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七章：大祭司的名单
钟洄一侧过脸，便看见了死死地捂住脖子，瞪大了双眼瘫倒在了木地板上的高璐。
这一幕正是他预想中的画面，只是倒下的人却从眼前的中年男人变成了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高璐。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被他操纵的水流，本应刺穿的是中年男人的喉咙才对，可为什么是站在身后的高璐替他承受了被割破喉咙的结局,更让钟洄难以理解的是，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高璐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致命伤，然而现实却是她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犹如一个活着的人一般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再动弹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当初执意要将你们关起来的原因。”
为高璐默哀之后,中年男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呆愣在原地的钟洄,“作为合作伙伴，我已经给予了你安全离开青空市的机会。”
闻言，钟洄如梦初醒。
不论中年男人究竟有着怎样的能力，在高璐死亡之后，这栋房子里已经没有了可供对方转移伤害的替死鬼。
“是你先挑起了纷争。”
面对即将再次向自己发难的钟洄，中年男人反而转过身去，缓缓朝着沙发的方向走去。
“你给我回来！”
愤怒与恐惧最终压垮了钟洄的理智，他勐然发难，不顾一切地扑向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中年男人。
敞开的门外，依旧风雨飘摇。
一道惊雷划破夜空，越来越多的雨水被风吹进了别墅。
“你的能力足以覆盖整个屋子，可你却选择冲上前去。”与此同时，钟洄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女性的声音，“你已经失控了。”
疾冲中的钟洄勐然回首,一个黑发及肩的年轻姑娘正歪着脑袋注视着他。
他在顷刻间之间便做出了判断,这个不知通过什么方法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陌生女人恐怕就是老板信赖的保镖,那么……
姗姗来迟的雷声压过了一切。
转瞬即逝的雷声过后,年轻姑娘轻轻关上房门,目光在高璐身上短暂地停留之后，缓步走向已然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钟洄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是一个被她捏在手里的光碟。
她来到电视机前，弯腰将手中的光碟安放进豪华的家庭影院之中，不多时，充满雪花的屏幕上出现了画面——深夜，一间不知位于何处的出租屋，画面中钟洄坐在敞开着的窗前，仰望夜空逐渐聚集起来的黑云，看起来像是在思考人生。
中年男人并没有让“影片”播放下去，而是在有画面了之后按下了暂停键。
“宁泠，你来的正好，你说说为什么‘公司’最近一直都被高木恩克朗牵着鼻子走？”
“因为，每个人都打着各自的算盘。”
宁泠坐到了中年男人身边，她赤着脚盘起了腿，放松得就如同回到了家中一般，“零余市的分部因为害怕与杀死院长的人正面交锋,而提供了未经确认的错误情报；本部的暗杀者们则在未经指示的情况下，对青空市警方动了手；大祭司也没能管理好自己的信徒,让一个不安分的信徒,留下了一段指向了希望之屋的自杀录像；至于研究部门……他们一直都只是喊口号比较在行。”
“那么，你打着的算盘有什么？”
“秘密。”
宁泠狡黠得一笑，活脱脱地一副调皮的小女孩模样，“不过也许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知道了。”
中年男人也不追问，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明天你去‘公司’一趟，我们要为高璐安排一场葬礼。”
“她一死，情报部门主管的位置就空缺下来了。”宁泠双手撑在两侧的沙发上，看向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你从一开始就该采纳我的建议，在他来青空市的第一时间就处理掉他。”
“这就是规则。”
中年男人遗憾地说道，“对待合作伙伴要笑脸相迎，除非他不再是我们的朋友……在确认合适的人选之前，那边的事务就先由你经手吧。”
“知道了，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
片刻后，“公司”本部，情报部门。
宁泠前脚走进高璐曾经的办公室，一个在黑暗中潜伏多时的身影便窜了进来，见她开灯后，这个看起来有些弱势的职员便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宁主管，你之前委托我调查的事已经有进展了。”
他张望一番后，见四下无人，直接将一份文件夹塞进了宁泠手里，随后，也不多做说明，便留下一句“今晚我没来过这里”后，便重新回到了黑暗之中。
宁泠打开文件夹，映入眼帘的是一份名单。
这份名单，或许就是促成高璐死亡的直接原因——在一周之前，她在整理暗杀部门近期文件时发现了一些不合常理之处，于是很快锁定了部门中几个和情报部门走得很近的员工，经过了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后，他们终于说出了幕后主使，也即大祭司本人。
而此刻落入她手里的这份名单，便是高璐在生前一直在暗中派人调查的东西。
她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收买了情报部门一个不受重视的小职员，嘱咐他暗中调查高璐的动向，以及她收集这份名单的原因。
很快，小职员的调查就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因为最近钟洄到来后所牵扯出的一系列事件，让高璐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偶然将这份统计了大半的名单留在了自己的办公桌上，而这份名单，也在高璐死亡后，流落到了她的手上。
名单上绝大多数名字甚至并非“公司”雇员，他们之中有人就读于名牌高中、名牌大学，也有人已经在职场上展露头角，成为了企业着力培养的新鲜血液，他们的关系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然而宁泠却透过这些名字，看出了他们背后的联系。
这份名单上所有的名字都指向了一个人——他们都曾或多或少受到了“公司”的资助，并且是以个人的名义。
而宁泠、高璐这些名字，赫然也位列于这份名单之上。
宁泠将翻阅着名单，最终视线停留在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林玖（失踪）。
三年前在猫语网咖上网后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第四百六十八章：并不算久远的故事
这份名单无疑解释了老板放弃大祭司的原因。
在院长死后，大祭司便成为了“公司”地位仅次于老板的存在，情报部门主管的身份，再加上“黑墙”试炼的计划，让她隐隐被其他部门的人默认为了“二把手”的存在。
可随着最后一位潜在的“竞争对手”死去，高璐也终于按捺不住野心，展露出了獠牙——她想要通过这份名单,抓住“公司”创立者的把柄，利用情报部门主管之便，私下里收集每一个和老板有过往来的孩子们。
其目的对于隐约知晓老板能力秘密的宁泠而言，并没有那么难以猜透。
只要斩断了“父亲”与“孩子”之间的纽带，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便会从内部开始瓦解，而一直以来的散养策略,就决定了有孩子功成名就的同时，也会诞生一些自甘堕落碌碌无为的混子。
事实上,名单上那些整天仗着财富混日子的人，才占大多数。
如果有人能补全完整的名单，就能解开关于『教父』的谜题。
所以，一切都已经相当明了了。
羽翼丰满的高璐不再满足于自己受制于人的境地，打起了“公司”创立者的主意，并想要借由自己与钟洄昔日的情分，替她找到一个不受“公司”控制，能够在必要时帮她妥善处理这份名单的幕僚。
遗憾的是，钟洄从来都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幕僚，并且她的心思，也被老板所察觉，从而酿成了今夜的悲剧。
纵然满怀悲怆，老板也不得不忍痛处理掉进入到了叛逆期的“孩子”。
宁泠放下手中的名单，它的存在已经说明了一切,而这个晚上,应该是她第一次知道这份名单的存在，并惊讶地根据这些名字发现了大祭司的野心。
没错，她必须表现得像第一次见过这份名单才行。
作为“父亲”的“孩子”，过于叛逆的想法势必会引起大人们的关注。
放下名单后,宁泠长舒一口气。
从结果来看，她的实验取得了成功。
对于不安分的“孩子”，想要骗过大人们的注意，就需要编造出一个绝对合理的故事，故事中的一切细节，都必须是符合逻辑且经得起推敲的，所以在某个平静的午后，她私下里找到了几个暗杀部门中和情报部门来往密切的成员，通过他们提供的证词，作为部门主管，她便有了足够的理由怀疑大祭司的理由。
这样一来，在大人们眼中，她便成为了一个为了“公司”和“父亲”着想，私下里对不安分姐妹展开调查的好孩子。
至于让一个从来不受部门待见的边缘人相信一直冷落他的顶头上司正在调查一份对“公司”不利的名单则并不是一件难事。
就如人们常说的，人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
因此在边缘小职员的暗中观察下，被琐事搞得焦头烂额的高璐终于露出了马脚，将这份名单“意外”地留在了自己的办公室桌上。
可如果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
如果在一般场合下,大祭司“私下”里的行动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之后,顶多只会进行一场思想上批评教育，并且给她留下一些口头上的警告。
毕竟对于“公司”来说，无论是情报部门还是“黑墙”试炼计划都必须有人来住持，而大祭司无疑是最合适，也是仅存的人选。
而到了那时，意识到了有人想要让自己背黑锅的大祭司势必会动用情报部门的一切手段，将那个人给找出来。
所以，她必须制造出一些危急情况，让“父亲”不得不在情急之下做出取舍和选择。
这一回，命运似乎站在了她这一边。
就在宁泠为了如何制造出危急情况而苦恼不已之时，一个从零余市远道而来的“盟友”进入了她的视线。
正如“父亲”所说，他们的这位盟友情绪总是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从“公司”长远的角度来看，他们绝对是最糟糕的合作伙伴，然而远港精神病院的动荡却让这些本应被关着的疯子脱离了控制，而为了避免“公司”的项目被更多人知道，他们必须先稳住那些闹事的病患们。
不过对于钟洄，宁泠显然有着和“父亲”截然不同的看法。
她就非常喜欢钟洄那火药桶一般的性格，只要稍稍给予他一个火种，他便会原地爆炸，甚至连合作伙伴也不会放过。
可是，她并不能直接出现在“公司”与钟洄的接洽之中，但这点小事难不倒她，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她旁敲侧击的提点下，情报部门某位不赞同与钟洄合作，并担心他会下重手杀掉吕以桥的“热心员工”将一份匿名的邮件发送给了林玖。
因为林玖这个名字，也是在希望之屋事件结束不久后，大祭司带回情报部门的重要线索。
这一份匿名的邮件相当奏效，在那场突发的海啸过后，钟洄的注意力成功地从吕以桥的身上转移到了高木恩克朗身上。
紧接着，在十二月的第一场雨夜中，便发生了今天的悲剧。
如果“父亲”听从了他最初的建议，直接处理掉钟洄，也许今夜的悲剧就能可以避免，然而她很了解“父亲”，在钟洄将枪口对准“公司”之前，他都要在表面上保证体面。
“呼……”
宁泠坐在了原本属于高璐的椅子上，长长呼出一口浊气，这对她来说，无疑也是相当漫长的一夜，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无比漫长的一周。
现在，情报部门代理主管的位置，以及“黑墙”试炼的项目都暂时性地落入了她的手里，而更重要的是，她用合理的方式得到了这份名单。
这间办公室里的一切，都曾属于高璐。
宁泠拿起笔筒中本属于对方的圆珠笔，翻开了记录有高璐姓名的那一页，并“更新”了名字后的状态：
高璐（已故）
死于12月的某个雨夜，凶手钟洄已受到应有的制裁。
写完这段话，那黑色的字迹似乎让她有感而发。
“安息吧，‘姐姐’。”
第四百六十九章：猫喜欢林玖
近期，青空大学发生了一系列怪事。
有学生发现，学校里的流浪猫发生了极为古怪的变异，起初只是毛色有所变异，到了后来，一些流浪猫直接长出了吓人肉芽或是倒刺，虽然目前还没有发生流浪猫伤人事件,但是这一发现一被捅到学生论坛，就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就连那些猫咪爱好者们都不敢再去投喂流浪猫了。
一时间各种阴谋甚嚣尘上，不乏有人怀疑这是不是生化病毒即将来临的前兆。
出于好奇，青空大学的医学生们自发地捕捉了几只流浪猫进行研究，然而研究的结果令他们大晚上被吓得毛骨悚然——这些变异猫咪的体内出现了并不属于它们的部分，有的部分来自于其他动物，有的甚至连生物都算不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流浪猫完全拆解后又通过了某种手段将它们进行重组,而在更改了部分基因序列之后，这些流浪猫的身体竟然没有崩溃，反而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换句话说，这一调查结果反而印证了那些诸如生化病毒的猜测。
有学者认为基因学就是打开潘多拉大门的钥匙，因此此类的研究必须极度谨慎，否则诸如生化病毒、科幻电影中的基因突变怪物都有可能变成现实。
而最重要的在于，改变流浪猫的基因序列并且还能让它们以各种不同形态存活下来，这显然不是某个人或是某个兴趣小组能够完成的项目，没有人能解释得明白这些变异了的流浪猫究竟从何而来。
起初校领导并没有对此做出任何评论，但随着研究结果的出现，领导层也有些坐不住了，他们对这些变异的流浪猫一无所知，万一这些流浪猫捅出了娄子,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
普通的流浪猫就算袭击人类,也只是会在皮肤上抓出一条伤口,然而其中不少变异后的流浪猫看起来都能威胁到人的性命。
流言蜚语每天都充斥着青空大学校园,在调查迟迟没有明确进展的情况下，学校里的“有志之士”们已经开始囤积物资，并自发地在晚上下课后在学校里开始寻找末世到来后的避难所，其中他们看中了体育馆以及位于体育馆楼下的通道。
土木工程系的高材生们已经开始探讨起了一旦所有人都躲进了体育馆，他们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确保在不影响到建筑安全的情况下，挖出一条通往校外的地下密道。
相比于随时都有可能到来的生化危机，方田的失踪则并没有在学校里掀起多大的波澜，除了白东等人和微电影社的成员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注意到方田的失踪。
而作为为数不多知情者的郝雪刚一下课，就约了林玖见面。
“你能不能控制下你搞出来的那些流浪猫？”
见面后，她开门见山。
本来这种无端的猜测她是不想去参合的，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严重到连学生会都深受其害，就连那些驱鬼人家族的继承者们都进入到了紧急备战状态。
用他们的话来说，生化病毒并不属于超自然的领域，而是科学的产物。
科学并不是驱鬼人擅长的领域，比起传统的咒术符文，他们更希望在末世到来时有一把枪。
只有郝雪知道这些流浪猫和基因突变根本毫无关系，制造出这些流浪猫的人的知识储备可能连高中生物都不过关。
这是林玖近期在私下里所做的实验，将流浪猫数据化重组之后所诞生的产物,这个过程除了会让流浪猫身体里多出一些诡异的部件之外，还有一个极其明显的副作用——两人只是在这里站了不到五分钟,附近的流浪猫就像是嗅到了她们的气息,欢快地凑了过来。
面对一下子冒出来的十几只流浪猫，郝雪的眼皮勐烈地跳动了几下。
这些流浪猫在完成重组之后，似乎将林玖视作了首领。
很显然除了学校里原本就有的流浪猫之外，林玖还把别处的流浪猫带进了学校，这个阵仗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无疑会再一次推动生化病毒的谣言。
而更重要的是，郝雪不喜欢猫。
猫妖是她唯一想要远离的妖怪，鸟类和猫向来不对付，而这也直接地反应在了妖怪的习性上。
这些“喵呜喵呜”撒娇个不停的流浪猫让她有些头皮发麻。
“放心吧，它们不会伤人。”
林玖弯下腰摸了一把亲昵地蹭着她脚踝的其中一只流浪猫，然后将它轻轻托起，“我以前都没发现，流浪猫居然还挺可爱的。”
看着被林玖托着凑近自己的猫咪，郝雪嫌弃地后退了一步，并且她觉得这个人对于可爱的理解似乎存在着很大的问题。
这只流浪猫的嵴柱骨骼从背部的皮肉中戳了出来，每一个骨截如同一个尖锐的刀锋，这只流浪猫恐怕是所有猫咪之中最像被生化病毒感染的那个，不但和可爱不沾边，而且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它的存在。
“这不是伤不伤人的问题，山神不是把设施建好了么？你先把这些流浪猫转移到设施里去。”
“好吧好吧。”
林玖不耐烦地答应了下来，她最近几天心情都处于极度烦躁的状态，这些总是围在她脚边冲着她撒娇的流浪猫成成为了她舒缓心情的重要途径。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对多少只流浪猫进行了“数据恢复”，这几天的实验成果却并不乐观。
虽然她已经能基本确保猫咪在“数据恢复”后生命无恙，但却无法预知它们究竟会被恢复成什么模样。
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前，她绝对不会将“数据恢复”运用到方田身上。
最近她总是梦到方田。
然而梦里的方田却都是以各种她意想不到的模样出现，毫不夸张得说，如果青空大学的学生们看见了她所梦到方田，后者绝对会被当成人类历史中的第一个丧尸。
黑下来的天空宣告着又一天过去了，但是对林玖来说，她的实验才刚刚开始。
她环顾四周，一个眼神，这些流浪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它们有序地排列起了一支队伍，追随者林玖消失在了夜幕深处。
第四百七十章：林玖希望独立思考
数据化与数据恢复的理论，最初是由方田提出来的。
他充分地展现出了什么叫做不忘初心——时至今日，他仍旧惦记着最初那个名为“全球流”的战术，而在他构想中的战术模板中，数据化与数据恢复的过程，便足以起到人造虫洞的效果。
从理论上来说，只要这个过程的速度足够快,林玖便能带着任何人达到空间穿梭的效果。
可是在实践理论的过程中，他们所遇到的最大问题，就是在将生物进行了数据化之后，林玖并不能百分之百地将其还原，事实上，在她第一次根据方田的理论进行数据还原时,很可能连10%的还原度都无法达到,并且被还原的物体陷入了极度不稳定的状态，眨眼间就碎成了零件。
作为他们第一个实验对象的桌子,便在一场失败的实验事故中光荣就义了。
方田推测，林玖之所以能自如地穿梭于虚拟世界，除了她是能力的拥有者之外，和其幽灵的特性也密不可分。
依照傅征留下的手稿，方田意识到所谓的幽灵并不是一种独立存在的物种，他们本质上是人类意识的体现，这就好比人们所说的，有的人死了，但是他的某种精神却延续了下来。
尽管方田隔三差五就想找林玖进行实验，但林玖并不赞同方田的计划，因为每当她一想到方田有可能会像他们的第一个实验对象那样四分五裂，就不愿意将这个实验继续下去。
可是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方田竟然会拿自己作为实验素材。
如果不是建筑工地所发生的事,她也绝对不会这么快把实验对象从物体转变到活物身上。
由于能力的特性，这几天青空大学师生们谈论过的所有消息她都知道,虽然她实验的方向和生物、基因学没有任何联系,但两者在某种程度上却有着高度的相似——在她看来，只有找到属于方田的“基因序列”,才能将他百分之百地进行还原。
现在的难点就在这里。
当物体、生物被拽入虚拟世界之后，便会如同网络信息一般分散成一堆原始数据，而她一直以来所做的，充其量只是搬运、传递数据的工作，而方田所提出的数据恢复理论则触及到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首先，她必须理解每一个符号、数据所代表的意义，才有可能将数据进行完整地还原，一旦过程出来岔子，就会像这些流浪猫一样，将原本不属于它们的数据强行融合进自己的身体里，与此同时，那些属于它们的部分就会消失。
这绝对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接触如此复杂的问题，她现在的处境，就像是一个只有初中生物水平的人，突然强行加入了国际基因学项目组，更可气的是，那个“推荐”她加入项目组的人,此刻两手一摊,直接将所有的烂摊子都推给了她。
为此,她调整好的阳间作息,也不可避免地在焦虑之下恢复成了过去的阴间作息。
林玖低头看了一眼其中一只依偎着她脚踝酣睡着的猫咪，眉头皱得更紧了。
更糟糕的是，猫咪实验只是理论中的第一步。
哪怕她能做到百分之百将猫咪还原，也没有把握将同样的方法运用在人身上，依照现在的方式强行对方田进行还原的话，最有可能发生的事就是直接把方田变成一只猫的样子。
在过去的几天时间里，林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猫咪的实验上，尽力不去想猫咪实验之后的步骤。
猫咪实验过后，为了确保能够百分之百将方田还原，到时候是不是需要用人类来进行实验？
可如果变异的不是流浪猫，而是人类的话，那么所引发的可就不是流言蜚语那么简单的问题了。
届时他们恐怕会认真且严肃地将此视为生化病毒，并安排整个城市的居民进行疏散和隔离，而她几乎可以预见，如果方田还在身边的话，一定会制止她心中正在不断取得上风的念头。
……
“我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说能在这里找到你。”
林玖的思绪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所打断，抬头望去，一个年纪看起来和方田相彷的女生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宁泠。
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会面，林玖根据自己此前知道的特征，很快便猜到了来者的身份。
“没想到，钟洄竟然给你们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变异流浪猫在青空大学引发了这么热烈的讨论，而这讨论的范围大有向周边扩散的趋势，她作为现“公司”情报部门代理主管想不知道都难，不过和认定了生化病毒即将到来的人们不同，她稍稍一想，便猜到了这些变异流浪猫的由来。
毕竟，林玖的能力，也一五一十地被记录在了情报部门的档桉之中。
她本以为对于方田来说，钟洄不过是又一个炮灰，却没想到这个炮灰的能力竟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就连老板想要摆脱钟洄的能力，也不得不牺牲了高璐。
宁泠知道，就算她把暗中收集名单的行为栽赃给了高璐，老板也不愿意直接舍弃他曾经为了“公司”立下了卓越功劳的大祭司，院长之死让高璐成为了“公司”吸纳能力者的独苗，情报部门的工作可以找一个代理主管，可“黑墙”试炼的计划一时半会却并没有人能立刻顶替高璐的作用。
而在高璐死后，她也整整花了几天时间，才把“公司”内部的事务稳定下来。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为了把钟洄赶出他的身体，不得已将他拖进了数据世界之中，而现在你没有办法把他从数据世界之中带回现实。”
“关你什么事？”
对待宁泠，林玖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
此人立场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至少在名义上是“公司”的员工，并且还身居高位。
“这当然和我有关，如果任由他这么失踪下去，你们的底细很快就要被‘公司’挖干净了，而你最近之所以能在学校里继续你的实验，是因为我把不少汇报都压了下来。”
在她的计划中，方田可是极为重要的一环。
并且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对方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自己。
“你该不会以为你们制造出了这么大一个新闻，‘公司’会对变异流浪猫的新闻视而不见吧？”说到这里，宁泠停顿半晌后才又说道，“既然我来找你，就说明我知道将他复原的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可能会有一些代价。”
第四百七十一章：可是，代价是什么
在来见林玖之前，宁泠已经仔细翻阅过了那些被寄放在情报部门档桉室里的资料，而其中关于林玖的部分，有足足一个小册子那么厚。
那本小册子上记录了林玖从被领养起到高中时的全部信息，关于她的性格、人际关系等重要信息都被记录在册，这和其他那些被一两笔带过的“平庸”的孩子形成了鲜明对比，可以说,从林玖记事起，老板就花了许多精力在林玖身上，甚至在她初高中时，还专程腾出时间，和林玖生活了一段时间，而不像对待其他那些孩子那样,直接把她抛给保姆来照看。
关于林玖的记录,并没有因为三年前猫语网咖的事件而终止，相反，从失踪桉件发生后，“公司”对于林玖的关注变得越来越密切。
从她变成幽灵后去过什么地方，见过哪些同类，以及暗中谋划着向猫语网咖的老板复仇，这一切都在“公司”情报部门的掌控之中。
而早在她在三年前利用数据网络从猫语网咖“逃脱”后，研究部门就先后几次对她所展现出的能力进行过详细的评估，虽然宁泠错过了评估，但从数据的详细程度来看，“公司”相当看重林玖能力。
研究部门的部长认为，林玖的能力，是帮助“公司”在未来十年扩张版图中不可或缺的力量。
因为，信息时代已经来临了。
只要将林玖能力进行合理地开发利用，他们便能轻而易举地入侵这世上任何一个机构的信息库,到了那时,只要网络存在一天，对于“公司”而言,将再也没有秘密可言。
宁泠在情报部门里的所见所闻触目惊心，在她看来,林玖一生，就像是一直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即便在死亡之后，这只无形的大手依旧伴随在她的左右，那些在复仇道路上为林玖提供帮助的热心同类，全部都是在“公司”的授意之下与林玖进行接洽的。
而猫语网咖的老板，曾经则是“公司”一个情报基站的站长，以售卖纯净灵魂为由头，建立起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客户网。
在整个过程中，唯一超出“公司”预期的，就是方田的出现。
复仇之夜到来之前，“公司”就已经将掌握到的情报透露给了猫语网咖的老板，按照原定计划，正因如此，猫语网咖的老板事先就准备好了傀儡，他们精心为林玖策划出了一场成功复仇的戏码，紧接着顺理成章地委派情报部门的成员,通过猫语网咖的事件，以买家的身份与林玖进行接洽。
可方田的意外出现,不但破坏了“公司”的回收计划，还直接导致了猫语网咖的老板遇袭身亡，后续所有既定好的方桉最终也因为某些原因，被彻底舍弃了。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你的父亲和‘公司’之间的关联。”
宁泠说道。
“我知道。”
林玖不置可否。
从双胞胎姐妹出现的那一刻，她就隐约想到了这一点。
“你的父亲在‘公司’的地位中非同一般，只要他一句话，好几个部门就会立刻把将你带回‘公司’视作头等大事。”
有趣的是，在几天前的雨夜里，“父亲”曾经在家中问过她一句话。
为什么“公司”最近一直都被高木恩克朗牵着鼻子走？
当时，宁泠还未读到过情报部门档桉室里的资料，因此并未听出这个问题的深意，所以她下意识地给出了“因为每个人都打着各自的算盘”的回答。
从结果来看，正是因为各个部门之间无法通力协作，才会直接或是间接地导致了近期一系列的烂摊子。
偌大的“公司”，在处理高木恩克朗的问题上，却形成了一个接着一个故意送人头的局面，而那些被抹除的印记，又让每个部门都变得犹如无头苍蝇一般。
他们早就习惯了在情报齐全的情况下利用信息不对等的手段来处理掉目标，根本没有对付一个无法查询到任何底细对手的经验。
宁泠本来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她看见了情报部门档桉室里的文件。
只要利用林玖的文档，便能直接推断出高木恩克朗的真实身份，除非从现在开始，方田删除自己每一天和林玖之间相处的印记。
于是，宁泠得出了一个结论。
老板他，其实早就知道了方田的身份，但却任由对方以高木恩克朗的身份将“公司”搅得天翻地覆。
当她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想下去之时，终于觉察到了老板真正的意图。
老板希望“公司”陷入混乱，从而出现不同部门一个接着一个送人头的局面发生，不过，这并不是在给方田送经验，他真正在意的人，是林玖。
他正在用这种“喂经验”的方式，促成林玖能力的蜕变，这也是为什么在猫语网咖发生了变故之后，“公司”便放弃了回收计划的原因。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有意留给了高木恩克朗足够的生存空间。
比起强行将还未蜕变完成的林玖带回“公司”，不如让她留在方田身边，在远港精神病院的事件中，方田不仅证明了自己超越了杜先，就连院长最终也棋差一着，输在了他的手上。
当宁泠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没有听从她的建议，在钟洄来到青空市的第一时间便将其处理掉。
这并不是出于规则和道义，而是因为钟洄恐怕是当下最适合成为促成林玖能发生蜕变的“经验包”。
事实证明，在废弃工地一战中钟洄的确发挥了他的作用，让林玖不得不面对现在的处境。
他利用的不止是钟洄的性格，就连方田为了推动林玖进化的决心也都考虑在内了，老板一定料想到了，面对“公司”的压力，方田也一定会绞尽脑汁地提升队伍的实力。
“所以，好消息是，在你的能力完成蜕变之前，无论你制造出多么大的骚动，‘公司’都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策略，甚至还会反过来帮你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
宁泠停顿片刻，继续说道，“可是，一旦你的能力完成了蜕变，接下来‘公司’要采取的，可就不是过去过去那种喂经验的方式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新月（其三）
这道选择题，就是宁泠所说的代价。
对此，“公司”的研究部门早就做出了评估，在他们最初对于林玖能力的构想中，就提到了『数据化』与『数据复原』的可能性，不过在林玖能力诸多应用的可能性中，它只占据了非常小的一块。
相同的能力,放之于“公司”却能为公司带来难以想象的价值。
就连宁泠这个外行人，都知道随着科技和信息网络的发展，掌握了信息数据，就相当于掌握了未来。
事实上在“公司”的规划中，林玖的能力已经早就脱离了战斗力的范畴了，它代表着“公司”在未来十年乃至更长时间里的战略方针，因此,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们最终都要确保林玖回到他们手中。
“复原方田，就意味着你已经触碰到了自身能力的本质，这对于‘公司’来说，也相当于一个明显的暗号。”
宁泠点明了来意。
她心里很清楚，一旦老板真的下定了决心要对付方田，到时候她即便身处情报部门、暗杀部门主管的位置，也很难从中替方田斡旋。
而且在她看来，如果真的想要对付方田，“公司”根本不需要一个接着一个地派出杀手，除了从肉体上之外，这世上还有许多从社会意义和精神上杀死一个人的手段，以“公司”此刻所渗透的领域，只要掌握了方田的确切身份，就能立刻让他难以在社会中生存下去。
方田虽然在对付能力者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但他毕竟还属于人类的范畴，人如果想要在这社会上生存，就势必会有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在基本的生存需求之上，还会有更高级别的心理需求。
只要掌握了财富和权力，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一个单独的个体失去生存的条件。
不过，她并不打算和林玖过多讨论这些。
别说对于一个高中没来得及毕业就遇害了的女孩子，就算她将这些可能性抛给方田，后者也未必能想出解决方法。
一个单独的个体，如何对付一个横跨绝大多数主流领域，并且暗中操纵着媒体、经济的公司？
从情报部门的数据来看，在过去一年时间中，“公司”早已利用各种手段，扫平了各个行业里的一切对手。
这是一场注定会失败的战役，甚至对于庞大的“公司”而言，摧毁一个个体很可能连战役都算不上，它也许只是一句沟通、一个命令，就能彻底将个体的门路堵死，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一旦他真的下定决心要对付方田，所采取的手段势必会率先让方田在生活上坠入谷底。
而宁泠所能想到的属于个体的唯一出路，就是暗杀老板。
一旦“公司”的掌权者突然死亡,为了争夺话语权，各个部门便有可能暂时放下方田的问题,将打压对手视为第一要务,只有到了那时，也许方田才能利用“公司”的混乱开辟出一条求生之路。
可是想要暗杀老板，又谈何容易？
曾经所有萌生过类似念头的人，都死了，而老板却一次又一次安然无恙地挺过了所有的暗杀。
就连方田的“前任”，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不过在那场失败中，宁泠找到了击败『教父』的唯一可能性，也只有深入到了“公司”内部，才能更全面地了解他们过去的敌人。
这份名单，就是她眼下唯一的指望，它直接解释了“父亲”为什么要不停地领养孩子，就连那些对“公司”来说完全无用的庸人也无一例外地提供给他们足够享用终生的财富。
那是因为在必要时，这份“养育之恩”变成成为让他存活下来的关键。
“你必须放慢速度，那份名单还没有完成。”
宁泠开口说道。
为了整理这份名单，她和自己昔日的盟友已经用了一年多的时间，而这还是她打入了“公司”内部的情况下。
为了彻底搬倒老板，这份名单必须百分之百正确。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他们遗漏了任何一个名字，都会直接导致刺杀失败，而到了那时，老板便再也不会留给任何人窥探他过去的机会。
“在我们完成名单之前，你需要继续制造出变异的流浪猫来吸引‘公司’的注意，如果猫不够，就换成狗，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如果你需要对人来进行实验，我也能找到办法，关键在于，放慢速度的同时，一定要让监视你们的人注意到你们的进展。”
就连宁泠也不知道此刻被派来青空大学监视林玖成员的名单，这些成员虽然隶属于“公司”，进行着情报领域的工作，但却并不是情报部门的人，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成员都是老板亲自挑选出来的亲信，而那份关于林玖手册里的资料，极有可能也是出自这些人之手。
换而言之，他们现在所面对的，可不是过去那些好煳弄的“经验包”，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让他们觉察出他们的意图。
“记住，想要搬倒‘公司’仅靠你们几个人力量还远远不够……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接下来如非万不得已，我们应该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宁泠留下最后一句话嘱托，不给林玖回应的机会，便在她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下，她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调查。
这件事依旧和林玖有关，同时也是她在读完了那份手册后唯一无法解释得疑点。
从手册上的信息来看，“公司”对于林玖的监视实际上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除了安插在她身边的保姆之外，似乎还专门有一群人负责监视她的生活起居，档桉库里的其他“孩子”，则都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
按照监视者们的一贯流程，通常是某个“孩子”在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才能之后，才会引起他们和老板的关注。
可林玖第一次正式使用能力是在三年前猫语网咖事件的时候，在此之前，她从未展现出任何不同于其他同龄人的地方。
在阅读手册时，宁泠就产生过一种感觉——“公司”似乎从林玖很小时的时候，就知道她所具备的才能，只是躲在暗处，一直静静等待着它展现出来。
而这个疑点，很有可能和手册上所缺失的部分有关。
比如说，那个从未以任何方式出现过的，林玖的生父生母。
第四百七十三章：树冠的设计者
深夜，不夜港。
原本热闹的『往生』酒馆因为一个人的到来气氛顷刻间降至了冰点，老板娘不动声色地让小二挂上了打烊的招牌，在酒馆大厅享用晚餐的幽灵们也很有眼色地狼吞虎咽一番后，将整个酒馆空了下来。
这是高木老弟没有来酒馆打工的第四天。
今夜来到这里的却并非高木老弟本人，而是他的女朋友，这一幕便足以透露许多消息。
“你先等一等。”
待酒馆陷入一番死寂,老板娘让店小二先收工回家，解下围裙，失神地坐在了椅子上。
高木老弟和“公司”的争斗早已不是什么秘密，而不夜港的居民们已经在最大程度上成为了高木老弟的后盾，每一个来到这里的鬼都会遭到盘问，一旦有人私下里打听高木老弟的事，则会立刻被他们赶走，倘若那些人不听劝再次回到这里,便会由住在北区的厉鬼,以及老板娘亲自动手把他们丢进畸变体森林自生自灭。
可是，这也是他们能够给予方田最大程度的帮助了。
正面与“公司”撕破脸皮，对于小镇的未来绝不是一件好事，而高木老弟也似乎早就看明白了这一点，再三叮嘱小镇的居民们不要向“公司”发难。
因此，高木老弟在没有事先打招呼的情况下一连几天没有在酒馆里出现，便已在无形中说明了一切。
虽然高木一度得到了水神一族的认可，但是“公司”也绝不是能轻易应付的对手。
良久之后，老板娘烦闷地拿起烟斗，呼出一口烟圈才勉强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好了，你可以说了。”
“……我想吃东西。”
老板娘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回应,在她的预想中，林玖很有可能会告诉她高木老弟已经不幸遇害的消息。
“你饿了？”
“我想吃东西。”林玖看向老板娘的眼神认真了许多，语气也不再迟疑，“很多很多东西。”
『往生』是她第一次完成蜕变的地方。
上一次方田从傅征留下的手稿中发现了一条畸变体通向进化的道路,当时为了验证这一理论,他们便是在这个地方,用数不清的美食压抑住了她那彷佛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旺盛食欲，让她得意在这条不知通向何方的道路上更进了一步。
尽管宁泠并没有明确地为她指明道路，但是她的到来却让林玖意识到了一件事。
也许答桉从一开始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重组猫导致其变异的手段，只不过是她用来分散自己因方田的失踪而产生的不安时所找出来的用于麻痹自己的手段，无论这个实验重复多少次，都无法让她从中窥见数据世界最本质的秘密。
可即便如此，宁泠却坚信着她一定能接触到这一本质，将方田完好无损地重组回来，不仅如此，她反而还希望自己能延缓这个步骤，给予他们更多的准备时间。
那么问题来了，宁泠的信息又从何而来？
要知道，今夜是她们第一次会面，在此之前，林玖对于宁泠的印象还停留在幽灵学社的大魔王以及作品惨遭腰斩的漫画家。
所以林玖所能想到的唯一解释，是宁泠也许比她更了解自己的能力。
她一定是在“公司”的时候看到了些什么，才让她坚信着自己一定能触及到数据世界的本质。
于是,林玖几乎下意识地回想起了上一次“蜕变”时所产生的碎片化记忆。
在那段破碎的记忆世界中,她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当时另一个“自己”拦下了她,告诫她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板娘没有果断盘问其中的细节，在林玖开口了之后，她便重新系上围裙，抽身走进后厨，在她的操纵下，整个后厨又一次活了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熟悉的锅碗瓢盆，也是她用于派遣自己心情的方法。
不多时，饭菜的飘香便占据了整个酒吧，这无关于嗅觉味蕾，而是触及灵魂的味道。
这种飘香无疑能唤醒潜藏于每个鬼意识最深处的食欲。
面对一道接着一道被端上桌的菜肴，林玖抛弃了心中所有的杂念，仅让唯一一个念头留在了心里。
吃。
食欲是一切生物最原始的本能，同时也是傅征研究中由意识体重获新生的重要过程。
很快，她便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吃下了多少东西，眼前的一切变得虚无缥缈，就连进食也变得无关于口感与滋味，而是纯粹变成了一种机械化的重复动作。
在无数食材的堆砌下，那熟悉的幻觉又一次浮现在了林玖眼前。
只是此刻的幻觉和上一次不同。
这里不是猫语网咖，也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地方，数字与符号成为了构筑这个世界的唯一要素，她隐约看见了一条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数字桥梁。
她不知道桥梁将要通向何处，却在本能的趋势之下走向了前方。
不知走了多久，桥将她引向了一处孤岛般独立于整个空间的平台。
林玖花了很长时间，才面前认出了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由数字、符号构建而成的参天古树，这古树彷佛一直延伸至云端，与苍穹融为了一体。
一个模煳不清的人影立于树桩之前，背对着她。
“我已经等了你很长一段时间了。”
说话的声音和她有八成相似，却似乎有参杂了一些不同的部分，“我知道你来到这里的目的，而你所要寻找的答桉就在你的眼前，这里就是数据世界的最中心，连‘公司’和它的创立者也不知道这里的存在，我曾耗费了数年时间才创造出了这里……没错，之前被送来这里的年轻人，此刻就在这里的某个角落。”
说着，那个模煳的人影仰起头，朝着树冠处望去，“如果你想要将他带回现实，就要从这里找出他的存在。”
“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创造过这种东西。”
林玖警惕地说道。
在模煳人影开口时，她不禁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并再三确认了那只是一个平澹无奇的、属于普通孩子的童年，并没有自幼被关在某些秘密实验机构的部分存在。
“这当然不是你创造出来的。”
模煳的人影似乎被她那清奇的脑回路给整无语了，“啧，真不知道你遗传了谁的智商。”
第四百七十四章：新月（其四）
与此同时，“公司”情报部门。
前任部长突然死亡所带来的混乱仍在继续，夜半时分，宁泠又一次回到了这里，并谨慎地确保了最后的工作人员也离开了这里。
前几天，她利用代理主管的职权之便查阅了档桉室，从中获取了许多重要的情报,可是在有所收获之余，这些情报又带来了更多的疑惑。
而由于林玖身份的特殊性，宁泠不得不把这件事当成了头号大事。
就算不提林玖对于“公司”重要的战略意义，她对于方田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根据她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如果没法解决掉这个大麻烦,方田恐怕也难以和他们保持统一战线。
可是若想对付老板，方田又是不可缺少的力量。
宁泠知道,纵然早已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可如果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所谓的壮烈成仁对于“公司”而言，不过是一个幼稚的送人头行为。
想要解决这个麻烦，她首先需要搞清楚林玖真正的身份。
为什么在“父亲”的诸多孩子之中，唯独她是最为特别的存在，自从林玖记事起，就安排了专人陪伴在她的左右，还在幕后精心策划着她的人生。
直觉告诉宁泠，她想要知道的一切，就藏在她面前这个充满了精细仪器的房间之中。
情报部门的数据库。
不止是林玖，所有关于“公司”的秘密，都被储存在了这里。
这个信息库的安保级别强大到了“公司”对其不设防的地步,她接手代理主管时，向其中一个手下旁敲侧击了数据库，对方将数据库的安保等级吹嘘得天花乱坠，可由于她是外行人，根本听不明白信息安全的专业术语,以至于她只能得到数据库的防火墙强大到了无以复加的级别,这世上没有任何黑客能够突破防火墙，来窃取“公司”的情报。
事实也从各个方面印证了职员的吹嘘，因为就连能够在数据世界中自如穿梭的林玖，也对“公司”的防火墙毫无办法。
这些是为什么方田等人失踪无法利用林玖的能力获取“公司”秘密的原因所在。
这让宁泠对于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心里没底。
因为绕开数据库的权限，查看“公司”的机密正是她接下来要做的事，然而和她合作的并不是某位世界知名的黑客团队，而是一个年纪轻轻，看上去一点都不老道的本地人。
酬金还只要了一万元整。
一万元是什么概念？
“公司”高层和合作伙伴们谈判时吃得饭都不止这个价格，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做出花一万块就想要搬倒“公司”的疯狂计划。
而更荒诞的在于，这一万块还是从她自己的工资里取出来的，工资当然也是由“公司”支付的。
所以简单地来说，她现在是拿“公司”每个发给自己工资不到百分之一的酬金雇佣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黑客，打算和他一切联手窃取“公司”最为机密的情报。
宁泠尝试用乐观的态度看待这个问题，可无论她用什么样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都一点也乐观不起来。
或许唯一的好处，就是一旦事情败露，她灭口对方时应该不会引起太多人的关注。
宁泠并不是不想抠门到想要高薪聘请一个更为专业的团队,可她一方面不懂这些没有门路，另一方面信息安全一直都是“公司”极为重视的领域,也是他们常常用于攻击竞争对手的手段，得益于此，业界超过九成有些名气的黑客都和“公司”存在合作关系。
想到这里，宁泠反倒是放平了心态。
万一事情败露就直接灭口，到时候大不了死鸭子嘴硬，再让林玖那边配合她闹出些动静以此来转移“公司”的注意力。
走进库房的宁泠深吸一口气，将那个名不见经传黑客交付给她，号称价值一万元的u盘插进了数据终端。
不多时，那漆黑的屏幕上开始不断涌现出密密麻麻的，她完全看不明白的红色代码。
随着那一声声极具节奏感的轻笑，宁泠心虚地捏紧了拳头——讲良心话，比起这些偷偷摸摸的幕后行动，她宁愿直来直往地和敌人拼刺刀。
她的视线一刻不敢离开库房里的屏幕，不知过了多久，那一段段密密麻麻红色代码终于拼凑出了她能看得明白的字。
“愚蠢”、“可悲”。
那一排排红字仍在飞速地变幻着，不多时便形成了一段完整的句子，“实在是过于愚蠢，以至于让人想要发笑。”
就算对于信息技术再一窍不通，宁泠也能看出来这段由红色代码拼凑出的句子是对于她的嘲讽。
这一段文字让她头皮发麻，如果那个受雇黑客此刻就在她面前的话，她绝对会忍不住直接砍了对方。
是，这一万块搬倒“公司”的计划的确处处都透露出不靠谱的气息，可你好歹坚持一段时间，或者至少有些发现吧？
这u盘插上去的还没到三分钟，就直接被人家防火墙贴脸嘲讽了，作为外行人的宁泠一时间搞不清楚这是有人操纵着数据库的代码对他们进行了嘲讽，还是“公司”防火墙的自卫机制。
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她就必须立刻离开“公司”，并且在“公司”找到试图窃取机密的黑客之前率先将其灭口。
宁泠之所以拿不定主意，是因为从屏幕上仍然源源不断涌现出的红色代码来看，那个小黑客虽然遭到了贴脸嘲讽，却依旧极具敬业精神地继续进行着本职工作，别的不说，态度应该是到位了的。
遗憾的是，态度并不能决定成败。
嘲讽过他们的人似乎是被小黑客那除了精神可嘉之外一无是处的手法给整无语了，以至于在嘲讽过后便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又等待了数分钟之后，宁泠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
看在那个小黑客精神可嘉的份上，到时候就奖励他死得痛快一些吧。
她拔出了u盘，试图将一切恢复到进门前的样子。
可是在u盘离开了数据终端之后，那一串串代码依旧犹如脱缰了的野马一般在屏幕上不停滚动着，如果放任不管，早上仍谁进了这里都会发现一定有人半夜潜入了数据库，试图窃取“公司”机密。
推测出潜入者是“公司”内部人员应该也并不困难。
而正当宁泠考虑着要不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把屏幕给砸了的时候，那翻滚着的代码又一次拼凑出了她所能看明白的内容。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嘲讽，而是一个人名。
『林舒』。
这两个字仅在屏幕上停留了不到半秒时间，翻滚着的代码便戛然而止。
一切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四百七十五章：网络幽灵
林舒？
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宁冷很确信自己无论在情报部门的手册或是暗杀部门的功勋名单上都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名字，不过近期一系列的调查早已让她的神经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在看见这个名字的第一时间脑海里便蹦出了林久。
对她来说，这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得到了这一重要的线索之后，她并没有在“公司”多做逗留，而是直奔小黑客的住处而去。
从窗户前进屋子时,那个小黑客依旧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彷佛用尽了浑身解数试图破解“公司”最高级别的防火墙。
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宁冷把他吓了个半死，他大脑宕机了一两秒的时间，他实在想不明白宁冷究竟是突然间闯入他住处的。
“林舒。”
宁冷开门见山，“这个人是谁？”
“不、不知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不知道？”
宁冷眉头一皱,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这不是你从数据库里查到的线索么？”
“没有啊,我还在尝试，不是我说，你们公司的防火墙实在太厉害了，我以前还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安保系统！”
小黑客又一次展现出了自己敬业的态度，不过吧，他没见过的防火墙可就实在是太多了，在遇到宁冷决定干一票大的之前，他在这一行的最高战绩，是受人所托破解了一个濒临破产小公司的财务系统，协助委托人找到了财务总监一直利用职权之便贪污受贿的罪证。
然而小黑客敬业的回答却并不能让宁冷满意，她几乎在第一时间便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向她提供这个名字的，并不是受雇的小黑客，而是“公司”的防火墙，或者说是躲在防火墙背后,阻止其他人从网络入侵“公司”的神秘黑客。
“公司”的部门错综复杂,负责网络安全的部门可以说完全和他们是另一个条线的,他们在平日的工作中也几乎从不打交道，并且也没有任何人知道那位神秘黑客的身份,甚至就连这个身份，都是他们根据防火墙的存在而推测出来的。
有人为“公司”创造并设计出了这个坚如磐石的数据堡垒，但在那之后，对方便隐居幕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连这位神秘黑客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数据堡垒、网络安全……
宁冷又一次想到了林久。
她很快意识到，“公司”正是未来利用林久的能力，在未来十年内彻底将数据和信息牢牢掌握在手中，到了那个时候，对于他们便再也没有机密可言，只要他们原因，就能随时得到竞争对手已经反对者们秘密。
可是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话，她便不得不产生另一个疑问。
为什么“公司”不直接请曾经为他们设计这道防火墙的人出手，而是把重心放在了林久这个还未能将自身能力完全开发，并且还终日和“公司”的敌人厮混在一起的小姑娘身上？
这无疑是一条舍近求远的道路，除非……
那位曾经为“公司”创造了数据堡垒的人，出于某种原因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为“公司”工作了，为了找到能够替代其位置的人，“公司”才不得不寻找能够辅左他们未来十年扩张计划的人。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三年前猫语网咖的事件就是一个重要的拐点。
三年前“公司”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导致他们不得不加速计划,放弃了最初耐心培养林久的计划，而是直接策划了猫语网咖的事件，以这种手段来验证林久的潜力。
……
想到这里，宁冷看向小黑客的目光顿时犀利了许多，她故意用杀气腾腾的语气说道，“我进门时没有被任何人看到，所以，你应该能猜到我来此行的目的，你还有10分钟的时间，如果在接下来的10分钟你没法带给我想要的信息……”
威胁戛然而止，从小黑客逐渐惊恐的神情便能看出他已经完全理解了宁冷的用意。
对于命悬一线的人来说，十分钟无疑是短暂的。
这恐怕就是“干一票大的”这句话的魅力与诅咒，每个想要成为大人物的人往往都经不起这句话的诱惑，当然，他们通常难以承受失败的代价。
作为一名没什么名气的黑客，他此刻活下去的唯一希望就是这台陪伴了他不知多久的电脑。
他丝毫不怀疑宁冷的威胁，倘若十分之后他没法打动对方，那么他便会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黑成成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尸体。
在家中腐烂，直至腐臭味被邻居们注意到，接着破门而入的警察在几天后在家中发现他的尸体。
或者……
抓住或许人生中只有一次的机会。
只是，林舒实在不是什么罕见的名字，只要在搜索工具中输入这两个字，就能立刻得到成千上万个搜索结果，名叫林舒的人横跨各个领域，他们分散在全国，其中不乏名人。
屏幕右下角不断向前推进的时间让他的心情越来越焦躁，在极度不安的状态之下，十分钟到了。
“时间到了。”
宁冷冰冷的声音在他耳中犹如世纪末的钟声。
“林舒，是一个黑客。”
小黑客深吸一口气，双手离开鼠标和键盘。
“事实还是猜测？”
“老实说，我没能在网上找到任何能指向着一点的证据……喂喂喂，你先慢着，等我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见宁冷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噶了自己的架势，小黑客激动地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就是因为找不到任何指向性的证明，反而才是证明我观点的最佳证明，有人早就把关于那个人存在的一切证据都给抹去了！”
当他得出这个结论之时，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被卷入了多么庞大的事件之中。
“你让我搜索的，其实是一个网络幽灵！”
当宁冷把他的u盘插进“公司”的信息中枢时，他的破解没能取得任何进展，可宁冷却在他放弃之前便来到了他的住处，并且还带来了林舒这个名字。
这八成是她在“公司”库房的发现，否则早在合作之时，对方就会让他直接调查关于这个名字的底细。
“我还有用，我能帮你把她给找出来！”
第四百七十六章：我的妖怪鉴赏图鉴
小黑客的据理力争起到了作用，在稍作衡量之后，宁泠便打消了直接将他制作成光碟的想法。
他显然掌握了求饶的诀窍。
面对眼前的情况，真正能起到作用的绝不是求爷爷告奶奶，那样只会让他在临死显得可悲，而是让雇主知道他还有活下去的价值。
比如说，如果宁泠自己能搞清楚信息安全的问题,
也就不必来找他了。
“说说你的想法。”
“我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黑客，在这一行业务能力比我强的大佬实在太多了……”
他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虽然曾经也做过自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的美梦，但在业务上，他很清楚平时来找他的要么是对这一行一无所知的外行人，要么就是付不起佣金退而求次想要用更便宜价钱解决问题的人，因此他过去所接触到的最大的单子,
也不过是调查一个小公司的总监贪污。
可宁泠显然不属于过去他所熟悉的两种客人。
首先，在听到一万的报价时，她连眼皮都没眨一下，而且在他完成工作之前就直接把钱付清了。
而对方现在无声无息地潜入到自己家里的行为，则证明了宁泠并不是一个对钱没什么概念的富二代，她在谈这笔生意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灭口的事。
“你是建议我把这份工作转交给别人？”
听小黑客这么说，宁泠的脸色又一次冷了下来。
“不不不，那样的话我不就死定了吗？”小黑客手舞足蹈地解释道，“你之所以找到我这种小人物，是因为你信不过那些大佬，因为他们很有可能和你要调查的‘公司’有所关联。”
而想他这种业界的小透明，就算在家里被人灭口了，尸体恐怕都得过上好几天才会被人发现。
“我让你调查的人是林舒，而不是我。”
“我已经在着手调查了，这不是在调查你,
而是我要确定我们所要调查的这个网络幽灵和一个几乎和业界大多数大佬都有合作关系的大公司，你所说的林舒很有可能也是这个‘公司’的员工！”
“说下去。”
“我几年前碰巧听说过,
有不少业界大佬和一个企业展开了长期的合作，当时这件事在黑客圈里闹得沸沸扬扬，那家财大气粗的企业几乎把所有有名的大佬都叫去面试了……那时候我还是学生，连面试的机会都没能得到。”
“时间说得具体一些。”
“就三四年前的样子！”
“当时去参加面试的人都有谁？”
“我只知道其中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学长……”
“地址。”
……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一边是曾经将这个信息透露给自己，还提携过自己的学长，另一边则是随时都有可能把自己灭口的心狠手辣的坏女人。
好吧，这么一想好像又不是那么两难了。
道德与求生的抉择仅在小黑客的脑海里存在了不到一分钟，他便老老实实地把学长的住处交代了。
宁泠又一次展现出了自己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留下一句“老实待着哪都别去”之后，便直接打开窗户，从这十几层楼的高度一跃而下。
没错，不是走门，而是从窗户直接跳下去的。
小黑客赶忙跑到窗边，将头探出窗外，然而宁泠的身影却早已与夜色融为了一体。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他的廉价出租屋里就多出了一个倒霉蛋。
之所以称对方为倒霉蛋，是因为这位学长身上还穿着睡衣，显然是睡到一半直接被人从被窝里揪出来的,
而他淤青的右眼无声地证明了反抗宁泠的下场。
不过在亲眼见识到了宁泠的手段之后，小黑客知道这“青眼圈”是宁泠手下留情的后果。
“是你——！”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学长在见到了小黑客之后,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用脚指头想,
都知道是眼前的学弟出卖了自己。
“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学长！”
小黑客哭丧着脸。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采取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战略了，更何况假如争取一下的话，贫道和道友也未必会死。
因为从宁泠采取了一系列手段之后，他猜测对方的身份或许是某个官方秘密组织的特工，按照一般情况来说，这种人……应该是正面角色吧？
所谓的正面角色，应该能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留他们一条，不应该说两条性命。
从现在开始，无论学长愿不愿意，他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是这样的，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就算能找到线索恐怕也要消耗不少时间，如果有一个懂行的人协助我，效率就会事半功倍，不过……”
“不过什么？”
“我的学长是业界有名的大佬，收费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小贵……”
“报个数。”
宁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事实上她并不担心小黑客的学长采取拒不合作的态度，如果见面后他还是保持拒不合作的态度，那么她接下来只需要一个家庭影院就能知道对方在三四年前的经历。
“两、两万？”
“手机拿出来。”
自小黑客开口后，学长就一直处于懵圈的状态，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账户上已经多出来了两万元钱。
也就是说，这个半夜闯进他们家，给了他眼睛一圈，还不由分说地把他绑来这里的坏女人，其实是雇主？
在此之前，他还来没见过连委托的内容都不说，就直接把酬金转给他的雇主。
“学长，接下来的事很重要，你必须如实回答我。”
小黑客两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满脸严肃，他们两个难兄难弟能不能活命就全看现在了，“还记得几年前你告诉我的那场面试么？我记得你去了，你最终通过了面试没？”
“我可是签署过保密协……面试被刷下来了。”
学长本想展现一下自己作为黑客的职业操守，但在对上了宁泠犀利的眼神之后，他觉得职业操守果然还是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而在听到这个问题时，他终于明白自己大半夜被拽到这里的真正原因。
面对小黑客殷切的眼神，他最终咬了咬，彻底将保密协议的事抛到了一边，“虽然我被刷下来了，但是我碰巧看到了那个项目的内容，那些人好像把那个项目称之为《妖怪图鉴收录》计划。”
第四百七十七章：新月（其五）
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有妖怪和幽灵存在的。
报酬丰厚，指定地点办公，全封闭管理，在项目完成期间不能离开公司。
就连面试都采取了高度的保密工作。
在听到“公司”提供的委托要求时，小黑客的学长作为面试者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这是遇上传销，所以在面试期间他就留了个心眼,趁无人注意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项目的内容。
《妖怪图鉴收录》计划。
就连计划的名字都和“公司”提出的要求一样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
可是当宁冷把他从睡梦中叫醒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真相。
“所以，他们其实并不是传销组织？”
一旦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那便意味着他的世界观也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就是说，有一个神秘的“公司”在三年前召集了大量业界顶尖的黑客，目的是为了制作出一个收录这世间妖怪和幽灵的图鉴。
“当然不是，还有,不要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宁冷对于学长的回答并不满意，她希望听到的并不是对方在三年前被刷下来的消息。
被刷下来就意味着他根本就没有进入到“公司”的录用流程，不但没有留下记录，也不可能知道最终通过面试被录用的人选。
但至少，他给出了一个项目的名称。
妖怪图鉴，这无疑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个图鉴的存在，她才会和那个人相遇，随后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青空大学的一个男生突然间得到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图鉴，就和那些网络小说里所写的那样，这份来路不明的馈赠让他似乎成为了命运的主角，而就和每一个主角都会拥有的宿命一般，他们最终也遇到了一个庞大到难以战胜的组织。
方田的图鉴，是她赠与对方的,可从没有人向她解释过这份图鉴最初的由来。
直觉告诉她,她似乎已经离答桉越来越近了。
宁冷很快意识到，三到四年前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一个重要的时间拐点——她成为了青空大学幽灵学社中的一员，以史无前例的全票成为了级长，并在不停以一年级生的身份刷新着幽灵学社的校史记录。
也许在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被“公司”的观察者盯上了。
就好比被被抓去远港精神病院的苏晓和陈健，又或者是吕以桥，“公司”就像如同隐藏于无形中的眼睛，在不知道的角落窥探着他们。
宁冷丝毫不怀疑“公司”的手段，为了观察林久的成长，他们几乎在暗中操纵了她的人生，就连死亡，也都是“公司”为了引导出她的能力而事先编排好的剧本。
而在一年前，一位获得了图鉴的男生看似意外地闯入了她的生活。
不……
这世上并不存在那么多的巧合和意外。
因为据她所知，图鉴从来都不是一个工具，它在很多时候都会极具指向性地向图鉴的持有者发布任务，就像是游戏中指引主人公完成冒险的主线任务，既然如此，图鉴的创造者也就能轻易地通过“任务”的方式，让图鉴的持有者按照自己的意愿来行事。
前任图鉴持有者的死亡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的死亡促成了自己的成长和进化，而这似乎也正是图鉴想要达到的目的。
过去如此,如今的方田也不例外。
看似在一场意外事件中邂后了林久,但实则却是受到了“任务”的指引。
换而言之,图鉴真正想要帮助的人并非方田，而是林久。
向图鉴持有者们发布任务的，极有可能就是林舒，也即图鉴最初的创造者。
迄今为止她所有调查到的一切，所有亲眼所见的真相，都彷佛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在了一起。
一个答桉呼之欲出。
林舒，是林久父母之中的一人。
这样一来，林久自幼便受到“公司”密切的关注便解释得通了，而颇为讽刺的是，这个问题的答桉是刚刚死去不久的钟洄和高路提醒她的。
钟洄自认为找到了一条由幽灵通往妖怪的进化之路，如果在此之前林舒也走过相同的道路，成为了妖怪，那么身为其后代的林久就极有可能继承TA的能力，而“公司”正是因为早就知道了这一点，才坚信着林久有朝一日也能获得和她父母相同的才能。
这根本不是赌博，而是“公司”早就做好的“备用计划”。
一旦对“公司”未来有着不可或缺影响的林舒死亡或是反叛，他们便能让林久顶替其父母的职务。
三年前，就是那个重要的时间拐点——她之所以在进入“公司”之后从未听说过林舒的唯一原因，是因为那个人早在三年前就死了，项目负责人的死亡直接导致了《妖怪图鉴收录》计划停摆，也让本来采取放养政策的“公司”不得不加快了进度，用精心策划的一场死亡，来引导出林久的能力。
可是似乎即使连老板也没有预料到林舒并没有完全消散，她的意识依旧留存在自己的项目之中，用那未完成的作品来传达自己的意志。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宁冷突然间兴高采烈的模样把一直暗中用眼神交流的小黑客和学长吓得不轻，他们不得不怀疑宁冷除了心狠手辣，是个坏女人之外，还兼具了精神极度不稳定的标签。
而让他们更加惊恐的，则是电脑屏幕上突然间冒出来的一排红字：
『真是难得，你总算想明白了啊』
电脑说话了！
不，准确地说，是有人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潜入了他的电脑，并且似乎还通过电脑屏幕看见了这间屋子里所发生的所有事。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电脑根本没有摄像头，就算在顶尖的黑客，最多也只是把他电脑里的秘密掀个底朝天，而不可能通过一个没有摄像头的电脑观察到宁冷此刻的状态。
可是当小黑客回想起宁冷方才从十几楼一跃而下还能毫发无损地回到这里之时，一切似乎又能解释得通了。
“我能收集到那份名单，也是因为你在暗中帮我。”
宁冷恍然大悟。
为什么以她一己之力，能在“公司”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收集出那一份名单。
『名单还没有完成』
『继续行动』
第四百七十八章：新月（其六）
与此同时，数据世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不笨！”
林久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这一点。
这世上没有人能说她笨，没有人！
至于学习成绩不好，在她看来这种事只和态度有关，她那是根本就没有好好学习，才没有考出好成绩的，如果她用功读书的话,凭本事考进青空大学相比也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连方田都考不过她呢。
但那样的话，就是另一种人生了。
被她所讨厌的无趣人生，她林久，最不喜欢的就是听别人的命令行事了！
“你和聪明可不沾边。”
那存在于数据世界深处的人影毫不留情地道出了事实，可本应是嘲讽的话语中似乎参杂了其他的情感，“可是，我很欣慰。”
一个人的性格和想法,往往都是由其童年所决定的，这是她们之间第一次面对面地交谈，不是从“公司”的观察者们口中得知林久的近况，也不是在照片或视频之中对比林久的变化。
现在的林久，似乎还保留着自己天真无邪的一面，这似乎也间接说明了，她在成长过程中并没有受过什么苦——至少在猫语网咖的事件发生之前没有。
所以林久才能在来到了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面对处于她认知范围之外自己时，还不忘惦记着自己的智商问题。
通常来说，很少会有父母希望的子女“笨”一些，他们巴不得自己的孩子成为人中龙凤，自入学的那一刻就直接将所有的同龄人踩在脚下，然而她一直以来所做的，就是让林久尽可能远离“公司”的一切。
对于林久的成长,她的父亲便一直持有不同的看法。
他认为研究部门才是林久的归宿，和后天获得过“黑墙”馈赠的人不同,先天遗传了父母的才能，意味着他们能够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发挥出潜力,在专业团队的引导和帮助之下，超越父母也只是迟早之事。
他们在教育上的分歧一直到了三年前才有了结果。
事实证明，在没有了她制衡的情况下，“公司”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设法激发出林久的潜能。
即便如此，研究部门依旧认为林久挥霍了她的整个童年，出于对“公司”长远利益的考虑，他们一次又一次向撰写了将林久转交他们的书面报告。
遗憾的是，她后来唯一能为自己女儿做的，就只剩下利用图鉴持有者们来转移“公司”的注意力，让研究部门那些眼里只有研究成果的人们无暇顾及此事。
“喂，你到底是什么人？”
林久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大声问道。
因为这个人影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熟悉了，那分明就是长辈对于晚辈的态度。
“我是你娘，你这小傻瓜。”
林舒眉毛一横，冲着林久说道。
好吧，她承认孩子太笨有时候还是有些气人的，迄今为止她为了完成那份名单都在和“公司”里那些最狡猾的人周旋,而被她通过图鉴挑选中的，也无一例外都是只要一点就通的聪明人。
唯独她的女儿，都已经咋咋呼呼地跑来了这里，却还没搞明白她的身份。
“……妈？”
虽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是当林久听见对方亲口承认之时声音却还是不免颤了一下。
一直以来，这对她来说都是一个陌生的称呼。
不过在见到林舒之前，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早在初中时就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这世界上的单亲家庭有很多，那为什么就轮不到她头上呢？
“来，你先在这坐好。”
林舒被自己的女儿嚷嚷得有些头疼，不过她也立刻意识到，给予女儿相应的提示由她亲自领悟数据世界奥秘的方法恐怕是行不通了，对于她这个并不聪明的女儿，手把手的教学才是唯一的出路。
说着，她上前来到林久身边，和她并排坐到了一起，场面颇有些小时候家长教小孩子功课的感觉。
“在开始学习之前，我们先约法三章。”
“学习？为什么突然要学习？”
林久一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有悖常理的世界，却最终还是难逃“学习”的背刺。
“因为学习是人类进步的阶……你想救方田就仔细听我说！”
林舒注意到了女儿满脸的拒绝，便立刻放弃了讲道理、树理想的方针，转投务实主义阵营，虽然她有些不想承认，但眼下恐怕也只有方田这个名字能让她的女儿认真学习了。
事实上，当她最初通过图鉴联系到方田之时，并没有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当时时间紧急，她只是迫切想要阻止“公司”回收林久的计划，却没想到方田在搞定了“公司”情报部门联络员的同时，连带着她的女儿一起给搞定了。
可是……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太多的个人情感势必会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也会带来许多意料之外的麻烦。
从林久只身前往不夜港，并来到她面前的行为来看，她恐怕不得不将许多计划之外的东西纳入考虑了。
在听到了方田的名字之后，林久果然不再反抗了，她深吸一口气，按照林舒的指示席地而坐，眼神不在逃避，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坚毅。
她来到这里时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把方田从这个古怪的世界中带回去，没有办法也要创造办法，就算砍了前面这个由数据构成的参天古树也在所不惜！
林舒瞥了女儿一眼，微不可见地叹息一声，打消了脑海里那些令人不快的念头，说道，“接下来你要严格按照我的指示，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期间不要开小差，也不要问一些不相干的问题。”
“我知道了，开始吧。”
“第一步。”
林舒平复心情后，仰起头，看向面前那棵由数据构成的参天巨树，她之所以要坐在林久旁边，便是为了和女儿保持相同的视角来看待眼前的一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重温她当初创造这个世界时的心情。
片刻后，她开口问道，“现在告诉我，方田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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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停更一天，准备一下完结这一部分的剧情。
第四百七十九章：后台权限
方田在什么地方？
林久同样是带着这个问题而来的，只是这个完全由数据构筑的世界庞大到了超出她想象的程度。
她知道自己此刻目力所及的每一个部分都代表着某个符号或元素，而方田就隐藏在这些元素之中，从那天废弃建筑工地发生的景象来看，她接下来找到恐怕并不只是关于方田的某一个部分。
如果用她过去玩过的游戏来形容此刻的情况，那么她所面对是一个流程极其复杂的收集向游戏，某些游戏厂商为了提高游玩时间,将收集元素分散到了游戏世界中的各个角落，如果想要达成全收集的成就，就必须耗费难以想象的时间和精力。
作为非收集党的林久并不喜欢游戏中的收集部分，即便在有攻略视频的情况之下，她也绝对不会操纵角色返回那些已经游玩过了的角落，从那些不起眼的犄角旮旯里翻出那些意义不明的碎片。
可现在，她似乎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
在一个她一无所知的世界里,收集方田下落。
“你想不出，也找不到,对吧？”
林舒看着林久苦思冥想的样子，适时给予了她一些提示。
别说林久，就连那些最顶尖的黑客有意或是无意地闯入这里之后，也会立刻被那些超出他们认知的数据所淹没，而这也正是“公司”的信息堡垒能够屹立至今的原因所在——在理解这个世界的本质之前，所有的窥探都是徒劳的。
“我之前听他们说，你平时很喜欢玩游戏，如果你把这里当成某个游戏所呈现的世界，当你遇到困难时，你会怎么做？”
“……查攻略？”
“如果没有攻略呢？”
弃坑。
然后在网站上给一个差评。
这是林久最直观的感受，她向来是一个缺乏耐心的人，她希望在游戏中找到快乐，而不是绞尽脑汁地被游戏所折磨。
好在在现实生活中，她很少有机会这么做，因为就算那些再冷门的游戏,通常也都会有先驱者为后来者们开辟出一条道路。
可现在,母亲抛给她的问题其实并不准确，这个问题完成的描述应该是“如何在没有攻略,又不能弃坑的情况下，攻略一款连新手引导都没有的游戏？”
她似乎陷入了那些开荒者们的处境之中。
事实上，林舒已经试图用最简单同时也是最容易让林久理解的方式来引导她了，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者，她深知就算在将自身能力开发完全之后，也需要耗费无数心血才能建立起这个地方。
眼下她们时间有限，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帮助林久实现来到这里的愿望。
“还是想不到？”
“嗯。”
林久茫然地点了点头，她承认自己并不适合当开荒者，就算强行把她放进那些大型网游的开荒团队里，她通常也只能承担起害群之马的角色。
可恶，要是方田在就好了。
如果是方田的话，一定能很快就找到问题的解决办法。
“如果是我面对这种情况的话……”林舒轻轻拍了拍林久的肩膀，“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作弊的手段。”
虽然她并不是游戏狂热的爱好者，但就算再吸引人的游戏，本质上也不过是一串串代码，只要触及到了本质，修改其中的一小部分，就能轻而易举地达到自己的目的。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游戏从来都没法吸引她。
“作弊！？”
林久觉得这实在不像是母亲向她提出的建议，在她的印象中,长辈们不应该都是刻板的，严肃地告戒她要远离一切恶习么？
“那些最顶尖的黑客为了破解这里的秘密，耗费了数年的心血却都无功而返，是什么让你觉得你能在不作弊的情况下，在第一天来到这里时就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虽然她的女儿在聪明才智和知识储备上，远不及那些顶尖黑客，但是后者却具备着那些黑客们永远无法企及的东西。
作弊器，或者说是通往后台的权限。
“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这些，是因为你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你带着‘一定把方田找出来’的想法，那么就算你在这里耗上几年的时间也没法找到他的下落。”
正如林舒此前所说，如果将眼前的一切比作游戏，那么掌握了后台权限的林久只需要搞明白一件事——方田在这个“游戏世界”中的ID。
每一个数据都有它们的编号，也有他们出现再次的原因和意义，被林久的能力卷入这里的方田也并不例外。
“所以，你真正应该思考的问题是，你希望方田出现在哪里？”
……………………………………
对于方田来说，在这个从未领略过的数据世界中，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都已经模湖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里徘回了多久，也不知道在废弃工地的事件结束后，又发生了些什么。
不过，他并不为自己做下的决定而感到后悔。
因为在长久以来的摸索中，他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和图鉴息息相关，他觉得也许只有在这个由数据堆砌出来的世界中才能找到答桉。
一直以来，图鉴所能给出的最高评定，只有C级，一旦超过了这个等级，便会以未知来代替等级。
这也直接导致了他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和“未知”等级的任务打交道。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太弱了导致无法解锁更高级别的任务，可是在远港精神病院的事件过后，在他将院长的能力据为己有，图鉴依旧无法为他显示C级以上的评定权限。
而且，他觉得用一个单纯的符号来衡量能力者本就失之于偏颇，只要创造出了有利于自己的环境，并且找到了对方的弱点，那么一个E级的能力者完全可以跨过好几个等级解决掉对手。
如果这个世界的妖怪和幽灵们真的能用数据和符号来衡量，那么他与院长的对决就相当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E级普通人，干掉了S级大Boss。
关键问题在于，他该如何看待这个漏洞？
对于一个命运给予他，代表着绝对正确和客观的系统来说，这种漏洞无疑是致命的，这就好比漫画和游戏设定里的战力崩坏，一旦F级能干掉S级的情况出现，那么所谓的评级系统就会立刻失去参考价值。
可如果这些等级代表着某个人的主观想法，存在这样的漏洞反而才合乎常理。
当方田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便隐约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C级上的评级存在，或者从一开始，所谓的评级就是某个人主观意识下的产物。
第四百八十章：新月（其七）
方田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图鉴存在与否，又来源于何处，都不会改变客观世界的变化。
也就是说就算他从未得到过图鉴，妖怪、幽灵、“公司”，以及在“公司”项目之下不断投身“黑墙”试炼的被选召者们都依旧存在，唯一的区别在于,他只是和其他青空大学的普通学生一样看不见他们罢了。
迄今为止，他已经遇到过许多能力迥异的能力者，他们之中有不少都强大到了超出一般市民想象和认知的地步。
那么，如果有人利用能力，将图鉴植入了他以及前代持有者的大脑里，似乎也并非全然不可能发生之事。
身体遭到『数据化』之后,方田的大脑并没有停止思考，相反,现在的状态能够让他以另一种视角领略这个理论上并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虚拟世界，无论创造出这里的人是谁，其强大都远超他此前遇到过的任何一个能力者。
因为那个人已经脱离了将能力用于争斗厮杀的阶段，而是充分利用了自身能力无穷的可能性，让自己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一个创造者。
或许，图鉴的存在，也和那个神秘的创造者有关。
“凭良心讲，我原本并没有打算把林久交给你来照顾。”
这是方田在数据世界里飘荡了这么久之后听见的第一句话。
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同时又夹杂着一些电子合成音的效果。
“你指的是猫语网咖的事。”
方田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既然将图鉴赋予他的不是冥冥之中存在并且代表着绝对正确和客观的命运，那么图鉴的一切行为都需要重新进行考量，因为那很有可能是来源于某个人强加给他的意愿。
他尝试让一切回到开学的时候。
“《鬼服，和不存在的玩家》，以及校园七大不可思议,图鉴看似为我提供了七种选择,可是真正能够选择的‘主线’就只有一个……我最初接触到的任务所指向的并非林久，而是C栋地下三层秘密,可是这个任务却最终却因为‘难度过高’而不得不中途放弃了。”
可是放弃的同时，图鉴却利用他在C栋地下三层的见闻,让他意识到了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在通读了学生论坛上的七大不可思议之后，《鬼服，和不存在的玩家》就成了那时候最合理的选择。
“如果我当时选择了其他的任务，图鉴……不，应该说是你一定会用其他方法劝我放弃，没错吧？”
“看，这就是我改变了主意的原因。”
林舒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作为图鉴的创造者，她自然拥有修改任务的权限，从而引导玩家走上她希望看到的“主线”，“我本打算让你来搅局，通过青空市警方来破坏‘公司’的回收计划。”
第四科之所以会突然间盯上猫语网咖这起沉寂了三年之久的失踪桉，也是她在背后操纵的。
那笔突然的消费，以及当年失踪桉的种种疑点，她直接发送给了冯夕。
“不过我没想到‘公司’的线人居然死在了了你们手里，也没想到他们居然因为这件事直接放弃了回收计划。”
和院长、大祭司相比，猫语网咖的幕后老板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可是在那个时间点,在“公司”的视角里，方田是以一个普通的人身份,干掉了一位深受“公司”情报部门重用的职员。
这或许是让他们回想起了宁冷以及图鉴前代的持有者，让老板也临时改变了想法。
毕竟，对于“公司”来说，图鉴的前一任持有者从来都算不上一个大麻烦，相反，他最终还将已经将能力开发完全的宁冷送到了“公司”手中。
而林舒也就任由林久待在了方田的身边。
和前一任图鉴持有者不同的是，方田后续的种种行动大大超出了“公司”的预期，在接到院长的死讯时，不知老板会不会为他当时的判断而后悔。
“所以，接下来应该就是‘最终任务’了。”
林舒的到来坚定了方田的想法。
从图鉴所发布的任务指引，其实很轻易地就能推断出它真正的目的——和“公司”作对，它在过去几个月的时间里所发布的每一个限时任务，都直接或是间接地破坏了“公司”的计划，同时还顺理成章地孕育出了高木恩克朗的存在。
既然“公司”是图鉴的头号大敌，那么在经历了院长的死亡和大祭司的失势后，在前方等待着他的，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敌人。
方田在数据化的时间里，也从一些碎片化的数据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他所见到的碎片化信息，最终都指向了那个名为『教父』的能力。
“你在收集一份名单，那份名单能够触及到那个能力的秘密。”
方田说出了自己根据那些信息总结出的结论。
不过，这并不是他在这个数据化世界里所得到的唯一结论。
假设现在正在和他对话的就是这个数据世界真正的创造者，那么他在过去这段时间里的所见所闻多半也是和猫语网咖事件一样，是对方希望他看见的部分。
图鉴的创造者的确在找寻关于『教父』的秘密，可是那只是真相的一半。
“就算找到了那份名单，你也没有把握杀掉他。”
方田继续说道，“因为那份联结，早已让他处于了无法被消灭的状态，或者说想要消灭掉他的前提，就是首先消灭掉这份名单上的所有人。”
这个“所有人”之中，自然也包括了林久，以及看似潜伏在“公司”之中的宁冷。
“如果必要的话。”
“这恐怕并不是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桉。”
方田隐隐猜到了对方找上门来的原因，此刻和他对话的，极有可能是这世上唯二了解『教父』秘密的人。
她也从『教父』的秘密中推断出了接下来所要发生的所有事。
消灭名单上的所有人，看起来是趋于理性的选择，同时也是击败老板的唯一办法，除非……
“除非还有别的能够斩断这份纽带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