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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轻轻扬     钗头凤txt下载     钗头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2章 皮囊

    雕花床,白纱帐,绿锦被,洛英睁开眼睛,清清静静地,一个陌生的环境。

    她支起身子,见自己身上,已换上一袭白色的寝衣,门被推开,粉色衣裙的婢女来到床前,请安道:“姑娘,您醒了!”定睛一看,竟是知画。

    历史重演?一如那日在船上刚醒来的情景。不,隔窗飘进来的栀子花香提醒了她,这不是船舱,是实打实在陆地上的房间。回不到过去了,她的记忆沉甸甸地,明黄的身影,深邃的目光挥之不去,想着已经离开他,可是人还逗留在清朝,她的脑袋疼起来,重又躺下去,阖上了双眼。

    “姑娘,姑娘…”,知画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她沉沉睡去,醒不过来。

    朦胧间房间里来了几个人,年轻男子道:“还没醒吗?”

    又似乎有人坐在床沿,握着她的手好一会儿,这手又薄又凉,与她习惯的那双温暖宽厚的手掌大相径庭,不是他,怎么会是他呢?她眼睛闭着,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晕染成鸳鸯戏水的莲花枕上一处暗影。

    ——

    通长的雕花木窗大开,墨绿色的枝叶衬托了无数的栀子花把甜香渗透到每个嗅觉器官里,她靠窗而立,知画在她身旁絮絮而谈:“姑娘,你知道你睡了几天吗?三天三夜!四爷都快急坏了,遍访名医,…”

    她静静听着,漠然不动,知画心慌,转头到她眼前,怯生生地问:“姑娘,你是不是什么都忘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忘?忘了才好,不会有牵肠挂肚地痛。她牵动唇角,幽幽地说:“难为四爷了!”

    知画放心了,拍着胸口:“四爷今夜来,见您醒来,必然欢喜!”

    洛英觉得累,想坐下休息,转身动作快了些,一时头晕目眩,赶紧扶住窗框,知画见状,扶她坐到贵妃榻上,道:“您身子骨还虚,需要好好养养,千万别乱动,待会郎中来了,让他给您配几服药,调理调理!”

    她歪在榻上,形容憔悴,仿佛临风一吹便能吹走的落叶似的,知画看着,半晌黯然道:“一年不见,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知画象极了如蝉,都是心地单纯的好女孩,她温言道:“我不打紧,睡了这么多天,水米未进地,胖子都饿瘦了。倒是你长成大姑娘了,这一年你过得怎样?”。

    “奴婢过得挺好!”如蝉面露微笑,停了一阵,害羞道:“四爷给奴婢指了个人,是爷身边的顺儿,过年就完婚!”

    “好,好…”,她连说了几个好。去年南巡时,随侍的年轻姑娘就知画一人,她曾以为知画会成为胤稹的侍妾。看来知画是聪明姑娘,四爷是幻想,当不得真,否则,恋上他们家的人,虽能把人捧到天上,一旦摔下来,颇有永世不得翻身之势。她也曾警告自己,可还是一步步地陷进去,初见时,一对海样深的眸子,眼角还有一颗黑痣,…不,不,不要再想下去!她晃了晃头,驱散了谩天谩地的思念,掉头去问知画:“这是四爷府上吗?”

    “不,这里是四爷的别院!”知画神色有些不安,她来这别院也才半个月左右,派她来专门是为了洛英,或者说,这别院的存在就是为了洛英。

    意料之内,把她救出来,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她抚了抚额,虽然刚用了一点莲子粥,还是乏力地很,眼皮自然地耷下来。

    知画看她呼吸渐渐匀停,给她盖上了紫色织锦缎的薄被,轻手轻脚地掩门出去。

    她闭着眼,脑子却不得停歇,刚才醒来时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随身物,金银玉镯都在,缺了照相机,胤禛定然又把它没收了。

    胤稹这晚并没有来,她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

    她身体底子好,经过这些天的调养,虽没胖,面色已经莹泽不少。

    这是个前后四进的四合院,每进之间,都隔着一个小花园。住过紫禁城,更显得这座宅子小巧精致易于生活,她的房间在最后一进,房前的花园里种了好多花树,除了这个季节开的栀子花,还有丹桂,石榴,树边鹅卵石砌就的小池塘,养着几尾锦鲤,池边一张石桌,两个石凳。她常常坐在这石凳上,呆呆地看锦鲤游来游去,一看就是大半天。

    胤稹站在月洞门口,端详她好一阵子了,夏天的早晨,阳光不是最耀眼,却足以在她的身上打上一圈光环,她穿着着翠绿绣玉兰宁绸对襟衫子,梳了个旗鬓,没戴任何首饰,虽然漫不经心的打扮,却已胜过脂粉无数。她坐在石榴树下,专心致志的看锦鲤,其实他知道她眼里空洞一片,她只是借这片池塘来掩饰她没完没了的思恋。他难受起来,她的思恋原来是属于他的。

    知画端着红漆茶盘从廊檐下走来,见到月洞门口皓立着的胤稹,颇为意外,福蹲地急了点,茶盘上釉瓷盖碗噼啪作响,她一手捂住了茶盘,一边惶恐道:“给四爷请安!”

    胤稹最不喜下人冒失,皱了下眉,正要呵责,却见被知画的声响惊醒了地洛英抬头望来。

    只见那抹颀长地身影穿着石青色的长衫,腰间玄色腰封上挂了同色镶金银线的扇套,他手里拿了把湘妃折扇,见她看他,摇着扇子徐徐走向她,那不紧不慢傲然阔步的姿态,象昨夜梦里的人儿,她站起来,喃喃自语道:“你来了?”

    “来了!”一样的声调,只是这声音缺了爽朗豁达,听上去冷淡迟疑。她缓过神来,面对着的是细长的眼眸,微斜的嘴角,于是蹲下身子,道:“给四爷请安!”

    他唔一声,坐在她对面的石凳上,收起扇子,放在石桌上,道:“你也坐吧!”

    洛英坐下后,知画走到跟前,把茶盘上的白釉瓷盖碗搁在桌上,行礼道:“不知道四爷来,只拿了一碗冰镇银耳羹,四爷要用些什么,奴婢这就让厨房去准备。”

    “清茶即可!”胤稹一边打量洛英,一边说道。

    知画退了出去,洛英安静地坐着,也不说些什么,半晌,他慢条斯理地挑起话头:“身子养得好些了!”

    “脱您的福,好多了!”她欠了欠身,一思忖,还没有谢他救命之恩,复又站起来,蹲了个福,道:“谢四爷救命之恩。”

    她这么客气,他一发难受,他喜欢她没规没距地跟他套近乎,哪怕争论一场,也好过客套地让人觉着遥远,她原不是这样。他心中恨起来,也不让她起来,冷冷地注视着蹲在眼前的她,道:“到底是宫里待过,懂了不少规矩!”

    她只觉得心口痛,说道:“四爷夸奖了!”

    知画拿了茶水上来,见一个坐着,一个蹲着,不免诧异,退到一旁,屏气敛神地不敢吭声。

    她象煞的宫廷礼节,难道对皇帝也是这样?胤稹拿起茶碗,抿了一口,道:“你说谢我救你之恩,要如何谢?”

    她心里当他是君子,没想到他伸手要起回报来。抬头看他,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不出什么神色,她惶惑地低下头,一思量,这也是应该的,便道:“愿为奴为婢!”

    为奴为婢!她难道不该欢呼雀跃地跳到他怀里吗?去年此时,她和他约好一年之期,七八个月前,她亲口央求,要他带她一起远走高飞!这么快,就变心了。他心寒地彻底,既然成不了她爱的人,就用不上顾虑那么多,他呵呵冷笑几声,道:“为奴为婢,是不是太委屈你了?若局势没有变化,我现在可能要尊称你一声额娘!”

    她领略过他的刻薄言语,也知道他心有不甘,他非圣人,总要发泄。话语不中听,她就忍着,因没他相救,她活不到现在。

    他离了座,照她的样,蹲了下来,用扇子托起她的下巴,她下巴微抬,看一眼他后,便往别处看去。

    他恼恨起来,两根手指捏住她的双颊,使了三分力,已捏得她两颊生疼,她目光回到他身上,他呵呵笑了几声,凌然说道:“何必欲盖弥彰!你明知道我救你,是为了你这付皮囊。你除了以身相许,没有其他出路。”

    她愕然,他再倔傲不逊,总得有所顾忌,她是他父亲的妻子,在这个礼法纲纪的年代,那是违犯人伦的重罪。

    “你,你怎可?”

    “怎么不可?”他的眼神原来如此锋利。

    “不…”她口吃了:“你,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他霎那间觉得无趣,松开了手,站起来,坐回石凳上,抿口茶,正色道:“我几次三番地救你,冒了天大的风险,怎么着?就为了和你开几句玩笑!”

    她这才当真,仰头看他,他面沉似水,目光阴冷,不,事情绝不至于这么糟,他素来面狠心善,他不是趁火打劫的人。

    “你是我在此为数不多的朋友,我对四爷一直存着一份温情,请…”

    “朋友?温情?”他快速地截断她的话:“我的温情,早已消亡在西北的戈壁滩上!”

    除夕被她拒绝后,他就去了宁夏,彼时觉得生无乐趣,日日酗酒狂欢自暴自弃,放松了警惕,差点死在葛尔丹奸细的暗箭之下。从鬼门关上爬一圈后,他才醒过来,那天他立了誓,不仅要重振精神,还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暗倷着汹涌澎湃的思潮,他拿起扇子,拍打着桌子,寒声道:“你起来吧!我知道,你对我但凡有那么点温情,咱们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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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开花

    看着她垂头丧气站不起来的样子,他伸手扶起她,觉得解气,道:“别说些没用的,我虽年轻,倒不信这些虚头八脑蛊惑人的话。今儿在这把话挑明了,我救了你,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只要色,这在你来说不是难事,之前之所以没来,是等你养好了身体,今天开始,只要我愿意,你就得随时伺候着!”

    竟把她当作娼妓一样对待。她被逼到悬崖,不得已往下跳,以为到了平地,没想到平地上布满了荆棘。他把她往最邋遢的旮旯里推,那她就再也不亏欠他什么了。她历经了这些磨难,已立志不管多难,哪怕自尊被踩在脚底践踏,也得咬牙挺住,现在唯一的指路明灯,就是取回照相机,早日回到现代。她肃脸道:“说得明白,少费些猜疑。我欠你的,自然要偿还给你。你拿了我的照相机,也要还给我。”

    “照相机!”他斜了斜嘴角,眼里闪过一丝戾色,她这么把持地住,是因为还有希望。他发了疯,见不得她镇定地样子,他怎么受得苦,要她加倍地奉还。把她所有希望都灭了,让她也尝尝生无可恋的滋味。

    “原来那玩意叫照相机!是你的命根子吗?”他忽然温和下来。

    “对我来说极重要,你还我…”

    他阴森一笑:“没法还,掉在地上,被我一脚踩成齑粉。”

    “啊!”她的脸瞬间惨白:“你说什么?”

    “你每每见我就跟我要那玩意儿,甚是聒噪,索性毁了它,以后再别提!”

    “你…”

    那双又惊又怒的大眼睛,他看着很是受用:“那大概是你用来上天入地的法器吧?怎么,离了他,你就想逃?”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话语从牙缝中迸出:“告诉你,哪里都别想去,你就在这里,把爷伺候好!”

    致命一击,世界上最后一抹色彩也被擦去了,她后退着,嘶着嗓子:“你这是把我往绝路上推!”

    就是要这种崩溃的效果,他享受着把她击得粉碎带来的快感,作为可以主宰她命运的人,他毫不怜悯地说:“你不要妄图以死相胁,你死不死地,由我说了算,未征得我同意之前,你就是伤一根毫毛也不成!”

    她冷笑道:“既然都敢死,难道还怕你不成!”

    他诡异地笑,疾走一步,出其不意地克住她的腰,不顾她的挣扎,迫着她向知画站立的方向看,说:“你破一块皮,她要受二十大板,你少一斤肉,她得受四十大板,你要是寻死,她就先替你死,你要是真的死了!”他停了笑,猖狂道:“这院里三十多号人一个都活不了!”

    这还是每次她遇难都出手相救的那位清俊脱俗的青年吗?怎么突然之间,变成了魔鬼?洛英清澈的双眼在他脸上逡巡,在狭长的凤眼中似乎看到一点隐光:“不,胤禛,你只是吓唬我,你不是这样的人…”

    “啰嗦!”他不耐地放开她,偏转头,厉声喝道:“来人,将知画绑了!”

    “啊。!”知画扑通跪在地上:“姑娘…姑娘…!”

    “不…你不能这样!”她尖叫着,乌黑明亮的眼珠蒙上了一层水雾,她是真的害怕了,怕地快要哭出来,哭吧,他想,她从来没有为他哭过,这一次,哪怕是因为恐惧,也算是为他哭了一次。

    月洞门外奔来两位小厮,知画吓得大哭,他靠近她,瘦且长的手指掠过她浸在泪水里的睫毛,她连退避都不敢。

    “哭!怎么不哭?”他柔声道:“哭得好,我就放了她!”

    两滴泪坠下来,沿着粉颊往下淌,他没有感到满意,反而更加难过起来,离了她,拿起桌上的扇子,提袍往外走,淡淡地说:“无趣!走了!”

    走了之后又是很长的时间不出现。她纵然绝望,也没有可以绝望的条件。哪怕她有一丝丝地厌世表示,知画及另一贴身侍女木槿便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她千万珍重。

    单纯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对未来没有任何设想,每天最大的庆幸是又捱过了一天,而且胤稹没有出现。这么行尸走肉的生活过了一个月,她的感官都麻木下来,对康熙的思念,对胤稹的恐惧,统统变得无精打采,偶尔还想起现代,但既然胤稹把她的照相机毁了,回去的想法也成了泡影。她以为自己泯灭了欲望,到了不为己忧的化境,只是胤稹的再次出现唤醒了她的痛感,原来她只是上了麻药,麻药一旦失效,更加痛不欲生。

    七月底,酷暑时节,过了晌午,蝉鸣嘈杂,虽然有冰条镇屋,她也热得心烦。书也不想看,字也不想写,廊下花园太热,没法散步,只好傻坐着看婢女们绣花,看了一会儿,站起来,在房内走动,实在百无聊赖。知画见状,道:“书斋就在前院,四爷收了不少字画,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前院有好几棵粗壮的石榴树,茂盛的枝叶上开满了橘红色的花,树冠如盖,亭亭压在书斋的屋檐上,替书斋遮蔽了不少阳光。书斋因收藏名贵字画,需要常年保温,就算没人,暑热天也巨冰不断,她进得室内,顿觉清凉。举目四看,这里三面书墙,一面门窗,临窗放置一张平头案书桌和一把圈椅,至简的色彩和摆设,烦躁的心也不由得平静下来。

    还是有些踌躇,这书房是胤稹一个人用的,他孤僻的性子,一定不愿任何人分享这私密的空间。然而李管家说过,四爷关照,这里的一草一木她可以随意处置,由此可见,这书房她也没什么不可以进的。

    书桌上文房四宝涇州宣纸收拾的井井有条,桌面下一排抽屉,打开右边的,放着印泥之类小物件,中间的,是一些胤稹随手的涂鸦,拿出来一一端详,无论是字,还是画,都令人惊艳,这么冷酷无情地一个人,笔触竟如此细腻传神,比起康熙的雄浑大气,自有一股恬静疏况的气质,她冷笑一声,可见字如其人这句话是诳语。去拉左边的抽屉,怎么拉也拉不开,原来这抽屉从里面被锁上了。

    她转过身来,三面书墙,都是一样的格局,上面是书架,用于搁书,下面是抽屉,用于藏画。她翻了翻书,俯下身子打开抽屉看画,展开两幅卷轴,如雷贯耳的两个名字,唐寅和赵孟頫。她欣赏了一阵,心中疑问挥之不去,为什么所有抽屉都不上锁,单书桌左边的抽屉被锁上了?是不是藏了他不想被发现的东西?猛然想起当日在船上,他就把她的照相机放在左手的抽屉里!她迟钝许久的脑神经开始活跃起来,当时他说把她的照相机毁了,她至今不能相信。心高气傲的他恼她跟了皇帝,也许是故意说的气话。她觉得,他心里还是在意她的,否则也不会每到紧急关头,就出手相救。

    想到此,她快步走到书桌旁,用力地去拉锁着的抽屉,却听到守在门口的知画战兢兢的声音:“四爷!”

    那抽屉被她牵扯地有一些松动,侧面有一个小小的缝斜出来,她急忙转身靠紧抽屉,门被打开,身着白色团福长袍的他傲立在门口。

    她紧张不安着,他却没看到她似的,径直来到书桌前,拉开椅子,看她还紧贴着书桌,挑起眉不耐地说:“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她心虚地有点发慌,支吾一阵想想还是快速离开现场为妙,三步并作两步向门口走去,只迈了一步,就听到身后有话:“慢着!”

    站住了,他说:“转身!”

    条件反射地欲转身,转念一想不会有好事,赶紧逃生,不料他大步走过来,扯住了她的胳膊,拖着她往书桌边走。

    铁钳般的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意思,她嘶了一口冷气,道:“疼!”

    他不为所动,把她往黄花梨圈椅上一扔,指着开缝的抽屉,道:“是你所为?”

    骨头硌着硬木生疼,她呲牙恼恨地说:“是又怎样?”

    “你想找什么?”他俯身过来,两手分别抓住两边扶手,凝视着她的眼睛,道。

    一时间她没有组织好语言,他山一般压过来的身躯迫得她不得不后仰,仰无可仰之后,只好偏转了头,忖度着其实也没什么好隐瞒地,她只是在找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已,道:“找我的照相机!”

    她偏转着头,他直接面对着一段细白的粉颈,印象中她的头发从来没有梳的光洁过,总有几缕头发沿着颈子滑到衣领里面,让他禁不住想像这里面的光景。端午那晚在假山里她主动对他解罗衣的画面跃入了脑海,他心头燥热,压抑了很多天的欲望跃跃欲试地有些控制不住。有一瞬间地慌乱,怕渐趋沉重的呼吸泄漏他的想法,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热气夹带着花香扑面而来,人倒冷静了一些,道:“蠢!告诉你那东西已经毁了。再说,我藏它做甚?就是要藏,也不会放到你可以看得到地方!”

    说着,从袍子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抽屉,说:“自己来看一下,趁早死心。”

    她探头去看,里面都是他的各色印鉴,再次绝望。为什么对他要存在幻想呢?母亲那么歹毒,儿子能好到哪里去?以前的温情是戴着企图欢好的面具,现在面具撕破,嘴脸何其丑陋。早知如此,不如当日直接被巡夜太监抓住,要死要活也痛快一点,好过被他囚禁又是受辱又是恐吓。

    第一次恨人入骨,她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我恨你!”

    他转过身子,长眼睛放出幽幽的光,只见她今天穿着墨绿色衫子,白肤胜雪,清丽无双。她挂着一脸的冰霜说恨他,他感觉不到不快。不能相爱,那就先憎恨起来,让恨意占满她的脑海,由是无法再想其他,把那个人在她心里打下的烙印渐渐磨平散去,长而久之,她走一步行一程,心里脑里全都是他。

    “好极了!”他嘴角上斜,俊朗的脸上挂上了邪恶的笑容,窗外鲜艳似火的石榴花,正如他当下熊熊燃烧的欲望。他关上了刚打开的雕花木窗,释放出压抑已久的念想,就这样,让仇恨开花,结出早该属于他的果实,兴奋让他忽略了自己内心隐隐地痛,他眯起眼睛潜藏眼里的火光,大踏步地走向门口。

    关窗的动作引起了她的警惕性,看他走向门口,她赶紧站起来,欲夺门而出,可是他已经占了先机,不紧不慢给门上了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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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美酒

    他眼里的张扬让她悚然,回头一看,三面书墙似铜墙铁壁那样提供不了任何出路,他步步紧逼,她只好节节后退,退到书墙边上,发疯似地拿书砸向他,他闪避的同时疾步上前制住了她的手腕,随即一推,把她推倒在凤尾花纹的波斯地毯上,她蹬着腿要起来,他一下子坐在她的腿上,抽出腰间束带,三下两下抓住乱舞的双臂,结结实实地捆绑起来。

    “放手!放手!”她大肆呼叫。

    那具朝思暮想的身体,四肢都被他控制住了,身体的主人能怎么样,狂怒万分,也只能由他肆意。他凤眼微倪,几可入鬓。“你说什么?”

    “放手!”

    他解开她的领子。

    “放手!放手!”

    他扯着领子一撕,墨绿的绸衫撕破了,里面是洁白的中衣。

    她不敢再说话了,惊恐的眼睛看着他,咬紧了牙,血都要迸将出来。

    “还有什么要说的?”

    “恨,我恨…!”

    “嘶!”中衣的衣领被拉破了,上半身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好一身冰肌雪骨,他原当自己女色寥寥,没想到身体一下子抽紧,好似脱缰野马,收势不住。

    她左胸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在山洞中初尝后,令他挂怀至今,那日是深夜,又在仓促之中,如今见了,仿佛雪地里一滴朱砂,恁的灼目。

    仿佛她在叫,仿佛她在喊,但是他的脑袋嗡嗡地,手心里都是汗,过了很久,才听得她的哀声,这会儿,那股子娇纵劲儿没了,大概用尽了力气,或是知道不奏效,淋淋漓漓全是一声声地恳求:“求你,别这样,求求你…!”

    他俯下身子,双手捧住她的小脸,这样美丽的容颜,因为愤怒、害怕和无奈已经扭曲变了形,明眸善睐的眼睛,又蒙上了水雾。

    “你求我做什么?”他压低了声音说:“你只要依了我,不就什么都好了。你本来就是我的,这一点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吗?”

    夏日过尽,秋日到来,书斋那日后,他再没有出现。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灵药,记忆变得像洗白的布,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她偶尔想起,以为自己做了一些梦,美梦也好,噩梦也罢,终将成为泡影。

    梦醒了,日子还要过。笑容从她脸上绝迹,话能不说就不说,她觉得这样挺好,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必看得太隆重。

    院子里的树叶又开始飘零了,东洋移植过来的五角枫转成触目的红,淡黄色的银桂散发出恬淡的清香,知画折了几枝桂花插在花瓶里,她在窗前看书,闻到清香仿佛受到了刺激,立刻离得远远,知画只好把桂花拿了开去。

    一个无可奈何的人,以为逃避可以摆脱一切刺激,然而世事往往不尽如人意。那日她在绣榻午睡,知画与木槿在门外陪伴,只当她睡了,便絮絮地攀谈起来。

    木槿问知画:“顺儿今儿给你捎东西了吧?这次是什么好物件。”

    知画笑道:“他哪有什么好物件,不过是市集上看来的寻常珠花罢了!”

    木槿羡慕道:“顺儿对你真好,隔三差五地托人给你送东西来。人说,千两万两金,不如一条好人心。你可真有造化。”

    “我有什么造化,不过配了个小厮。”知画讪笑,轻声道:“那有造化的躺在屋里呢。”

    木槿撇嘴道:“可惜她不领情!”又惋惜:“四爷这样的好才貌,她难道竟是瞎得不成?”

    “嘘…”知画越发放低了声音:“你声音轻点,没得把她吵醒了。”

    木槿咂舌,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往里头张一张,远远看到那纤细人儿在绣榻上一动不动,才把门合上,说:“没事,睡得正沉呢。”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哧一声低笑起来。

    笑了一阵,知画说:“她的心思我们不知道,四爷却是对她一往情深,那时在杭州时我就觉出来了。”

    木槿说:“真的?你给我说说看。”知画想了一阵,才发觉这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很微妙,形容不出来,于是说:“那时候才刚起头,没多久她就进宫了。”

    木槿哦了一声,问:“你说她这么抗拒四爷,是不是宫里有了人?”

    “谁?能好过四爷去?”

    好久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等到再次听清时,知画在说:“那可真是乱成一锅粥了!我看未必。宫里欢乐祥和得很,顺儿因为常跟着主子入宫,知道些消息。六月底,那头才纳了新,据说宠上了天,以常在身份入宫,才个把月,都升到嫔了。”

    “真的?”木槿惊叹,一下子跑偏了题:“连升三级!破这么大的例,那得多爱哪?”

    可知画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自言自语地说:“也说不准,自古以来痴情女子薄情郎,她滋当天大的事呢,在他那儿,根本不算回事儿!”

    榻上的洛英翻了个身,身下枕席已濡湿一片。六月底,离她出事不过十天,他迅速重新上路。从不离腕的紫云镯里壁“爱妻”二字,她曾经真的以为只属于她一人。

    原该如此,愿得一人心,他也只是说‘当时’而已。这个镯子,再也戴不得了,她摘下来,几次往地上扔,最后还是颤巍巍拿了块帕子裹好,塞在床下的抽屉里头。

    这个院落,跟户人家一般似模似样,八月十五那天,也闹哄哄地过节。到了晚间,李管家准备了一桌酒菜,差人来请洛英过花厅里吃酒。

    花厅延伸在第二进院落的小花园里,有一面墙,拉起金丝藤竹帘,便是整片的玻璃。是夜,园内刻意降低灯笼的亮度,一轮皎洁悬挂中天,月光如洗把婆娑树影招展花木裹进了银色世界。

    她转入垂花门之时,一阵轻风正巧吹过,玻璃墙外,桂花散蕊纷纷随风飘洒,那个她又恨又怕的人,负手站在落地玻璃前看洋洋花雨。

    本当心如止水无喜无怒,只这长身玉立的临窗背影又让她难过起来,洛英转身欲走,被门口一左一右两名随从伸手拦了回去。

    酸枝木大理石的圆桌上布置着两付象牙箸,一对琥珀杯,另有八道盛放在金边蓝花碗碟中的小菜和一把银烧蓝暖的酒壶。正此时,明月琼花,美酒佳肴,胤禛转身过来,穿深蓝色的素面绸袍,束靛蓝宝石腰带,神仙一般的清俊人物,她却看也不看,默然倚着桌子坐下,低头看着自己垂地的玄色马面裙出神,

    只见她身穿荼白色宁绸斜襟褂子,形容消廋,神情淡漠,胤禛斜起薄薄的唇角,缓步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那玉笋般的手指搭着大理石桌面的边缘,他伸手去握,她警觉地把手缩到桌面下。他抓了个空,自嘲地捏了捏手指,轮一圈大拇指上的翠玉搬指,道:“我撂下了府里的事务,宫里的应酬,念你一人,特意陪你来过这个中秋节,你倒好,拿这付冷脸子对我!”

    她不做二想,痛快回绝:“我不要你陪!”

    他脸上白了一阵,忍了片刻,道:“我要你陪。养着你,就是需要的时候换换口味。”

    她低着头,再没有回话。

    他的耐心到了极限,刻薄的性子开始作祟,说道:“怎么我从没见过你的笑颜,是这里的奴才伺候地不尽心吗?”遂扬声:“李福,知画在哪里?”

    李福不知就里,隔着垂花门道:“知画在门外呢,奴才这就去…。”

    “李管家,不必!”洛英忙喊住,抬头看一眼胤禛,话未出,先叹起气来:“你这是何苦?”

    只消一眼,于他便是晴天。他眼里亮了一亮,不依不饶地说:“若一切合意,何不展颜一笑,为我斟上一杯?”

    他若不来,还勉强度日,他来了,麻醉自己都做不到,今晚又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劫数?她笑是笑不出来的,但也终于木着脸提起酒壶,胤禛指着酒杯,她为他斟上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不等胤禛举杯,便拿起酒杯一干而尽。

    她不善饮酒,满杯浇入愁肠,顿时仿佛吞入了一条火蛇,整个胃部都烧了起来。这样似乎不错,心理的痛可以用生理的不适取代,她赶紧又喝了一杯,接连几杯,脑袋晕了,情绪失控,不该出现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她干涸已久的眼眶湿润起来,雨点般的泪流进酒杯,全部被她喝了下去。

    眼见她泪眼迷离,摇摇欲坠,胤禛忍无可忍,拿走她的酒杯。她找不到酒杯,就直接拿酒壶,也被他夺了去。

    她生气了,命令他道:“你做什么,给我酒!”

    他不出一声,只是冷眼觑着,她站起身来,晃到胤禛身旁去拿酒壶,他一挡,壶没拿到,人倒摔在他身上。

    “给我喝,我要喝!”隔着他的脖子,她去够摆在另一端的酒壶。

    “不许再喝了!”他呵斥道。

    这一声惊动了她,这才发现自己坐在他腿上,也不站起来,说:“为什么?不是你让我喝的吗?”

    “那是刚才,现在不许喝了。”

    她没在听,又是泪又是醉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是不是因为我不笑,才不让喝的?”

    尽管泪痕斑斑,还是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喝醉了,没有戒备,望着他,好像求助的小孩,他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心狂跳起来,手不自觉地套上了她的纤腰。

    她注意到了,甩开他的手,说:“你抱着我做什么?不知道我不喜欢你吗?”推开他,撑着桌子一边站一边自言自语道:“让我笑?我怎么笑?我又不喜欢你,怎么笑得出来?”

    还没站直,就被他捺住双肩,只听他站在她身后道:“你别以为喝醉了,就可以胡言乱语!”

    “喝醉了?我吗?”她寻声转头,坨红的脸颊擦过他薄唇,他的窄颊霎时起了浅浅的红,一双凤眼全是光彩。他也好看,长的眼,浓的眉,刚毅的薄唇,有点像她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我醉了,大概是醉了!”她喃喃道,回头时,脸颊发丝拂着他的下巴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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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陈情

    接连两个“醉”字,让背对着垂花门的李管家转过身来,本想请示是否需要醒酒汤,但见男的个高,盖过女的,一前一后贴身站在桌旁,便再也不说什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身旁有个圆杌,她想坐下,因他把她夹在桌旁,便道:“你走开些,让我过去坐下。”

    并没有得到放松,反而那双长手臂绕到胸前,把她密密匝匝地环住。

    她挣了挣,知道是徒劳,谓然叹一声道:“你放开,好吗?”

    他哪里听,脸贴着她的颈窝,只觉得喝了酒的女人,肌肤有些温热,越发地馥郁芬芳。

    “就让我抱会子!”他说:“什么事都做过了,抱一抱又怎么了?”

    “呵!”原以为自己不会再落泪的,一股热泪却像滚珠似地落下来:“这难道就是命运吗?我不想,真不想。我只想回去,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打小就洁身自好。却…,”她仰天哭起来:“我到这里,什么都没做,你们就把我扣住了。一开始是你,然后是他,现在又到了你。”她恨起来,抬起脚往身后踢,踢在他左腿的胫骨上,他痛的龇牙,兀自忍着,只把她箍得更紧。

    “你放开,放开!”她尖叫着,双腿乱蹦,于是他放开手,她以为得到了圆转,没想到又被他正面抱住,这回,两脚一夹,把她的双腿都固定住了。

    “你怎么这么野蛮?这么不讲道理?我讨厌你!恨你!你是个多坏的人啊,你把我的希望都剥夺了。侵占我!诬蔑我!监视我!你说你养我,我不要你养,这样活着,我宁愿死,可你连这点自由都不给我!”

    这个时候,目光有些失焦了,似看非看地对着他:“你没有那么坏,是吗?直到现在,我都这样觉得,你只是气我?对不对?”

    好像他点了点头,她立即抓住他的肩膀,好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我就知道,你说把我的照相机毁了,是气我的。你一定把它藏好了。我求你,你把它还给我,只要你把它还给我,我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愿意!”

    说着,她翘起红唇,主动地去找他的嘴亲,他怔忡地看着她,在两唇相触之前,避开了脸。

    “这样不好吗?”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她好似领悟了,说:“我知道了,你要些别的。没关系,只要你把照相机给我。”说着,扑进他怀里,脑袋在他的肩头蹭,趁他有点松懈,一只手空出来,又去解他领子上的的圆金扣子。

    “没了!那东西没了!”他把歇斯底里的女人推开一臂:“你清醒些!你是醉了,不是疯了!那东西毁了!我再告诉你一次,毁了!你记住,你再也没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泪水从她下眼睑处迅速涌出,像白云观菩提树下的泉水似地在眼眶中翻滚:“是吗?我真的回不去了?我就只能呆在这儿了吗?”

    “只能呆在这儿!哪儿都别想去!”他冷静地说。

    “他…?”

    他匪夷所思地笑:“你怎么可能再见到他?”

    “是啊!怎么可能再见到他?他已经有了别人,再也不要我了。”她的泪湿了半幅衣襟:“我怎么这么傻?我早知道不该相信他,可是他一说话,我又都信了。我自己信,我以为他也信,可是他,由头至尾都没有相信过我!”

    她这样哭,看得他受不了,不顾她抗拒,把她拥过来:“他不信你,我信你。我从见到你那天就信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你跟着我,再别做他想,我让你一生安稳,一世无忧。我一条道走到黑,就爱你一个人,宠你一个人。”

    李管家通过门缝往里窥探,见两人还站在桌边,女的哭得伤心欲绝,男的把着她的臂膀不放手,桌面上,那一桌菜,一筷子都没有动过。

    他想,可惜了的,虽然菜量不大,都是山珍海味,凉到现在味道就欠缺了,这可是张罗了几天罗致出来的美味佳肴啊!

    金丝藤竹帘一夜未拉,清晨,阳光越过桂花林木直射进花厅,无遮无拦地照在睡在罗汉榻上的两个人身上。

    头痛,眼睛都睁不开,她举手捏太阳穴,刚横起手肘,遇着了障碍,睁眼一看却是白绸中衣后坚实的胸,忙抬头,胤禛也低下头看她。

    难道昨晚又?她迅速坐起身来,看自己身上,宁绸衫子睡了一夜有些皱,一摸腰间,马面裙也系的很安稳,胤禛见状坐起,眼梢上斜,嘴角微扬,好似在笑。

    他的确在笑,许是晨光的缘故,一双凤目,流金溢彩光华四射。

    他道:“我的袍子被你吐了一身,没法穿,交李福拿走了。”

    胃好像在抽筋,脑袋也跟要裂开似的,这才想起昨夜与他拉扯不休,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后来翻江倒海地全扑落在他身上。

    他这样粒尘不沾的人,肯定恶心坏了。她回头瞧,他没有半点嫌弃的神色,脸上甚至还带着些笑意,平心而论,他要是和颜悦色,颇看得过去。只这样的相貌,偏配就那样的人品…

    他道:“以后不要这么喝,太伤身子!”

    她不说话,手忙脚乱地下榻,他在身后看着,说:“就算赌气,也别伤害自己。毕竟,一人都只有活一次的机会。”

    她不理睬,他兀自说:“我在宁夏那会儿,天天喝,喝得比你昨晚还凶,由此惹来杀身之祸。那支冷箭插破了我的肩肘时,我头皮发冷,恍然大悟。姻缘事,自己做不得主。错过了就错过了,犯不着糟践自己。”

    这便是胤祥所说的“遇着事了”,去宁夏为了谁,买醉作什么,以及为什么此时提及“错过”,她心里明白,愣了一会儿,穿起绣鞋来。

    “出了那事,我就回京了。一路上,伤口没结好,又差点送掉半条命。”他看她若无其事地离榻,冷声说:“说这些,惹你笑罢了!你恨我,巴不得我死!”

    她背对着他立于榻前,沉默不语,当时也想打探他的消息,只是苦无机会。

    “呵!”他道:“不过当时我要是死了?你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他死了,德妃能饶她?皇帝能与她相与?其他人还不趁机落井下石?她大概等不到端午。就算等到端午,那也是衣不遮体暴毙御花园的下场。她竦然回头,他正看着她,目光淡然。

    “也是命吧!每次你出事,每次都是我出手。虽然如此,你却每次都不待见我。”他自失一笑:“的确令人难过!我虽年轻,并不乏女人,历来都是我嫌弃她们,并不曾有哪个女人来嫌弃我!”

    她被他说的内疚,翕动着嘴,想说些什么,他从榻上起身,到她面前,道:“施恩不图报那是圣人,我做不到。屡屡相救,都是倾心所致。否则你要死要活,与我何尤?”

    “在书斋对你无礼,实在是情难自控。”他放低声音,眼里已有深情:“我对你的念想已非一日,端午在山洞里,你要死要活,我也差不离,的确想着不能趁人之危,但是…”他的声音都干涩了:“一个男人想要一个女人,要而不得…”

    她转过身去,他收起深情,压下眼里的光,道:“已然发生,你耿耿于怀有什么好处?我救你三次,那一次就算要了你的命,你还有两次。不吃亏。”

    “可你不能把我的…”

    “那东西?”他寒着嗓子,道出实情:“那夜慌乱之中,毁于一旦,是没法子的事。”

    她回过身来,他瞧着她,冲和平静,一无挂碍似的。

    天色大亮,花园内有人走过,见花厅中二人对立,忙退避三舍,洛英侧身寻路:“我要走了。”

    “就这样走吗?”

    见她又现警备之色,他指着她的头发和脸,提醒道:“外面都是人。”

    她低下头,扭身往垂花门外走去,垂花门外的转角处,有一间盥洗房,镜子铜盆清水手巾一应俱全。

    镜子里面有一个头发蓬松的女人,眼泡哭得桃核似的,脸是浮肿的,嘴角还挂着一丝呕吐的残迹。天哪?这是谁?她惊讶地看着自己。

    他走过来,道:“你…”

    她忙把脸扑进铜盆,他递给她手巾,她洗了又洗,才抬起头来。

    再看镜子,还是惨不忍睹,但他斜倚着门框闲适地看她,想起昨晚今晨一直是这幅尊容,她背过身去,轻声说:“你出去一下,我收拾收拾再出来。”

    等到她梳洗停当出了盥洗室,他已经换了玄青色素面袍子,腰束锦带,神清气爽地在垂花门处踱步。

    见她便迎上来,道:“昨儿不在府里过节,估计有不少事等着。今儿不能呆在这儿了。”

    她无动于衷,他说:“左不过两三日,我再过来,届时住一段时间?”

    她听了这话,还是没什么表示,往门口走去,他陪着她走,说:“你不说话,那我就当默认了。”

    她叹气一声,说:“你的宅子,问我那么多做什么?”

    他一笑,不再说什么,陪着她走过游廊,穿过一进,到了房门口,见她头也不回地走进去,忽说道:“你等一阵,我还有句话要说。”

    本想径直进房,但还是站住了,扶着门框,只听他说:“昨晚今晨,说了许多。有几句重要的,你可记住了?”

    她一想,知道是那几句,低眉道:“什么话?我没记住。”

    他张嘴欲言,她已低头进房,说:“何须再说。快走吧,不是有事要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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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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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介绍:
时年康熙三十一年,洛英就此困顿,再难回到她的时代!在现代,洛英简直是完美的职场女斗士,她没有男盆友,是个资深0恋爱女孩——但她聪敏,独立,好学,努力丰盈自己,活得又飒又帅!直到有那么一天,她意外来到了清朝,遇到了胤禛,还有康熙,一个青龙在潜,一个圣谟高远,胤禛把她当作一生挚爱,康熙把她作为中年生活的猎艳······“我穿越长长的时空距离,来到清朝,只是为了遇见你!”钗头凤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钗头凤,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钗头凤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