杀人,所以没什么感觉了。况且,那少女明显就是奔着来杀梁明纾和自己的,本就是你死我活之事。现在回想起来,那少女还应该是明知道他二人的身份,还要来杀他们。如果不痛下杀手,那么他们会武功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当时候,可能会给祖父、祖母带来无尽的麻烦,本来现下朝堂就不太平,他们不能在平添事端了。
梁景少想到此处,本想开口劝慰,但是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想到了,虽然她八妹是个胆子大的人,但此第一次杀人有害怕也是正常。给她讲明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她也会理解。但到底,心里还是会过不去的,不过脸上却不会再表现出什么了。看现在她这个样子,最好是哭一哭才好,不能强行让她当做没发生,要把情绪发泄出来,才能真正快速的接受此事。
“明纾,我十岁时就杀过人了,而且十岁时也差点被人杀掉。那时候,我可没你这么不勇敢。我记得,我也就回去躺了几天,就又生龙活虎了。就是让五哥好好练武,我向师傅告假一个月的那次。”梁景少说着,翻身上马,立在马上看着马下的梁明纾。
“原来那次,你是真的有事情,才向师傅告假的,不是全都诓骗五哥的。”梁明纾惊讶的说着,然后也翻身上了马。
梁景少以为梁明纾低头不语,是害怕极了,所以如此。没想到八妹脸上并无惊恐害怕的表情。
“没错,不全是诓骗。你,居然没哭鼻子?”梁景少问道。
“我知道七哥你担心我,刚才你去村里买锄头的时候,我已经害怕、哭过了。但是,我也知道如果我手软,在坑里埋着的就是我了。何况,我不认为她会在把你我杀了之后,还会葬了我们。”梁明纾诚实的说道。
“你说的没错,行走江湖,有的时候最是不能心慈手软,不然,尸首最后都不知是否能完整,落在何处。”梁景少感慨的说。
“七哥,我想了,此女是明知晓你我二人的身份,还依然不改杀你我之心的,我们梁家的人会武功的事情,除了我们自己人,无人知晓。当时若是留了她的活口,我们梁家可能就要遭殃了。再有,她使用的是银永箭和银雪掌,那么她应该就是永乐城的人了。我们马上就要去永乐城,留下她后患无穷,所以,她不能活着。不过我想,一定不是永乐城的城主想要杀你我二人,毕竟我们梁家的祖宗也曾经是混江湖的,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仇家,所以,那少女,来历一定非比寻常。
我们一会儿进城,都要把刚才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谁问起也不要承认,以免惹祸端。”梁明纾谨慎的开口。
“明纾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那锄头我们还是找个地方烧了吧,我们带着容易引起人的注意。”梁景少想了想,那锄头终归不能带着。
“七哥,我们把这锄头扔在那边的雪地里吧,刚才挖坑的时候,土及其难挖,但这锄头却甚是好用,烧了也可惜了。放在那雪地里,谁捡去了还能用用,可好?”梁明纾觉得扔了可惜,商量道。
“也好,那我们一起去吧!”梁景少点头同意。
二人把锄头扔下,又行了几里,就到了永乐城的城门下。二人打量了几眼,就进城直奔最大的客栈就住了下来。
当晚,梁明纾一夜未眠。白天时,她和梁景少说的冠冕堂皇,好似完全不在介意,可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哪有那么容易就过去了。前一秒还是口出妄言的骄狂少女,后一秒就变成了一具冰冷僵硬的尸体,而且,她还把她葬了。
她忘不了那一掌推出去后,触碰到后背的柔软。那个时候的那个少女还是温热的鲜活的,说不定早上出门前还和谁保证过,回来一起吃饭什么的。但是直到晚上,等待的那个人也没有等到那个少女回去,因为那个少女已经永远的躺在了,她和七哥挖的那个坑里了。
梁明纾越想越睡不着,最后令她心神安静下来的,是心经。
没错,梁明纾想起了心经。以前每当祖父罚她跪祠堂或者罚练的时候,她都会在心里诵念心经。
梁明纾闭着眼睛,心中默默地诵念心经,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时已天光大亮,神明垂怜,竟一夜好眠。
第十二回 陪我庆生,告诉一个秘密
“七哥,今日我们再此地休息一天,明日启程可好?”吃过早饭,梁明纾对梁景少说。
“我也正有此意,一来打听看看那女子是什么来历,这永乐城可有什么风声,在寻找那女子。二来我们要买辆马车,马匹还是用我们的。三来,祖母言明,应该还有一人会前来与我们一起上路。”梁景少说道。
“还有一个人?七哥,居然连你都不知道是谁啊?”此时梁明纾的注意力都被那另一个同行人,所吸引。
“不知道,祖母没有告诉我。”梁景少也略带疑惑的说。
“那好吧,我们先做另外两件事情吧。对了,那个人怎么联络我们啊?”梁明纾问道。
“以玉佩为引,那人手中有紫美玉,是传说中白萤玉的适玉。”梁景少解释道。
“白萤玉的适玉?那么传说也是真的了?”梁明纾惊讶的问道。要知道所谓的适玉,就是玉的另一半。这世间有灵气的玉,都是有另一半的。
“应该错不了了,祖母说不定也是因为那个传说,才会找上那块紫美玉的主人吧!”梁景少猜测道。
“天呐,七哥。传说居然是真的,那么白萤玉和紫美玉在午夜时分放到一起,真的会发出幽紫色中带着些许银白色的微光了?还有,只要两块玉相伴,就真的能逢凶化吉了?”梁明纾兴奋的小声说道。
“到时候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我们先办事情,走的时候我已经和店家交代了,有人找我们就请他去我们的客房等候。”梁景少提醒道。
“知道了,七哥。那我们先去打探消息吧!我走的时候也嘱咐店家替我们买一辆马车了。”梁明纾开心的说道,她也是记得正事儿的,此刻就等七哥夸赞自己呢!
“不错,不错。如今逛在街上,就可随意的闲逛了。”梁景少果然没让梁明纾失望的夸赞道。
“那我们去酒楼吧,七哥。那里人多嘴杂,小道消息最多了。说不定能知道些我们想要知道的消息呢?”梁明纾建议道。
“好,我顺便也去看看此地的饭菜有没有什么新式样,让我也好好借鉴下,一举两得。”梁景少盘算道。
“七哥,你这商人的本性可真是展现的淋漓尽致啊,怪不得你能挣得到钱!”梁明纾感叹道。
“谬赞了!”梁景少还自谦上了。
梁明纾刚想损梁景少几句,就发觉他们被人跟踪了。此时他们正在市集当中,人很多。但还是让她发现了,身后十步左右向西的方向,总有一个头戴帷帽,身穿白色裘衣的人不远不近,距离刚好的和他们同一个方向行走着。
要知道来市集的人,除了商贩,就是买货的人。他们因为没有什么特别想要买的东西,就是随便逛逛,停停站站的没什么规律可寻。而那人,居然每次都恰好的他们停,那个人也停。这就值得引起注意了,梁明纾与梁景少一对视,二人随即走进旁边的首饰店里。
“小二,我想买只上好的翡翠镯子,把你们能数得上数的翡翠镯子都给我拿来,我要掌掌眼。”梁景少大声吩咐道,活脱脱的纨绔公子。
“哎,好勒。二位请我和上楼,雅间里稍等下。”这店的伙计也是个人精,瞧着他们的着衣打扮,就知道是有钱的公子哥儿和娇小姐。往往这样的主儿,都是大大的金主。他准备一会二去叫老板招呼这二位,他跟着举托盘就好,到时候也是能被打赏不少的。不过,这二位看样子是行家,他一定要提醒老板,上真货才行。
梁景少和梁明纾二人,点头同意。跟随着,这伙计就上了二楼的雅间,伙计手脚麻利的给到了茶,就转身出去了。
梁景少起身,推开窗子四下望去。刚才跟在身后的人,此时已经不见了踪迹。他又再三仔细的找了找,还是没有。
“不会是我们想错了吧,那就是一个恰巧在我们身后的买货人?我已经仔细瞧过了,那个人已经不见了。”梁景少狐疑道。
“七哥,那个人一定是跟着我们的。一会儿我们出了这儿,就知道那个人到底是想干什么了。”梁明纾肯定的说道。她因为小的时候被那家嫡女训斥庶女的场面给吓到了,所以在那之后她就有些敏感。总是害怕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被人训斥伤害,这种害怕是直到家族集中让他们练武后,才逐渐的好转。但是,敏感并没有消失,所以她知道自己的判断一定是正确的。
“好吧,那我们买了镯子后,就出去会一会那个人。”梁景少选择相信梁明纾,因为小的时候他就发现,梁明纾对于周围的人和事物,总是能快速的反应过来,且做出正确的判断。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才思敏捷。
“真的要买镯子?”梁明纾惊讶的问道。她原本以为,就是借个地方,方便说话,然后就出去的。没想到,七哥真的要买镯子?
“恩,是真的要买,而且是给你买。上次你不是说住我开的店还要花钱吗?七哥我也不是小气的人,这就补给你!”梁景少诚恳的说。
“七哥,那我不客气了,谢谢你!”梁明纾嘴上说的轻快,但心里是真的感动。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被祖父所厌恶。小的时候在家里被祖父罚练、罚跪祠堂、被动用家法挨打,每每这些时候,都是七哥偷偷的给她送吃的。她从那时候起,就真的很感谢这个七哥。
“对,你和七哥,不用客气。”梁景少宠溺的说道。
“两位,这只翡翠镯子怎么样啊?不知道梁家七公子能否瞧得上啊?”就在此时,一抹倩影推门而进,梁明纾和梁景少一同打量过去,只见此女容貌艳丽的竟叫人移不开眼。
“你就是跟在我们身后之人吧!没想到我们倒是有缘,这竟然是你的首饰铺子。”梁明纾迅速挪开了视线,并挡住了身后的梁景少,肯定了此女的身份。
“呦,没想到梁家的庶出八小姐梁明纾,你倒是有些见识。”那艳丽女子看到了梁明纾的动作,有些赞赏的说道。
梁明纾心中一动,直到此时,她终于敢肯定。这艳丽的女子正是魅姬派的教主,元倾双。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这女子刚才使用的是“惑心”,而“惑心”是魅姬派教主元倾双的绝学。“惑心”,顾名思义,就是以眼神的对视来蛊惑人心。凡是中此术者,皆会被牵住心神,然后随她询问、驱使。梁明纾心中十分不解,按道理来说魅姬派并不在永乐城,她怎么会在这儿?
“我也是偶然得知的,不知道魅姬派教主,找我们兄妹二人所谓何事?”梁明纾没有心情和她扯圈子,要知道,被魅姬派缠上很是麻烦。此派教徒众多,且还多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子和孤儿,这些人中有很多的女孩儿都在舞楼做舞姬,认识的人三教九流,所以大概在江湖中,只有她不想知道的,还没有知道不了的。如果被缠上,很难脱身。
梁景少这时已守住了心神,暗道好悬,要不是梁明纾挡住了他,只怕此时早已中招。
“烦请七公子先看看镯子在说,这可是我万里挑一选出来的!”元倾双不理会梁明纾的问话,自顾自的对梁景少说道。
梁景少一直在认真听二人对话,且仔细的观察着元倾双的神情。他发觉,元倾双好似对梁明纾有着隐隐的敌意。他心中揣摩了一下,没有得出什么结论。自家八妹从小除了到其他府上去做客的时候会出门,就是去皇宫了,并且每次都有家人陪伴。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得罪魅姬派的教主啊,看元倾双的样子,也不像是要来取他们性命的,那到底有何目的呢?梁景少正在想着,就被元倾双点了名。
“此镯子成色不错,没有瑕疵,颜色翠绿纯正、质地通透。声音清脆如风铃一般,上品的翡翠镯子。”梁景少拿起那只镯子,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又放回了托盘中,正色的说道。
“这梁家的子弟教的不错,都是有些见识的!那这只翡翠镯子,七公子可还满意?”元倾双笑意盈盈的看着梁景少。
“十分满意,不知道教主您,所卖多少钱呢?”梁景少真诚的询问。
“你我有缘,看着给吧!”元倾双随意的说道。
“那一两银子,如何?”梁景少开门见山道。
“可以,既然你都开口了,我焉有不答应之理。”元倾双也不浪费口舌,直接伸出手来要银子。
梁景少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子,递到元倾双的手中。元倾双接到银子,就把盘中的玉镯像梁明纾的方向抛过去。
梁明纾手疾眼快的接住这本应价值不菲,但却被梁景少仅用一两银子就买来的翡翠镯子。
要说梁景少心细如发,他发现这元倾双是有意想要把这镯子送给梁明纾,所以顺水推舟就只给了一两银子。
“行了,这便宜给你们占了,你们不能光拿便宜不做事。”元倾双盯着梁明纾手中的镯子,有些恶狠狠的说道。
“不知道,你想要我们做什么?”梁明纾此时已把镯子带在手上,开口询问。
“今天是我生辰,陪我庆生!当然,好处也是少不了你们的。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元倾双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梁明纾与梁景少此时面面相觑,有些不懂这魅姬派的教主元倾双怎的如此善变。
第十三回 一碗长寿面的情谊
“七哥,她就这么走了?咱们是在这儿等着,还是跟上啊?”梁明纾看着潇洒离去的魅姬派教主元倾双,疑惑的问梁景少。
“看着样子,应该是跟上吧!”梁景少拿出扇子点起手掌肯定的说。
梁明纾虽然听了这答案抱有迟疑的态度,但还是听话的先移步出了门。果然梁景少的判断是对的,元倾双正在二楼尽头的拐角处等着他们。二人跟着元倾双下了楼,梁景少悠然自得,梁明纾暗暗记路,因为这条路并不是来时的路。下了楼,有一个后门。三人穿门而出,就来到了一个十分僻静的小巷子里。
三人七拐八拐的走了好久,在梁明纾险些都要被绕晕了的时候,终于出了巷子,来到了他们来时的市集街道,甫一出巷子,市集的热闹气氛扑面而来,让梁明纾瞬间深切的感受到了不曾体会过得,人间烟火气。
其实她答应做苏晗睿太子妃的时候,一是,感恩于梁家多年的爱护庇佑,觉得不论家族里做出怎么样的安排,她都会听从,并努力的做到最好。二是,她有些可怜那个看似,总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仿若是天上下来的谪仙,只在人间走一遭,心间万事都不放的,“必亡”太子。明明也是有在乎和渴求的东西,却总是克制自己放下,不要拿起。三是,她觉得自己来世上一遭,总要做些什么。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她想要有人记住、膜拜她。她想要留下曾经立存于这世上的痕迹、证明。
那个时候,她的心里没有眼前的这些百姓,将来会是她的民的这些人。但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了第四个要做太子妃的原因了,她想要在,只要自己存活于世上一天,就要庇佑他们一天的强烈想法。因为,她感受到了生命、希望和一些她觉得很值得的东西。
现在明明是隆冬时节,天寒地冻。但市集上还有很多都出门摆摊做生意的商贩,热情的吆喝着过往的行人,也有很多人很早就出门过来采买东西。这是春天到来之前的寒冷隆冬,百树落叶、万花凋零。这里的景色或许会有萧瑟凄凉之感,但这里的人们对于生的渴望和未来的希冀却让眼前的一切都充满生机。
“明纾想什么呢?走了!”就在梁明纾停下脚步,心中感慨万千之时,梁景少已然越过她,走在了前面。然而走了几步才发现梁明纾还是没有跟上,于是开口叫她。
“啊,没什么,我们走吧,七哥。”梁明纾听到询问,回过神来。虽然此时她很想和七哥说上一说,但奈何时机不对,只好作罢,想着以后有空,一定要好好的和七哥说一说。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再啰嗦,快跟上!”元倾双看着落在身后的两人,略有些催促的说道。
“好,在前面带路吧!”梁明纾开口回道。
三人穿过热闹的市集,又进入了冷寂凄清的长长巷子内。但好在这次入巷的时间不长,走了约有一刻钟就来到了一处宅子前。门上的牌匾刻着,“元宅”二字。
梁明纾与梁景少对视一眼,看来是被带到了元倾双的家里了。但就是不知道她有几处家。
元倾双推开门,二人紧随其后。很意外的,只有一个老仆。原来那老仆因门未落锁,所以一直在门旁等候着元倾双,好似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来。
元倾双吩咐老仆把他们带进别院客房,然后留下句,请静候,就走了。两人一路走来,看着眼前的房屋楼阁,很惊讶。他们以为依着元倾双的性子,宅子一定会布置的及其奢华,但其实却是朴实无奇。老仆一路都没有说话,更是把二人带到客房处,只字未留,走了。颇有元倾双的风格,看来这魅姬派的人应该都是走这个路子的。
“七哥你说,这元倾双怎么会认识我们,找到我们的?我看她此次分明是特意赶来这月永城来的,并不是常住此城。”梁明纾坐在桌前为梁景少和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居然是热的。
“我总觉得和这元倾双有渊源的不是我们,而是你。还有,你应当是和她有着某种我们不知道的关联。她对此地的路并不熟悉,有好几次都走了回头路,所以应该是不常住此城,是专门为你而来的。”梁景少认同梁明纾的看法,并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此话怎讲,七哥?”梁明纾对于梁景少提出的专门为她而来,十分的不解。她真的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元倾双,或者是和元倾双有关联的人有过接触。她自小养在深闺,从没私自出去过。如果真的有什么接触,那么四姐、六姐都应该有接触才对,但听七哥的话显然不是这样的。元倾双是和她特定的,有着他们不知道的关联。
“元倾双和你说话时,总是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淡淡的赞赏,但很快就会因为意识到而收回。还有,每次你提出的问题,她都会视心情而无视,但对于我说的话,她却意外的有耐心的回答。或许她根本没有想隐藏,她对你的态度是不想认可,但必须认可,此外还有些许的敌意,但却不会动你。”梁景少把自己观察到的,都合盘而出了。希望梁明纾能因为此番提示,而想起些什么。
“七哥你这么一说,还真的是这样!”梁明纾顺着梁景少的话,认真回想了下,果真如此。但是,任她想的头都要疼了,也没想起来什么。
梁景少看着梁明纾认真回想的样子,心中就知道,多半是一无所获的。如果梁明纾知道些什么,早就想起来了。现在看来,他们只要静候就好了,有问题,一会儿开门见山的去问元倾双。
“好了,别想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庸人自扰了,有事情一会儿去问原主!”梁景少温柔的和梁明纾说道。
“说的也是。七哥,你知道这元倾双的父母是谁吗?怎么她生辰之时,不和家人一起过,却要我们作陪。还有这宅子里,居然就一个老仆。”梁明纾不用想事情,问题就来了。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传闻这魅姬派的每任教主都没有父亲。母亲嘛,就是上任的教主。不过这元倾双却极为特殊,她的母亲并不是上任教主,而是上任教主的妹妹所生,但这上任教主妹妹却是深居简出,本教的教徒见过的人都很少,所以很是神秘。至于就一个老仆,可能是这元倾双喜静吧!”梁景少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梁明纾。
“都没有父亲?怎么会没有父亲呢?那上任教主的孩子没有继承魅姬派,那干什么去了呀?”梁明纾一听,新的一波问题又来了。
“怎么可能真的没有父亲,只不过是不说罢了。孩子的父亲,据说只有每任教主和下任教主还有孩子的父亲三人知晓。外人是不能得知的,因为这是他们教派的秘密。还有,上任魅姬派的教主的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因为某种原因送出去了,所以并没有继承魅姬派,而是元倾双继承了。”梁景少耐心解释。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们要不要做些什么啊,七哥。我手上的镯子才花了一两银子,不做些什么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在说如果是我的生辰,我总是希望会有人给我一些什么的,不然就太过可怜了。”梁明纾听完,建议着为元倾双的生辰做些什么。
“你这么说来,也有些道理。那么,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们对这里并不熟悉,而且主人不理,连唯一的老仆也不知所踪了。”梁景少回道。
其实梁景少心中想着,他们这一路的行踪暴露的也太彻底了。好像随意一个什么人都可以探听到他们的所在,这客房一看就是早早的烧好了地龙,他们刚一进来就热气扑来,而茶壶里的茶,也是热的。显然元倾双料定,会见到他们并一定会把他们带来这里。这种一切都被别人掌握和被牵着走的感觉,他很不喜欢。但不论如何,只能走下去看看了。
“出去是不大可能了,我觉得出了这里,我们可能就找不回来了。至于这里有些什么可以用的,七哥,我想到了。这里就算什么都没有,都一定会有厨房的。不然那老仆平日里都吃些什么啊?还有,既然不熟悉,有没有人带路,那我们就只好自己寻找了啊!”梁明纾说着,就拽着梁景少出了门。
一出门,寒冷的空气就争相的扑面而来,两个人一下子由热入寒,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寒颤。梁景少被拽着走了好久,心想,自己的八妹还是太过热心,一个翡翠玉镯子,就被收买了。
“二位,厨房在这儿。”不知何时出现的老仆,忽然在背后好心的告诉道。
两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两个的武功应该没有不好到,有人在背后出现都不知道的地步。那么只能说明,这老仆的武功远远在二人之上。
两人收敛住惊讶的心神,从善如流的跟在老仆身后。到了厨房,梁景少烧火,梁明纾做宽面条。没错,为了那只用极其便宜的银钱买到的极为珍品的翡翠玉镯子,翩翩玉公子和娇小姐都干起了活儿来,一同做了一碗长寿面。
长寿面做完,梁明纾就叫来一直在不远处站着的老仆,交代他把面送给元倾双,并嘱咐要趁热吃掉,面且不可咬断。老仆听后,把长寿面放进食盒里,再次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二人也不在意,整理整理衣服,出了厨房向客房走去。
“明纾你这人真是,一只镯子就能换你一碗长寿面。想来,祖父、祖母也还没吃到过你亲手做的长寿面吧!”梁景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的明着打趣,实则提醒着梁明纾,要警醒。
“七哥,礼多人不怪嘛!先礼后兵,一会儿如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我也会因为送了礼,所以下起手来不会有心软!毕竟我和元倾双只有一碗长寿面的情谊。”梁明纾小声的悄悄说道。
梁景少一噎,他还是小瞧了自己的八妹。怎么就会差点以为,她很好骗,以后在宫中会吃亏呢?如果真的究其原因,那大概就是有的时候,梁明纾真的太过坦荡,让人都料想不到她会有什么心思吧。
第十四回 多情总被无缘恼
“倾双啊,这是你带回的那两个人给你做的长寿面!其中的那位女子还要我特意叮嘱你,要趁热吃且面条不可咬断。”那老仆来到了元倾双的房间,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你们总是在事情发生后,才会和盘说出所有,难道把事情从一开始就说出来,有这么难吗?”元倾双从床上坐起,缓步来到了桌子前,眼神从长寿面移到了那老仆的脸上。
“可能是对意外预料的不够吧,但现在告知也为时不晚。”那老仆说完就缓步离开了。
“我已经布置了席面,你去邀请那两个人与你一同庆生吧!”那老仆走到了门口处,停了下来说道。
“好,我知道了!”元倾双应道。
老仆走后,元倾双坐下看着那碗因为被放在食盒里,而并未凉掉的,正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其实唯独不想与你关系好啊!还去做什么长寿面,又不亲近,为什么做这种只有亲近之人才会去做的事情呢?”元倾双十分不解的自言自语着。
怔愣了片刻,元倾双终究还是拿起了筷子,听话的趁热一口气把一根面条都放到了嘴里,咀嚼着。她吃的很慢,很慢。长寿面虽只有一根面条,但面条却很长,寓意希望吃面的人可以长命百岁,吃面的人需要一口气把面条吃完,不可咬断。元倾双嘴里被那一根长长的面条占据了所有,心里也被一个人占据了所有。终于她把那面条吃完了,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把面条汤也都喝光了。
她站起身,把碗和筷子都放到了食盒里,拿起食盒去找梁明纾和梁景少去了。
路过厨房,把食盒放到砧板上,心口又隐隐的有些痛。曾经这里曾是她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无忧无虑的童年,有可爱的玩伴,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
元倾双甩甩头,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不容许自己逃避,她也是因为想要面对才来到这里的。她就是想看看这个很幸运的人是什么样子的,有着怎样的性格,是否是可以让她觉得安心。她可能此时都无法在从心中觉得幸福了,但那个人却一定要幸福。这么想着,她走出了厨房,去见那个让她想要讨厌也讨厌不起来的人。
“七哥,你说元倾双有没有吃我们做的长寿面啊!”梁明纾百无聊赖的和梁景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应该是吃了,就是她不吃,想必那位老仆也一定会让她吃的。”梁景少说。
“那你说,她吃完了,怎么还不来啊!我的肚子都饿了,早知道我们自己那会儿在厨房做些什么吃的好了。”梁明纾略有些后悔的说。
“要不你来喝些茶?”梁景少建议道。
不等梁明纾回答,一道清丽的声音响起,截胡了她的话。
“七公子可是饿了,我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席面。你看,七公子我们是不是很心有灵犀啊?”元倾双推门而入,风情万种的说。
“可是巧了,在下的八妹刚好饿了。”梁景少笑着回话。
“那,七公子,请吧!”元倾双说完,就转身在前面带路。
梁景少看着元倾双的背影,又对梁明纾挤挤眼。意思是,你看,我就说她对你有敌意吧。
梁明纾也看的明白了,点头再一次肯定了梁景少说的是对的。二人都更加肯定了心中所想,所以都很是期盼着这场庆生,希望元倾双可以为他们二人答疑解惑。
三人来到厅堂,满桌子的好菜瞬间吸引了梁明纾。她此刻真的是万分饥饿,想着有什么问题还是让七哥去问好了,她要好好的专心吃饭。
分宾主落座后,元倾双表达了一下对于长寿面的谢意,然后就说尽可随意,不必拘束。于是率先动筷,二人看后,也举筷而食。
元倾双因为心中有事,也并不觉得十分饥饿,所以吃的很慢很少。梁景少虽然饿,但还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吃的很是克制斯文。而梁明纾呢,看起来很是不紧不慢、优雅端庄,但实际心里很是痛苦,恨不得能把自己筷子够得到的菜,统统都放入自己的碗里,大块硕朵才是自在。
梁景少吃的差不多了,心里想着,这好歹是魅姬派教主的生辰,他总不能只吃不说话,所以淡淡开口。
“教主今天生辰,小妹和我为教主做了长寿面,不知教主可否吃了,觉得味道如何?”
元倾双本来在想着心事,忽然听见梁景少向她问话,于是迅速收敛心神,回答道。
“味道甚是不错,想不到七公子会有如此的手艺。真是让我惊喜非常,想来七公子也很是愿意为我庆生!”元倾双笑意盈盈的看着梁景少。
“不知道教主可还有什么心愿或者想做的事情,是我和明纾能一同为教主做的?”梁景少并不回答元倾双的话,而是另起话头询问道。
“七公子真不愧是生意人,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真和我心意。这么说来,我还真的有件事情想让公子替我做。”元倾双手敲桌子,不客气的回道。
梁景少一听,这元倾双对自家八妹看来真是敌意颇深,他每句话都带着梁明纾,但元倾双硬是每个回答都能绕开。
“梁某只要能做到,定会尽力而为,教主说说看。”梁景少也吃不准这元倾双想要他做什么,索性就把自己的底线先说出来。
“七公子不用试探,我让公子做的这件事情很简单,公子定能做到。”元倾双肯定的说道。
梁景少好奇的看着元倾双,只见元倾双说完就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一个飞手,那封信就准确无误的轻轻落在了梁景少的筷子旁。
“七公子只要把这封信,给那人即可。怎样,很简单吧!”元倾双问道。
梁景少看着那信封上的名字,心中一震。他千想万猜,都未曾想到此二人会有关联。这下不用问,他已然猜到了事情的关键了。怪不得这元倾双会对明纾有着如此的的敌意。
“教主,这件事情,梁某我确实做得到,也定会把此信亲自交给他。”梁景少认真回应。
“很好,那就有劳七公子了。这也便是我要说的秘密,七公子,只要我还是魅姬派教主一天,我就会无条件的支持他,当然也会支持她。”元倾双对着梁景少郑重的说。
梁景少听的明白,虽然不知道事情的具体原委,但总归又是一场落花有情,流水无意的风花雪月。
“好了,今天就多谢七公子为我做长寿面和庆生了。我这就先失礼下去休息了,七公子慢用。明天自会有人来接公子的,后会有期了!”元倾双说完就先行离去了。
“七哥,你吃饱了吗?我还没有吃好,能不能等我一下。”梁明纾也是看明白了,这元倾双就是不想搭理她,所以就只吃、听,不说话。
“没有,我就在用些吧。这是哪家酒楼的饭菜,真是好吃。”梁景少说着再度拿起筷子,陪梁明纾吃了起来。
两人各自安静的吃饭,但心思却都是没有闲着。
梁明纾想着那封元倾双给梁景少的信,本来刚才七哥看样子是想问些什么的,但是看到那封信后,就缄默了片刻,好似所有的问题都已经知道了答案。而元倾双呢,对着自己有着明显的敌意,但却又借着七哥的手,送给了自己一只翡翠玉镯子。什么样的人能让七哥说出亲自去送信的话,又是什么人能让元倾双倾心喜欢到可以无条件的尽全力支持,并且还是与自己有关的。这些条件都符合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太子,苏晗睿。想通了事情的大概,梁明纾就不奇怪了,所以吃的更加坦然了。
梁景少心里则是想着,这太子总是出宫去料理一些棘手之事,还不知道惹了多少桃花债而不自知呢!自家妹妹甚是聪明,说不得此时已经猜到了这元倾双是想让他给谁送信了。
二人吃完就各自回到客房休息去了。
元倾双出了厅堂后,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她知道依着梁明纾的聪明此时定然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了。
她很小的时候总是随着父亲和母亲到处游走,那时候他的父亲总是在和她讲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叫做皇城。父亲总是说那里有多好,那里面有一些很有趣的人。她听的久了,就对那皇城和住在皇城里的人有了好奇心,总想着以后一定要去看看。于是有一天她真的去了。那里真的和父亲说的一样好,宫城巍峨,富丽堂皇,让人一眼望去,就有很想去探求的念头。那里的人们有的很胆小,有的很胆大,有的总是笑,有的就爱哭。那时候她还小,不懂得,就是觉得很好玩儿。
自从那时候起,她有空就会去那里看看。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一个翩翩少年,他眉目如画,风姿清雅。但他不怎么爱笑,总是紧抿双唇看书。她越是观察他,就越觉得有趣,于是有天她扮作小宫女的模样,去逗他。但没想到那少年一眼识破她并非是宫中之人,并要她速速离去,他可以装作没看到她。
她当时心里觉得这少年真是厉害,于是与那少年相约以后在皇宫外见面,本是随口一说,但那少年竟是答应了,临走之时还对她说了句,你我倒是有些相像。
那时她应该好好听这句话的,可她只顾着开心有再次相见的机会,可以好好的与那少年说说话了,对于那句最重要的话,并未上心。
后来因为一年当中也有十几次的相见,于是情窦初开,爱慕上那少年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但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年竟是自己的堂哥。他的父亲是皇帝的兄弟,她是那少年的堂妹。难怪传闻皇宫森严,她却可以自由来去,无人来拦,不过是人家故意而为之罢了。难怪那少年说自己与他相像,还答应了自己的再次相见。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就只有她一人不知道。这叫她如何能接受,于是她恨。好不容易她有些接受了这件事情,想着再过几年就可以彻底放下了。但没想到他有了太子妃,她以为他这辈子谁都不会喜欢的,却没想到他居然写信给她,告知了此事,还说心中很欢喜。这叫她如何能忍受,于是私自前来想看一看那个女子,见到了,也死心了。就算自己不是那少年的堂妹,她也当不了他的太子妃,因为,她做不到。自己与所有人都一样,只能给予他一些自己想要给予的东西。而梁明纾可以给予她的全部,不论是他需要的,还是不需要的。
梁明纾都胜她无数。
第十五回 隆冬饮酒 新添小友
“七哥,这就是你说的,咱们的结伴人?“梁明纾十分吃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嗯,应该就是他了。”梁景少肯定的说。
梁景少和梁明纾一大早吃过饭,就被老仆委婉的赶出了元宅。本来二人还想要和元倾双道个别,可见那老仆犹如磨盘一样的站在那儿恭送他俩,二人只好作罢。于是两人出了元宅,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结伴人。
“二位安好呀,我们又见面了!”说话之人,正是光雨寺主持身边的小沙弥。
“不知怎么称呼,总不能一直叫你小沙弥吧?”梁明纾开口询问道。
“二位叫我良成吧。”小沙弥笑着回答道。
“那良成我们边走边说吧!”梁景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三人并肩通行。
“那三人已经走了?”元倾双轻声问道。
“已经走了,这一路虽然可能不会太平,但是他们三人一起,定会相安无事,你大可放心。”
“是这样最好,我们也要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情了。”元倾双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老仆看着已经离去的元倾双,心中浮想联翩。他想到了那个古灵精怪、心思细腻、很爱笑的梁家庶出八姑娘梁明纾,未来的太子妃。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情,元倾双也可以有那样明媚的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似是为太子而活。
罢了罢了,有些事情只能她一个人去经历,再看看吧。老仆想到此处,缓缓关上了门,元宅在次陷入了沉寂。
“没想到你还挺有钱的嘛!”梁明纾没想到在这永乐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居然是眼前的这个小沙弥的。
“还好,昨晚你们吃的饭菜,就是我家酒楼的,不知味道如何?”良成谦虚的说。
“不错,你家的厨子做菜真的很好吃!对了,如果你一开始就是要和我们同行,那为什么不说,并且现在才来?”梁明纾疑惑的问道。
“那时候我还未想好要不要同你们一起,所以,这才来的晚了些。”良成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你出来时主持可有和我们带了什么话吗?”梁明纾询问。
“并无,只是嘱咐我要全力助你们一臂之力。”
“八妹,你好像很喜欢主持?”
“嗯,我是很喜欢主持。总觉得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梁明纾坦诚的说。
“主持确实是个高人!”梁景少赞叹。
“二位,我师傅可还不在此处呢,你们不必如此夸赞,这些话以后再见时,说来给我师傅听,才甚好!”良成打趣着二人。
此次出行前,师傅曾经要他自己选择,来还是不来。其实他的身份有些敏感,不来是最好的。况且最好的选择是把紫美玉赠予那人,这样皆大欢喜。可,那人分身乏术,并不能赶来。他现在只盼望,那人可以赶来,这样自己也不必左右为难,毕竟梁家的宝藏所在地他知晓并不好。
梁景少与梁明纾相视一笑,低头喝茶。
“良成你和魅姬派的教主元倾双是旧识吗?她昨晚曾说今早会有人来接我们,让我们安心等待就可。”梁景少问。
“我们两人却是旧识,她之前就传信给我,告知了二位的所在之所,也说明了会请二位到她府上住上一夜。所以我才能知晓二位的落脚处,并把二位的行李和所买的马车都转移到了这里。”良成如实答道。
“可不对啊,我们从光雨寺出发到这儿也行了些时日,你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了我们?”梁明纾怎么想都觉得不对,这时间对不上。不是她多疑,而是这事关她梁家的生死存亡,不得不小心谨慎些。
“其实,我比二位要早到这永乐城一天。那天二位走后,我便被师傅叫去,告知要随二位一同前往”太白“。只因考虑到二位可能还有些未做之事,而我也有私事要处理,便没有告知二位,自己一人先行了。”良成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良成你莫要怪罪。只因此次”太白“之行,关乎我梁家的生死存亡,所以我不得不小心些。”梁明纾一听良成所言合情合理,便卸下了心中防备。
“应该的,换做是我,只会更加的小心谨慎,八小姐放心,我心中并未有任何分的不快。”良成爽快的说到。
“良成果然大度,以后已名字相称就好,公子小姐的太过生疏了,景少我这里先敬你一杯。”就在二人说话间,酒菜都已经上齐。梁景少率先举杯,一饮而尽。
“好,景少。良成我这里也敬你,今天我们不醉不归!”良成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己。
之后二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聊的甚是愉快。
梁明纾听着二人说话聊天,偶尔也跟着说上几句,但更多的时间是默默的独自一人吃菜、饮酒。
梁明纾吃完,走到了窗子前,推窗而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感受着空气中的冷冽。在回头看着二人因志趣相投而聊的逐渐契合的二人,心中安慰不少。在这隆冬时节,可以与友人在暖和和的屋子里传杯弄盏,真是人间一大幸事。
不过就是不知远在京都抚光中的皇宫里,她的那位太子爷怎么样了,风寒有没有好。刚才她听良成说,苏晗睿病了,虽然只是风寒,但到底心中还是挂念。那位太子爷心思重,想的多。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何,伤了自己。
待那二人酒足饭饱之后,梁明纾分别把他们二人送回房间。她本想也回房间休息下,但想到被自己说杀的那个女子身份,还没有查清楚。所以脚步一转,出了酒楼。
梁明纾心想,她不如去永乐城的城主那里拜访一下,虽然可能会留下痕迹,但自己的师傅就是这永乐城的长老之一,想必不会把他们的踪迹透露出去。
想到此处,她直奔着城主和众长老所在的永乐堂走去。因不识路,她一路问了好些人,才找到了永乐堂。
终于找到了永乐堂的大门,梁明纾烦请门房传话,就说故人之女小纾前来拜见长老萧银柏,自己耐心的在门口处等候。不多时,门房把她带到了师傅的书房,告知她长老萧银柏在和别的众位长老在议事,让她先在此静候。
梁明纾谢过门房,便在师傅的书房一隅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师傅放在桌子上的一本书,打算用看书来打发时间。刚一翻开书,一封信就滑落在了地上。梁明纾拿起信件,打算把它重新夹入书中。可是瞥到信封上的字时,手却停住了。那信封上赫然写着,梁明纾亲启。
梁明纾犹豫了片刻,还是把手中的书放到了桌子上,把信封拆开,拿出那封,展开来看。
表妹展信安好,能看到这封信就说明你已经平安到达了永乐城,上次回京匆忙未能与你道别,想你心中一定略有不快,先在这信上给你赔个不是,还望见谅。
回去后,我把你说的那些话思索再三,觉得甚有道理。往后我会心中有所在乎,行事不会再裹足不前。如我以后有什么行事不当之处,还望卿不吝赐教。表妹,我想与你一路同行。
梁明纾看罢此信,心中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好笑的是,这太子写信的水平着实不怎么样,这信真的不像是给自己未过门妻子所写的信,倒像是给臣子的信。心酸的是,这封信字里行间中都未有透露出写信之人与收信之人,可见这太子是如何的谨慎,即便信件被截,也无从指摘。
她转念又想,不知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的风寒可有好转。梁明纾把信放回信封里,然后把信放进了衣袖中。一时间梁明纾也没有了看书的兴致,就那么望着书房的某一处呆坐着,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被推开,寒风灌入,梁明纾瞬间回过神来,看到师傅已走了进来,于是赶忙起身,快步来到了萧银柏的面前。
“师傅,明纾拜见师父!”梁明纾恭敬的深施一礼。
“起来吧,往日习武时最是调皮的人就是你,如今倒是规矩了,信可曾看到了?”萧银柏看到书桌上的书的位置变了,就知道那封信她发现了。不枉费他还记得,这孩子每每在书房读书时,就喜欢坐在一隅而看书、习字。
“是的,师傅,信我已经看过了。”梁明纾诚实回答。
“好了,坐吧。其实我也不大看好太子,他虽然有些城府,但那还远远不够,听你祖母说,你是愿意的。那我也就不太好说些什么了,刚才我在议事堂议事,知道了一个消息。我们永乐城其中一个长老的养女前天出去后,至今未归。不知道此事,可与你有关?”萧银柏沉声问道。
“师傅,其实我也不看好太子,不过我却愿意陪他走一走。还有,师傅为什么认为这件事情与我有关?”梁明纾一听就知道,如果这件事情被人知道了,少不得麻烦缠身。而她最好不要与师傅说实话,这样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师傅不知道,便也不会被牵连。不然到时候,左右为难。
“与你师傅我还打什么太极,你何时到的城,那孩子又是何时出的城,我都一清二楚。你放心,此事现下只有我一人知晓,但往后就不好说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想着说出怕会连累我,而是与我说实话。这样以后事发,我也好有个应对之法。”萧银柏看着眼前的这个自己最心疼的徒弟,心中无限叹息。本来她可以轻松自在的生活,不用如此事事都要考虑周到的。
梁明纾见此无法,只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合盘而出。
萧银柏听后沉吟半晌,开口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那养女半年前出外游历时,对一名男子一见倾心,但因那男子对她无意,于是伤心而归。可一个月之前,她突然开心起来,逢人便笑,让这永乐堂众人都吓到了。只因在那之前,她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笑了。于是有人好奇问她,何事竟然让她如此开心?她答说,好事将近了。如此看来,她倾心之人就是想要你命的人。她这是被人当作了枪,还不自知呢!哎,白白送了性命,虽然平时多有骄慢,但终归不是坏人!”萧银柏感叹道。
“师傅,此事你就当作不知吧!明天我就离开此地了,现下应该不会那么快被查到,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梁明纾心中不甚好受的说。
“不用担心,万事有师傅呢!”萧银柏安慰着梁明纾。
梁明纾心中甚是感激,又和萧银柏说了些家常。看了看外面,已夜色降临。于是,梁明纾和萧银柏告辞,并承诺一定还会再来看望。
出了永乐堂,梁明纾慢慢悠悠的踱步而归。看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楼阁的窗户中的烛光闪闪,心中略有些觉得温暖,不知醉酒的两个人可否醒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