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千锤百炼
『任务变更：你打听到了“往生”老板娘的试炼，并接受了挑战』
看来，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厨艺了。
方田挽起右边的袖子，他觉得如果这种时候手头上有一个白色的头巾系在胳膊上将会极大地提高自己通过试炼的几率。
千锤百炼的番茄炒蛋，他已经准备好了应对试炼的菜品。
方田步履如风，昂首挺胸，笑得像个自爆卡车一样。
没错，当你意识到自己的厨艺和食堂午饭是一个级别的时候，就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大不了连人带行李被赶出酒馆。
“哦，看来你还挺自信的嘛。”
走进后厨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
此刻，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正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嚣张的姿态。
团子头，贴身的小旗袍，被白袜包裹着的小脚上套着一双红色的绣鞋，这身打扮让方田顿时觉得自己回到了好几百年前。
方田承认，他的确没有猜到往生的老板娘的模样居然看起来这么小。
但眼下，他无形顾及其他，只能给自己壮胆，“没自信当什么厨师！”
“不错，我欣赏你的勇气，不过小二应该告诉过你吧，为了防止那些臭鱼烂虾踏足我的厨房，我制定了一条新的规则——如果你能制作出让我满意的菜品就能留下，如果你没法取悦我，我不但会把你给出往生，还会留下你身体上的某个部分留作纪念。”
情况又一次急转直下了！
方田惊疑不定地看向小二，这货怎么从来没提到过试炼还附带了这么一条坑爹的条件？
臭鱼烂虾怎么了？
臭鱼烂虾就不能当厨师了是吧？
方田毫不犹豫地把自己划分进了臭鱼烂虾的阵营，和他们同仇敌忾起来。
但小二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手提着果篮，竟一时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坚定地冲着老板娘说道，“既然有人能通过试炼，为什么高木老弟不能成为第二个呢？”
又一次降级为高木老弟的方田悲从中来。
勇气不是让你这么用的！
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正所谓出门在外靠朋友，在不夜港这种危险度极高的D级区域，不建立起一个坚实的根据地以后他在这边的探索活动将变得举步维艰。
事实上方田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中了这家酒馆，酒馆可以称得上不夜港的情报交流中心，如果能混进这里，他就能打听到不少关于不夜港的秘密。
老板娘似乎很欣赏方田的勇气，说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么就开始吧，时间为一个小时，希望你能端出一道让我满意的菜来。”
方田双拳紧握，来到灶台前。
眼下他必须抛开所有胡思乱想，将自己所做的一切赌在接下来的试炼之上！
时间的流速在这一刻变慢了，刹那之间，中午在军训食堂后厨的景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的注意力聚集在了本不应该出现于此的郝学姐身上。
郝学姐搅拌番茄炒蛋的动作也随着时间的流速一起被放慢了无数倍，这一次，方田看见了之前错过的每一个细节。
在极度专注的情况之下，他的跟上了学姐的每一个步调。
煮沸番茄，剥皮将其切成大小完全相同的小块，当时间被放慢数倍之后，方田才意识到刀刃在学姐手中宛如音乐家的指挥棒，每挥动一下，便会将桌上的食材变幻成它们最完美的状态。
看着方田的动作，老板娘惊讶地揉了揉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从方田身上看见一缕熟悉的身影。谷
方田并没有注意到厨房内气氛的变化，此刻的他全神贯注地追寻着学姐的每一个动作，起锅将油烧热，接下来，才是决定胜负的真正时刻。
番茄炒蛋并不是什么高深的菜式，然而学姐制作出番茄炒蛋却是能将他灵魂短时间内震出自己的身体。
他很确信，这就是能够触及到灵魂深处的菜肴。
起锅，倒油。
下一刻！
一声犹如惊雷的巨响从锅里传出。
窜起的油锅中，升起淡蓝色的火焰，那火焰凝成了凤凰的形态消失在空气之中。
与此同时，时间的流速恢复了正常。
方田的手一抖，整碗鸡蛋溜进了锅里。
响声接连不断，不断升腾起的火焰似乎要将整个厨房点燃。
学姐的倒影消失不见了，回到现实的方田面对翻滚的油锅，做出了和正常人一样的反应——向后倒退几步，险些把手里的碗给甩出去。
“救——！”
这一声叫得荡气回肠，饶是往生的老板娘也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她张开了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小二手中里的果篮摔落在了地上。
高木老弟，番茄炒蛋不是你的绝活么？
虽然以前往生也出现过许多挑战者，但做菜做到呼唤救援的就只有方田一个。
约莫十秒过后，一股焦糊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老板娘从震惊中醒悟了过来，她打了一个响指，灶台的火焰顿时熄灭，以她的经验就算不看，也能知道锅里的鸡蛋已经黑的相当彻底了。
“那什么，刚才有点小失误，我申请再来一次。”
方田轻咳一声，试图打破厨房里尴尬的气氛。
“你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么？”
老板娘看向方田的眼神变得十分凶恶——这的确是一道让她震惊的菜品，因为她差点以为方田是想要炸了她的厨房。
“因为……我还没有得到厨具的认可？”
方田回想起自己刚才见到的景象，他觉得一般的厨具应该不会做饭做到一半时冒出来一只蓝色的火凤凰。
“愚蠢！”
老板娘一声冷笑，“也罢，我就让你死得明白些，小鬼，你给我听好了，如果你在倒油之前不把锅里的水处理干净，再来多少次油都会这么蹦出来。”
“原来如此，我说中午练习的时候油怎么一只蹦个不停。”
方田恍然大悟。
不愧是往生的老板娘，一语便道破了天机。
作为青空大的高材生，他不会在同样的错误上跌倒两次，他现在所学习到的一切，都必可活用于下一次。
“感谢提醒，下一次我绝对能克服这个难题。”
“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老板娘用阴森的语气说道，“你刚才握刀的手让我回想起了一些事，我决定了，就把你的右手留下来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高木家的柠檬茶
比起无法端出让她满意的菜品，老板娘更气愤的地方在于她觉得自己遭到了愚弄。
一个连做饭的基础常识都没有的小鬼，居然也想来挑战她定下的试炼！
“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老板娘手一抬，菜板上的菜刀便飞入了她的手里。
“老板娘你冷静，刚才是发生了一些小失误，我们可以先喝一杯茶，坐下来慢慢聊！”
方田认为，他的失误，和这口锅有着很大的关系。
他必须再次强调，正常的锅可不会饭做到一半飞出一个凤凰！
方田现在终于意识到了D级区域的恐怖之处，哪怕他对于幽灵有着10点的天然好感度，这才做砸了一道菜，对方就扬言要让他把手留在这里。
老板娘捏在手里的菜刀让他觉得自己不是在厨房，而是在某帮派的总舵。
这后厨，砍个人搞得像是要做饭一样。
“等完事了可以慢慢说。”
老板娘歪着脸，提刀狞笑着走向方田，“没关系的，在不夜港有不少缺了胳膊的鬼最后混出了名堂。”
“实不相瞒，番茄炒蛋是今天上午才开始练的。”
“哦？这么说你是故意来找不痛快的？”
“其实，我真正的绝活是泡茶。”
“泡茶？”
迈向方田的脚步停了下来，提刀的老板娘仔细审视方田一番，“你应该知道一而再再三欺骗我的后果吧？缺了一只胳膊能混出名堂的鬼有不少，但少了两只胳膊能混出名堂的我还从来没听说过。”
围观的小二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理智告诉他到了这种时候他应该帮方田说些什么，他酝酿了许久之后，终于憋出一句话来，“虽然从来没有人能缺了两条胳膊混出名堂，但为什么高木老弟不能成为第一个呢？”
方田很感谢小二在这危急关头为自己说上一句话，但为什么现在对话的前提已经建立在了他少了两只胳膊的情况之上了？
为了自己的右手着想，方田立刻翻开备忘录，报出了安定茶叶需要的原料，实际上这些材料并不稀有，任何一个茶叶店都能买到它们。
“行，那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老板娘又打了一个响指，后厨的门齐刷刷地关闭了，“想拖延时间中途开溜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溜出我的酒馆。”
说话间，方田听见了陶瓷罐发出的响动，他所需要所有原料都从不同陶瓷罐里飘了起来，在无形力量的推动之下，缓缓落入到不同的盘子里。
老板娘的个头虽然刚过他的腰，但她所带来的压迫感却比他迄今为止所遇到的任何鬼怪都要强烈得多。
不过泡茶方田还是挺有心德的，至少林玖经常把他泡的安定茶叶当成饮料来喝。
老板娘阴沉着一张脸，目睹了方田泡茶的全过程。
没有任何的技巧，纯粹是将不同的原料放进了一个杯子里，然后再将一些柠檬汁挤进茶杯。
虽然泡个茶不至于再次把她的厨房点燃，但方田的行动只能用失望来形容。
比起他方才切菜时展露出的惊鸿一瞥的技艺，他口中所谓的绝活看起来毫无技术含量可言。
整个过程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连小二也看得无比揪心，他觉得方田显然已经是自暴自弃了。
“完成了！”谷
方田长舒一口气。
然而不等老板娘开口，小二便紧张地说道，“高木老弟，老板娘从不开玩笑，如果这杯茶无法让她满意的话，你的手恐怕就真的保不住了！”
距离试炼的时限结束还有半个小时，就算磨，也至少把最后的时间磨蹭干净吧。
“不，茶要趁热喝才好。”
方田将心中的忐忑压了下去，把杯子端给老板娘，“此乃高木恩克朗家族代代相传的柠檬味果茶。”
老板娘一声冷笑，她的视线越过茶杯，停留在方田的双手上，“就算不用尝我也都知道结果，不过姑且还是让你死个明白吧。”
她无视了茶杯中翻滚着的热气，直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哼，不就是普通的柠檬……”
下一刻，她却瞳孔一缩。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真真切切地品尝到了柠檬的酸甜。
茶水的功效似乎远不止如此，在那酸甜的口感过后，所有的恼火与躁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不由自主地松开右手，捏在手中的刀顺势滑落在地上。
在某个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所有的怨恨和执念都无法在困扰她分毫，在她死后，心情可能从未像现在这般平静过。
这一切，都是一杯外行人泡得柠檬果茶带来的。
然而当她想要再细细回味果茶的口感之时，却发现杯中的茶水已经所剩无几。
“这泡茶的方法，是谁教你的？”
老板娘放下茶杯。
“我那还在乡下的爷爷，爷爷他希望我继承高木恩克朗家族的茶园，但我违背了他的意愿，来大城市找了一份侦探的工作。”
方田的语气情真意切，仿佛在那遥远乡下的茶园里真的有一位等着他回去的老人。
“高木恩克朗家族的柠檬果茶……我记下了。”
“这么说，我算是通过试炼了？”
保下了双手的同时通过试炼，这可谓是双喜临门，早知如此，他就不该临时抱佛脚去学什么番茄炒蛋。
图鉴出品，必属精品！
紧接着，后知后觉的方田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安定茶叶的配方并不复杂，制作的工序也极其简单，但这之中会不会隐藏了某种他尚不明白的原理？
没有了食欲、嗅觉、味觉的幽灵，是如何品尝到食物的？
这是郝学姐留给他的问题，或许安定茶叶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图鉴帮他跳过了其中的步骤，直接得出了答案？
老板娘打断了他的思绪，“勉强算你通过了，不过你在烹饪方面的基础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在你能制作出像样的菜品之前，你只能留在后厨打杂——不要得意忘形，你和上一个通过我的试炼的人相比实在是差得远。”
“请放心，我的学习能力很强。”
“晚饭高峰时间快要到了，准备干活吧。”
老板娘说道，“记住，想要制作出像样的菜品就绕不开一个问题——你要时刻思考，如何才能没有了食欲、嗅觉、味觉的幽灵，品尝到食物的美味？”
第一百四十九章：影烛
『任务变更：你已通过了试炼，正式成为了“往生”的一员。』
和任务变更提示一起出现的，还有他人物栏里面多出来的一个新的buff。
『往生帮厨，作为“往生”的正式员工，在不夜港任何袭击的你鬼怪都会和酒馆敌对，你获得了厨具的使用权限，使用“往生”厨具制作出的饮食类道具效果增强25%』
不愧是D级区域，风险越高收益越高。
虽然他差点因为差劲的番茄炒蛋丢了一只胳膊，但是他也为此获得了『往生帮厨』的身份。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在这强力鬼怪横行，且人生地不熟的不夜港，成功建立起一个根据地！
方田建议所有想要刁难他的鬼怪事先想想清楚，他虽然脾气很好，但往生的老板娘脾气可不太好。
短暂的喜悦过后，方田开始思考起了更深层次的问题。
他本以为图鉴提供的道具都是凭空而来，但是往生老板娘和学姐都向他展现出了另一种可能性，而图鉴所做的，是让他跳过了其中的步骤。
安定茶叶，或许其实只是普通的果茶，而在获得了配方之后，他就能依靠图鉴内在的原理直接制作出成品来。
“老板娘，我能不能请教你一个私人问题？”
“问。”
老板娘个头不高，但双手环胸的姿势却很有大姐头的风范。
“之前一个通过试炼的人，是不是叫做郝雪？”
学姐和老板娘几乎说出了一模一样的台词，这不得不让方田怀疑她们的厨艺一脉相承。
“郝雪？”老板娘只是略加思索后，便否认道，“从来没听说这个名字，而且上一个通过我试炼的不是鬼，而是一个妖怪。”
这不就对上号了。
学姐她的真实身份也是妖怪，只不过到现在为止，方田都没搞清楚学姐究竟是什么样的妖怪。
他从手机里选取了一张学姐的照片，以学姐的名声，想要在学生论坛找到一张她的照片并不困难。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见到照片上的郝雪，老板娘瞳孔一缩，脱口而出地问道，“这张照片，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老板娘你别紧张，这位是我的……我之前认识的一个朋友，现在在一所学校里念书，过得很好。”
方田说到一半赶忙改口，他现在的人物设定是遭遇黑衣组织暗算的名侦探，并不是青空大的一年级新生，“之前那倒番茄炒蛋其实就是她指导我的。”
听说郝雪一切安好，老板娘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但紧接着，难掩嫌弃的眼神又落在了方田身上，“她的厨艺怎么可能教出你这么差劲的学生？你别给她抹黑！”
现在那炒焦的鸡蛋还在锅里。
如果单论厨艺，方田绝对是来参加试炼的人里面最差的一个，以前那些人就算水平再次，至少还能端出一道完成品来。
方田挠了挠头，实话实话，“其实吧，她也是嫌我太菜，教到一半就放弃了。”
“我就说嘛，影烛她怎么可能教出你这样的徒弟。”
“影烛？”
方田捕捉到了关键词。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么？出没于夜间，以影子为食的妖怪，放在几百年前，那可是相当凶残的大妖怪，不过在那一仗之后，影烛的数量就变得相当稀有了……真没想到她居然会跑到学校里去。”
老板娘若有所思。
不出意外的，学姐的图鉴也更新了一段数据。
『郝雪（影烛），出没于夜间，以影子为食的妖怪。』
『好感度：0』
『危险等级：未知』谷
这是方田第二次从听说那场人类与妖怪之间的战争，这似乎也印证了山神之前所说的预言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你看，这就是缘分。”
“小鬼，你先别得意得太早，以你现在的水平，只能先从洗菜切菜做起，我可不想让你砸了我店里的招牌。”
“老板娘你尽管放心，认识我的都知道，我学习能力极强。”
“废话少说，开始准备晚宴吧。”
『已有新任务：“千锤百炼的番茄炒蛋”（难度：F级），知耻而后勇是你的座右铭，为了成为特级厨师，你决定在一周之内制作出100道番茄炒蛋』
久违的日常任务又一次出现了！
方田拿起刀，充满了决心，
以他对图鉴的了解，日常任务的奖励极有可能就是番茄炒蛋的配方。
不过这100道番茄炒蛋，还当真是奔着千锤百炼来的，他甚至觉得只要经过了100次训练，就算是猴子都能明白番茄炒蛋的奥秘。
“来吧！”
方田不止一次听人说过，厨房如战场。
不过这个定律似乎对他并不奏效，因为分配到他头上所有的任务，就只剩下了切菜。
本来是有洗菜的，但老板娘嫌他动作太磨叽了，撤销了他洗菜工的职责。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面，方田的脑海被“切”这一个动作填满了，经过了短暂的适应过后，他便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看穿了这份工作的本质。
不管老板娘递过来什么，切就完事了。
现在的他，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切菜机器。
葱段，切。
蒜瓣，切。
土豆，切。
抹布，切。
盘子，切。
锅铲，切TMD！
“切你个大头鬼啊！”
老板娘额头上青筋暴起，她已经关注方田有段时间了，但在看见这小子义无反顾地将刀挥向锅铲的那一刻，她的血压还是不可避免的提高了50。
她觉得鬼怪们常说的“被气活了”可能就是这种感觉。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看再切下去你整个人都要傻了。”
老板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这么快？”
茫然的方田左手拿着锅铲右手拿着菜刀，在进入切菜机器的状态之后，时间的流速仿佛变得极快，当他回过神时，惊讶地发现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
往生最热闹的时间点过去了。
后半夜对鬼来说，是工作的时间。
饱餐一顿，之后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委托上，这就是不夜港不变的生活。
而对于老板娘来说，今天最让她震惊的，是自己在有了一个帮厨之后，效率竟然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犹如木头人一般杵在菜板前方田让她脑壳生疼，和方田公事后，她竟然产生了许多活人才会有反应。
“来，你记好了，这份剁椒鱼头和宽面你送去北边的第三间屋子，送完之后你就可以下班了。”
末了，她还不放心地叮嘱方田一句，“记好了，是小镇北边的第三间屋子，别弄错了，还有，路上不许偷吃！”
第一百五十章：微笑服务
拎上打包好的剁椒鱼头和宽面，方田浑浑噩噩地走到了街上。
凛冽的寒风总算让他回了神。
他现在越发觉得厨房里的那些厨具似乎都不简单，锅里会飘出来凤凰，菜刀似乎也拥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难怪图鉴提示他用这些厨具制作出的饮食类道具的效果能提升25%。
传说中的厨具，看来是真实存在的！
为了保证自己接下来在不夜港的行动畅通无阻，方田也用从厨房里拿来的白布给自己做了一个特质的袖章。
小当家的袖章代表着特级厨师崇高的地位，是厨师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他袖章上代表着他是往生的正式员工，要是谁敢来抢外卖等待他的将会是往生老板娘愤怒的菜刀。
好在想象中的抢外卖大盗并没有出现，不夜港的鬼们依旧对他展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向几个路过的鬼打听了北区的位置之后，方田畅通无阻地来到了不夜港的居民区。
据说不夜港最贵的就是房价，绝大多数鬼拼命完成委托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在不夜港里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产。
打工买房，如此现实的景象让方田深感揪心。
不夜港的许多鬼，就算在死了之后也难以逃脱社畜的身份。
方田放眼望去，所有屋子几乎都是一个模子的印出来的，风格老旧而破败，让他觉得根本就不值那昂贵的价格。
他来到第一间屋子，心里默念着老板娘的嘱托。
片刻后，他便找到了第三间屋子。
本着微笑服务的原则，他漂浮在门口，调整了一下心情之后，按响了的门铃。
然而当房间的主人开门时，方田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开门的是一个女鬼。
她衣衫褴褛，头发因长时间缺乏打理而变得披头散发，凌乱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的眼睛，只能透过缝隙依稀看见那血红色的瞳孔。
美颜功能在这一刻失去了作用，方田能清晰地看见女人脸上斑驳的伤口，她的皮肤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部分，伤口呈不规则状，深可见骨，像是被什么利物切割后所留下的。
真正让他心跳慢了半拍的，是他之前见过这个女鬼。
在洪昌建的病房里，女鬼站在病床边上，用她那充满怨恨的眼睛死死盯着床上的老人。
而那双充满了怨毒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林玖说过出现在病房里的并不是演员，而是一个真正的厉鬼，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林玖也非常忌惮对方的存在。
方田的视线透过女鬼半透明化的身躯，看见了屋子里的大致景象。
屋里的家具和装修前的幽灵宿舍一样简陋，唯独一张精致的婴儿床和一旁质地粗糙的木桌木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在房间各处看见了婴儿用品，只是房间里却唯独少了婴儿。
感受到女鬼越来越恐怖的视线，方田赶忙提起剁椒鱼头和宽面，说道，“客人，您点的剁椒鱼头和宽面送达了，请趁热吃吧。”
女鬼微微一愣，闻到剁椒鱼头辛辣却又引人入胜的香味，她眼中的杀气才终于淡了几分。
她接过打包袋，没有说话，只是向方田轻轻点头，以示友善。
“我是新来的帮厨外加外卖员，工作刚刚起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到时候能给我一个好评。”
女鬼又点了点头。
她似乎并不喜欢交流，门很快又关上了。
不夜港的风，似乎更冷了，女鬼刚才的眼神一直冷到了他的心底，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的那种。
图鉴中的“美颜”功能建立在幽灵对于他的好感度上，据他观察，只要好感度为正的鬼，都会被自动过滤掉死亡时惨烈的状态。
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即便他自带10点幽灵好感度，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女鬼对他的好感度也维持在负数。
方田很肯定，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他在不夜港遇到了一个厌世的女鬼，并且他猜测如果刚才自己继续一言不发的话，女鬼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发动袭击。
在不夜港，看来外卖员也是一个高危职业。
他不禁想起了有许多以外卖员为题材的恐怖游戏，方田实在是不明白，外卖小哥的生活已经过得够艰辛了，这些无良的游戏公司居然还要在恐怖游戏的题材上迫害他们。
方田本来打算下班后投湖回到宿舍，但女鬼的出现却让他中途改变了计划。
片刻后，正指挥着厨具进行自我清理的老板娘又见到了方田。
“鱼头送到了？”
“送到了，不过那家住的人比较……”
“你想说比较吓人？”
事实上方田并不是第一个提出这个问题的人，鬼和鬼之间也不是不同的，他们也会害怕那些怨气极重的同类。
在她店里打工的小二也不喜欢给那家人送外卖，被那个女鬼让他们总觉得对方会突然暴起袭击他们。
“我说句公道话，任谁脸上被划出那么多道口子都会变得很吓人，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在变成鬼之前其实还挺漂亮的。”
方田作为她未来最看重的外送员，心理疏导是必不可少的。
就从这小子刚才敢在自己面前夸夸其谈尽头，她就明白这个小鬼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比如说，那些其他店小二不敢去送的外卖，就可以由方田代劳。
“你见过她之前的样子？”方田故作怀疑，“可我听说不要打听其他鬼的过去在不夜港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矩。”
“她和你们这些外来鬼不同，她一直住在这里，算是我们的邻居。”
老板娘说道，“而且只有在了解了每一位顾客的过去之后，我才能制作出符合他们心意的菜品。”
“那，她过去是什么人？”
“你这小鬼好奇心倒是不小。”
老板娘横了方田一眼，“你不要随处打听别人的过去才是真的，就以你现在的水平，要是惹怒了北边的住户可就死定了。”
“我也就随口一问，主要是我之前在一家医院调查案子的时候好像见过她。”
“哦，那倒是很正常。”
老板娘不以为然，“不过今天过后，她应该就不会去了。”
“为啥？”
“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你把鱼头送过去？”
见方田还是一脸懵懂，老板娘只得轻叹一声，她觉得自己招来的新帮厨似乎有些不太聪明，“这是我们店里大多数顾客的习惯，他们喜欢在‘办事’前吃顿好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未接来电
为什么一个接了委托的鬼要干掉委托里的目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怕了么》上面所发布的委托里并不包含杀死目标的类别，原因是大量的意外死亡会引起驱鬼人的注意，大多数鬼都非常忌惮驱鬼人的存在。
洪昌建作为青空市知名的地产商，一旦他在病房中意外死亡，恐怕会立刻引起驱鬼人的注意。
带着满腹疑惑，方田像上次一样，一头扎进了黑湖的湖底。
手机的震动唤醒了他的意思，来电显示出了冯夕的名字。
七个未接电话。
最早的一个是在半小时之前。
凌晨4:20分，黑夜即将走向尽头。
再过半个小时，青空市的天空便会泛起鱼肚白。
楚伦三人睡得很死，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彼此的鼾声。
方田轻手轻脚地离开宿舍，来到宿舍楼下，见四下无人无鬼，他给冯夕回了电话。
“喂，方田么？”
电话第一时间就被接通了。
冯夕声音急促，一并传过来的还有现场嘈杂的部署和讨论声。
“冯警官，出什么事了？”
“苏子琦和他爸现在正在第三医院的楼顶，他现在的情绪非常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带着他的儿子从楼上跳下来。”
“啥？”
方田也是一个激灵，按照他的想法，这时候苏子琦他爸应该会和泄露了他们对话的郑总反目成仇，结果对方不但放下陷害自己的郑总不管，反而挟持了他自己的儿子。
“这边的情况有些古怪，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么？”
冯夕犹豫半晌后，最终还是提出了提出了这个在她看来非分的要求。
按照他们现在的部署，尽管有极大概率救下苏子琦，但也有很高的概率让他目睹自己的父亲当着自己的面坠楼身亡的一幕。
她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方田身上，以常规的手段，很难让逐渐失去理智的男人恢复正常。
“行，我马上过来。”
“我来接你，希望还能赶得上。”
……………………………………
5:07分。
当青空市的天空终于泛起鱼肚白的时候，第三医院早起的人们发现了正位于医院顶楼天台边缘的苏子琦父子。
苏子琦脖子上架着一把刀，刀刃已经在他的脖颈处留下了一道血痕，他的父亲焦躁不安地把背抵在天台边缘，他面朝着通往天台的通道，陷入了极度恐惧的状态。
坐在监控室屏幕前的冯夕双眼布满了血丝，她在得知情况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但在实际上，这种突发事件并不属于第四科的职责之内。
在她把方田接来这里的这段时间，第一科已经制定好了两套计划，第一个计划，自然是派谈判专家去楼顶和苏子琦父亲尝试谈判；而为了保证人质的安全，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们不得不采取击毙持刀“匪徒”的方式来确保人质的安全。
“狙击手已经就位了，那边随时都有可能采取行动。”
留给他们时间并不充裕，而他们必须在这段极其有限的时间里，找到苏子琦父亲突然发狂的原因。
“重症病房的监控录像拍摄到他在3:40分来到了洪昌建所在的楼层。”
女婿来探望重病在床的老丈人是人之常情，值班护士还和苏子琦的父亲打了声招呼寒暄了几句。
“让她们报警的是3:46分的这段录像。”
说着，冯夕调出了当时医院走廊里的画面——在进入病房六分钟之后，苏子琦的父亲突然间连滚带爬地从病房里滚了出来，他狰狞的表情把值班护士吓得不轻，当录像里的男人跌跌撞撞地逃向安全通道之后，他们才敢报警。
“他看起来，像是被巨力从病房里掀出来的。”冯夕倒放了录像，指出了自己找到细节，“你看，他先是在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重病在床的洪昌建显然不足以做到这种事。
联想到方田上次给她打的一通电话，她猜测苏子琦的父亲一定是在病房里遇到了方田提到的厉鬼。
“但这并不足以解释他为什么被吓成这样。”
方田说道。
这段录像，反而让一切变得疑点重重。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苏子琦的父亲是女鬼的雇主，他理应知道病房里存在着一个女鬼。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会被自己雇来的女鬼吓得屁滚尿流。
除非，
他认出了女鬼的身份。
“冯警官，之前拜托你帮忙调查洪昌建的事有没有什么结果？”
虽然不知道方田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到卧床不起的洪昌建，但她还是说道，“洪昌建没有留下过案底，唯一让他的公司陷入纠纷是他授意的一起强拆事件，后来因为无人伤亡，他又赔偿了闹事者一笔巨款，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
洪昌建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也要追溯到20多年前，那时的青空市赶上了城建的重要阶段，房地产行业蒸蒸日上。
对任何人来说20多年前都是一个非常遥远的日子。
那时的她还在读书，对自己未来将要从事的职业一无所知。
而即便当时真的发生了什么案件，到现在也已经过了追溯的时效。
“当时的情况比较复杂，如果硬要查的话，几乎所有的房地产商都有类似的情况……你觉着病房里的鬼和那件事有关？”
“暂时还不确定，还有没有别的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
冯夕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说道，“我昨天查了资料，其中有一则小道消息称洪昌建年轻的时候包养过一个情妇，那个情妇好像还去他的公司里闹过，为了了却这件事，据说他给了情妇一大笔钱……不过消息的来源难以查证，无法确定真伪。”
“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对于第三间屋子里女鬼来说，这个委托并不是一场简单的表演，她是真的打算杀了洪昌建。
方田仔细梳理了二十年前的强拆事件，事件中提到其实洪昌建的公司当时已经和住户们达成了共识，但强拆的日期却比约定好的时间早了三天，以至于有几户人家还没把家具全部转移走。
他回着女鬼身上的伤口。
如果一个人随着倒塌的房屋一起坠落，破碎的玻璃一股脑地扎了进来，似乎就能留下那种类型的伤口。
“冯警官，去找楼顶吧。”
方田说道，“只有他才能告诉我们问题的答案。”
第一百五十二章 ：坠落的秘密
冯夕出现在顶楼地第一时间，苏子琦父亲手中的刀刃便对准了她。
也许是疲了缘故，这个男人索性坐在了地上。
在穷途末路之下，他身体的潜能似乎被激发了出来，仅用左手的胳膊便紧紧钳制住了自己儿子五大三粗的儿子，并将他作为盾牌牢牢地挡在自己身前。
两人已经在楼顶上僵持了太长时间，苏子琦也不再叫喊，而是认命了一般坐在了地上。
冯夕的工作环境比较特殊，她极少作为谈判专家和犯罪分子进行面对面的沟通，在警校里学的谈判技巧由于长时间缺乏锻炼，也变得生疏了许多。
好在，她并不是独自而来。
戴在左耳的耳机能够和方田保持实时的联系。
见来的人是冯夕，男人无趣地嗤笑一声。
“你们还是省省吧，已经太迟了。”
反倒是男人率先开口，“等洪昌建死了之后，她就该来找我们了——你们根本不明白，我们迟早都会死在她手上，一个都跑不了。”
“洪昌建他，从来就没有拿正眼瞧过你，没错吧？”
闻言，男人一滞。
他本以为冯夕是来例行公事的，说上一些陈词滥调，劝说他想想妻子和孩子，想想未来的人生，所以他才打算直接让对方死了这条心。
然而冯夕却提到了洪昌建的名字。
事实上连冯夕自己都楞了一下，因为她刚才只是复述了方田的话。
男人骤变让她明白了一件事——方田说对了。
“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为什么你宁愿相信竞争公司，也不愿相信自己的家人。”
竞争公司？
家人？
冯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本以为是你没有将他们视作你的家人，但是就在刚才，我意识到我猜错了，问题并不是出在你的身上，而是洪昌建自始至终都没有把你当作女婿来看待，就算你这些为公司付出了无数心血，就算你娶了他的女儿，就算他生命垂危，也从未打算留给你任何东西……甚至，他从在一开始，就坚决地反对他的女儿嫁给你这样的穷小子。”
方田，你在干什么啊方田！
硬着头皮地复述了方田的话之后，冯夕觉得万一一会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她得背全责。
对方的情绪正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而方田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刺激他的神经。
只要他愿意，他手中的匕首随时都能在自己儿子的脖子上扎出来一个血窟窿。
狙击枪已经锁定了男人的后脑，若是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剩下的就只剩下刀和子弹哪个更快这一个问题。
然而出乎冯夕意料的是，男人不但没有暴起，反而癫狂地笑了起来。
笑声既像是承认了冯夕的说法，又像是在嘲笑自己的过去。
“可是，是什么让洪昌建改变了看法，不但把女儿嫁给了你，还把你安排进了公司的重要部门？”
冯夕承认，她此刻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是因为，你知道了一个绝不能让任何知道的秘密。”
如果让时间倒退回20多年前。
那时洪昌建的事业蒸蒸日上，他有一个至少在外界看来幸福美满的家庭，女儿正是谈婚论嫁的年岁，恰巧爱上了一个刚走出校园不久的青年。
当然，在那时，病房里的女鬼脸上也并没有遍布恐怖的伤痕。
用往生老板娘的话来讲，女鬼在死前是一个美人。
她相信了虚无缥缈的承诺，怀了一个孩子，精心拾落好了婴儿的用品，畅想着未来的美好的生活。
直到，她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在了洪昌建的公司。
就在方田看见苏子琦的父亲连滚带爬地逃出病房时，他也成为了这个秘密的知情者。
因为，即便在老板娘那么说了之后，他仍旧无法联想到女鬼生前的长相。
两次见到对方，他都只从女鬼的眼神中看见了无与伦比的怨恨。
那是连不夜港的鬼都会为之战栗的面容。
然而男人却一眼就认出了女鬼的身份，并且一口咬定是她找上门来了。
就算他见过女鬼生前的长相，也绝对无法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除非，当他第一次见到女鬼时，女鬼就是现在的模样。
或者更准确地说，当时的他见到的不是鬼魂，而是一具被埋葬于瓦砾堆里的尸体。
“而这个秘密就是，在那个提前三天强行拆除的建筑下面，埋藏着一具女尸。”
复述了这句话的冯夕反而成为了三人中最震惊的一个。
提早被拆除的阁楼，以及小道消息中的情人，这些都是她昨天调查的结果，而方田却把这两条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事串联在了一起。
“事实上，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还不是一具尸体。”
男人的声音干涸沙哑，他瞪着通红的双眼，笑得像是着了魔。
冯夕曾经听说，当恐惧到达极限，人就会陷入癫狂，变得极具攻击性。
“她被压在了房梁下面，碎玻璃满脸都是，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用眼睛看着我，似乎是在向我求助——于是，我当着她的面，打了一个电话。”
遗憾的是，他当时拨打的并非报警热线或是医疗热线中的任何一个。
他还记得手机当时响了三下，另一端传来了洪昌建不耐烦的声音。
然而当洪昌建得知了他在拆迁现场的发现时，语气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洪昌建告诉我，如果我能回家，好好睡上一觉，然而把一切当作一场噩梦忘记，生活就会变得越来越好。”
留在青空市，不必回到那个落后破败的小城市。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条件。”
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因此他今天来到这家医院，就是为了亲口告诉洪昌建，他一直以来所担心的秘密，很快就会被公诸于世。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已经有“人”先他了一步。
冯夕的到来，反倒是让所有事都回归了正轨，此时此刻，他就只差站在妻子面前，告诉她生活的真相——你其实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
不，在这件事上，他的妻子倒是帮了大忙。
“我还得感谢我的妻子——我之所以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就是听了她的建议，想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谈谈……所以我看见了洪昌建带着一个女人进了那栋阁楼，而直到施工结束，那个女人也没有离开过。”
第一百五十三章：偿还
冯夕刚才所说的，是方田根据自己所知道的线索梳理出来的故事，里面参杂了太多他个人的猜测。
关于二十多年前倒塌的房屋，以及女鬼的身份，他们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力的证据，现在的情形也不足以让他们从头查起。
好在在穷途末路之下，苏子琦的父亲并没有打算向警方隐瞒当年的真相。
而在听到男人充满了癫狂的陈述之后，冯夕的心情极为复杂，她没想到自己作为谈判者来与手持凶器的犯罪分子交涉，却牵动出了一个来自于二十多年前的案件。
“对了，我刚才已经想通了一件事。”
此刻，男人脸上扭曲的笑容几乎和鬼怪无异，“她的存在让我确信了一件事——死亡，并不是终点。”
计划败露，被逐出公司。
可以预见的是，今天过后，偌大的青空市将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所以，男人忽然意识到死亡或许并非一件坏事。
如果他能变得和女鬼一样，就能亲手向所有人复仇，包括过河拆桥的郑总，一个人都跑不了。
“如果想明白了这一点，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男人仿佛下定了决心，攥紧了手中的匕首。
不过，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太便宜洪昌建一家人了，他决定带上些什么和自己一起上路。
他死死地盯着儿子脖颈上的血痕，这是与恐惧截然相反的支配感。
只要他愿意，就能随时夺走这个洪昌建最疼爱的孙子，他们的孩子之所以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格也少不了洪昌建多年来的溺爱。
那个老头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他要让对方在合眼的那一刻之前，看见这一切。
“用你的儿子作为要挟，既无法阻挡厉鬼，当然也无法阻止青空市警方。”
“现在又是感情牌么？”男人当着冯夕的面，缓缓举起手中的匕首，对准了苏子琦的脖颈处，苏子琦猛烈地挣扎了起来，却最终因为手腕的伤势无法从男人的钳制中挣脱出来，“只可惜，我对他们憎恨要高过一切。”
“不，我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如果你觉得能挡着我的面做到的话，就尽管试……你疯了！？”
复述到一半，连冯夕自己都错乱了。
方田这哪里是来谈判的，分明是来拱火的吧？
这家伙该不会是在记恨苏子琦在军训时捅了他一刀，想要让他爹在这种场合下捅回来吧？
“等——”
她还未来得及改口，男人手中的匕首就已重重落下。
然而回馈给他的，却并非刀刃没入人体的触感，电光火石之间，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沉，仿佛身陷水泥之中。
重压和窒息感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有那么一刻，他竟然产生了古怪的联想。
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
当那个女人被压在瓦砾堆之下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
片和后，男人的视线恢复了清明。
眼中的世界颠倒了过来，他以倒吊的姿态看见了一个病房，后半截身体被卡在了天花板里动弹不得。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不是错觉，因为他分明看见床头柜上的一个绿色的机器人玩具当着他的面飘浮了起来，眨眼间便消失在了病房之中。
………………………………
事实上，只要山神动动手指，男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机会可言。
不过，方田需要通过他来确认一些事。
他单方面切断了和冯夕之间的通信，开口说道，“最终，你把她骗到了即将施工的阁楼里，下药迷晕了她之后藏在了一个自认为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然后默默等待着施工开始。”谷
床上的瞪眼看着眼，死死地盯着方田。
虽然他的女婿刚才已经承认了方田的推测，但是这之中依旧隐藏了许多细节。
比如说，他有没有收买施工队，除了他的女婿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知情者？
不过，在二十年多年后的今天，所有的细节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当时的你，应该没见到她这副模样。”
同样死死盯着方田的还有女鬼。
女鬼手里握着水果刀，林玖说她的身上充满了剁椒鱼头的气味。
女鬼显然认出了他这个往生的外卖小哥，她对林玖的存在充满了敌意。
“你们……是来妨碍我的？”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女鬼开口。
声音不出意外得低沉沙哑，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在楼房倒塌时，碎玻璃也扎进了她的脖子，破坏了她的声带。
“不，我是被叫来阻止一个发了疯的男人亲手杀掉他的儿子，理论上来说，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闻言，病床上的老人浑浊呆滞的眼神终于产生了些许的变化。
至于还会不会产生额外的工作，则完全取决于女鬼的决定。
为了保险起见，山神已经挖出了一条能够将大楼内所有人转移出去的通道。
杀人偿命，这既是道义，也是法。
在案件被掩盖了二十年多年之后，受害者最终决定自己来审判当年的凶手。
以方田对厉鬼的了解，在复仇之后，厉鬼将会有极高的概率转化成畸变体。
届时，发生在第三医院的就不再是复仇，而是一起牵扯到畸变体的大规模袭击的事件。
因此，方田能想到的最稳妥的解决方式，就是在女鬼还未完全转换的过程中阻止她。
期间可能需要用到安定茶叶。
倘若安定茶叶无法起到作用，那就只能采取最后的手段了。
然而就在此时，床上的老者却忽然间回光返照般地掀起了被子，他扯断了鼻管，输液针卡在了手背。
“还你……”
老人咕哝着，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都还给你……”
他的动作得不像是垂死的老人，在女鬼做出反应之前，便直奔窗口而去。
一声闷响。
卷着淡淡咸味的海风吹进了病房。
黎明的曙光让方田眯起了眼，而当他定了定神之后，老人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窗外。
女鬼怔怔地注视着老人消失的方向，照进屋子里光线透过她的身体，让整间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良久，她终于收回目光，将手中的水果刀放回到原处。
床头柜上的小碗里盛满了削好了的苹果块，经过了一宿的沉淀，苹果块的表皮已经氧化了。
女鬼的身影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来过。
然后，楼下来自人群的尖叫声传了上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鱼头的几种吃法
仅在一个小时之后，各个网站的小编们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将这件事顶上了热搜。
那些凌晨四点多便徘徊在现场的记者们，也终于如愿地蹲到了他们渴望的大新闻。
随着洪昌建的纵身一跃，他们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必再为新闻源发愁了。
一时间，网络上对于洪昌建的声讨源源不断，而他孙子不久前在军训时持刀伤人的事也与之一并被顶了上来。
『杀人犯血统的继承者』
看热闹的人们为苏子琦冠以了这样的称号。
“真是大快人心，果然资本家没有一个好东西！”
清晨的宿舍里，白东左手拿着牙刷，右手拿着手机。
对于他来说，这个消息开启了他一整天的好心情。
紧接着，他又问道，“老方人呢？他听说了这事没？”
“我刚醒的时候看到了他了，说是要出去搓一顿。”
楚伦迷迷糊糊地答了一句。
和方田说话之后他又睡了个回笼觉，现在回想起来，方田说这话的时候应该还不到6点，这个时间点，上哪吃饭去？
“是得吃顿好的。”
白东深表赞同。
与此同时，军训基地门口，鸡公煲。
偌大的店里，就坐着方田一人，刚睡醒不久的老板认出了方田，整个人都懵了。
这个小伙子似乎每次都挑着没人的时候来店里吃饭。
上一次，小伙安慰了他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女朋友，而这一次，对方一开口就点上了一份剁椒鱼头外加宽面。
你是来故意找茬的是不是？
老板很想呵斥方田。
他开的饭馆名叫鸡公煲，而不是正宗辣菜馆。
但考虑到上一个这么呵斥顾客的店家的下场，老板只能挤出一丝笑容，说道，“行，我给你露一手。”
于是在这个清晨，方田成了第一个在鸡公煲里吃到剁椒鱼头的客人。
事实上他一开始也就随口一说，没想着自己真能在鸡公煲的店里吃到剁椒鱼头。
从第三医院回来后，他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在清晨军训开始前稍稍平复一下心情。
一路上他翻到了网上连珠炮一般蹦出来的新闻。
黑心资本家畏罪自杀，这是一场全民的狂欢。
和他结下来梁子的两个人，一个进了局子，一个在遭到一夜的惊吓之后还被人们冠以了『杀人犯血统的继承者』的称号。谷
他是此事的直接受害者，理应第一个加入这场狂欢才对。
然而在实际上，他现在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不只是身体，还有精神层面的疲惫。
作为洪昌建杀人事件的旁观者，既没法阻止洪昌建在二十年前对女鬼痛下杀手，也没有立场阻止今夜女鬼对于杀人凶手的复仇。
他离开宿舍后在园区了一路晃悠，不知不知觉地就走到了门口那家无人的餐馆。
店门没锁，所以他便走了进来，点上一份剁椒鱼头，挥霍掉早上出操前最后的闲暇时光。
苏子琦的父亲还未来得及对付郑总就遇上了女鬼，因为心虚和恐惧，才发生了后来一系列的事件，同时也让方田错失了遇到《怕了么》客服的机会。
辛辣的香味让方田回到了现实，红油让人食指大动。
他本以为老板会硬着头皮做出一道四不像的菜品，却没想到这剁椒鱼头有模有样。
他夹起鱼皮送入口中，极具冲击力的口感仿佛给予了他能量，一夜积累的疲惫感消退了几分。
不多时，光着膀子的老板又端出了一份晶莹的宽面，仅仅看上一眼就能想象到这面弹牙的口感。
比起鸡公煲提供的其他菜品，这剁椒鱼头无论在口感和完成度上都要高出很多，以至于方田认为如果这家店改为卖剁椒鱼头的话，生意应该会更加火爆。
“老板，没想到你还藏了一手。”
方田敢肯定，其他学生一定想不到这家鸡公煲里最好吃的菜，居然是没有被罗列进菜单里的剁椒鱼头。
“那可不是。”一身是汗的老板搬了张椅子，坐在了方田隔壁桌，他点了根烟，老气横秋地缕了一把已经初步形成了地中海趋势的头顶，“想当年我为了研究这道菜，可是专程跑了好几个地方学习。”
“那你为什么不开一家剁椒鱼头馆？”
“你还年轻，有很多东西不懂。”
老板摇了摇头，“开店是生意，这道菜是生活。”
“确实不太懂，你给我解释解释呗。”
老板瞥了方田一眼，呼出一口烟圈，迟疑半晌后才说道，“我们老家那边流传着一个说法，说是孕妇多吃鱼头对她和胎儿都好，所以我当时苦心钻研了烹饪鱼头的各种方法，我老婆喜欢吃辣，她最喜欢的就是剁椒鱼头。”
只可惜他这个人平时只会做点菜，没什么大本事也没多少钱，在孩子上学最缺钱的那段时间，生活还是压垮了他们。
“小伙子，前天晚上的事……”
老板停顿半晌，像是在整理措辞，虽然他的婚姻并不成功，但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想要劝上方田一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太懂，但是谈对象这种事，把它藏在心里是没用的，就算可能面对失败，也要勇敢地表达出来，不迈出这一步，就永远不会有结果。”
被一个鸡公煲店的老板教育了。
方田目瞪口呆。
见到方田的反应，老板以为是摸清了方田的心思，接着说道，“想象固然美好，但总有一天得面对现实，去找一个真正值得谈的姑娘吧。”
老板说话时，自从进店以后就在发呆的林玖终于有了反应。
她先是很不高兴地瞪了老板一眼，然后飘到了方田身边，宣誓主权一般地挽住了方田的胳膊。
“方田，我觉得这个老板很不对劲。”
岂有此理，居然当着她的面教唆方田去找别的姑娘！
“你可不准听他的鬼话，刚才在医院里的事你可都看见了。”
林玖深吸一口气，加重了语气，“脚踩两只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狠角色
在清晨的军训开始时，青空市警局又迎来了无比忙碌的一天。
一个尘封了二十多年的案件浮出了水面，在处理洪昌建一案的同时，他们还得应付来打听消息的记者。
冯夕从第三医院回到警局，就一直忙到现在。
短短几天时间内，青空市死了两名著名企业家。
季文来被发现惨死家中，凶手至今下落不明；洪昌建在打开了病房里的窗户，从八层楼一跃而下。
这两起事件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涉及到了《怕了么》这款程序。
这是一款由信风科技投资研发的软件。
季文来作为信风科技的创始人，让冯夕不得不怀疑他的死和《怕了么》存不存在直接的联系。
考虑到信风科技是一家互联网公司，她在得知《怕了么》存在之后，没有将任何重要的线索存进电脑，而是写进了自己笔记本里。
又记录了一些关于洪昌建案的思考之后，冯夕把笔记本锁进抽屉。
对于洪昌建女婿的审问工作并不属于他们的工作范畴，她接下来还有不少麻烦事要向上头解释。
比如说，为什么当时正准备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的犯罪分子，会突然以倒吊之势卡在天花板里。
第一科为了保证嫌犯的安全，不得不敲掉了病房里的天花板。
这一幕被狙击手看得清清楚楚，以至于其他科室的同事回来后对她议论纷纷，认为她是拥有某种能把人卡进墙里的超能力者。
关于方田的身份问题，冯夕思考了很久。
前任特殊雇员死亡的谜团还未能解开，她觉得过早把方田的身份暴露出来并非好事，那伙人极有可能入侵警局的档案，以确定方田的真实身份。
得知了《怕了么》的存在，就必须更加谨慎，因此保不齐此刻就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她。
好在除了她之外，第四科的其他基本没有和方田打过交道，他们对于方田的全部认知都还停留在一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的印象上。
冯夕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她思索片刻后，做出了一个重要决定。
………………………………
两小时后。
青空市警局地下停车库。
一个人影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悄然无声地走进了储物间，进门后将其反锁。
“老穆，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当电话拨通之时，另一端便传来了一个迫不及待的声音。
“会议刚刚结束，局里针对二十年前的洪昌建强拆案设立专案组，冯夕担任了专案组的组长，不要存有侥幸心理，现在所有人都在盯着这事，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
这就是洪昌建之死多导致的必然结果，他们现在主要压力来自各类媒体，事情被捅了出来之后，青空市警方也就成了众矢之的。
储物间里被称为老穆的人压低了声音，“虽然现在网络上都在声讨洪昌建，但也已经开始有人质疑我们的办案能力了，局长在会上对此很不开心，我推测，这案子恐怕还得牵扯一批人出来，至少当时施工队的负责人跑不了……所以，我建议你们延缓一下收购计划，别自己往枪口上撞，信风科技的事你们处理得太急躁了。”
“放心吧，老板他自有分寸……对了，我拜托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
“那个叫方田的小子只不过是障眼法，真正在幕后推动这件事的主谋，是一个自称高木恩克朗探员的人。”
“高木恩克朗探员？”谷
电话另一头的人明显楞了一下，这个名字相当拗口，光是复述起来，就十分困难。
“这是他取的网名，我们目前只知道此人谨小慎微，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就连冯夕也没和他见过面，她猜测这个叫高木恩克朗的人知道不少关于黑墙的事……老郑，你们这次恐怕真的被人盯上了。”
当时听了冯夕完整的汇报，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高木恩克朗究竟有多么棘手，“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他不惜利用了那个叫做方田的一年级新生，把他推上前台，这也直接导致那个小孩差点死在了军训基地，这么说的话，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高木恩克朗，是一个做事不择手段，并且随时做好了牺牲无辜者的狠角色。
“冯夕还说，她去楼顶和嫌犯对峙时，高木恩克朗一直和她保持着通话，她现在怀疑是高木恩克朗故意利用苏子琦父子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好让他私下混进洪昌建的病房。”
“消息来源的可靠么？”
“我从洪昌建的女儿那里确认了这件事，一天前，高木恩克朗曾让方田转交给了她一段录音。”
转交录音的第二天深夜，她的丈夫便挟持了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第三医院的天台。
而就在他们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持刀者身上时，洪昌建打开了病房的窗户，从八楼一跃而下。
在后续的调查中，青空市警方调查监控录像，结果依旧扑朔迷离——在事发期间，监控里并没有任何人进出过洪昌建的病房。
在洪昌建坠楼期间，值班的护士也没有听见任何奇怪的声音。
值班医生却坚持认为以洪昌建的状态，很难做到自己从病床上爬起来，从八楼一跃而下。
其中让他们觉得最为棘手的地方在于，没有人知道高木恩克朗这个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缺少了动机，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对高木恩克朗的行动进行预测，能采取的唯一方式，就是让第四科继续和高木恩克朗在明面上保持合作。
“我怀疑，这个高木恩克朗极有可能就是黑墙那边的人。”
“谢了老穆，这事我会严肃地和老板谈一谈。”
“你们自己小心。”
“你也是。”
……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冯夕定了定神。
虽然她在会议上暂时让局长和几位科长们相信了高木恩克朗的存在，但是接下来她还需要准备一系列证明高木恩克朗真实存在的证据。
在这件事上，洪昌建的女儿帮了大忙。
她的供词误打误撞地将整个故事串联在了一起。
利用方田，泄露罪犯与郑总的对话，逼得他走投无路，然而高木恩克朗的目的，自始至终都在洪昌建身上。
他在幕后推动一切，最终牵扯出了二十多年前的一起案件。
洪昌建畏罪自杀，然而案件却并不会因为他的死而结束。
局长认为，这或许是高木恩克朗留给他们的提示。
也许，这起案件背后还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因此在会后，局长当即成立了专案组，并由她来担任组长。
而就在所有人都在揣摩高木恩克朗真正意图时，没有人能想到，真正的高木恩克朗正站在大太阳底下，为了100份番茄炒蛋而发愁。
第一百五十六章：收获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军训基地里再无大事发生。
鬼屋的成功运营给即将濒临解散的超自然爱好者协会吸引来了大量人气，每当苏晓看见学生论坛对于鬼屋热烈的讨论，就笑得合不拢嘴。
她打算等军训结束后和方田仔细商量一下将这光荣传统延续下去。
方田则每天都过着两点一线的生活，白天参加训练，晚上去老板娘的店里帮厨。
期间，店里的番茄和鸡蛋储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但看在方田多次收到来自北边居民们的好评信之后，老板娘也就采取了睁一只眼闭眼只眼的态度。
毕竟这年头想要找一个敢去北区送外卖的店员并不容易。
在军训即将结束的前一天，方田终于完成了100份番茄炒蛋的制作，奖励果然是番茄炒蛋的制作配方。
『番茄炒蛋（灵魂盛宴，E级），直击灵魂的口感，能让品尝者回想起家的感觉』
“来吧，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这几天的修行成果了。”
获得配方的第一时间，方田便提早下了班，连夜摸黑进了军训基地食堂的后厨。
这番茄炒蛋虽然被评定为E级，但效果却描述得十分笼统。
林玖睡眼惺忪，对自己还残留着的哈喇子毫不自知。
这几天她每晚都抱着方田入睡。
主要是因为这个人每到半夜，身上就会散发出令人食指大动的气味，深夜放毒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可是她又不能真的啃上方田一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方田浑身散发出的美味能让她做个好梦。
实行下来效果居然相当不错，她已经连续两天梦到自己在下馆子了。
“不就是番茄炒蛋嘛……”
林玖坐在后厨的板凳上，眼睛迷迷糊糊地眯开了一条缝。
在梦里，有比这丰盛得多的美食。
但方田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她其实是看过家里的阿姨做菜的，对于起锅热油的流程拥有一些基本的概念。
然而方田的烹饪方式却完全颠覆了传统的烹饪。
他甚至没有生火，只是将番茄和整鸡蛋以及一些配料放进了锅里，当他揭开锅盖时，色泽诱人的菜品便浮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是怎么办到的？”
林玖一下子精神了，她迅速飘到灶台旁，盯着盘子里的番茄炒蛋仔细研究了起来。
从方田把锅盖盖上再到打开，仅仅过去了不到5秒的时间。
“这就是我千锤百炼出来的技巧。”
方田双手环胸，一脸自得。
安定茶叶和番茄炒蛋的配方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只要他能够凑到配方里提到的材料，就能直接跳过烹饪的步骤，直接得到成品。
从本质上来讲，图鉴赋予了他跳过起始与完成之间步骤的能力。
如果用四舍五入的目光来看待这件事的话……
“林玖，这就是绯红之王的力量！”
为了增强说服力，方田还摆出了一个相当古怪的姿势。
“……什么！？”
林玖相当配合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方田告诉过她，每当他入睡时，意识就会飘向黑墙的另一边，而在时隔好几天之后，方田似乎终于从黑墙的另一边收获了属于他自己的独特礼物。
他的能力就是……
跳过做饭的步骤，直接得到完成的菜品！
嗯。
听起来似乎和很能吃辣、长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或者体毛过盛是一个级别的能力。
想到这里，林玖顿时觉得桌上的番茄炒蛋不香了。
她的右手轻轻搭在方田肩上，似乎是在安慰他。
咦？
方田迷惑地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林玖的反应和他想象中相距甚远，他不但没有收获崇拜的眼神，反而被同情了。
“没关系的方田。”
林玖说道，“就算抽到没用的能力，也不要气馁，如果有鬼欺负你的话，我帮你打回来！”
这一天，绯红之王被归入了“没用的能力”的一栏。
我看你是完全不懂绯红之王的含金量！
方田很不服气，虽然这个能力只能用来泡茶和做菜，但等他有朝一日想明白了图鉴内在的运行逻辑，就做到删除时间！
方田坚定地认为，这妥妥是S级的能力。
在他的注视下，林玖品尝了他千锤百炼出来的番茄炒蛋。
“感觉怎么样？”
“嗯，还不错。”
林玖提出了中肯的评价，如果放在以前，她可能会非常惊喜，但是在抱着方田睡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她似乎已经对美食产生了一定的免疫力。
“就这样，没别的了？”
“没了。”
林玖诚实地摇了摇头。
这个E级道具，怎么感觉有些名不副实？
对此寄予厚望的方田难免有些失望，要知道当初F级的安定茶叶可是陪伴他渡过了新手期的绝对功臣。
这个“回想起家的感觉”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方田转念一想，觉得也有可能是林玖的抗性堆得太高了。
安定茶叶在音乐教室幽灵身上的效果就明显有所减弱，他认为这可能是上一任图鉴持有者喂她吃过不少安定茶叶的缘故，而林玖，则是把安定茶叶当成饮料来喝的鬼。
看来，等军训结束之后，用在学校里的其他幽灵身上试试效果。
不知不觉，为期两周的军训终于接近了尾声，他在这两周时间可以算是收获颇丰，他和苏晓合力置办的鬼屋让他混到了两次鬼屋的奖励，他现在手握两个E级召灵符，等回到青空大之后，就可以让一些限制的道具派上用场了。
方田在心里拟定好了初步计划。
图鉴对于召灵符的描述，是它会吸引来未知的鬼怪。
依照召灵符等级，方田猜测到时候召来的应该会是危险度为E级的鬼怪。
过程和开盲盒没什么区别，所以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到时候在学姐的宿舍门口使用这个道具。
万一出了岔子，他可以当即向学姐求助，声称犯罪分子居然胆大包天到来青空大校园里袭击他，气焰十分嚣张。
和老板娘混熟了之后，他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学姐的事。
比如说学姐还在酒馆研修厨艺期间，就经常只身进入森林。
又比如说，北区的那些原住民都很害怕学姐。
不夜港是危险度D级的区域，这让方田意识到，学姐的危险评级可能至少得是D级起步，上限未知。
这样一来，他待在青空大的时候就很有安全感了。
“林玖。”
黎明将至，这是他们在军训基地的倒数第二天。
方田觉得，是时候朝更远大的目标迈进了。
“嗯？”
“总之，先向D级发起冲击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老师的低语
时间很快便到了军训最后一天，园区笼罩在一片即将离别的感伤之中。
为期两周的集体生活正式宣告结束，等待他们的将是新学期的开始。
而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方田则成为青空大校史中唯一一个获得双向评优的学生。
上午的评优，表彰的是他见义勇为，找回了在后山迷路的苏子琦同学，以及在受伤的情况依旧坚持完成训练的精神；午夜的评优，表彰的则是他为了幽灵们建立了属于他们的网站，并且还翻新了破旧不堪的宿舍，让幽灵们在死后，头一次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希望和期待。
就连两年前在军训时创造了无数记录的郝雪，也没能获此殊荣。
坐上返回青空大的大巴，方田透过车窗，看着冷清下来的操场，教官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向他们致意目送新生们远去，这一幕让他恍如隔世。
他的军训生活显然要比别的学生丰富了许多，从音乐教室的幽灵到洪昌建的坠楼，现在这漫长的两周总算要告一段落了。
然而返校对方田来说却并非休息，评优之后，陈璇学姐就通知他今天十二点有一场级长会议，方田将要作为一年级生的代表出席会议。
这是青空大的传统，相比于班干部，级长的权限要大得多，管理好自己一级的新生让他们不捅出篓子是每一个级长的职责。
忙碌的一天。
脏衣服、脏袜子，加上整理宿舍，一眨眼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参加了白东策划的庆功宴之后，方田回宿舍打了个盹，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前往了会议所在的地点。
会议地点位于青空大的礼堂，方田提早5分钟进场时，座位上已经坐满了幽灵。
陈璇朝他招了招手，把方田叫去了第一排。
第一排相当扎眼，是每一级级长的座位，出席本次会议的都是各个年级成绩优异的幽灵，从辈分上来讲，都是他的学长学姐。
欢呼生络绎不绝，方田人生中第一次体验到了明星一般的感觉。
他们从幽灵的网站上看见了新校舍的样子，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他们茅草屋一般的寝室翻修了。
他们还听说了丁文和陈璇等人开展了棋牌、交际舞等娱乐项目，遥想他们军训时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冥想训练，纷纷悲叹自己没能赶上好时候。
他们相信，只有方田才是能够带领他们开辟未来的人。
“方田学弟，其实吧，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陈璇的反应和情绪高涨的学生们不同，她支支吾吾开口，“我们冥想课的老师，可能对你有些意见。”
“啥？”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方田如遭当头棒喝，他连冥想课老师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被惦记上了？
他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事实上，方田本以为今天的会议自己只是来走个过场，坐在台下聆听一下大佬们的意见和发言就能回寝室休息的那种。
“其实这事也怨我们。”陈璇心虚地小声说道，“军训的时候我们搞了太多活动，导致大家放松得有些过头了。”谷
幽灵们的军训生活从来没有像今年一样多姿多彩过。
搞鬼屋、参加交际舞会、开展棋牌比赛，和这些丰富有趣的活动比起来，枯燥无味的冥想训练实在没有什么市场。
“虽然从结果来看，这次成功学会冥想训练的学生和往年差别不大，但今年军训冥想训练的时常比往年少了三分之一，冥想课的老师听到这个消息后，似乎对我们几个在军训基地的表现非常不满。”
不过据陈璇分析，新生们往年刻苦进行冥想训练的一大原因在于那是他们在军训基地唯一能做的事，无聊到让新生们不得不苦中作乐。
“不对吧，学姐。”
方田也小声说道，“我只是帮你们翻修了宿舍，活动是明明是你们举办的。”
“我当然也是这么汇报的，学姐怎么可能让你背黑锅呢？”陈璇连忙说道，“可是老师们好像认为只有艰苦的环境才能磨炼意志，从而更好地让我们掌握冥想训练的精髓，而你的存在……嗯，就像是在学校门口开了一家游戏厅。”
方田顺着学姐的话这么一想，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学生们自然希望自己的娱乐方式丰富多彩，老师却总是希望学生们能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对于幽灵来说，冥想训练就是学习。
“顺便一提，冥想训练课的老师非常可怕，我平时都不太敢翘她的课。”
“学姐，我觉得你说得太晚了。”
要是这场对话发生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这时候就会因为突发的肠胃炎抱病在床，因客观原因无法参加今晚的大会。
五分钟转瞬即逝。
不多时，一个穿着黑袍的幽灵缓缓出现在众幽灵的视线之中。
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将至冰点，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从学生们的反应，方田就能看出这位老师给他们的学生究竟留下了多么强烈的心理阴影。
及颈的卷曲发，精致的五官，她的整个身体都遮蔽在了那宽大的黑袍之中。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鹰隼一般锐利的视线。
如果这视线没有落在方田身上的话，他还有心情静静地欣赏一下对方的美貌。
冥想课的老师深深地盯着方田看了半晌，随后，她的右手轻轻一动，主席台上的灯光就被点亮了。
阴冷感压得方田浑身难受，在不夜港待了一段时间之后，他知道这是被厉鬼惦记上时才会有的感觉。
即便在被图鉴评定为D级区域的不夜港，能给他造成这种压力的，除了酒馆的老板娘之外，也就只有住在北区的少数几个厉鬼了。
“我本来对今年的新生寄予厚望。”
冥想课老师没有用话题，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却无比清晰地传入了方田的耳朵里，“但是让我失望的是，他们被一些不必要的琐事分了心，而更让我想象不到的是，促成这件事的人，反而以全票的优势获得了级长的席位——方田同学，上台来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变革者
老师的身份对于学生有着近乎于天然的压制力。
根据方田在不夜港打听的消息，厉鬼对于普通的幽灵也具有不同程度的压制力。
也就是说，会堂里的幽灵在面对冥想课的老师时，遭遇了四倍的克制。
也难怪她出现之后，会堂里连一个敢窃窃私语的幽灵都没有了。
方田硬着头皮起身，还未来得及迈出一步，冥想课老师的食指轻轻一点，他的身子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了起来，飞向了主席台。
“最近，我碰巧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讨论。”
老师阴沉着脸，积压在方田心头寒意又凛冽了几分。
“你自称会在接下来翻修你们的宿舍，给你们带来娱乐活动，让大学生活不再枯燥无味……这些承诺让你在短时间内得到了学生们的支持。”
会堂内依旧寂静，没有人接话。
冥想课老师抬起头环顾四周，“如果你们真的这么认为，那我只能说你们来错了地方。”
她的视线扫过了会堂里每一位学生的脸，那不可抗拒的压迫感占据了每一个学生的心头，“你们之所以有资格来到这所学校，是因为经过了各个方面的评估，被判定为最适合冥想训练教学的学生，你们在青空大的时间只有四年，然而你们现在却想要将极其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没有任何意义的娱乐和玩乐上，甚至，还把一个活人视作了变革者，简直荒唐！”
老师的声音在会堂内久久回荡着，心虚的学生们都躲闪开了她的目光。
于是，因躺枪而被隆重“邀请”上台的方田又一次受到了万众瞩目。
从小到大，他都不是上台演讲的料，一个个眼神让他压力山大。
“至于你，方田同学。”
训话完了现场的学生之后，冥想课老师的视线回到了方田身上，“你和我们并不是一路人，我希望你不要把你们的生活方式强加在他们身上，青空大，并不需要任何变革者，也不需要任何改变，所以，我希望你能回到原本的世界，至于级长的身份，我们会交给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老师，我想恐怕是你们误会了，我从来没有以变革者自居。”
方田不得不直视对方，“关于级长的身份，也是陈璇学姐在后来通知我我才知道的，硬要说的话，我只不过是一个看不过去朋友们住在草棚里，想要对他们施以援手的人罢了，如果你们叫我来是想要收回级长的身份，我是没什么意见。”
“你如果能这么想自然最好，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他们，并不需要你来施以援手。”
“是么？”
方田深吸一口气，“即使，冥想训练仍然存在着缺陷，以至于有相当一部分学生直至毕业也无法掌握这一门训练？”
会堂又一次陷入了长时间的死寂，不少学生倒吸一口凉气。
方田，成为了自他们入学以来，知道的唯一一个敢当着冥想课老师的面，对其授课内容提出质疑的人。
以老师说一不二的性格，他们已经做好了方田随时被她从会堂里甩出去的准备。
一闪即逝的错愕之后，老师的神情又阴沉了几分。
她也从未想过，第一个对她的授课内容提出质疑的，居然是一个活人。
“我碰巧听朋友说过一些这里的事，于是产生了一些好奇——在这里，什么样的学生，才能算的上好学生？那个朋友告诉我，能够学会冥想训练的，就算好学生。而现在，四个年级里能够做到这件事的好学生，已经都坐在这里了……五分之一，还是十分之一？”
闻言，老师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就算穷尽了他们四年的时间，能真正学会这项技巧的，也是极少数，他们可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娱乐上。”
“关于这一点，我倒是有一些不同的看法。”
方田还记得，当他和林玖第一天在午夜见到正在进行冥想训练的学生时，她说过一句话——你们的怨恨，还不够。
起初，他以为这是林玖的胡言乱语，但在不夜港待了几天之后，才发现林玖当时说的，其实是鬼怪世界最基础的运行逻辑。
他在北区所见到的每一个厉鬼，都是对整个世界怀有着强烈的怨恨和恶意，这些怨恨让他们有别于其他幽灵，成为了连同类都畏惧的存在。
“我有一个朋友认为，怨恨是推动鬼变强的最大助力。”
对于冥想训练，作为曾经以怨恨作为推动力的林玖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在怨恨的影响下，就算她没有经过任何训练，也能轻易地影响到生者的世界。
别说移动一个杯子，就算掀翻桌子，摧毁整间屋子也不在话下。
而这，就是怨恨的强大之处。
“并不否认。”
既然方田说到了这里，冥想课老师便本着教导的态度说道，“但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由怨恨主导的最终结果是什么？”
“畸变化。”
方田答道。
“既然你知道，就应该明白其中的风险——以怨恨作为推动，最终培养出来的，会是一群对于世界怀有强烈恶意的怪物，也正是为了避免这种现象的发生，我们才剔除了所有不利因素，从而创造出了冥想训练。”
他们迄今为止所做的努力，绝不是一个“有缺陷”就能否定的。
正是因为冥想训练的存在，才让青空大的学生们，在拥有自主意识和成长的情况下，和生者共存的可能。
“这是相当了不起的创造，剔除了怨恨所带来的负面影响，让他们能在避免畸变化的情况下学会控制自身的力量。”
方田由衷地说道，比起那些对整个世界肆意挥霍恶意的厉鬼来说，这的确是相当了不起的东西。
紧接着，方田话锋一转，说道，“但在剔除怨恨的负面影响时，也将一些积极的影响一并剔除了。”
而这，便是直接导致了有近乎于十分之九的学生无法领会冥想训练的根本原因。
“这是不可避免的割舍，还是说，你希望我们培养出一学校的畸变体？”
“当然不是。”
方田直视对方，这一次，他没有丝毫动摇，“只是，我最近碰巧发现了我朋友理论的错误之处。”
“什么？”
“怨恨，并不推动鬼变强的唯一助力，只不过对于鬼来说，这是最容易的一条路，以至于有不少鬼将此认定为他们唯一一条道路。”
第一百五十九章：心意
事实上，方田也一直在进行这个方面的研究。
青空大的老师给出的答案是冥想训练。
而上一任图坚持有者给出的答案则是吞食。
前者效率极低，导致有大半的幽灵无法在大学的四年时间里将冥想训练琢磨透彻；后者则是效率最高的途径，理论上来说，只要使用这种方法的幽灵本身能“吃得下”，就能在短时间内突飞梦境。
“那么方田同学，你有何高见？”
“还有一种情绪，能起到和怨恨相似的效果。”方田说道，“只是想要激发出这种情感却并不容易。”
“请你有话直说。”
“渴望。”
方田说出了自己这些天的研究成果，“多亏了我的一位好朋友，让我对执念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在和她的讨论中，我发现鬼的执念几乎可以等同于怨恨——对于意外死亡的强烈不甘，在这种情绪的影响之下，他们会把死亡迁怒到任何相关的人身上，于是，发泄怨恨，完成复仇，这是厉鬼的基本的循环。”
绝不能指望鬼还能保有基本公序良俗的意识，即便以现在的林玖为例，她虽然不会主动威胁到活人，但她也不会因生命的逝去产生任何触动。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鬼虽然是人死后的产物，但两者已经算是不同物种了。
“完成复仇的循环之后，其中一部分鬼会畸变化，成为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的怪物；而另一部分，他们则是会因为了却了最终的心愿，消散于天地之间。”
在一些地区，有人将后者称之为成佛。
“如果这世上每个鬼心中都存在着善恶值的计数器，那么在他们完成复仇的那一刻到来时，如果恶意占据了上风，结果就是畸变化，反之便是成佛，但在研究时，我还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对于善念占据上风的鬼来说，他们几乎不会在复仇后继续留在人世间。”
直到林玖和女鬼的出现，才打破了这种规律。
在洪昌建跳楼身亡后，女鬼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还向酒馆写了一封好评信。
林玖对未来的生活重新焕发出了期待，女鬼则是因为不夜港的生活让她产生了眷恋。
不夜港的鬼，成为了方田最好的参考蓝本。
食物、居所，以及完成委托攒钱的过程，让他们觉得自己重新和这个世界取得了联系。
“冥想训练的做法，相当与打破了复仇的循环，直接跳过了善与恶的步骤，这的确是避免他们畸变化的同时又维持自身存在的方式之一。”
正因如此，方田从一定程度能理解冥想课老师刚才对待他态度。
打破了循环，就会承担相应的后果。
失去了怨恨的推动，又无法学会冥想训练支撑的鬼，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消失。
这不是成佛，而是在这世上彻底失去了存在的印记。
“可是老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座的学长学姐们能学会冥想训练？”
林玖认为，这是天赋问题。
比如有人死后就会直接化为厉鬼，也有的则需要积蓄一段时间的怨恨之后，才能得到和厉鬼等同的力量。
但经过研究之后，方田产生了不同的看法。
现实并不是小说中描绘的灵气复苏的修炼世界，幽灵们之所以聚集于此，仅仅是因为发生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事故导致他们失去了生命，意外的死亡，理应并没有高下之分才对。
既然出现了偏差，便一定存在着其内部的逻辑。
滞留于幽灵学社的老师们，本身也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者说……为什么已经经历过复仇的老师，你们既没有变成畸变体，也没有消失于天地之间？”
……
对于会堂里的学生们来说，这绝对是他们来到青空大之后经历过最为惊悚的一个夜晚。
一个一年级的新生站在了最恐怖的冥想课老师面前，接连向她提出了一连串的质问。
方田见老师没有回答，便又开口道，“因为冥想训练？不，在我看来，真正让你们聚集于此的，是你们希望为其他的鬼找到另一条出路的心愿。”
方田看向会堂下的所有学生，“而那些或多或少感受到了这份心意的人，此刻就坐在了这间会堂，其他无法掌握冥想训练的学生并不是缺乏天赋，而是他们暂时还没有你们的心意罢了。”
听到此处，冥想课老师终于开口了，“我开始理解他们为什么把票投给你了。”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一个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而是当初那个尘埃落定之后，邀请她来到这里开启一段新旅程的友人。
“老师，我所尝试的，是另一种可能性。”
说到此处，方田向冥想课老师鞠躬致意，说道，“以上只是我身为一名学生的个人想法，如果冒犯到了你，还请见谅。”
“关于你的这套理论，有没有切实可行的计划？”
“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构想。”
“了解了。”
冥想课老师锐利的视线似乎有所缓和，“回去吧。”
……
“学弟！”
方田回到座位的第一时间，陈璇便重重地握住了他的手背。
冥想训练的作用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方田能够清晰地感受来自学姐手心的触感。
事实上如果不是老师在场，她恐怕会情不自禁地拥抱方田一下。
作为改革者，方田学弟成为了第一位敢在会堂的主席台上和老师针锋相对的先驱，而即便是作为各级级长的他们连做梦时都没有这个胆量。
如果冥想课老师出现在了他们的梦里，他们只有被当场吓醒这唯一一种可能。
不论方田会不会撤销级长的职务，他都会是所有鬼心目中真正的级长。
唯一的区别，仅在于未来的改革恐怕要转向地下了。
回到座位之后，方田已是一身冷汗。
作为一个高中时利用身体不适翘掉了所有需要公开演讲场合的社交恐惧症患者，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当着一会堂鬼的面，和他们的老师展开一番唇枪舌战。
这，恐怕就是上头的结果。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无非是新学期的一些注意事项，方田早就神游于外，没有记住任何要点。
不过，等今晚过后，他人物面板上的『一年级级长』的状态恐怕就要消失了吧。
“希望你们能珍惜在青空大的每一分钟，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冥想课老师的结语传了过来，方田一抬头，发现对方正在注视自己。
“此外，方田同学白天还有繁重的学业，希望你们今后能帮助他分担一些级长的压力。”她话锋一转，深深地看了方田一眼，“我很期待看到你的构想转变成成果的那一天。”
第一百六十章：决斗大师
对于青空大的幽灵们来说，这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
青空大迎来了第一位敢于挑战权威的先驱者，并且从方田没有被撤掉级长身份的结果来看，会堂的里论战应该算是方田的胜利。
没能参加大会的幽灵们嗟叹不已，他想要领略方田站出来反抗强权时的英姿。
又一次成为青空大传说的方田对这些言论嗤之以鼻。
省省吧，他可不想搞个大新闻。
他之所以能保住级长的身份，除了自己确实进行了研究之外，还得益于冥想课的老师虽然看起来凶巴巴的，却也是个通情达理的鬼。
就连方田也没想到她能当着整个会堂学生的面退了一步。
冥想课老师一定知道，她退了这一步之后，一定会各式各样的言论产生，“吹响了反击的号角”如此振奋人心的新闻标题，对他们常年对于青空大的“统治”可不是一件好事。
但事实证明青空大的老师们从没打算“统治”任何鬼。
不过方田可以肯定，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青空大的幽灵们应该是没心思再去酝酿他们的反抗计划了。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方田借用了超自然爱好者协会的社团活动室。
小队里的所有成员都应邀出席了本次会议。
会议的主角，此刻就陈列在电脑桌上。
白色恶魔典藏版，价值高达3700元。
在他的新计划之下，林玖上次一口气购买的所有手办，都有了发挥他们作用的机会。
“我把这个计划，称之为《决斗大师》计划。”
方田严肃地看着桌上精制的手办。
战斗，永远是激发潜能的最佳手段，但是他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问题是如果林玖这个级别的鬼在学校里向别人发起决斗，要不了几天学校的房子就会被他们拆个干净。
他都能想象到生气的郝学姐和杰哥找上门来的场景，到了那时嫁祸给三地鼠恐怕是行不通了。
好在，机智如他，很快就制定好了新的战略。
“林玖，你能附身到这个手办身上吧？”
“当然。”
林玖骄傲地昂首挺胸，附身到人和物体身上是每一个厉鬼的基本功，如果连附身都不会的话，可以考虑回老家卖红薯去了。
随着林玖的身影消失，桌上的手办威风凛凛地飘浮了起来。
“这些手办，就是《决斗大师》计划里的主角，只要让幽灵附身在手办上进行决斗，就不会对建筑造成破坏，林玖，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第一届决斗大师了。”
“耶——！”
白色恶魔发出了林玖的欢呼声，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和谁决斗，但是只要有人打起来了，她就开心。
“附身在人偶上进行决斗？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山神对方田的计划表示了肯定，如果方田的计划能够得以实现，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把所有对手拉到和他相同的领域，然后再以丰富的经验击败他们。
“不要小看了决斗，想要参加赛事的最基本要求，就是学会附身能力。”
附身在物体上，对于林玖这样的厉鬼来说是基本功，但是却能把相当一部分连挪动物品都费劲的幽灵们排除在外。
想要加入决斗？
先学会附身再来报名吧。
“而就算学会了附身能力，他们还需要拥有用于作战的人偶才行，到了这个阶段，我们的首席道具制作大师就该登场了。”
方田隆重地来到了松鼠姑娘面前，后者摇晃个不停的大尾巴展现出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这样的人偶，你也能制作出来吧？”
松鼠姑娘点了点头，“只要有了相应的材料，应该不算难。”
“只要他们搜集到了足够的道具，就能来你这里制作属于他们的人偶。”
而这种时候，『不稳定手工制品』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
由松鼠姑娘制作出的人偶，会附带一些连她自己都无法预计的效果，因此每一次制作的过程都充满了随机性。
“为了打造出效果强大的人偶，他们就必须不停找齐材料，来找我们的首席道具制作大师进行制作。”
放在某暗黑类游戏里，这个步骤就叫做刷词缀。
这个技能既保证了随机性，也没有任何黑幕可言。
对于游戏行业有所了解的苏晓立刻心生警觉，“方田，你该不会想要引诱他们氪金吧？”
比如说一发648可以连续制作10个人偶之类的设定。
“怎么可能？我可是良心赛事举办方，在我们这里装备全靠刷，这就不得不提到我们的积分兑换专员——山神了，为了激发幽灵们决斗的积极性，每进行一场决斗都会获得相应的积分，胜利的一方获得10点几分，失败的一方获得3点积分，而所有制作人偶的原材料到时候都可以在山神这里通过积分来进行兑换。”
“你不要说下去了。”
闻言，苏晓面色铁青，并下意识地捂向了自己的肝。
她只是听到了积分兑换系统，就已经觉得自己的肝在隐隐作痛了。
为了获得更好的人偶，幽灵们就要不停地打决斗来肝积分。
“除了积分兑换系统之外，排行榜也非常重要，这也可以避免有幽灵通过摆烂来刷积分。”方田借鉴了当下非常流行的天梯系统，“我们正好可以利用幽灵们的官网，制作一个排行榜，每天在网站上进行实时的积分更新，以一个月作为一个赛季，每当赛季结束时，排名前三的的幽灵就能获得限量版的成品人偶。”
方田说到，“不过统计的工作比较麻烦，以我们现在的人手肯定是不够，到时候还得拉一些学长学姐来帮忙。”
“等一下，那我要跟谁决斗？”
桌上的白色恶魔飘到了方田面前，在适应了附身的物品之后，林玖已经思考出了许多超酷炫的必杀技。
虽然她在键盘上唯唯诺诺，但现实里决斗她可向来都是重拳出击。
“你的身份比较特殊，属于隐藏Boss级别的强力角色。”
方田之所以想要推行这个政策，出了调动幽灵们的积极性之外，也希望林玖能够通过决斗有所成长，“既然是隐藏Boss级别的人物，对你的要求就比较严格，你必须保证一场不败，否则决斗大师的头衔就会传到击败你的幽灵身上。”
林玖不情愿地骤起了眉头。
如果是正常的决斗，她自信不会输给别的幽灵，但附身在人偶身上时，根本发挥不出她100%的战斗力。
“那……”
林玖想了想，问道，“如果我在人偶对决里输了，但在现实决斗里打赢了，能把称号赢回来吗？”
“不行！真人PK是严令禁止的行为！”
第一百六十一章：学潮
青空大的幽灵学社迎来了新的学潮。
教师办公室里幽灵络绎不绝，这让日常6点下班的任课老师不得不在办公室里留到了8点。
当青空大的学生们已从睡梦中醒来时，待在她办公室里的幽灵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庄老师，你再给我们讲讲吧，尤其是附身这一块的内容！”
幽灵们围着桌子，天亮了还不愿意回宿舍睡觉。
这盛世，如她所愿。
不，还是哪里有些怪怪的。
“怎么以前不见你们这么积极？”
据她观察，现在聚集在办公室里的，大部分都是些以前不好好听课的学生，究竟发生了才会让这对冥想训练根本不上心的学生突然间对学习如此热衷？
她想到了方田的名字，能在短时间内给幽灵带来变化的，恐怕只有他们眼中的“变革者”能够做到。
可是，她实在想不出对方究竟采取了什么手段。
这种变化，已经快要相当于精神控制了。
“庄老师，以前是我们浅薄了。”
学习的好处当然有很多。
比如说能尽快拥有自己的人偶，参与到紧锣密鼓的决斗之中。
观众当久了难免心痒难耐，指点江山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焦躁的心情，可如果无法附身到人偶上，他们就只能充当弹幕大神。
他们最近急得不得了，因为聪明鬼都开始天梯冲分了。
所以还能怎么办？
学！
学无止境！
“庄老师，要不换个地方，我们想通宵学习。”
“首先，你们要告诉我为什么变得这么积极了。”
“因为，我们热爱学习。”
“真话是？”
“……”
见围在桌前的学生目光躲闪，老师说道，“说实话，我就教你们冥想训练的速成诀窍。”
我绝不会出卖我的朋友们！
办公室里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他们本想这么呵斥庄老师，但条件实在是太有诱惑力了，而且以决斗比赛如火如荼的趋势，想要让老师完全不知道恐怕也是一件难事。
所以，一番痛定思痛过后……
“庄老师，你跟我们来看看就知道了。”
天已经亮了，庄蝶（冥想课老师）很少在这个时间点走在青空大校园里，一个个赶早课的学生们手里拿着早餐，急急忙忙地奔向各自的教室。
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然而这安静、祥和的气氛很快就被吆喝和吵闹打破了。
走过校园西侧的石桥，在人工湖的中心，幽灵们围成了一个圈，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擂台，擂台边上还有专业的裁判正在记录比赛的过程。
在专门的角斗场建立完成之前，这里就是幽灵挖掘出的临时场所。
虽然这里并不属于异常空间，但大白天的绝对不会有学生跑来这里。
“陈璇学姐无敌！”
“不要放弃啊，开火柴人的小同学！”
呐喊声此起彼伏，学生们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擂台上的走向，就像是在课上偷完手机的学生们一样，丝毫没有注意到来自教室后门阴森恐怖的注视。
听到学生们的叫喊声，庄蝶心里一紧。
她本以为身为级长在光天化日之下和普通学生斗殴，然而走进了她才发现擂台上的，是两个巴掌大的小巧人偶。
人偶一黑一白，此刻黑色的人偶高高跃起，一记标准的飞膝踢顶向了白色人偶。
白色不慌不忙，它的身体向后一侧，躲开飞膝踢的同时，抬起的嘴角勾住了黑色人偶的右脚，直接导致对方重心不稳，一个狗啃泥摔在地上。
白色人偶乘胜追击，趁黑色人偶来不及爬起时，一脚踩在了对方的后背上。
黑色人偶匍匐在地上挣扎了片刻之后，冷不丁地发出了一个男同学的声音，“我认输！”
比赛的结果又一次将现场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围观群众们纷纷发表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个飞膝踢就是逊啦。”
“我早就知道飞膝踢没用，真正高手从来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么说你很懂哦？”
“废话，我超懂的好不好，要不是还不会附身，我早就去上分了。”
“这样一来学姐在排行榜上就更近一步了，马上就要赶上丁文学长了。”
……
原来如此。
庄蝶心中了然。
这场决斗的必要条件之一，就是需要参与者附身在各自的人偶之上。
别看这些台下的学生说得轻松，实际上想要操纵如此小巧的人偶做出精确的动作是非常困难的，那毕竟不是他们自己的身体，当他们附身上去时就会发现连走路都成了难题。
难怪这些平时不怎么好好上课的学生这几天一个个赶着跑来她的办公室要求补课。
这倒不失为调动学生们积极性的一种方式。
“庄老师……”
为她带路的学生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我们冒着风险把你带来了，你答应过要教我们冥想训练的速成诀窍。”
“上课认真听讲，下课勤训练。”
庄蝶一如既往地板起脸来，学生们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屈服于了她威严的注视之下。
说罢，她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决斗大赛……
这倒是从一定程度上打开了她思路。
之前的他们为了避免恶性事件的发生，在学校里严令禁止了学生之间私斗的规定，一经发现，就会遭到严厉的惩治。
级长的职责，在一开始也是为了维护秩序的，这也是为什么级长往往都会由每个年级最优秀的学生来担任，他们不但需要在学生间建立威望，还要有能力在私斗发生时进行阻止。
他们的确没有想到，居然还这样一种方式，将学生之间的决斗安全化。
从学生们的反应来看，决斗比赛在他们之间似乎很受欢迎。
看来，她接下来的课程方向也要有所调整了。
按照这个势头下去，
如何在附身时更有效率地操纵被附身的物体，应该会成为学生们感兴趣的课题。
在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亲自指导学生们如何打好一场决斗。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需要满足另一个决斗的必要条件——制作一个人偶。
想到这里，庄蝶做出了决定。
是时候该调整一下自己的授课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