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故人归
在场内吓坏的不仅是假棠莲,还有罗锦怀。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温柔善良的顾哥哥竟然是一方帮主。
再看顾渊,将衣衫合拢后不慌不忙的走回台阶,背对弟子道“去吧,人彘。”
弟子听了吩咐马上将假的棠莲带了下去,那人早已吓得晕死,而在角落里静静听着的罗锦怀更是阵阵昏厥,无法平静,她不是不懂什么是人彘,那种残忍的刑罚,怎是她的顾哥哥口中可以说出来的?
她再也不敢听,捂住耳朵蹲在角落里缓和了良久的神,才只能叫自己不在高度紧张中晕厥,而大脑中的一片空白已经无法再想任何事,浑浑噩噩的抱着自己蹲在地上,害怕的不敢大口呼吸。
待众人下了大堂,顾渊缓缓走至了罗锦怀的身边。
“回府吗?还是说要跟着我?”
“我……我……”罗锦怀战战栗栗的起身,一个踉跄摔进了顾渊的怀里,随即昏迷了过去。
“小怀!小怀!罗锦怀!”顾渊迅速将罗锦怀抱在怀中,一边朝着房间极速走,一边大喝“医生——”
……
待再次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顾渊冷静的眼神平淡的注视着自己。
“醒了?”顾渊面无表情道“很好,回府。”
“回府以后还能常常见到你吗?”罗锦怀忽闪着大眼睛。
“你还想看见我吗?”
“想。”
“不怕吗?”
“怕。”
“那还想吗?”
“想。”
顾渊一阵缄默,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不想身边跟着一个小女孩,这算什么事,耽搁自己办事也对她的名声不好。
“不行,回去找你爹,我又不是你家长。”顾渊三思后实在也没什么可拒绝的理由,干脆就直截了当的拒绝。
“可是我爹爹已经将我许给了你,如是你不叫我跟着你恐怕传出去,我日后也嫁不出去了。”罗锦怀言罢,默默的扯着被子,几滴泪珠子也掉了下来。
看来吓唬她对她一点用的都没有。
无奈之下,顾渊又使出了最后一招。
“回去后,我会经常去看你,有空就去。”
“真的?”罗锦怀眨巴眨巴眼睛,等着顾渊的肯定。
“真的,但前提是你乖乖吃饭睡觉,如是还逃出来被我发现一次,绝不会再搭理你。”
“好!一言而定!”罗锦怀瞬间多云转晴,伸出小指在顾渊的面前晃了晃,笑的满脸开心。
顾渊也郑重的与她拉了勾,二人这才真正的都放心下来,随后顾渊送罗锦怀回了保侯府。
……
府上的宴饮已经准备齐全妥当,就等顾渊光临,又是一顿客套的话,一顿放不开的饭局,三两杯酒下肚,罗祥云提亲的话还没说出口,顾渊便假借有事在身离去。
顾渊不愿意再娶,尤其是因为商业联姻,且还是个爱吵闹的小孩子,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照顾她,生意上的事已经够多,家事上还是少一点吧。
趁着假醉钻进了车子,顾渊倚在轿子里的时候,不小心碰着了手上的那枚荷包,捏在手心看了一会,越看越好笑,不禁暗叹罗锦怀果真还是小孩子,这些小玩意也喜欢,大人的鬼话她也相信。
想着想着,就嗤嗤的笑了起来,这一笑叫外面赶车四儿也跟着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爷您真的是像小孩子一样呗。”
“哦?我像小孩子吗?”顾渊来了兴趣,忍不住听四儿说了下去。
“爷您也觉得那罗家小姐有趣吧?”
“嗯,有趣,傻的要命能不有趣吗?”顾渊抚摩着荷包笑道。
“要我说爷您一定不单单觉得她有趣,也是喜欢她呢。如不是如此怎么您总是忍不住偷偷的笑,如画说想起一个人总是想笑的时候,就是喜欢他。爷,您如是真的喜欢,就娶进家吧,反正咱家钱多,娶多少都养得起。”
“是吗。”顾渊没正面回答,没承认也并不否认,捏着荷包闭眼淡淡道“回吧。”
……
再回到家的时候已是亥时,为时过晚大家都睡了,家人并未出来迎接,四儿去赶马车,寂静的大院子中只剩下自己站在门口驻足了良久,没来由的还多了一份伤感。
寻了个小凉亭坐了下来,突然回想自己从来的那一天,从一个身上背负债款的穷小子一步一步走到至今,在扬州城有了一席之地,温泉、忆江南、温室大棚、丝绸庄、大码头、还有万花阁,这一切有时运,有拼搏,有智勇,每一脚步走的都不容易,有眼泪也有笑声,在人生中填上了抹不去的重要经历。
独自倒了杯酒望着月光寻思,如是这时候自己穿越回去的话,一定是不愿意的,现在是完全活成了顾渊,而不是原本的自己,命运还真神奇,阴差阳错的给了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这一辈子必然要好好把握,绝不怠惰。
“一个人喝酒不寂寞吗?”正独饮,却听门外传来清朗的笑声,原本还以为这个点楚江遥定睡去了会是谁来呢?再一定睛才见一身灰蓝色袍子,瘦高个子,面色如玉的温润男儿站在门口,双手拢着外袍,踩着秋风走了过来。
“宋云生……”顾渊一愣,想不到时隔许久不见的宋云生,再次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有点措手不及。
“怎么,还以为我死在外面了?”宋云生话间已经走至顾渊跟前,满身的风尘仆仆。
“云生!”顾渊激动的站起身来,没顾形象,一把给了面前好久不见的挚友一个拥抱。
“像什么样子!”宋云生憋红着脸责备,却也没反抗,待顾渊冷静下来后,看着他十分诧异道“怎样,不是说还有几天才回?这么快?”
“是啊,途中遇见了一艘大货船,我正饥寒交迫身无分文,想着能不能通融那货商载我一程,却见那大货船上一展深蓝海旗飞扬,原本以为看错了,再一注意才发现,竟然真的是顾,顾渊的顾,是你的顾家旗。上了船后才知道你现在风生水起混的不得了。”言此,宋云生意味深长的笑笑,用肩膀撞了撞顾渊打趣“可以啊你,几日不见你变了个样啊。”
“说来话长。”顾渊不好意思的笑笑后道“如何,一路上饿不饿,我去给你做饭!”
“原本连夜找你就是想来你的酒楼蹭点饭吃。”宋云生一改以往高傲的模样,倒是今日还蛮接地气的模样。
“吃什么,周前辈的手艺必叫你流连忘返。”
“不必,随意给我煮碗面就好。”宋云生抬手拒绝,顾渊也不多推让,只知他性子要强,依着他就是了。
“对了,太白兄是回家歇息了吗?”顾渊便朝着厨房走,便兴奋道。
“他走了。”
“走了?”顾渊的脚步一沉,眉心皱起,不明白宋云生的意思。
“他说要去游历世界,不甘于如此生活,不会回来了。”宋云生言罢,眼神中闪烁出一丝奇异的光,挺了挺腰板,表情严肃又落寞“我还挺羡慕他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立足扬州城
宋云生原本身形就瘦弱,这么一趟下来,更消瘦了不少,迎着深夜的秋风,裹了裹身上的灰袍子才缓缓道“我将你告诉我的信息都进谏给了皇上,皇上不仅采纳,且还升我为扬州县令,葛子惠将为县丞,圣意是,一年后做的好便晋升至大学士……受宠若惊。”
“真的!”顾渊大喜“你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但也不高兴。”二人一道进了厨房,边走边道“游历这么一趟下来,除了采集了不少的种子,还见了甚多风景,再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
顾渊二人进了厨房,顾渊先是切菜,宋云生便蹲下身来架柴,不一会,厨房内就填了不少的烟火气。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想做官?”
“想,也不想。”宋云生将树枝扔进火堆里,蹲在地上望着逐渐升起的火苗,低声道“你该知道我是个纠结的人吧,我羡慕人家达官贵人的威风凛凛,为国献策为民除害的官威,我还渴望太白兄在外闲云野鹤般的闲情逸致,自在八方,所以我回来后难眠,来找你想叫你给条明路。”
顾渊望着水蒸气冲锅盖里徐徐飘出,再看身周环境,竟是与宋云生在厨房内闲话家常,这感觉十分难以想象。于是晃了神,在脑袋中想起了杜甫的身世,后就是因为做官,执念太深一世没落,竟最后没落到个好下场,如是自己在这肯定的说一句话,劝他莫要做官,或许也有用。
可,那样有点自私,如是知道结局提前告诉他该走那条路,这也并不全是好事,选择权还是该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上。
于是将面汤下锅后,轻轻搅着锅内的汤汁,烟雾缭绕中,冲着宋云生道“还是听从内心吧。”
……
面的卖相不怎么样,即便是卧了个荷包蛋,也没怎么添彩,一碗不出色的面一碟小菜端了上来,宋云生不爱喝酒,顾渊便为其泡了壶好茶,二人对面坐了下来。
一碗面不算可口,却能为饿肚子的人提供不少帮助,宋云生第一次在顾渊面前吃一碗家常的面,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微妙的亲近了不少。
宋云生是个十分有洁癖的人,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不喜亲近于人,不同于与楚江遥的关系,二人原本就是无亲无故,自然没什么可亲近的点,所以也并不是十分敞开心扉的关系。
一想到原本二人只是因为一个‘神君’称号才成为朋友的,顾渊就忍不住想笑。可现如今看来,好似二人已经不自觉的都忘了神君这个事,就是普普通通的两个朋友之间的相处方式。
一碗面吃完,宋云生也没怎么在意形象,端起一碗茶,喝了个畅快。
“早在安徽的时候我还采了不少茶种,届时你看看能不能培育出来。”
一边品茶一边话着家常,顾渊有点心疼他,望着他白皙的脸,良久后问道“如是我告诉你你以后的结局,你想听吗?”
宋云生淡淡的将茶水喝光,后抬起食指轻轻一擦嘴角,莞尔道“呵,如是我想听,早就缠着你问了,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有这本事。”
这话叫顾渊一惊,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太伤春悲秋了,反正个人都有宿命,没必要介怀到底最后是如何的结局,只要过程一直追逐着自己想要的足矣。
顾渊见宋云生吃饱喝足,似乎有了不少的精神,并没问他这一路上的经过,只想着他一路上跋山涉水一定是枯燥无味的,最想的应该是故事了。
于是低声咳嗽了一声后笑道“那个,想不想继续听故事……”
“我正寻思呢!快快快说说后来孙悟空如何了?”宋云生趴了过来,十分认真的等待顾渊讲故事,原本的阴霾一扫而光,对于他来说或许人生的意义很简单,追求自我的,一直在路上,足矣。
那晚月亮圆的不像话,明明不是十五,却好似天宫重现做了背影衬托气氛一样,凉风中,二人裹着一个大被子讲完一整本《西游记》。天亮了才都昏昏沉沉的睡去。
……
次日一早,宋云生准备上任的事,顾渊则将其带回来的种子上了芒星山,寻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一起培育温室大棚,这边大棚的项目稳定进行着,那边的码头海旗迎风飘扬,小汤山的温泉也扩大了规模,忆江南的生意蒸蒸日上,丝绸庄的占股合作也被娄善广得到试营业的甜头后,欣然接受。整个忆江南无处不插上了顾家旗,只要有外商一经过,除了远远的望见扬州城的青山绿水,现更多的是看见一个字“顾。”顾渊的顾。
顾家风光成了扬州城的新一道风景线,名声从扬州城的水路传到各地八方,一直传到洛阳的皇城根,叫人听了无不赞许,无不敬佩。
之后的三个月生意越做越大,顾渊将手头的钱全部用来购买货船与租赁货船,不出三个月,货船已经多达一百艘。
顾渊时而站在大码头望着一排的海船航行远去,默默祈祷希望远在洛阳的阿沈可以看到那展蓝色的旗帜,以此寄托思念。
而温室大棚也真正成功,新鲜的反季水果一出市便被大商户家抢破了头,可本地的生意顾渊几乎并不卖,只在温泉与忆江南中的顾客才能真正吃到,以此也连带带动了两个地点的生意。
至于外商要的货,都大批量从海上供应出去,一时间更忙了起来,顾渊甚至需要五天接连只睡两个时辰,码头的货需要他签单同意,丝绸庄的货需要他签单同意,各地都需要他来回跑,他也不亦乐乎,经常一边扒饭一边在码头与大家一同运输搬货,一边试吃新结出的果子,一边与山上的弟兄们讲种植知识。一边泡着温泉一边对着如画与三儿吩咐温泉的分档经营与其它自家涉及的商业领域紧密结合,做到一个卖出,一群卖出的效果。
而家人这边也并未忽略,时而带着无衣去船舫听曲,去安徽进货,带着苏桃去买买买,再从江西带一只天青色的瓷瓶给罗锦怀,三人都欢喜的不得了,顾渊并未因为工作而忽略她们,反而更在意她们,叫她们感受到了幸福的同时又开始惦记他的身子。
顾渊倒是因为钱越赚越多而不在意身子,只是经常在海岸边望着洛阳的方向伤神,几次运货都路过洛阳,多想去看看阿沈,可她走后一封信都没来过,万花阁内也没有一分一毫关于她的线索,找到她远比登天难。
而为了杜绝思念如病,顾渊并未在这种鼎盛期间闲暇下来休息,反而开始着手准备镖局。
第一百二十九章:一场大雪
两年后。
十月份下雪不多见,更何况是扬州城。
一场初雪洋洋洒洒的下了一夜。
扬州城素来不喜下雪,却也飘起了恼人的鹅毛大雪,雪花洒进各家各户的高围墙中,还能听见小孩子们的欢呼声。
对于小孩子们来说,下雪是好事,对于顾渊来说,倒是有点担心温室大棚与码头的水面结冰问题。
两年前的今天顾渊打通了镖局的路子,接镖保镖,镖师则全部由青龙帮的弟兄们任职,刚开始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不要说家人朋友,就是梁凉都吓了一跳,可顾渊执意如此,梁凉自然不拒绝,也算是又给了兄弟们一个出路,如是有好的活路,谁也不愿意做山贼。
于是青龙帮分为两拨,一波在山上管理种植,一波则在路上走镖运货,别看原本各个都是山贼出身,真的叫他们看护起镖来,还真的比镖师给力,不必说有功夫与蛮劲在身上,就是走哪趟路有哪路山贼,他们都门清,反而一提是青龙帮的人,其他的山贼们都不抢了,主动避让一条通道出来,甚至在他们的地界上全程护送,几趟下来,顾渊的忆江南门槛都要被踏破了,无不例外都是各地的山贼头子来此讨生路,如此一来,几乎山贼没被荡平,但都从了良,有了正经生意做。
顾渊也是利用山贼对于反行业的特性,还有义气来做买卖,这大胆的想法莫要说千年前,就是现如今也没几个人敢接受。
后来网罗的人脉越来越广,几乎全国各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得顾渊的实力,不惜赶路百里来求顾渊运送货物,但顾渊毕竟无法延伸的太远,于是左思右想,将赚的钱悉数投进去在各个可以发展的地方开设镖局——顾家镖局。名号一旦打响,不出名都不行,此后无论是平民百姓的单薄货物,还是大官大商的雄厚货款,都只信赖顾渊一家,规模搞了起来,一时间钱赚到手软,两年间在扬州城中成了首富。而自己各地发展的时候,还不忘了给四大家族打广告,出海的船为魏景盛的起航船业做了广告,陆路上则是为娄善广的丝绸庄打了广告,而频繁做商业引来了无数外商,码头的效益自然而然的成正比。至于章起南的粮仓,做生意人从没有永远的敌友,于是舔着老脸去求了顾渊一波后,将外出口打通,开始朝外运输粮食。于是整个产业链也发展了起来,扬州的人均生产值也跟着增长起来,原本就有富裕之城的扬州,更是镀了一层高大上的圣光,顾渊称他为——发展之城。
原本就是不错的前景与地位,有时也会沾沾自得,而昨日楚江遥拿来的一份榜单叫顾渊的心情算是一落千丈。
那是一份圣上总结了整个国家的富翁与企业得出了一个富豪榜榜单,展看一看,是一个排名,从第一名到第五十名。
顾渊从上面看了看自己的排名,将眼睛扫了一溜够后终于发现,竟然榜上无名。
对于这样的结果顾渊不信,毕竟扬州城的四大家族都已经是手下败将了,怎可能自己还是榜上无名之辈,扬州城历来是商业大城,如是扬州城的首富都榜上无名,那敢问全国首富是多有钱。
将榜单一折,随口道“还差点火候。”
“所以还得在这次选拔中胜出才是。”楚江遥闷了一大口烫酒,望着阴沉的天淡淡道“要下雪了。”
“什么意思?”顾渊难解。
“圣上下旨,天象来看今年起连年五年寒冬暴雪,怕是路上冻死骨加剧了。谁如是可以想个主意出来救济大雪,莫要叫天寒地冻死伤过多,国家的盐田便归其所有。”楚江遥感叹。
顾渊对盐田十分感兴趣,如是在争取盐田的途中还能造福百姓自然最好,但,如何叫大雪寒冬中保住无数穷苦百姓的命,以及连年寒冬下交通、作物上不会受大影响,是个难题。
“以你聪慧的头脑好好想想吧,我就不管了,还要回家陪小韵玩。”楚江遥临走的时候还顺走了一壶酒,留下顾渊望着沉沉的天色发呆。
回到此刻驻足在亭子中,手里抱着汤婆子,披着大氅看了良久,昨日天阴沉,今日的大雪说下就下,果真天象有变,这股强冷空气怕是要困住了不少人。
实在不放心,还是打算亲自上山去看看。
顺便还带了不少吃食,总怕大雪路滑山中无法下山没有吃的东西苦恼。
雪路难行不说,还是夜晚,这一道轮子打滑险险几次跌近渊底,好在运气不差都给救了回来,颠簸崎岖的山路行到一半,就看见了正下山的青龙帮的人。
“顾爷!”
顾渊用冻得红肿的双手勒住了缰绳,吐出一口白烟,望向了那人,用冻得发僵的嘴唇问道“找我去?”
“是啊顾爷,我们老大叫您去看看,雪下得太烈,恐是作物要抵不过这场风雪啊!”
“上山去。”顾渊将缰绳勒紧,一声驾,迅速朝着山中奔去。
……
府中的家人们正点火炉取暖,措手不及的大雪叫众人都挨不住感染了风寒,一个一个的喷嚏不断,无衣与顾娈就忙着给大家熬姜汤,由于雪逐渐趋厚,也并无退意,店中也没人光顾,索性歇馆一天,而三儿与如画那边的温泉生意却爆火,无奈二人没得休息,也就没在人群中。
正从冒着浓郁热气的壶嘴里倒出一碗姜汤,无衣突然干呕起来,捂着嘴巴将姜汤放在桌子上,迅速跑了出去。
苏桃与顾娈忙跟了出去看,众人也焦急的等在大堂中,十分担心。
无衣干呕了一阵后,喝了口水缓了缓,坐了下来道“看来是久不下雪一下雪就着凉了,都怪我昨天贪凉多玩了一会雪,没事。”
言罢笑着拉起二人的手,减轻了二人的担心。
“还是叫大夫看看吧,现在李大夫也醒了,我去叫他。”顾娈朝着后院走去。
两年前也不知顾渊是怎么了,干脆将一位老大夫请回了家中,也不说谁病了,叫人心慌不安,后才道是院中女孩子多,生病请医生不便,干脆就请到家中来,看病方便。
索性现在有个头疼脑热还都可以快就医,也是个好事。
李大夫请了过来,先是观了观无衣的面色,后又号了脉,随后满面笑意道。
“恭喜啊。”
第一百三十章:有喜
大概三人都多少有所了解,但凡大夫如此说话,那想当然就是有喜了。
“真的?”苏桃一瞬间震惊,望向了无衣,脸上有说不出来的喜悦。
顾娈更是表示不敢置信,却也并不觉得十分震惊,毕竟无衣与哥哥在一起有过两年的时间了,肚子有了动静也是十分正常的事。
于是又将确信的眼神盯向了大夫,等大夫点头后,这才算放心下来,与苏桃相视一笑,开心的去抚摸无衣的肚子。
“才不到两个月,还摸不出来什么。”李大夫笑着捋须,摇了摇头。
“那,那吃什么,喝什么,小宝宝要怎么保护!”苏桃站在一边,兴奋不已,好似这孩子像是她的一样。
“我会开几副保胎丸与汤药,配合着喝对身子比较好,不要受凉,不要运动,房事也要检点。”李大夫交代了几句,生怕几人一激动忘了个干净,又将方子与注意事项都写了下来。
三人捏着方子看,高兴不已。
送走了大夫,二人又小心翼翼的扶着无衣回了房间。
“从今天开始就不许唱了,要保护起来,时刻注意,你现在可是我们顾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什么活都不需做,听见没?”
“对,有事随时吩咐我们,春来江水那边我就不去了,专心留下来照顾你!”
二人一左一右的呵护叫无衣受宠若惊,自己也不料竟然一朝怀了孩子,还被家人捧上了天,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做娘亲的资格了,现如今有了最爱的人的孩子,无衣一时间激动难以自持,竟哭出声来。
二人一见此情况都麻了爪,也没有照顾孕妇的经验,一时间站在一边连安慰带逗趣,生怕她伤心难过伤了身子。
“我没事,只是心中舒坦,谢谢有你们。”无衣紧紧攥着二人的手,掌心的温度传至胸口,整个心脏都感觉是滚热的。
还不待二人再说什么,一阵恶心袭来,无衣又狠狠的干呕起来。
“快进屋休息,天寒地冻的又要着凉了!”苏桃扶起无衣,顾娈在身后跟着,三人就朝着房间行去。
待无衣在床上躺好,二人便按照李大夫的交代去煮药,无衣则摸着自己的小腹满眼的温柔,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翻身从柜子中拿出针线与红布,准备给孩子绣一个肚兜。
人一高兴就有了精神,原本困意袭来浑身颓懒,却在想起孩子的一瞬间就心底化成了一片涟漪。
正哼着小曲子绣着肚兜,那边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的踹开来。紧接着一阵寒风也侵袭而来。
“谁!”有了孩子的人警惕性瞬间升高,抓起身边的剪子就防备了起来。
“我!”声音嘶哑,如汉子般的低吼传来,无衣才将手里的剪刀放了下来。
原来是圆儿。
圆儿自从被苏桃的药毒哑后,整个人的脾气秉性也大变样,时而暴怒无常,有了摔东西的习惯,原本无衣也没觉得什么,可现如今自己怀了孕,未免要事事小心,于是见圆儿气冲冲的进来后,下了地,拉起圆儿的手询问“怎么了?”
“现如今真的是谁都敢对我指手画脚了!那个无名无姓的丫鬟如诗,竟然与我唱反调!”圆儿粗糙的嗓子发出嘶嘶的声音,如同七旬老太太一般难听。
“唱反调?”
“我说要喝一碗燕窝她也拦着!呸,就是一个丫鬟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喝一碗燕窝怎么了,我喝的是我家顾渊顾老爷的燕窝,喝她一口了吗?碍着她什么事了!”
圆儿一边翻白眼一边随手抓起一只瓷碗照着地上一摔,瓷碗清脆落地,飞溅起的瓷渣子扎在了无衣的手臂上,随后无意的手臂就开始渗出鲜血来。
“圆儿……快给我包一下!”无衣捂着伤了的胳膊微微皱眉,圆儿这才发现自己做过了,忙起身四周寻找纱布,待苏桃与顾娈听着动静寻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地上一地的玻璃渣子与无衣手臂上的血,再看圆儿一脸贼兮兮目光躲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缘由。
苏桃二话不说,一脚踹在圆儿的脑袋上,叫其狠狠的撞在了衣柜上。
“你给我听好了,老爷生意忙时常不在家,有时候看不住你这个杂碎,但我不是死的,你主子现在怀孕了,如是叫我知道你有一丝一毫伤害她的行为,哪怕是无意,也难逃其咎,别忘了上次我告诉过你的话,上次是嗓子,下次就是你的脸。”
苏桃恶狠狠的警告没有招来顾娈的劝慰,反而得到了认可,现在无衣怀孕,全家上下高兴,最隐患的因子就是这个圆儿,总怕她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先警告警告也好。
无衣心软,忙去将圆儿扶起对着二人解释“不是不是,是不小心摔了的,你们误会了,圆儿也不知道我怀孕,否则就不叫我自己倒水还摔了茶杯了。圆儿,快道歉!”
圆儿垂头丧脑的站在无衣的跟前并未对着苏桃道歉,而是嘟嘟囔囔的责怪着无衣“就是说,你为什么不小心呢!如是你别站在我身边,还至于被伤到吗!”言罢,狠狠甩开无衣的手臂,哭着跑了出去。
苏桃与顾娈在后气得生笑,她还来了劲了!
苏桃对着无衣打量后片刻叹气道“你也不必为她说话讲情,你看她领情吗?照顾好自己才是。”
无衣双手拢在小腹上,望着圆儿跑走的方向,轻一叹息笑道“没事,她就是还小。”
苏桃与顾娈同时摇了摇头,心中想法相同。她可不是像小孩子一样单纯。
后三人在房中生了个火炉,围在一起绣肚兜,其乐融融。谁也没望见窗外的圆儿手中攥着一只布偶,上有无数银针,恶狠狠将视线从窗子移到了小布偶上,捏起银针使劲的扎小人诅咒。
“要你怀孕!凭什么!一个妓人凭什么怀老爷的孩子!你也配!走到哪都跟我抢!葛子惠,顾渊,明明都是看上我的,现如今都被你抢了去,凭什么,凭什么!”
寒风裹着雪沫刮在小人上,小人浑身的布料洇透,白色的外布里面红色的内里显露出来,如鲜血一般。
……
这边顾渊与山上的兄弟们好容易将几十亩地的大棚内中加了火炉,外面加了稻草加温,算是保住了作物不被冻死,忙乎了一天,胳膊已经再也抬不起来,现在只想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的歇着。
原本顾渊就不擅长体力,再这么一折腾算是耗光了力气,而一边的梁凉虽说也累的不轻,却不似顾渊那般无力,露着胳膊望着顾渊大笑顾渊体力都被夫人们榨干了准备晚上摆酒席好好为其补一补。
顾渊连玩笑都懒得再开,摆了摆手,歇也没歇,不顾梁凉极力反对执意驱车下山去。
他还有码头的货要查验,担心如是雪下得太厚,连续寒霜水面结冰,出不去是一回事,就怕半途中困在海面上,船员只能等死。
这是大事,不能怠慢。
第一百三十一章:得知怀孕
码头的生意倒是没受什么太大影响,毕竟扬州城的天气永不比北方,即便是下雪也并不会结冰。
薄薄的一层雪面也不影响出行。
总算是有一件事可以放心下来,顾渊感觉这一天的累也没白受。
于是满身疲惫的赶回了家,路上一个不小心马车险险翻进水沟,在余悸中正好看见葛子惠的官轿擦身而过,夜晚天黑也没看真切,恍惚间望见轿子中一个人影与圆儿十分相似,只是一闪而过也并未看清,又累又困也没在意,忙赶车朝着家中奔去。
……
前脚刚一踏进家门,后脚还没迈进来,就见院中的白雪地里,无衣一身白袍搓着手来回踱步不时朝着门口张望。
“无衣?”顾渊拎起门口的灯笼,提灯朝着无衣看去。
无衣也闻声转过身来,捂着小腹,三两步的奔到了顾渊的怀里。
顾渊忙将外袍敞开,叫其避开外袍上沾的雪片,随后将整个温暖的胸膛都贴在了无衣的身上。
“等我呢?”顾渊低头,将无衣冻得发红的耳朵捂在了手心。
“嗯,有个事跟你说……”无衣支支吾吾没说出来,出于兴奋也不知要如何开口。只攥紧顾渊的腰带,喜极而泣。
“怎么哭了?是不是葛子惠又欺负你了?”顾渊轻轻揉着无衣的后脑,前一秒还温柔如水,下一秒却冷酷如冰,手上的力道还很柔软,却感觉多了一份硬气。
“怎会,他现在躲你都来不及,哪还会上来招惹。”无衣见顾渊误会,忙拉着顾渊的手朝着自己的小腹放去。
顾渊原本就忙了一天十分想念无衣,再见其这般贴心,顿时心情大好,横抱起无衣,朝着房间行去。
刚一进房间,二话不说上来就是热吻,无衣也拗不过他,任他温存够了准备进攻的时候,才拦了下来。
“今天不行?”顾渊揉着无衣的小腹询问“来了?”
“不止是今天不行,就是日后好几个月都不行。”无衣一边娇羞的咬着嘴唇,一边含情脉脉的注视着顾渊的眼睛。
顾渊不傻,一见如此情景,瞬间猜到了事情的原因。
于是既兴奋又激动的起身,轻轻抚摸着无衣的小腹,满脸的不敢置信。
“真的?”
无衣没说话,点了点头,抓住了顾渊的大手。
顾渊一时间难以自持,从未想过自己还有做父亲的一天,这一天来的有点突然,像是老天给了自己一个超惊喜的礼物。
顾渊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原本因为这段日子太忙疏忽了家人,却不料有个小家伙已经悄无声息的降临在自己的身边。
顾渊还是第一次接触孕妇,且还是自己的孩子,显得有点措手不及,想要抱抱又怕碰了伤了,想要离远又想亲近,一个大男人顿时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束手无措。
“来人!”顾渊先喊来了如诗,随后十分严肃的吩咐了下去。
“记得从今天开始,无衣的吃穿用度全部都用最好的,没有的就告诉我,谁也不准叫她累着,更不能叫她干活,最重要的是我如是听见谁在背后说一句叫她伤心的话,收拾东西滚出忆江南,如是伤了我夫人与宝宝,我会叫他生不如死。传下去。”
“是。”如诗微微行礼,后垂头面无表情道“爷,婚礼怎么准备。”
若不是如诗提醒,顾渊险险激动的忘了这一茬,还没给人家一个名份就准备生孩子,说出去的话,无衣将无法立足,就是唾沫星子也得将其淹死。
“对,将这事交给如画与楚爷,全全由他们张罗,不要节省,就要最好的。”顾渊微微思忖后又道“不必太着急,一切以做好为主。”
如诗看似面无表情却又微妙的有些情绪,却也没叫人看透,只简单回应“是。”随后深深的望了顾渊一眼,转身出门去。
顾渊再一看床上受宠若惊的无衣,她小脸绯红满眼欢喜,顾渊便心疼不已,又满心自责,又忙到连婚礼都没给人家,连怀了自己的孩子都还不知道,简直是渣。
随后又揽紧了无衣,轻轻拍着后背安慰“对不起,叫你久等了。”
无衣连连摇头“等到就好,好事多磨。”
顾渊捧起无衣的双手,为其揉着冰凉的手指放进被子里柔声道“我还有些事去交代给如诗,你乖乖等我,好吗。”
“你还回来吗?可我今晚不能……”
“我抱着你睡。”顾渊浅浅一笑,叫无衣的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随后顾渊为无衣盖好被子,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来到厨房的后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如诗在擦桌子。
顾渊走上前去,轻轻唤了一声“如诗。”
如诗应声准转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一眼顾渊。
“我看你是有事想说,便来问问。”顾渊坐在椅子前,顺手拿起一根黄瓜。
“还没洗。”如诗从顾渊手中接过黄瓜,为顾渊细心的洗干净,这才又递给了顾渊。
“爷。”如诗轻轻擦着桌子,顾渊脆生生的咬着黄瓜,当家常一样。
“爷,您真的决定了要娶无衣姑娘吗?”如诗嘴上问着,手上的工作也没停下。
“当然了,这不是顺理成章吗?”顾渊惊喜的笑道“我有儿子了~”
如诗手上动作一顿,将抹布叠成四方块,翻过来继续擦着桌子,轻声道“所以您是真的喜欢她,而不是为了责任,为了顺理成章吗?”
如诗今天有点反常,按理说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太懂你的意思。”顾渊一边嚼着黄瓜,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在如诗面前从来都是自在相处,不顾形象。原本自己就是被其伺候长大的,所以二人之间的情分还不同于其他人。
如诗将桌子板凳统统擦了一遍,后微微敛眉继续道“我的意思是爷您真的喜欢无衣吗?还是说为了该娶她了,才准备娶她?”
见顾渊满脸茫然,如诗转身过来,郑重道“我的意思是,如若您真的喜欢她,为什么不早点就娶了?即便再忙一个名份也是有时间给了的,您在娶她之前可要想好,到底是为了有个夫人,还是因为沈姑娘不在,来掩饰寂寞,到底是因为真的心心念念,还是见她柔弱,激发了您的保护欲?还是说,因为您的钱足够养着几个夫人,所以多一个不讨厌的也没什么,不过是养得起,养着玩而已。如真的只是为了不寂寞,您身为爷,多娶几房爷无所谓,但如是她不是您真心爱的,您就要考虑到底要不要娶她了。”
如诗将抹布丢在桌上,郑重道“无衣喜欢你远比你想象中要多,您想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她,对人温柔不全是爱,只怕您只是因为她是你的夫人你才疼爱她,并不是因为,您真心疼爱她。”
如诗言罢,转身离去,留下顾渊一个人沉思了良久。
第一百三十二章:想到主意了
顾渊想了一晚,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可怕的是,他也并不觉得如诗的话哪里不对,陷在思想僵局中难以自拔,整夜的辗转反侧,望着身侧熟睡的无衣,她睡着了也还保持着小心翼翼托着小腹的姿势,很是宝贝腹中的孩子,这一刻顾渊恍惚了,眼前出现的是阿沈的脸,答应她两年后见面娶她的话好像还似昨天发生的事情,可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确确实实是无衣了。
虽说阿沈也默认了自己与无衣与苏桃的关系,可自己是真的为了爱情娶了无衣吗?换句话说,自己此生只能娶一个的话,还会娶无衣吗?
答案是否定的,内心是空荡荡的,失眠是难熬的,身边人是自己准备娶的,却不知道到底爱不爱的。
……
次日鸡一叫,无衣便如往日一样早早起床,翻身去拥抱身边人的时候,才发现顾渊已经离去了。
无衣起身穿好衣裳,感受着一大早阴沉的天气,除了为自己多加了几件衣裳,还不忘将外袍带好,去寻顾渊。
刚要出门,便被拥门进来的圆儿撞了个满怀。
无衣忙捂住了小腹连连后退。
“呦,至于吗?肚子里怀的是金疙瘩啊,这么娇气!”圆儿原本想提高声调,却发出了老媪般的动静,再加上刁辣的眼神,如妖婆子一般难看。
“圆儿,如是我的孩子在你身上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我绝不会放过你!”无衣原本就是性格温顺的人,但一想到圆儿嫉妒心强,心眼也不好,生生怕了她会对这孩子不利,竟然开始介怀起来。
圆儿见平日宠惯她的无衣今日性情大变,瞬间发怒,准备摔点什么,却又回忆起昨天的场景,生怕再被苏桃抓到,于是愤愤的将手上的杯子放了下来,狠一扭头,抱着外屋的被子就走。
“惹不起躲得起,我走还不行吗!哼!”圆儿抱起被子卷,气冲冲的奔出了门。
无衣还来不及叫住她,见她已经走远,便知她是准备去与伴舞的女孩子们一同睡了,便没再担心,现在要注意的自然还是自己的孩子,于是轻一叹气,抱着外袍去寻顾渊。
……
此刻顾渊正在春来江水的亭子中与楚江遥烤肉取暖,一阵肉香四溢后,楚江遥将烤好的肉排递给了顾渊,顾渊吹了吹烫手的铁签子,握在手心大咬了一口,满意的点了点头。
“香~”
“烫了就吃蜜瓜,都是你的大棚里摘得,我专门吩咐人进山要的新鲜的。”楚江遥一边将肉排翻面一边笑道。
“如是你亲自去,梁凉一准拉着你喝酒。”
“所以我可不敢去。”楚江遥四周看了一眼后,咳嗽一声低声道“我怕小韵骂我。”
顾渊啧啧嘴“哎,也不知是故意在我面前装的还是真的。”
“自然认真,你不懂,如是有个小女孩管着,自然而然的就听了话。许也是我没见过什么世面,反正我就是认准了她,怕也好,爱也好,都是她了。”
顾渊听了这话,未免为自己的小心事心酸又为二人欣慰,便将自己心中话与楚江遥倒了一番苦水。
“倒不是矫情,只是我真心猜不透自己了,我不想不明不白的成亲,即便这亲定要成,可我还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睡了人家的时候,有想过为什么吗?”楚江遥加了块碳,平淡道。
“嗯……”顾渊哑口无言。
“现在再来思考人生,未免太负心了。”楚江遥指责道“且还有苏桃,你别告诉我,现在扬州城人尽皆知人家两个人都是你的女人,你再甩包袱一样将二人甩了,你缺不缺德?”
楚江遥的话总是针扎见血,顾渊也愿意听他骂,骂两句心里还能畅快一些。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或许,是不够喜欢,你能明白吗?”顾渊抬头。
“明白,她怀了孩子,在你心中附加了地位,所以你觉得娶她也未尝不可。”
“不是的,我也很喜欢她,想要一直保护她,并非你所言……”顾渊忙解释。
“但你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对她好是因为你对谁都可以好,总不能在内心真正承认她是你的爱人,永远不会比得上阿沈,我说的对吗?”
顾渊缄默,烤肉滋啦滋啦的冒油,香气飘绕在大院中,雪花在外浅浅的又飘了一层,被冷风一吹四散去,有的挂在树上,有的卷进了池塘,池塘里的鲤鱼相依取暖,在冻了一小层的冰面上时而露头,最后冷的缩回了湖底。远处运送泔水的马车吱呀吱呀的压着雪花前行,原本吵吵闹闹的家臣由于寒冷也没什么动静。
一片冷清的景色。
站在远处栏杆后的无衣手捧着外袍,怀揣着暖炉,还是抵不住刺骨的寒风从皮肤往心口钻,冻的身体犯疼,疼的直掉眼泪。
再远远的看着二人说话,顾渊嘴角翕动,露出一个好看的笑意,但无衣双耳轰鸣再也听不见他说了什么,转身踩着碎雪渣离去。
“不说这个了,圣上说的那个保暖计划到底有没有头绪了?”楚江遥将烤肉夹进盘子里,端到了顾渊的面前。
“毫无头绪。”顾渊凝眉,喝了一口冷气捂手“自己的这些产业还很棘手,更不要说是加上其他的人,那么多的难民,顾得了多少?难不成家家户户发一个炭火盆?扯淡。”
顾渊也不是武断的就放弃了这个机会,也是深思熟虑后觉得确实是没有希望才产生的念头。头几日托万花阁的人打探了下其余富豪们的想法与点子,结果能追踪到信息的富豪都是瞎着急,其余一些神秘的富人,根本查不到底细,也就无从查起。
其他人都没有头绪,说明这个时代就没有利于此事的法子。于是闷声喝了口烫酒,一不留神抓到了一旁沸水的水壶身上,烫的妈呀一声扔掉了铁签子,望着手上瞬间鼓起的大泡,可怜的递给楚江遥。
“你给我吹吹。”
“滚!我又不好这口!”楚江遥严词拒绝。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个,你给我吹吹快点的!要不是你请我吃烧烤,我能烫着吗!”
“真真不要脸,我若是再请你吃,我就是蛐蛐!”
二人连打带闹的玩笑着,而火炉上的水壶被烧的通红,壶嘴里不断的冒着白烟,水开的声音不断的从内中传来,风吹进来的雪片贴到水壶上,一瞬间化的无影无踪。
楚江遥还在小心翼翼的为顾渊上药膏,马上就见顾渊腾的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望着火炉上烧开的水壶。
“怎?你还要报仇将它扔了?”楚江遥纳闷。
“不!我想到办法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礼物
“什么法子?”楚江遥忙问。
顾渊没立刻回答,因这法子对于自己来说十分熟悉,可对于楚江遥来说,或许就陌生了。
他想到了——暖气。
暖气这东西不需要电,不需要现代科技,只要有铁,有煤,大致就可以完成。
虽说工程量巨大,但不是没可能做到。
见楚江遥在一边着急,顾渊笑笑指着装满开水的水壶道“它热吗?”
“热啊!”
“用它取暖如何?”
“不错……你的意思是,每人发一个水壶?”楚江遥诧异,以他的理解,定是想象不到暖气这玩意。
“将几根铁管子灌满水,互相连通,埋在地下,统一烧水,你觉得可不可以解决大家的寒冻问题?”
顾渊的话音遗落,楚江遥就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如是照你说的,倒是可以,但总觉得是纸上谈兵。”
“你说。”
“一:现正是缺铁的时候,到哪找这么多的铁呢?二:这得多少人力才能完成。三:得耗时多久呢?三个问题加起来,需要多少的钱呢?”楚江遥将热酒围在手心取暖,道“主意不错,只是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了,至少我想象不到怎么去做。”
楚江遥的话给了顾渊一盆冷水,没能浇灭希望之火,倒是叫其大脑清醒,想到了一个点子。
“如是,如是,我发现了铁矿呢?”
顾渊的话不亚于在现代说发现了一颗新行星,毕竟在那个时代来说,铁的稀缺程度可是比行星要高很多。
顾渊言罢,二人都笑了起来,顾渊是笑自己在大学的课程上学到了所有国家地质矿区地理位置,而楚江遥笑的就很意味不明,眼光中的怜悯如同对顾渊智商的最后缅怀。
随后从怀中掏出久不用的扇子,敲在了顾渊的头顶。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即便是拿不到盐田又如何,至于叫你憋屈疯了吗?别忘了原本你是傻的无所谓,可现如今你有我们一大家子人,且还有了儿子,自然不能再疯傻,你想孩子生下来就有个傻爹吗?”
楚江遥的话带着怒笑,颇为严厉。
顾渊知道叫他此刻接受这样的事十分困难,于是站起身来郑重的望着东北方向一道“我得去一趟北方。”
吉林长春有大铁矿,现在估计正被埋在地底下静静的的沉睡,倒是叫自己抢占了先机,果然好爽。
“正是大雪季节,你去北方路途甚难,且你怎知那就有你要的铁?”楚江遥太了解顾渊,顾渊的想法他全了如指掌,于是担心,觉得这是缪谈。
顾渊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了一句“照顾好我夫人与孩子,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却被楚江遥一把按在了座位上,非要他说出个详情来,否则他又傻了疯了,岂不是要赖上自己的一顿烤肉。
“北方有个矿,也不能确定现在是否就找得到,但还是要去看看。”
“可你就这么一走了之,不觉得对不起家人吗?”楚江遥面色一沉。
“我只有赚更多的钱给他们更好的生活,无时无刻能满足他们的物质需求,我想这才是对家人好。”
顾渊执意要去一趟,楚江遥劝也劝不住,他也不能跟他一起走,顾渊走了,他还要留下来照顾忆江南的人。
于是劝了顾渊良久,对着顾渊坚定道“去吧,既然你要去我也不能再说什么,我定会做你后盾,为你做好家事。”
“好兄弟。”顾渊眼神闪亮,将手搭在了楚江遥的肩膀上。
“早去早回。”
“钱你随便用,别省着。”
“只是,得先与无衣完婚再走。”楚江遥的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坚持“你就这么走了,留下她们母子二人守活寡吗?叫其他人看了要怎么诟病?”
顾渊一急险险忘了这一茬,又嘱咐了楚江遥加紧婚礼的进程,又想到了一早上醒来还没看见无衣,忙着脚底抹油,竟回去了。
楚江遥在后看着顾渊的背影思索了很久,一想到自己要丢下顾娈远去甚久就觉得于心不忍,也不知顾渊是如何做得到的,寂寞的时候到底要怎么熬。
“或许我永远不能像他一样成大事吧。”
……
顾渊回家之前正好路过门口推着小车卖肚兜首饰的小摊,正准备买两个小孩子的玩意送给无衣,可一见那摊位上的东西都不好,于是大雪天的一路朝着东市走去,一头扎进东市,买了满满两手的小孩子衣裳才满意的回了家。
原本以为随意逛逛的,想不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也可以狂街逛这么久,心中想着小家伙就无比幸福,顺便将孩子从一岁至三岁的所需物品一应买了回来。
一想到自己要去北方一趟,连去带回带考察就得三个月,这一去又是旧日不见,如不是无衣的身子有孕,其实顾渊更想带着她在身边。
好在还能有一段准备的时间,这期间顾渊打算带着无衣四处玩玩,等大婚过后,自己再动身出发。
待这次结束后,开展了煤炭业铁业,就无需那么忙,多空出时间来好好陪陪她们,至于阿沈,即便她还不同意嫁给自己,那就只能抢了。
越想越开心,踏进门槛哼着小曲,望见了正扫院子的如画,如画见顾渊手上大包小包的拎着不少东西,忙跑来接应。
“如画,你说孩子叫顾赢怎样,就是代表一辈子总赢,做生意也赢,打牌也赢,日后无论是女孩嫁人还是男孩娶妻都是人生赢家。”
如画刚将手里的东西接过就听见顾渊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咯咯的笑了起来“叫什么无所谓,反正是爷的孩子,自然错不了~”
顾渊没接茬,但是心里美,怎么感觉夸自己的孩子比夸自己还舒服呢。
“无衣在房间呢?”顾渊笑问。
“在呢,刚从外面回来一直睡着,果然有了身孕的人都嗜睡了。”
到了房门口,如画知礼数的将礼物递还给了顾渊,自己则没再进屋去。
顾渊拎着大包小裹的进了房间,将门关严后,悄悄的来到了床边,正看见躺在床上睡的恬静的无衣。
将东西放在桌上,俯身抬手将无衣的刘海轻轻抚到一边,轻吻了一下额头,温柔道“睡了?”
无衣没有醒来,眼角的泪痕还是新鲜的,顾渊轻柔的为其擦掉眼泪,倒在床上怀抱着无衣一同钻进了被子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我要一艘船
正伴着细碎小雪昏昏欲睡,感觉脖颈一热,柔软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醒了?”顾渊惺忪着眼睛,望着对面的无衣浅浅一笑。伸了个懒腰。
无衣钻进了顾渊的怀里,唇角翕动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紧紧抱着顾渊才能汲取到万分之一的安全感。
“我们就要成亲了,你后悔吗?”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了出来。
顾渊一震,忙垂头看向无衣,不解她的意思。
见她紧闭双眼再不讲话,以为是睡着了梦话,顾渊也没再回应,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脑袋,片刻,无衣睁开眼睛,柔柔的对着顾渊一笑,望向了桌子上顾渊买回来的礼物。
“都是给我的吗……”无衣一件一件的看着,喜欢的不得了。
“不是,是给你和宝宝的。”顾渊翻身下床,从无衣的身后揽住了腰,手轻轻摸在小腹上柔声道“我瞎买的,日后我们一起去,挑你喜欢的。”
无衣狠狠点头,没说话,默默的将肚兜捂紧在怀里。
“可能大婚后我要出去一段日子,辛苦你一个人在家里,好吗?”
“我……”无衣张了张口,心里原本想说的可不可以带上我我不添麻烦的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想起了顾渊与楚江遥说过的话,瞬间没了底气,于是将话压进了肚子,取而代之的就是微微一笑,答应下来。
“早去早回,我和孩子都等你。”
“先不提这个,嫁衣你看了吗?有没有喜欢的样式,我叫丝绸庄拿来的几个,有没有你喜欢的?”
“你选的我都喜欢,你拿主意吧,我想以你最喜欢的样子出现。”无衣莞尔。
“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顾渊揉了揉无衣的头发,见她没什么精神,倒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知道好多女孩第一次做母亲的时候都会在心中有落差,这个时候绝对要好好呵护她。
于是顾渊想到了一个好地方。
“我带你去玩!”
“现在吗?现在还在下雪。”无衣望了眼窗外,小雪花还稀疏的飘着,空气冷寂天空阴沉,这样的天色最该躲在房间中吃火锅喝热茶,怎么还想着往外跑呢。
“就现在。”顾渊将无衣的外套为其披好,又从柜子中拿出斗篷,一切全部准备妥当,拉着无衣的手,就这样说走就走的出了门。
自然也带够了盘缠。
一路驾车到了码头,顾渊这才将想法透露给无衣。
“我们先去姑苏转一圈,听闻姑苏的雪更大一点,夜晚再回来。”
无衣倒是也有点思念老家,也就全凭顾渊做主准备去一趟。
却在二人兴致勃勃的到达码头的时候,被通知码头的船都禁止出行,今晚有一场大雪,怕是对出行不利。
顾渊望了望天色,想着日落前回来该是没有大问题,于是出派指定的专船,在一群无法出行堵塞在码头的人群中路过,靠近了码头。
无衣望着码头上的顾家旗惊讶的抓紧了顾渊的手小声问着“我们出行不会有问题吗?罗老太爷可以同意吗?不会被拦吗?”
“傻瓜,码头都有一小半是咱们家的。”顾渊转头望着无衣害怕的小表情与无处安放的手,觉得又笨又可爱。
待顾渊带着战战兢兢的无衣准备越过封锁线上船的时候,却被码头督工拦了下来。
“天太冷,不许出船,你是瞎吗?”
顾渊感觉到那人的话音一落,无衣的手心顿时紧张的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待顾渊不紧不慢的抬眼望去的时候,才发现那督工的面孔十分陌生。
“你是新来的吧?”
“是,又怎样,不许出船就是不许,除非货船,客船都不出了,以防人员受伤,这是新规定!”那人铁青着脸,毫无放行之意。
“那,如是我给你钱呢?三百两,我自己出船,出事不需要你们码头负责。”顾渊面无表情道。
“那也不行,没出毛病你自然不会怨我,出了毛病你死了我怎么跟罗老太爷交代,罗老太爷又怎么跟顾爷交代,顾爷又如何对你的家人交代?我不会为了钱做丧心病狂的事!没看见后面叫喊嚷嚷的人群吗?今日我在,你们一个也别想过去!除非有货船!”
督工的话越说越叫无衣害怕,无衣哪里经历过这个的,胆子原本就小,现在有了身孕更是完事小心,生怕一个闪失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于是轻轻扯了扯顾渊的手,示意他走吧。
顾渊见身后气急败坏的人群正叫嚷不满,而面前铁面无私的督工却毫不在意,叫其不得不佩服,抬起手来,拍了拍巴掌。
“很好,你秉公无私是个不错的管理者,拿着我身上这个名帖,去找你的罗老太爷,告诉他,做总督工吧。”
顾渊的话叫督工一震,朝着手上的名帖看去,随后瞪大双眼质疑“您是顾爷?”
顾渊点点头。
那人脸色一红,身体站得更直,不会油嘴滑舌的人此刻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但是即便您是顾爷,我还是不能放您过去,除非您乘坐货船,只是货船都有货,没法载你出行,您老大寒天的先回家去吧,待可以航行后,我立马去给您报信!”
“不必,下雪天扬州十年难遇,我还是想今日出行,至于货船,就腾出一只来,我要用。”
“好,我这就给您去叫船员!”
那人跑去了,无衣望着那人的身影缓缓叹了口气,又小心翼翼道“要不今天就不去了吧……万一……”
“有我在就没万一,别怕。”言罢拉起了无衣的手,还不待其准备去客栈等候,已经有船员的船头奔来点头哈腰道“顾爷顾爷!”
“腾出一艘船,我要用。”
“可是今晚之前就要将货运出,您确定卸货吗?如是货物不能按时送达,只怕人家不满意,失了信誉。”船头小心翼翼的赔着笑脸解释。
“现在到最晚运货时间是多少个时辰?”顾渊注视着海面,缓缓道。
“回顾爷,大概还有三个时辰。”
“从起航船厂开过来一艘货船需要多久?”顾渊又问。
“如是说爷要的话,不出一个时辰……”
“很好,钱我已经在忆江南准备好了,去取钱到起航船厂再买一艘回来运货,至于现在,我马上要一艘船。”
顾渊的话不容拒绝,那人先是愣了神,随后忙答应下来,请着顾渊上了货船,顾渊则扶着无衣小心的朝着货船行去。
身后的群众见到这一幕眼红心酸,谁叫那一百艘货船都是人家的呢,人家有货船自然可以想什么时候出海就什么时候出,货船又结实稳固不怕风浪结冰,叫众人怯怯私语,羡慕嫉妒无可奈何。
第一百三十五章:困在海上
上了船来到豪华的房间中,顾渊等不及的抱起无衣,将其放好在床上。
“等日后我忙完,就在西码头建个观月楼,站在最顶层可以望见姑苏的山河,到时候我带你来看雪,就不必出远门。”
顾渊将无衣搂进怀里,想到日后要走,就恋恋不舍。原本自己孤独的性格因为有了孩子的牵挂,生是开始变得优柔多情了。
无衣也不言不语,说什么都好默默答应着。
后因晕船加之孕吐,折腾了一阵后昏昏欲睡,二人竟在船上睡了过去。
再一醒来的时候,是被船头喊醒的。
无衣还睡着,船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唤醒了顾渊。
“怎么了?”顾渊起身示意船头出门去说,转头看了眼微微皱眉的无衣,为其盖好被子,这才安心的跟着船头走了出去。
“顾爷,大事不好了,海面结冰,船行不动了,怕是去不了姑苏了。”
“没事,那还能返程吗?”
“恐怕不能,海面结冰不说,最近都是大雪,怕是无法回去了……”船头狠狠皱眉,轻一叹气道出了不愿意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我们……怕是要被困很久了。”
这话叫顾渊一骇,原本他是不怕的,毕竟是货船,无论是船体本身的结实性还是保暖性以及储存的食物绝对都可以保住大家在海面上平静的等待几天。可现在无衣肚子中有了孩子,如是受寒总怕对孩子不利。
再将房门打开一条细缝,朝里面担心的看了一眼后,轻轻关上了门。
且无衣胆子小,受到惊吓更容易身体受损。
“大概要停留几天?”顾渊一拧眉。
“回爷,至少七天,但不排除中间会有人来寻我们,就没问题了。”
顾渊细细思量了一下,七天倒不是大事,对于一船的男人来说,都可以忍受得住饥寒,况且船里并不十分冷,也有足够的食物果腹。只是怕天气并不稳定,如是再赶上几场暴风雪水面越冻越结实,而救援的人也无法接近河面中心,就很棘手了。
于是顾渊吩咐下去“先将食物统一管理上来,保暖的毛毯被子都要统一发放,将消息告诉大家,不要藏着掖着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是!”船头去了,顾渊的心却提起来了,现在最在意的就是无衣,她的身子原本就寒,在这么一冷,恐怕孩子……
推门再进去房间的时候,无衣已经醒了,倚在床头眨巴眼睛。
“出什么事了吗?”
“没,就是水面结冰走不了。”顾渊尽量将语气放平缓,轻描淡写的坐在了床头,轻轻摸了摸无衣的脑袋。
“那……没关系吗?”无衣搓着手,不安的望着顾渊的脸。
“没事,有我在呢,你就只管在船上吃吃喝喝,下面有绣线,你可以给孩子绣个肚兜,等你肚兜绣好了,我们也该到家了。”
“我相信你,只是无论如何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无衣咬了咬嘴唇,满脸担心道。
“你说。”
“如是真的遇见了危险,不要叫我一个人走,我要跟你在一起。”无衣的的眼神坚定,流露着罕见的不可抗拒。
顾渊还想严词拒绝,可见其那份坚定的模样,便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将其搂进怀里,依偎在一起安慰着。
……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了三天,三天内群众有惊恐过,却被顾渊镇压安慰了下来,大家见顾渊也还在船上,便都有了无形的安全感,三日下来也算过的平静。
只是天气一天一天的阴沉,眼看大雪并不停止,叫顾渊心中越来越怕,一船有十几个人,生怕大家被困船上,一同冻死在这。
“阿嚏——”无衣打着喷嚏,手上的肚兜也放了下来。
肚兜上祥云的图案快绣了一半了,船行的速度一点进展都没有,叫她内心异常不安。
顾渊已经下去快两个时辰了,也不知干什么去了。无衣捂着肚子犹豫再三,实在放心不下,就下了楼。
刚一出门就听见楼下有哭声,无衣小心翼翼的移到了楼下,进了船舱这才发现众人正在里面哭诉。
而顾渊正背对门口徘徊,侧面看去,眉头紧锁。
“顾爷,您要是再不想想办法,怕是咱们都要冻死在这了!”
“顾爷,您得想办法,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就死在这啊!”
顾渊良久没说话,已经三天了,扬州的水面不会轻易结冻,冻了也不会轻易解冻,自然他也没法说服他人了。
“食物还有多少?”
“还有两天的量,水也没有了。”
“将食物分为四天的量,先吃着,水没问题,可以凿冰面,该能坚持一段时间,大家睡在上层一个房间中,将被褥全部盖在一起取暖。再等两天,实在不行,只能派人去找救援。”
“顾爷我们不能等了,现在就派人去救援吧!”
“是啊去吧顾爷,总好过在这等死!”
众人闹闹嚷嚷的局面开始难以控制。
“住口。”顾渊一声喝,众人又都怯怯的蹲了下来。
“我们的货船很大,还飘着顾家旗,目标很明显,如是有搜救人员我们被发现的可能性就是十成,但如是我们派人去找救援队,很有可能就会被冻死在外,不如船上来的安全。”
顾渊的话又叫人思索了很久,难以估计中间到底哪个胜算更大一些,但又各个没有更好的主意,索性耍无赖的往地上一赖,道“反正船是您要出的,出事了您得负责,我们不想挨饿!”
“对,如是不帮我们,我们就去衙门告你!”
“哪怕你是扬州城只手遮天的爷,我们也不姑息!”
“我们如是死了,您得偿命啊!”
顾渊没发火,只平淡道“现在不是讨论谁的责任的时候,我们需要齐心协力的想办法,思想涣散后就无法再团结,最后自相残杀走向死亡,你们愿意这样吗?”
顾渊见众人吃味,又严肃道“你们想想,与你们签订的合同是不是有条理的写着工伤赔偿,上面明细的都记着,你们出了事我会按照合同与法律给你们赔偿款,且清楚的写着危险行业,签署协议前要阅读并同意合同条款才能签订。”顾渊一负手,严厉道“即是说,你们就算是死在船上,我只需要赔付你们损失就好,无需你们说的什么偿命,而且作为顾家运输的唯一法人的我死了,你们可能也得不到任何损失赔偿,所以在我在船上的时间内,我的安全与你们的安全与赔偿款相等,至于接下来要怎么做,要不要听我的,全凭你们自己定夺。”
第一百三十六章:分食物
顾渊的话从来都有震慑力,无论有理与否,至少听起来很霸道自信,这对他管理下属有着很高的帮助。
众人也都泄了气焰,转念一想,怎么也是有个领导人跟着比较靠谱,于是垂着头丧着脸,对着顾渊认错。
“顾爷别脑,小的也是一时糊涂,咱们现在都听顾爷的……”
“是啊都听顾爷的!”众人松了口,顾渊也放了心,对着众人一鞠躬后郑重道“诸位放心,如是我能出去,我定带着大家,现在大家是共患难,我们万不要再起内讧,食物我会均匀分配,按照计划行事,保管为大家保证最大的利益!”
顾渊的话带来了大家信心,与其这么瞎闹,还不如保存体力,应对接下来的变故,如是真的将眼前的顾渊给得罪了,万一来了救援反而将几人丢在船上就说溺亡,也未可知。
索性眼前的人还是值得大家信赖的,也就冷静了下来,听从顾渊的安排。
众人的心稳定了,这就少了一大困难。顾渊松了口气,准备回房去。却见一身白衣在眼前一闪,无衣走至了大家的面前。
“大家都在……我有些事想说。”无衣搓着手,胳膊上挂着包袱,手足无措的站在了顾渊的身前。
众人一见是无衣,忙起身行礼“顾夫人!”
“别别,别行礼,我来就是想与大家说些话。”无衣朝后望了一眼,顾渊也注视着她,不知她所谓何事。
“是这样,我刚刚经过船舱外的时候,正听见大家吵,所以听了两句,我想说,请大家相信顾爷,他不会丢下大家不管,更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所以大家不要心急,我们一条心,一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无衣见众人都安安静静的听她说,突然脸一红,将手上的包袱解开来。
“可能这几天大家也都知道了我有身孕的事,所以饮食上格外照顾了一些,我这还有一些牛乳燕窝,鱼翅鲍参,船头拿去吧,我们统一分了!”无衣将满满一包袱的营养品都摊在了地上,众人面面相觑,迈步上前一看,都惊呆了,这些个东西还不是普通的鲍翅海参,全是运过来的极品,就是常年出海的他们都不常见到,就别说吃过了。
人群中有人吞起了唾沫,却缩起手,没有接。
船头连连摇头,将包裹系好,重新还给了无衣“顾夫人,您还有身孕,原本就因我们对海面结冰的预算失误对您造成了麻烦,怎还能用您的东西,这些都是顾爷给您补身子的,也是为了没出生的顾少爷,不能分!我们都是皮糙肉厚的人,饿两顿没什么!您快带回去,就是您放下,我们也绝不吃!”
“对您快收回去,咱们都是男人,再怎么样也不能要女人的东西!”
“我们不能收!”
众人纷纷拒绝,无衣倒是冷静了不少,连连摆手温声道“权当是为了你们能保护好我肚子里的孩子,算是他的谢礼,我吃什么吐什么,原本就没胃口,更爱吃些清粥小菜,所以只管拿着,我用这些换粥,我们算做生意,各需所需,不该不欠。”
无衣言罢,对着大家眉眼弯弯一笑,又转身看向了顾渊,低声羞涩道“这样做生意,对吧……”
顾渊失笑,上前两步站在了无衣身侧“对,生意之道,各取所需,大家尽管收下,船头将食物收好每餐为大家煮菜,至于夫人的那份,就换成清粥来,我也与夫人一样,就这样。”
众人原本还想推辞,可见顾渊已经放话,再拒绝也就没什么意义,于是将食物收了下来,对着无衣再三道谢“谢谢顾爷,谢谢顾夫人,二人体恤下人,温顺仁慈,日后孩子保管福寿齐天!这是我奶奶说的,人好孩子就有福气!”
众人被小船员逗笑,紧张的氛围也轻松了下来,顾渊见大家的积极性回来了不少,于是爽朗道“将货仓里私藏的好酒开了,今晚大家不醉不睡!”
“好!顾爷爽快!”众人一听喝酒,乐了,架炉子的架炉子,烧油做菜的做菜,两个小的船工跟着船头去到船底仓搬酒,不亦乐乎,原本的阴郁总算是扫空,随着大家的热络齐心,期待与信心也由之而生。
而顾渊却双手横抱起无衣,悄悄的上了楼。
……
“谁叫你自作主张将我儿子的粮食给了人的?”顾渊刚一将房门踹好,马上就将无衣小心谨慎的放在床上,严厉警告。
“我……我不想大家受罪,更不想你不得人心,孩子现在还小不需要外面的营养,待我们回去后,我一定多吃,为孩子补齐了的……”
顾渊见无衣当真的傻模样,不禁又失笑,摸了摸无衣的脑袋柔声道“真拿你没办法,一个人是如何做到又聪明又笨的呢?”
“又聪明又笨?”无衣吞了口唾沫,试探问道“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啊,聪明起来的时候,识大体顾大局,很少有女人做到这一点,笨起来的时候,不爱惜自己,不管自己的利益,为他人想的更多,你啊,真是叫人放不下心。”
顾渊的手不断的摸着无衣的后脑,无衣感觉一阵阵热流从头上暖洋洋的流经全身,很舒服。
“顾渊……你……我能……”
“说。”
“你能不能多给我一点动作……”无衣言罢,脸颊绯红。
“嗯?”顾渊一诧,随后坏笑低语“嫌弃我姿势少了?晚上补给你。”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无衣忙打岔“我的意思是,你除了摸我的头,能不能自发的亲昵于我,摸我的头是原本我对你的恳求,如今我们在一起了,我想你向对苏桃一样,随意的掐掐我的脸,也可以为我取小名,可以随意一点,不要总将我当……外人。”
无衣言罢,晶莹的双眼望向了顾渊。
“外人?”顾渊又是诧异“你是我的夫人,怎会是外人呢?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外人?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都告诉我好不好,我改!”顾渊蹲在无衣的身下,举起三指发誓。
“如是我们这趟真的回不去了,怎么办?”无衣眼眶红肿,望向了顾渊“我们有孩子了,孩子不能有事。”
顾渊面色逐渐清冷,随后温柔的望向无衣,坚定道“相信我,回得去,我们的儿子最有福气了不是吗?儿子的娘那么懂事那么善良,孩子没道理会出事呀,他一定现在正偷着笑话娘亲,说娘笨蛋呢~”顾渊伸手,曲起二指夹住了无衣的鼻子。
“可是我等不了了。”无衣抬眼,含情望着顾渊,随后将双臂围在顾渊的脖子上,低声道“我们在这举行仪式吧,就这。我想此时此刻此地嫁给你,做你的新娘。”
第一百三十七章:全体搜救
“天地为鉴,今日我顾渊。”
“我顾无衣。”
“结为同心夫妇,白首不离。”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二人今日穿着还是原样,没有精美的华服,没有华丽的嫁衣,船上条件有限,更没有什么美酒佳宴,只有彼此二人。
这时代的婚礼不需要户口证明,姑娘唯一的保证就是丈夫的真心,顾渊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有责任在身上的了。
面前的女孩现在是自己的老婆,肚子了的孩子是自己的儿子,他们都需要自己来照顾,从此以后命运相连,是绑在一起的两个人了。
顾渊将无衣拥进怀里,胸口滚烫,满满的责任感膨胀在心间,叫他又多了许多的力量。
“等这回我们出去了,我们再好好扮他一场婚宴,我要邀请见证我们感情的人都来,不会叫你觉得不如人。”
“无碍,有你就好了,我做梦都不敢想你能给我一个名份。”无衣朝着顾渊的怀里又钻了钻,满眼欢喜。
“对不起,是我不好,叫你久等了。”
“等到了就好。”
无衣拉紧了顾渊的手扶在小腹上,满脸幸福道“你猜,是男孩还是女孩?”
“什么都好,我都喜欢。”顾渊摸着无衣的小腹,心满意足。
“如是我们真的回不去……”
“别说了,我不会叫自己的女孩与孩子出事,放心吧。”顾渊将床边的被子又朝着无衣身边拢了拢,二人相拥取暖。
船上带的炭火快烧尽了,这两天烧的火炉越来越不暖和,怕是再撑几天就要挨冻了。
无衣在顾渊的怀里安心的睡了过去,均匀微弱的呼吸扑在顾渊的胸口,顾渊一阵悸动,怎么也睡不着。
大雪在外下个不眠不休,顾渊心底的寒霜又多加了一层。也不知救援什么时候能到。
……
万花阁。
“众人听令,阁主现在正在大运河至姑苏水路线上的分支,马上去搜寻。”
“是,遵南堂主命!”
从未露面的南堂主第一次现身,风尘仆仆的人一身黑袍,带着半面面具,在万花阁外伸出一只手腕,将万花阁的标志递给看守看,随后走至大堂之上,焦急的望着众人。
将任务发布后,又追踪了一条下去“我不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只要三个活人,两个大人一个腹中孩子,哪个也不能死,否则,就叫你们去搜寻的人一块陪葬。”
“是!遵南堂主命!”
这是南堂主回来后,发布的两个任务。
随后,将手腕上的红发带系好在腕间,正好挡住了手腕上的万花阁标志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
次日下午。
“他奶奶的!顾爷真的出事了?”芒星山山洞中,梁凉一拍石案,满脸的焦躁。
“是啊大当家,听忆江南的家臣们说,已经出外五天没有消息了,据说码头传来了信儿,是困在海上了!”
“那还等什么!去救啊!”梁凉一声吼,一旁的炉火噼里啪啦的爆起了火星。
“可是我们的身份……这次搜救一定有官府的人,怕是不宜露面……”小山贼垂着头,不敢大声。
“他奶奶的,你是听不懂老子的话吗!老子说,现在马上去搜救!除了在外走镖的和看护大棚的,都跟老子走!”
“是!都听大当家吩咐!”
……
那边的梁凉正火急火燎的赶去码头四处,这边的衙门口县令宋云生大步的走来。
“给宋大人问安。”县衙内的县丞葛子惠忙下来接应。
“派兵搜寻,无一遗漏,否则算你当差不力。”
“是……”葛子惠知道宋云生此行来的目的,顾渊被困的事他也才有耳闻,只是没向上汇报,刚一接到消息,不料宋云生却早自己的预料之外赶来了,真是快。
“带上吃食,棉被,马上出发!”
“是……”
宋云生走来的一路上全是雪地,被车轮压实的路面经常打滑难行,只得下了轿子,一路连跑带摔的匆匆赶来,刚一落脚就满额头的汗,也不知是跑出来的还是急出来的。
“整理好后跟我走,我就在衙门口等着,一刻钟的时间全部整备好。”
“一刻钟,怕是……”
“我不重复第二次。”宋云生将手一背,面色冰冷的转过身去,望着外面白茫茫的世界,眉头早已拧成了疙瘩。
……
“去告诉爹爹!关着我也没用,如是他不去救顾哥哥,我马上就自刎在你们面前,问问他去不去,去不去!”
罗家现在被一个罗锦怀闹得鸡飞狗跳,比忆江南还要麻烦,罗祥云拄着拐杖快步赶来的时候,罗锦怀的房间门口已经围满了惊慌失措的家臣。
“去去去,爹已经与娄善广派了人去全力搜救,即便是你不说,难道爹爹还不去了吗!快将匕首放下!”
罗锦怀一听罗祥云说去救了,这才放松下来,一放松,反而嚎啕大哭起来。
“顾哥哥如是出了事,我也不活了!呜——”
……
忆江南的人更没闲着,苏桃整理好足够顾渊与无衣吃的食物与衣裳,扎成简单的包裹利索的背在身上,对着顾娈嘱咐道“看家,我定会找到他们,上次吐蕃我的都找的到,不必说就在大运河上。”
“我也去,我难受,叫我干等我会急死了!”顾娈满脸的泪痕,带着哭腔,几乎是在恳求。
“不行,你去了就是添乱,你如是真担心就在家安抚家人,别叫他们乱了,你哥哥也能放心,做好后盾好不好!”
苏桃为顾娈擦掉了眼泪,顾娈吸了吸鼻子,懂事的点点头,答应了下来,目送苏桃出了后门,下一秒消失在视线中,顿时泪眼模糊,双手捂在胸口乞求众人平安,尤其是无衣肚子里的孩子,他还那么小,莫要在大雪天中捱不过去……
对了,一着急竟然忘了楚江遥!顾娈擦掉眼泪,朝着春来江水奔跑去,一到春来江水,才知道楚江遥昨夜就不在,只留了一张字条给顾娈。
上写:小韵别怕,顾哥哥去为你找哥哥好不好,定会将其找回来。
顾娈紧紧捏着字条默默流泪,想不到昨夜大雪寒天的他已经去寻找了……
只是,今日大家都才统一在罗祥云的码头得到消息,为何他提前知道了呢?
……
第一百三十八章:降温
各路人马几乎到齐,顺着大运河各走各的路,分头行动来寻找。
而此刻的大船上炉火早已熄灭,最后一晚上的粮食也分了,船舱里的船工挤在一起将被褥铺在身上,还是耐不住打寒颤。
“阿嚏——”二楼的房间里,顾渊打了个喷嚏,将身上能脱的衣裳都给无衣裹在了身上,却还是耐不住无衣发了高烧,脸颊烧得通红,闭着眼睛呓语,攥住顾渊的手,没意识的说着话。
“顾渊,我们的孩子不能死,那是我们的孩子,不能有事……”糊涂中还不忘了肚子里的孩子。
顾渊将其搂在怀里,用额头挨了挨无衣的脸,担心的心跳加快,却还保持着柔和的语气与其对着话。
“好,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乖。”
水已经没有热的了,粥也剩下半碗凉的,已经小一天没吃东西的无衣嘴角干裂,面无血色,我见犹怜。
顾渊不能看着她受罪,将还剩不多的半碗粥小饮一口含在嘴巴里,温热后喂给无衣,好在一点一点的吃了些,至少半碗粥喝下,脸色缓和了不少。
顾渊上身只穿了一件薄衫,抱紧无衣的手捂着她的小腹,叫其依偎在自己的胸口,不断的为其讲故事。
“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就想,这么好看的女孩以后会谁这么有福份娶了去,结果竟是我自己……”
无衣听着顾渊柔声细语,微微一笑,好像听到了一样,迷迷糊糊的接话“可是,我配不上你,我身子不干净。”
“胡说,你是这个世上最干净的女孩,是我心里最纯洁的女孩。”
“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我幸运的是怀孕了,仅此而已。”无衣言罢,眼角一滴泪珠滑落进顾渊的臂弯里,随后任凭顾渊怎么叫,也不醒来。
“无衣,乖,你先别睡,醒来给孩子讲故事,讲他爹娘认识的故事!”
“无衣,快醒醒,你睡了孩子会害怕。”
“无衣……”
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了几句后无衣就迷迷糊糊的捂着小腹,嘴里只重复着一句“孩子,孩子。”
顾渊用额头试探着无衣的体温,体温越来越高,这可不行!
身边也没有感冒药,连口热水都没有,这样下去恐怕要烧坏,于是在万分紧急之下,顾渊突然想起了电视剧里的情节,用自己的身体去雪地里降温再回来为无衣降温。
想到了就去做,二话不说,顾渊便跑出了船舱,外面的温度比想象中还要恶劣,夜风吹着骨缝,势必要将骨髓都冻僵。
这样的大雪天出门的都是脑抽,就不必说要躺在冰面上。
记得当时看电视剧的时候还笑话男主是傻子,将女主扔进雪地里不就得了,哪需要自己非要亲自上阵。
可待自己有了要保护的女孩的那一霎那,顾渊再没考虑任何,直接躺在了雪地里。
寒冬天结冻的冰面,冷冽的夜风无不如蚂蚁一样啃噬着顾渊的每寸皮肉与骨头。
这一难熬的时间顾渊想了很多,包括自己心中一直斗争的到底是否爱着无衣,这一问题来来回回的想,原本以为冷静的环境下思考问题得到结果的概率会大一些,不料并没有,反之越来越糊涂。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无衣,他只知道现在必须要自己冻一会,再冻一会,等到自己冻透了就可以叫无衣降温一点,再降温一点,她就会好了。
于是待浑身如火烧一样钻心的疼过后,四肢麻痹的起身,嘴唇打颤一步一步的挪回了船舱。
回到船舱中看到了无衣脸颊烧的滚红,忙上前抱住了无衣,为其降温。
为其降温的过程中,自己也因为得到温暖而舒服了不少。无衣看起来并不舒服,紧皱眉头,呼吸加粗。不大会竟吐了出来。
也不知是孕吐反应还是发烧会吐,顾渊着急的朝着无衣的额头贴近,感觉到她的体温下降了不少,于是欣喜,又折回了冰面上,冻透了后再回来,反复几次后,意想不到的,无衣的烧竟然退去了。
再摸着无衣的脸颊已经不再滚烫,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子虚弱的钻回了被窝里。
顾渊那颗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说实话,他见过无数人在自己的手上死去,可一想到无衣真的因为发烧死在自己怀里,那他这辈子都会恨自己。
无衣的体温恢复了,脸上的痛苦表情逐渐消退,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灾难一般,现在沉沉的睡去,呼吸均匀绵长,脸上多了份温和的笑意。
她好了,现在顾渊感觉不太好,整个身体都十分疲累疼痛,如针尖扎着一般,毛孔不断散发着不知是冷还是热的敏感,缩在角落里,嘴角泛白,满头大汗的抱紧了身子一动不动的打寒颤,言情的虚影越来越重,总感觉自己好像不行了……
掏出柜子里的纸笔,也不知怎么想的,在上写了封遗书,字迹潦草,塞进了无衣的手里,自己则撑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将房门插好,又横了好几根木头在门口,口袋里的算盘也放在了无衣的怀里,一些准备妥当后,硬是撑着自己坐在门口倚在了门上,这才昏迷了过去。
两张遗书,一张揣进无衣怀里的是交代家产与后事,第二张则是谁保护无衣毫发无伤的回去,赏金十万两。
他死了可以,可他怕这些船员们欺负了无衣。
昏迷之际还很不甘心,重生一世又死了不说,连未出世的孩子都没能见上一面,真遗憾。
……
楚江遥是第一个寻到船的,船被冻在海面中央,并不好接近,其实也不全是冰面冻了不好行进,而是船体撞了石头,卡在了原地。
楚江遥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叫人将无衣小心翼翼的包裹在被子里抬了出去,自己则脱下衣裳披在顾渊的身上,一把背起已经奄奄一息的顾渊朝外奔去。
一路上顾渊浑浑噩噩的感觉再颠簸,只不时听见好像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再骂,觉得新鲜,就支着耳朵听了几句。
“你如是疯子就别醒来,醒来了就要死了算什么!算什么男人!还不如做个傻子的好,不会四处撞见危险,不会惹的我们担心,不会叫我们添了感情给你身上!”
这声音太熟悉了,正是楚江遥的声音,可这声音又十分陌生,夹杂着怒吼与哭音,怕不该是楚江遥的声音,楚江遥怎会哭呢?
顾渊艰难的咧开嘴,混混沌沌间嘶哑着嗓子回了一句“兄弟……”
“谁他娘是你兄弟,我快算是你爹爹了!”随后就听他哭不似哭,笑不似笑,背着身子,将脸掩在了头发里,不回头看顾渊一眼。
第一百三十九章:准备启程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人占满了视线。
大家表情焦急的望着顾渊,见他睁开眼睛,激动的凑了上来。
只感觉双手被一左一右紧紧握住,而身边的人忙不迭的问着各种问题。
“好点了吗?”
“感觉怎么样?”
顾渊微微眨了眨眼,吞了吞口水,艰涩的张了张嘴发生了声音“孩子还在吗?”
眼前没有看见无衣的身影,顾渊胸口闷疼,挣扎着起身,不顾众人的反对朝着无衣的房间奔去。
无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面色看上去好了不少,李大夫刚刚为其把完脉,此刻在在一边整理药箱。
顾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先是抓住了无衣的手,随后忙焦急的望向了李大夫。
“李大夫,孩子……”
“爷您放心,孩子都好好的,夫人也无碍,只是受了点寒,我给夫人开了大补汤,对夫人与孩子都好。”
李大夫的话一说完,顾渊算是放心了,拉着无衣的手为其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静静的看着她。
“只是爷您的身子还需要调养,近期就不要过度劳累了。怕是要落下阴天下雪就会咳嗽的后症,好好调养才是啊……”
李大夫的话交代完,背着药箱离去,而顾渊身边看护的人则在身后不敢上前。
“叫他们两个呆一会吧,我们出去吧。”苏桃在身后望着顾渊的背影,心疼的滴血,却也尊重他的意愿,带着众人离开。
楚江遥拉着顾娈的手来到院子里,顾娈趴在楚江遥的怀里大哭,楚江遥伸手摸了摸顾娈的头发,拍着她的后背安慰。
“没事就好,索性都还好好的。”
“嗯,我知道……”顾娈吸了吸鼻子,随后低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哥哥下落的?”
楚江遥手指一抖,随即笑道“他出行前我知道,即没回来,自然是在姑苏支流上。”
顾娈抱紧了楚江遥,深吸一口气,默默闭上了眼睛“我只是希望我们永远能同甘共苦,永远没有秘密。”
楚江遥无言,只将顾娈更紧的揽在了怀里。
……
无衣睡了快两个时辰了,期间顾渊也不停的询问了李大夫,李大夫都是为其把过脉后一笑道“无碍,就是惊吓过度,加上体虚,孕期嗜睡,吃了补药缓和一阵,睡睡也好。”
后顾渊惴惴不安的守在无衣身边,精神紧绷,虽是知晓了无衣的情况,却又十分放心不下。
砰!
“兄弟啊,我来看你了!”
门被大力的的踹开,顾渊一抬眼就看见一身貂裘的梁凉鲁莽的冲了进来。
“啊……夫人也在啊……”梁凉见状忙捂住了嘴,将脚步也放轻了下来。
顾渊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回身轻轻拍了拍无衣,带着梁凉出了门。
“兄弟啊,是这样。”梁凉搓着手先是扳住了顾渊的肩膀检查了一遍顾渊的身体,见没有大碍这才放心下来,继续道“你上次传信来做的什么暖气,我们做好了,在大棚下面加温,现在已经可以用了,吼,还真暖和!”
梁凉兴奋的为顾渊讲着暖气做成的事,叫顾渊总算是有了件可以开心的事。
“挖地一丈左右深,注水,烧炭,果真是可以做到,只是不知到规模做大是否可行!”
“既是你们可以做到,那大规模也定没什么区别,现在是否只缺铁了?”
“是啊,大量缺铁,就这还费了不少的铁。”梁凉捏着下巴思考,一咂嘴后道“上回你弄了不少的钢筋回来不知还能不能弄来?”
“困难。”顾渊一皱眉,上次万花阁已经出用了大量的铁,现在正是军事焦灼之际,哪里那么轻易的好用铁。
“如是可以的话,在各地搜集铁,再者与皇上申请也可。”梁凉思索道。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一趟北方,你带一些人准备一下,我们走陆路,去一趟北方。”
“近期?梁凉诧异。
“马上。”顾渊坚定。
“可如今各地大雪啊,如是现在行路可真是难上加难,北方原本就路途遥远,即便是各地都有我们的镖局,可却又天寒地冻路滑难走,怕是路上行车也困难。”
“越等雪越大,再等下去就无法前行了。”顾渊思忖后道“我意已决,没时间了,就出发吧。”
梁凉见顾渊坚定也没法反驳,他的性子谁不知道,那也不必再劝。于是嘱咐顾渊先照顾好身体,自己即刻回去整兵待发。
顾渊待梁凉走后,马上回了房间,无衣已经醒了,虚弱的起身,抓住了顾渊的手。
“是不是要走了?”无衣哀道。
“是啊,雪越下越大,无法不早一步出发。”顾渊说着,坐在了床前,抱紧了无衣。
“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只要你能在孩子出世之前赶回来就好,答应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没有那么晚。待我回来马上给你补一个婚礼,绝不辜负了你。”
无衣偎在顾渊的怀里默默流泪,许是有了身孕的人心焦,总是感觉他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
……
七日后,雪停了,无衣的身子好了,梁凉的大部队也收拾好了,顾渊也该走了。
无衣在房间内为顾渊准备好了贴身的衣物,怕他不爱洗袜子,就带了好几十双袜子,都是她平日里缝制的。内衣裤也是,足足一个大包裹。
默默的收拾着行李,待顾渊与亲人们道别好,将包裹搁在了顾渊的轿子内。
“如是你路过一个叫杏花镇的小村庄帮我带一株杏花回来,等以后我行动方便了,咱们在一起去一趟~”
顾渊为其买了一对翡翠的手镯,小心为带好,后温柔道“等春暖花开了我肯定就回来了。等我。”
顾渊走的是陆路,无衣执意要送他到城门口,马车队伍已经走出了几米远,无衣对着轿子喊了一声,却如鱼刺梗喉,没发出声音。
还想听他说一句我爱你,可就没来得及。
无衣摸着肚子,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笑笑,对着肚子里的孩子道“孩子,你说娘是不是个胆小鬼?”
……
顾渊坐在马车上掀开帘子朝着身后的无衣望去,也不知怎么就流了眼泪,果真是要当爹的人了,竟然多愁善感起来了,不过就是三个月不见,竟然如此恋家,哎……
还有一句话没能告诉无衣,一忙给忘了,算了,待回来了要好好陪着她哪都不去,将心里话全全告诉给她听。
第一百四十章:在路上
行路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马车,不比坐船可以有休息的地方,陆路上的车就那么一点空间,顾渊时而歪在轿子里睡一觉,时而躺在外面的马车里躺一宿。颠簸了些路途,走了一千里,走了十几天。
“顾爷,前面没有人家也没有山,夜晚的风大,我们还是找地方歇歇吧,别叫风吹散了。”
赶车的在前面探好了路,将水壶递给了顾渊,顾渊接过水壶拧开盖子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胡乱的擦了擦嘴,朝着远方望去。
果真,剩下至少几十里的路都是平川,山风大的时候根本没地方躲,于是只能在晚上歇脚,明天一早启程。
“去买些伙食来,今晚住外面,多买点酒肉。”顾渊将银子发了下去。
并不是为了省钱不住店,而是店家难找,人数又多,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且一路上店家少,空山多,必要学会适应野宿。包括顾渊一路上也是这么过来的,这还不到半个月,山风已经将脸颊吹的脱皮,原本白嫩的脸蛋粗糙了许多。
这趟跟着顾渊来的人是青龙帮的二当家大蟾,大蟾做事果断勇敢,又机灵有领导能力,带上他上路顾渊放心。
趁着大家原地休息打地铺的空档,顾渊拎着酒壶去找大蟾。
大蟾正在地上架火堆,顾渊走至跟前,将貂子皮铺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怎么样顾爷,这一趟下来,比在家做生意辛苦吗?”大蟾回头望着顾渊憨实一笑,擦着火油升起了小火堆。
火堆照亮了渐黑的山路,众人都躺在皮草上围着火堆休息,顾渊将手上的柴火干枝扔进火堆里,想笑笑也没笑出来,想哭也没哭,伸手靠着火苗,没好意思告诉大蟾,自己很想无衣。
“这一趟后您就别跟着我们了,路子打通了后,您在家等在我们就好,天气恶劣,您又不是那糙人。”
“做买卖的,哪有坐享其成舒舒服服的,我还记得娄善广早些年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尝试过大冬天早上被泼凉水的滋味吗?你知道孩子病了没钱治,活活高烧烧死的滋味吗?那时候还年轻,并不懂他的苦楚,现在越想越觉得难过,如是我的孩子因为我的无能无力而死去,我该怎么原谅自己。”
大蟾见顾渊这么说,定是想家了,将手里的酒壶递给顾渊,还心细的擦了擦壶嘴。
顾渊也不嫌弃,接过酒壶喝了不少的酒,一顿酒下肚子,也感觉暖和了不少。
“有家的男人不比独身,自然就更有感情了。”大蟾笑道。
“以前我也是有家的,怎么就不一样呢?”
“那不一样,以前您那叫有女人,现在女人成了您太太,肚子里有了您的儿子,那就是家了。”
顾渊想着大蟾的话,又回忆着自己在准备娶无衣前,还心里纠结到底喜不喜欢她,现在看来自己是多么的幼稚。
“大蟾你觉得什么是爱呢?”
大蟾正架火烤地瓜,被顾渊突然的提问,好好的糙汉子一瞬间脸红起来。
“顾爷,咱哪里知道这些……”
“那你娶妻了吗?”
“嘿嘿,娶了。还生了两个娃娃。都是女娃,别看是女娃,却非常可爱。”大蟾不好意思的一摸脑袋。
“你这么野,刀光剑影快意恩仇的生活着,什么样的女人会为了你生孩子?我的意思是说,她是不是特别胆大,什么都不怕?”
“胆大?哈哈哈,顾爷您是不知道啊。她胆子小的很,原本连杀鸡都不敢看。”大蟾将地瓜架好,一提到家人就饶有兴致的打开了话题。
“原本我是真讨厌成亲,更不想要照顾家人,如不是要生个儿子留后,才不会娶了她。娶她之前我也有过许多女人,也喜欢过许多女人,讲实话她绝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可是多年来我在外奔走,她在家守着我,为我缝衣裳,做稀饭,生病了也无微不至的照顾我,为我生了两个孩子,差点难产大出血……从那以后我忽然就想明白了,什么是爱呀,婚前再怎么喜欢怎么轰轰烈烈那都不算爱,只要经历的柴米油盐,经历了人生中该经历的挫折苦楚与平凡,还能相互依偎的两人,那就是爱吧。”
“来饭啦——领饭啦——”
大蟾拍拍身上的灰跑去领饭了,留下顾渊一个人想了很久。从开始二人见面后就再也没有断了红线,命运早就系在了一起,或许早就对她心生喜欢,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从怀中掏出了无衣临走前绣好的手绢,上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无论身在何处,此生等你。
将手绢攥在手心,胸口暖乎乎的。
“顾爷,吃肉!”大蟾领了菜饭回来,一大包烧鸡,一只蹄膀,几个热馒头,一壶热酒,席地而坐,虽是风餐露宿,却也不失温饱。
众人一口酒一口肉围着火堆又是饱餐了一顿又唱了首歌表演节目热闹热闹,待天已经全黑,才钻进被子中睡去。
出行的人知道这个规矩,如是早早就睡,容易冻醒,于是大家热络在一起打发时间,待过了丑时再睡,才能保存体内的热量不散,第二天一早赶路,也只静了两三个时辰,如此一来也不会感冒,这是常年走镖得出的经验。
火堆还燃着,天黑了,众人都睡了过去,顾渊悄悄的从怀里掏出手绢,闻着手绢的味道,思念着越来越远的无衣,顿时又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来。
待这趟回去,定要好好的为其操办婚礼,给她个全扬州城最好的。
心里想着那一天的画面,竟在梦里梦见了无衣,她一身大红衣裳,戴着凤冠,从轿子里一出来便惊呆了顾渊,如同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惊艳了顾渊。
顾渊缓缓走近,拉起无衣的手,原本想说的我爱你,却成了一句:好久不见,见到你好开心。
原本是笑着的,却能了泪落不止。
一大早上被叫醒的时候,还带着泪痕,梦里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顾渊也没了印象,只模糊记得很伤心,伤心到嚎啕大哭,醒来还感觉伤心的情绪尚未消散。
“顾爷,得赶路了,您去轿子里睡会。”大蟾走来,将湿毛巾递给了顾渊,惊讶道“爷您哭了?”
“啊不是,风沙太大了。”顾渊擦掉了眼泪,朝着扬州的方向望去,心中如针扎一般的疼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路上遇见的人
路程赶了近两个月,这期间遇见过山贼,遇见过官兵,遇见过暴风雪,力行两月有余,终于在第七十天望见了北方的标志大山。
大蟾勒住了缰绳,走至顾渊身边指着大山笑道“看啊,到了!”
时逢新年,时而有爆竹声传来响彻山谷,声声震荡耳膜叫顾渊激动,可这一路走来经历过的大事小情算下来,也足够叫顾渊历练的淡定了。
于是吞了口口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后,淡淡道“进城,安顿下来去吃饭。”
“好啊!”众人欢呼,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吃一顿好饭了。
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城,热闹的城镇中满街满巷无不叫卖年货,走至小贩中间拿起一只糖人,顾渊就想起了苏桃。
如是她跟来的话,定会开心坏了。
大蟾带着车队先去客栈开房,顾渊则在街上溜达着逛逛。
“爷您是外商吧?”那小贩一眼就看出顾渊的不凡气度,就搭起话来。
“嗯。”
“一看就十分有钱,买几个糖人尝尝?咱们家的糖人是整条吉庆街最好吃的!”
“把这些都给我吧。”顾渊指了指摊位上的糖果,示意小贩都包起来,正好路上无聊的时候打发嘴吃。
“得嘞!您请好~”小贩将手上的糖人都用油纸包好,还没交钱,就听见身后有一队痞子喊叫。
“让开让开!我们飞蛇老爷来了!”一声高喝,叫原本还在街边叫卖的小贩顿时惊慌失措的搬着货逃走。
顾渊的银子还没交到小贩的手里,马上叫见小贩被一匹高头大马给冲撞开,狠狠的摔在地上,险险折了腰。
顾渊转头一看,那马上的人是一个肥汉子,头戴一顶貂绒的帽子,身上是熊皮大衣,内里穿着一层棉袄,厚重的皮裤外套着一双皮靴,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壮熊骑在马上。
身后跟着一队人有七八个,也是类似的扮相,耀武扬威的对着身边的小贩威喝。
“没见你爷爷我来了吗?这么不开眼,小心脑瓜子给你削放屁了!”那汉子就是他人口中的飞蛇,此刻正对着马下的顾渊叫喊。
顾渊没搭理他,只是将手中的银子扔给了小贩,带着一大包糖转身离去。
飞蛇怎可能允许顾渊就这么无视他轻易走掉,瞬间勒住缰绳,叫马头换了个位置,伸出手上的铁棍,拦住了顾渊的去路。
“孙子,就说你呢?哪去?”
顾渊被眼前长长的铁棍挡住也无法前行,只微微望了飞蛇一眼,拱起手来淡淡道“还劳烦让路,多有劳累。”
飞蛇见顾渊一个弱书生模样,看着就不似厉害的人,再看扮相口音,大过年还来外地的人不是穷书生就是累死腿的外商,外商大概都有车队,显然他四周只他一人,那无疑,眼前这位就是个穷酸书生。
“孙子,你是真不知道这地界谁说了算啊?”飞蛇将铁棍意会,故意搁在顾渊的肩膀上,随后大笑道“将身上的钱都留下!如是不然,就打断你与那小贩的腿!看你还走不走了!”
顾渊哪里吃这一套,将铁棍从肩膀上拨开,边走边道“他的腿断了与我什么关系,那是你打的。”
眼瞅着顾渊走出了一段距离,飞蛇瞬间火大,一抬眼示意身后众人将其包围,顾渊陷入包围圈中,无路可走。
“又是找事的……”顾渊将手上满满的糖果捂在怀里,生怕不小心叫他给摔了。
“孙子,你很狂啊,今天如是不下个跪将手上的钱全都交出来,就别想走出咱们这条街!”飞蛇将一条腿盘在马背上,胳膊支在腿上对着顾渊大笑,满脸的得瑟。
“你也不打听打听,咱们飞蛇老爷是谁的弟弟!”
众人在后纷纷大骂,似一群恶狼包围着羊。
“飞蛇?那你的哥哥是谁呢?”顾渊抱着糖果轻声问着,语气表情中毫不恐惧。
“我哥正是飞龙!这座端阳城的老大!别被他们那些小贩子惨兮兮的模样跟骗了,如不是我哥哥罩着他们,不知道都要被官兵欺负死几回了!”
飞蛇一口痰淬在了地上,瞪直了眼睛望着顾渊,一说起飞龙这个人物,带着满满的得意。
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顾渊自然懂,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大概是好好说话不能通过了。
于是顾渊再次一鞠躬,毕恭毕敬道“如是我请求各位,可否让给在下一条路来?”
飞蛇与众小弟哄堂大笑,拍着大腿骂道“你他奶奶的没胆子还装什么犊子!娘的拿下!今个就是他没钱,也得要他一条腿!不然我飞蛇的脸往哪隔!”
言罢吩咐众人,拎着铁棍上前一步,照着顾渊的腿就要砸下去。
“你的脸如是没地方搁,就往我的刀上搁,你看如何?”
那飞蛇正当得意中,只感觉后脖子一凉,正要转头看去,却被大力拉下了马。
“谁!谁他娘的不想活了!”飞蛇重重的摔在地上,拎着铁棍瞎抡,却被身后数十人围住,一只脚重重的踏在肩膀上,压制在了地上。连带身后几个小弟一同被按在了地上。
这次飞蛇看清了面前的人,那人一身恶气,霸气威武,一看就是真正练过的,不似街上随意收保护费的那么简单,于是吞了口口水,冷静了下来。
压制飞蛇的不是别人,正是大蟾,大蟾双目凶光,一把钢刀架在飞蛇的脖子上,距离挨着大动脉,只要一个深呼吸的动作就能抹开脖子。
飞蛇很识时务,这个节骨眼上只将脸上的傲慢变成了笑脸,对着大蟾讪笑“嘿嘿,咱就是跟爷闹着玩的,还能真动手不是,咱不是不讲理的人!您先将刀收起来,有话好好说!”
飞蛇满脸赔着笑,并不能叫大蟾将怒火收起来,只将刀更靠近了飞蛇的脖子,怒喝“给顾爷道歉!”
“道歉道歉道歉,顾爷您放了小的,小的这就回去叫哥哥招待……等等你说什么?”飞蛇满脸震惊的望着面前的顾渊,随后表情兴奋,双眼放光道“您是顾爷……是不是扬州城的顾渊顾爷?”
顾渊见这人是熟知自己的,也不隐瞒身份,道“是。”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您就是名震全国的顾大爷啊!我的神啊,小的有眼不识泰山竟得罪了顾爷,万万该死该死该死,您还请恕罪啊!”
“你认识我。”顾渊笑道。
“岂止是认识啊,您就是我们孙家的偶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