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寝室里斗，班级里也斗（三）
讲真，苏妮的的确确是有被班长惊艳到，回首往昔，或许她都该感慨：我怕不是，认识了个假班长吧？！
望着她一路奔离教室的背影，那种愤恨、冤枉、仿佛被逼到忍无可忍的爆发、难过，简直是被她表现的淋漓尽致！
所以苏妮在原地又呆了半晌，实在不知道，班长是怎么做到，有罪的人比窦娥，还无辜的？！
摇了摇头，苏妮背起了包。龙泽明故意慢条斯理地踱到了她身旁，之前苏妮说的，“让我两个朋友，退了赞助”的话，他都听到了。
所以忘了刚上课时的不快，他堆上笑，问苏妮：“你赞助已经拉到了吗？”
苏妮瞥了他一眼：“是啊。”一边往外走。
龙泽明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迟疑了会儿，终究是放下了他社长的面子和架子，又道：“苏妮，活动经费这事儿没经过你，是我有欠考虑了。只怪我太想把这个展览落地，觉得把钱交给班长去采购，没什么不放心的。
却没意识到，既然成立了社团，一定的规章制度、办事的次序还是该有的，否则一人做了事，一人又来问，大事小事的都往我这边吵，我也觉得挺乱。”
苏妮听到这儿，实在是感到有些好笑，龙泽明这话，讲的好像他是什么伸张正义的大法官似的，只要有什么不公平，大家就都爱往他跟前凑。
实际呢？苏妮简直想啐他一口好吗？！身为社长，制定社则、妥善的安排人与事，不都是他应该做的吗？装什么高高在上啊？！
便翻了个白眼儿，由着他继续微笑地道：“你看这样好吗，苏妮？你今天跑来跟我反应一下呢，也好。要不就今天放学后吧，咱们民族风情社召开一个社团会议，会上呢，我把这次的采购单，以及各种开销，当着社员们的面儿，公示一下。
这样，就做到公开透明了嘛！大家也能知道，这钱都花去哪儿了，对不对？”
苏妮故意吊儿郎当地回：“随便你啊，你是社长，你说了算。”
龙泽明便知道，苏妮还有情绪。便接着“顺毛”：“另外，会上大家再集体讨论一下，这钱具体该怎么分配？走一个什么样的流程，能皆大欢喜？到时，也希望你能多提点意见，好吧？”
苏妮说：“我是没什么意见。就怕到时话多了，又搞得我像欺负人似的。”
龙泽明笑：“哎呀，你就别放在心上了，班长那里，我会去沟通的，啊？”
会议，就这么定下了。
于是，苏妮便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认全了自己社团的所有干部。说起来，民族风情社成立，也有半年了，当初苏妮到班长寝室报名，被直接破格提拔为“经费管理干事”，整个过程，确只由班长室友们投票参与。
因此，苏妮只知道，除社长、副社长之外，副社长的室友们也头戴光环，除此，干部层具体还有谁，她真不清楚了。
结果这个黄昏，大家放学后，在原地教室里一照面，苏妮差点没当场昏过去！只因小小一个连50人都不到的社团，光干部，就差不多有20人！
而且，这其中大多数都是苏妮他们班的同学，除了一个号称是社团的“后勤干事”，来自于他们学校工程测量技术专业，龙泽明介绍说，那是他老乡，跟他一个村出来的铁哥们。
苏妮坐在位置上，听到这里，也是直拿手捂脸。回忆起当初，被班长和班长室友们忽悠成“经费管理干事”的场景，也直到今日，方醒悟，自己是入了个大坑！
但也只能这样了。横竖，社团如今得到钟教授的指导、校方的支持，只要社长龙泽明能摆正每个人的位置，那对苏妮来说，还是可以混混的。
念及此，便重新端坐。和大家一块儿，进入议题。
最终的商讨结果是：既然设立了“经费管理干事”，而且，苏妮已经成功的为社团拉来了两个赞助，那钱方面，就应该交给她管。
往后社团里，不论谁要用钱，都必须向苏妮申请报备。跟着经社团内两名干部的审批、签字，这才可以到苏妮这里，真正拿到钱——社长和副社长也是一样，他们申请的话，签字的人得另找，不能是他们自己。
龙泽明听到他也要跟苏妮申请的时候，是略略闪过一丝不爽，问了句：“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啊？”
然而，谁让他设了那么多的干部？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纷纷表示，这样才公平！
说的龙泽明也是很无奈，只能点头答应。
不过，班长还是提出了一个漏洞，她说：“钱都放在苏妮手里的话，那我们怎么保证，苏妮不会中饱私囊呢？毕竟，大家只跟她要钱，但具体，她拉了多少赞助，实际的金额到底是多少、有没有回扣之类的，我们都不清楚呀。”
苏妮直接就愣了！班长这话，明显是报她白天的仇啊！所以拍案而起，苏妮道：“李佳芹，你有没有搞错？龙泽明的预算是多少，大家都是清楚的吧？就5万块，哪来的‘实际金额’啊？！你当赞助是好拉的吗？社会上哪个盈了利的老板，吃饱了撑的，会亏本多给我们钱花？
还‘回扣’！你当自己是做多大的生意呢！去除学校给的1万块，赞助商顶多跟我们就是2、3万，一次性的交情！你当他们是占多大的便宜？我又能占多大的便宜？！”
班长语塞。她没想到，在她心中，“傻不愣登”、以前说话颠三倒四的苏妮，也有这思路清晰、能算会掐的一面！满腹狐疑着，苏妮这变化，是否，是拜哪个名师所赐？
又未料到，苏妮也学的她那一套，两手一摊，道：“既然副社长这么不信任我，那我也不干了呗。我费力不讨好的，又为谁啊？！”
“你……”气得班长，扁了扁嘴，这一回，倒是没哭。
龙泽明道：“哎呀苏妮，你干什么嘛，这样？！班长也是就事论事，大家好好说话，不行吗？这样吧，对于班长的疑问，我建议，以后就像这样，周期性的开社会，然后苏妮你出账入账都记清楚，汇报给大家听，好不好？
至于去申请用钱的社员，大家花了钱，能要发票的，尽量留发票，这样也方便苏妮对账。各位觉得呢？”
没有异议。大家就又聊了会儿，这日便散了。
因为坐的离门最近，苏妮是第一个起身离开的。所以她没有听到身后，班长、许倩她们，跟龙泽明的嘀咕：“社长，你不觉得苏妮很嚣张吗？不就拉了两个赞助吗？整的咱们全社团的人，都要看她脸色一样！”
社长笑笑，面上虽不吭声，但这话，却实实在在，听进了他耳朵里。
第90章 资源为谁而倾？（六）
于是这个星期，苏妮又过的很闹心。上周为“情”，这周为“事”，苏妮实在不知道，下周，老天爷又会给她安排什么，让她惊喜一下？就觉得，人生啊，有人的地方，就有喧嚣啊喧嚣！
这天是礼拜五，开完会，苏妮一如既往，会跟伊菱一块儿回家过周末。
结果推开寝室门，伊菱已经在等她了。苏妮点亮手机看时间，才发现，社团会议，不知不觉，也开了半个多小时了。
便问伊菱：“你大包小包的，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啊？还抱条被子干嘛？”
伊菱说：“你日子过昏头啦？明天是十一国庆节了呀，放假啦！我这是夏天的被子，带回去，当然是换条厚一点的，这都入秋了，马上，冬天都在眼前了呢。”
苏妮对着伊菱呆了半晌，跟着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瞪着圆眼睛道：“好厉害！居然10月份了！”
一语，也是让伊菱莫名其妙，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她，就觉得这人，怎么感觉……有点傻？！
帮着整理、关门，两个人打了辆出租。
伊菱这才问：“是不是社团的事情太多了啊？总觉得你不比大一时轻松了。”
苏妮鼓了鼓嘴：“是有点烦。”
顿了顿，又加了句：“每个人，都有好多心眼。”
伊菱说：“那别干了呗。辛辛苦苦的为他人作嫁衣裳，有意思吗？还不如管自己打游戏、追片子，自己让自己舒坦，这才算没白活这一场嘛！”
苏妮将脸别到车窗外，城市连绵不绝的楼，自她眼前不停的过，此时已是下午6点多，日已短、夜渐长，那一栋栋长相一致的房子，便如全身长满眼睛的怪物，集体陷入黑暗里。
它们的眼里放着不同程度的光，如夺命的烟火，让飞蛾们一群、又一群的朝它扑去。
苏妮也是这城里，最不起眼的一只飞蛾，痴痴望着它们久了，不知怎的，便从她嘴里，飘出一句，不像她的话：“我们，可以不为他人作嫁衣裳吗？”
很轻，轻到伊菱都没听见。伊菱继续道：“其实有件事，我没告诉你。我怕刺激到你。”
苏妮便重新将脸转回来，看着伊菱问：“什么？”
“就我们那义卖社，你是知道的呀，我们社长今年大三了，准备专升本，所以没空管理了。他打算找人接棒，所以就……联系我了。”
苏妮一愣。眨了眨眼，好半天，迟钝的思维才反应过来，伊菱表达的意思。她大声道：“你、你要当社长啦？！”
伊菱撇了撇嘴：“那倒没这么厉害，直接升社长。不过，陆涛（即义卖社社长）跟我说，我要愿意的话，给我弄个副社长，还是可以的。因为，我们义卖社，有两个副社长。”
苏妮敢保证，如果这件事，是从另外一个人嘴里说出来，那她绝对、会产生当场血溅三尺的悲壮心情！真的是让人喷脑浆的好吗？！
虽然理论上，她这个社团“经费管理干事”，也是轻松得来，可一入“坑门”深似海啊，真进去了，才知道，一个组织里有多少人、多少事，等着她殚精竭虑——她到底，是付出了不少，而且，还要继续牺牲啊！
然伊菱呢？他们商学院的这个义卖社，跟苏妮他们的民族风情社，可是完全不同的！他们分本科部和大专部两个，都叫义卖社。因为创立已久，所以两个社团是共享社会资源与人脉的，非但有前师兄师姐们帮衬，而且只要搞活动，学校也一定会大力支持。
故而，这就好像，苏妮进的是一家小微创业公司，虽然说出去，她的名头是什么“财务主管”一类，但其实，她本人的工资也就跟吃白食差不多。跟着她的事儿也多，每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看看账面上，依然是穷的一批，于是只能望着墙上，老板龙泽明画的大饼充饥。
反观自己的发小伊菱，苏妮都不知道她做了些啥，就直接成为上市公司集团副总裁了！并且，关键的关键是，她这公司，钱多福利好，有各种大佬撑腰不提，它名声还好，在商学院简直享富盛誉！
所以苏妮，“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确实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结果伊菱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我就知道会刺激到你。瞧你对你们社团，那一头热的劲儿，我都没好意思说，你就是浪费力气！”
苏妮便咽了口唾沫，道：“是挺刺激。不过伊菱，以你我的关系，我肯定不会妒忌你的，反而，会为你高兴。嗳？那你现在已经是副社长了吗？”
谁知伊菱道：“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要做这个副社长呢！你也知道，我很怕麻烦的嘛！”
苏妮都懵了：“有这种好事，你还考虑？！你这……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伊菱伸出一个手，做了个“停”的动作，道：“妮妮，你就是有这种想法，所以人家才不拿你当回事的！你看方小清，多会藏着掖着？简直把我们整个寝室，都骗惨了！
我告诉你，我们也要学的这样。不要把自己的欲望和真实性情，暴露的太多了！否则，别人很容易捏住你的软肋，进行攻击的！”
苏妮说：“这挨得着吗？！很明显，做副社长这件事，就是陆涛想便宜你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暗恋你了！”
“嘿！”苏妮说完这句，伊菱“鲜格格”（指骨头轻、贱兮兮的意思）地笑了，她冲苏妮扬了扬眉，对自己人，她确是坦诚，道：“有可能。暑假去陈小李家助贫之后，他有事没事的，就老给我发消息。估计，是看上我了。”
“那你怎么想？”
“能怎么想？他又没明说，而且，就算我对他有感觉，我也不会跟他好的。”
“为什么？”
伊菱叹了口气：“因为我想趁早结婚，而他，等他专升本，得2年，毕业出来了，也不一定有个好工作，即便有好工作，他要稳定、要攒下结婚的资本，还不知道要多久呢。这样，难道，我陪他耗啊？他耗得起，我可耗不起。
妮妮，说到底，我们女孩儿的青春，就这么几年。你看网上，女人一过了35不结婚，都被批成什么样了？！各种怀疑这年纪的女人，还生不生的出孩子的言论，一点儿都不友好！”
撇了撇嘴，又道：“反正，我是看透了，人活着，就这么回事，尤其是女生，不甘于平庸，努力奋进到达成所愿，又如何？
到头来，都是要被逼的。不是被环境逼，就是被岁月逼，再强悍的女人，都逃不开这些劫！所以啊，我十一准备，去相亲！”
最后一句画风突变得太快太猝然，以致于，苏妮又被她说懵了，顿了10秒，才叫：“你又去！”
第91章 外地人不要给我带回来！[一更]
也是这样一个黄昏，也是在周五放学后、回家的车上，伊菱唾沫横飞、叽里哇啦的跟苏妮倒苦水，说她姨妈给她介绍那对象，怎么怎么令她不称心、怎么怎么叫她看不上，又是只有初中学历啦、又是拆迁暴发户啦，等等、等等。
之后相见，“牛奶君”老气的长相、少得可怜的工资，也的的确确，是跟女孩儿们心中所期待的男主，差了那么……十万八千里！
毕竟，不管是苏妮，还是伊菱，两个人都是从初中开始，追着各种类型的偶像剧、言情小说长大的。看惯了男主不是大总裁，就是优等生，要不就是双商超高的“赛亚人”，回到现实，面对这些个……狂接地气的，真是怎么对比、怎么伤心！
所以苏妮清楚地记得，那次从肯德基回家的路上，伊菱是有跟她说过，“以后再也不相亲”之类的话。并且，也是她，对她姨妈的女儿、也就是她表姐，早婚，可是嗤之以鼻的。
然而现在，一切又都变了。
伊菱愿意去相亲了，她还扬言，她也想趁早结婚！
这女人的嘴脸啊，真真就跟六七月的天，一样！
苏妮面对善变的周围人，就觉得，全世界仿佛只有她不像个女孩儿似的——从头到尾，她对爱情和婚姻的态度，就很一致嘛——对象要帅、男朋友要帅、老公要帅！
帅！就对了！
所以姜一鸣她考虑过，张维……
不可否认，张维也很帅，183的大高个儿，还是商学院篮球社的社员，苏妮想象着他穿着球衣，肆意奔跑的样子……他的智商也很高，年年拿奖学金，真的是品学兼优、德才兼备、文武……
等等！
为什么会想到他？
晚上，苏妮洗好澡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猛一滞！
她意识到了什么，跟着，心，落下去，因为她又转念到，伊菱说的，“找张维这种男生，你爸妈一定不会同意”的话……
这一夜，多梦。纷繁、凌乱。
次日苏妮难得的陪妈妈逛超市，随口聊起伊菱相亲的事，顺着这个话题，苏妮便也笑嘻嘻地问：“妈妈，我要是找个外地的男朋友，好不好呀？”
苏妮妈妈想也不想地答：“最好是找个本地的，家里环境跟我们差不多的。”
苏妮一滞，接着满脸堆笑地问：“为什么？外地的也有好的呀，干嘛非盯着本地的找呢？”
苏妮妈妈正在挑洋葱，听了苏妮这话，眼一瞟，将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怎么？你看上哪个外地的小伙子了？我很认真的跟你讲哦，外地人不要给我带回来！”
苏妮登时胸闷，但见她老妈很严肃的表情，知道，妈妈这话，并不是开玩笑。所以先稳住她，撒娇道：“哎哟，谁找外地的男朋友了，我就跟你随便聊聊嘛。”
苏妮妈妈便松了一口气——苏妮看的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是整个人，都往下沉了沉。跟着妈妈放心的继续去挑洋葱，一边道：“虽然我们楼里，也是有娶了外地儿媳，或者找了外地女婿的，也不是说，百分百不好。
不过，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不同的地域之间，风土人情上的差异，还是存在的。你看过那个电视伐？海清演的，《双面胶》？这个很现实的！妈妈跟你讲，过日子，真的就是怕这种，思想观念差的太大，老的、小的，完全磨合不到一起、过不到一块儿的！
你谈恋爱的时候，感受不到，因为只是你们两个人。但结了婚，就是两大家子了！不是说，光男孩子一个人优秀就可以了，那当父母的，也要通情达理，那你的日子，才能过的顺心，知道伐？”
苏妮站在手推车前面，垂着眼皮，不吭声。
她妈妈挑了洋葱，继续在菜摊前，买土豆。既然今天苏妮主动挑起了这个话题，那妈妈便决定，就索性，一次把自己的想法，都跟苏妮挑明。
于是顿了顿，让苏妮先把前面的消化一阵，才又接着，道：“为什么要找个本地的？因为本地的好打听，知根知底，爸妈才能放心把你嫁过去。我跟你爸就你一个女儿，对，往私心了说，我们的确是希望，你结了婚，还能够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这样，你要有了什么委屈、遭了什么罪，爸爸妈妈才能第一时间，站出来维护你啊，对不对？
那要是，你找个外地的，逢年过节你总得跟着男方，回一两趟老家吧？你一个江上市的小姑娘，从小不说锦衣玉食，那也是我跟你爸，呵护着长大的。加上我们江上人，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兴串门、拜年这些俗礼。
你能习惯外地的，啊，看见个人就塞红包、动不动就跪下给人磕头，这些吗？”
后一句，惹得苏妮，“噗哧”一声，乐了。道：“妈妈，你会不会是电视剧看太多了啊？把情节当现实，到底有没有这么恐怖啊？现在还有这些吗？”
苏妮妈妈就又认真起来：“你不要听不进哦，我跟你讲！妈妈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我能害你吗？！”
没好气的还白了苏妮一眼，小声说了句，“拎伐清”（即拎不清）！
接着来推车，一边跟苏妮两个，往超市其它地方走。心气儿顺畅了，继续：“另外么，你要是找个外地的，那多多少少，人家是要讲闲话的。你看看我们周围的人，娶了外地媳妇，或是找了外地女婿的，那都是什么情况？都是本地的找不到，才退而求其次，不得已，跟了个外地的！
所以啊，妈妈也知道的，这种地域歧视，其实并不合理，说起来，大家都是人，都长一个嘴巴、两个眼睛，没什么分别的喽！那干什么要搞歧视呢，是不是？
可你要是出去旅个行，你告诉人家你是江上市的，我保管还是有百分之八十的人认为，江上市人小气、精明、排外，男的娘娘腔、女的公主病！这是为什么？说明就是一个民族的文化喽！那你非要跟文化反着干，别人不说你，说谁？”
苏妮妈妈说到“民族文化”，这确实是让苏妮惊了！苏妮没想到妈妈口才这么好，她最后，又总结道：
“妮妮啊，你还小，有的是机会，妈妈还是希望，你目光能够放长远点，不要只单单，集中在一个人身上。男朋友，要找，但是尽量，找最合适的。不要让你爸和我闹心，晓得伐？”
苏妮望着她妈，这一通长篇大论，恐吓威胁加煽情，也的确是……很厉害！所以笑笑，苏妮无语。
第92章 持续性洗脑、间歇性抽筋[二更]
这天提着大包小包回家之后，苏妮进房间，还是仔仔细细把她妈在超市里的话，又思虑了一遍。
据她对老妈20年的了解，苏妮认为，妈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基本上都是废话。还扯什么风土人情、民族文化，归根结底，所有不想要外地女婿的理由中，只有一点，是最接近她的真实想法的，那就是——介意别人的眼光，与蜚短流长！
苏妮知道，爸妈做了一辈子的底层民众，无钱无权无势力，作为人性中最突出的一个弱点，对优越感这种东西的体验，还是比较少的。
人生中最值得他们骄傲的，大概也只有户口了。不像伊菱的妈妈，在外可以说她大伯哥（也就是伊菱的大伯），做包工头，怎么怎么买得起房子；自己的亲姐姐（即伊菱姨妈），家里拆迁，怎么怎么一夜暴富。
自身能力不足以显示优越的情况下，想要体验高人一等的快感，也就只能借助亲朋好友，来提升一把了。只要当事人不觉得自欺欺人，这种方法多多少少，还是能产生点精神愉悦的。
当然，心理学说，这种类似于“名人崇拜”的潜台词，其实是人类动物性的表现之一罢了。因为在动物界，强者能拥有更多的资源与交配权，所以，弱者依附它、仰仗它的结果，是可以得到它的保护，以及，分得食物中的一杯羹。
而人类依附强者、仰仗强者的结果，不一定是直接得到好处，但潜意识里，想要得到好处的心，应该也是存在的。
苏妮不懂心理学，但她明白，爸妈需要在“群体”中生存。当一个层面上的人们，大家在收入、社会地位上相差无几时，那在“潜流文化”（即一个圈子中不成文的规定）中的细微不同，就会特别显现出来。
就比如，这个找本地人结婚、还是找外地人结婚的问题。因为苏妮生存的环境，大家都没什么优越感，能拿出来“吹吹牛皮”的大概也就是，自己是一线城市的原住居民。仰赖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与便利，自己麻痹自己的以为，高其它三四线城市一等的生活。
而现在，如果孩子突然要放弃掉这种“优越”，转而寻求三四线的“低配”，那么不对等之下产生的落差就是：精神上存在体验漏洞的人，连最后一丝的“自我感觉良好”，都被夺走了！
跟着就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不爽，对于身处鄙视链的最底端，苏妮清楚，“傲娇”如妈妈，肯定是不甘的！
果然，次日，苏妮妈妈下午去跟伊菱妈妈打麻将，晚上至饭点回来，餐桌上，就着昨天的话题，她又展开了，对苏妮，明里暗里的说教。
她或许是意识到，苏妮无缘无故地聊起男朋友的事情，其实是一种探口风，于是便真的担心，苏妮会找个外地女婿回来，所以，便敛起了昔日“知情识趣”的好妈妈人设，转而开启了“苦口婆心”的唠叨模式。
道：“妮妮，你知道伊菱为什么会愿意去相亲伐？我听她妈妈讲的，上一次她姨妈给她介绍的时候，她死活不肯去，但这次，她可积极呢！”
苏妮咬了一个红烧狮子头在嘴里，听了这话，睁着溜溜儿圆的大眼睛，望着她妈，问：“为什么？”
她妈妈轻轻一笑：“因为这次的介绍人，是她嫂子呀。你看，伊菱跟你一样年纪，但她就比你，会打算。我就不信，像她长得那么水灵的，在学校里，会没有人喜欢她、追求她。可她偏偏，等家里人介绍，而且，介绍人，都要是她看得上的人，她才愿意。小姑娘，有脑子的哦！”
后一句，是苏妮妈妈，对着她爸爸说的。
苏妮爸爸便道：“有家里人介绍固然好，没有的话，也只能靠自己找了嘛。我们妮妮也不差的。妮妮啊，你有没有小男生追你啊？”
“噗——咳咳咳……”苏妮半口汤喷出来，另外半口呛了喉咙，直弄得她面红耳赤、全身颤抖。
她后悔啊！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拿话，去套她老妈，现在搞得她跟老爸“混合双打”，一唱一和的，都联起手来了！
苏妮去喝水，躲在杯子后一瞟，确见她爸爸跟她妈妈交换了一个眼神，跟着故意又道：“你干嘛呀，那么激动？爸爸又没说什么。爸爸35岁生的你，再过几年就退休了，我指望你早点结婚，我能早点抱外孙，有什么好稀奇的嘛？瞧把你吓得！”
还给苏妮碗里夹了个炸鸡腿，苏妮知道那意思，安抚她受惊的心灵呗！
便“嘿嘿嘿、嘿嘿嘿”的冲她爸傻乐，跟着将话题重心，一转！道：“伊菱嫂子介绍的人，就一定好吗？上次她姨妈介绍的那个小伙子，我其实偷偷跟着，也去见过的。就是人长得老了点，别的没什么呀。”
她妈妈一听，果然一脚踩进了苏妮挖好的“坑”里，放下碗筷的，脸抽了抽，高声道：“什、什嘛？！你偷偷跟伊菱去相亲了？！谁让你去的？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要是被伊菱妈妈晓得了，她还以为，我女儿没人要，跟着去挖墙角呢！那我不要丢死人啦？！”
苏妮没理这话，只是低头扒饭。她妈妈顿了顿，又道：“你等会儿。你跟着去，是不是和伊菱商量好的？她自己看不上，所以让你成心去挖墙脚，是不是啊？！”
苏妮这才慢悠悠道：“没有啊，我只是觉得相亲好玩儿，新鲜，跟着去听听，他们都聊什么。我坐在厕所那儿，有个拐角，那男的没看到我。”
“你……”苏妮妈妈的脸又抽了抽，被苏妮噎的也是……无言以对！
却听苏妮又道：“妈，我现在也算是有相亲经历的人了，我实话跟你说，相亲根本没办法让男女，产生什么感觉的，就跟菜市场问价儿一样的，一看卖相、二问工资、三聊工作单位父母家族，顶多顶多，再问问：‘你有什么兴趣爱好？’我喜欢什么东西之类的。
一点都没意思！傻的要命！所以啊，你千万千万不要给我安排相亲，你要是给我安排相亲，我隔天给你领个外地女婿回来。真的，我们学校外地的同学可有意思了！长得又帅、嘴巴又甜，简直就是谈恋爱的好对象呀！
反正你说的，我还小，那我就把眼光放长远点，先找几个男生谈谈恋爱嘛，至于结婚，到了年纪再说。对吧？”
说完，放下空碗，一抹嘴：“吃完了，看片子去喽！”
这边苏妮爸妈两脸震惊，妈妈气的，直翻白眼儿！
第93章 各种鄙视链（一）[三更]
10月4日晚上，伊菱相亲的前一天，伊菱找苏妮帮她参考明日的搭配。苏妮一进伊菱家门，就跟只蝗虫似的，先把她家的零食扫了一遍，跟着又打开冰箱，拿了根冷饮先吃起来，这才慢慢悠悠，晃到伊菱的房间。
伊菱根本不在乎苏妮的行为，她这会儿穿了一条针织裙，配了一双过膝靴，对着镜子，正在为自己肚子上的一点小赘肉，耿耿于怀呢！
苏妮倚在她门口，看着这条将伊菱身材勾勒得凹凸有致的裙子，笑得贼兮兮地道：“很A哦！就这身吧，我觉得很好看。”
伊菱却满面愁容地转过来，指着肚子泄气道：“过年吃胖的，到现在没减下去！都怪我早上贪睡，从来不去晨跑，你看嘛！”
苏妮就安慰她：“我听说，穿旗袍就是要有点小肚子才好看的，你这个裙子，样子这么像旗袍，肯定也是要有点肉，才撑的起来啊。现在就挺好。”
“是吗？”伊菱狐疑着又转回去，左照右瞧。想来想去还是不满意，又从衣柜里拿了另外一身出来换。
苏妮便道：“看来你真的很紧张，你嫂子给你介绍的这个人啊。他什么情况啊？”
伊菱道：“男生在国企工作的。”
苏妮像只猴儿似的，一手舔冷饮，一手吃薯片，听伊菱只简单回答这一句，又问：“国企上班，很厉害吗？”
“我嫂子说，国企的工资可能不是很高，但是人家父母好呀。男方爸爸，是地方检察院的法官，退休工资可高呢。”
苏妮嘴巴一刻不停，眨了眨眼：“你跟人家儿子相亲，人家爸爸工资高，跟你有什么关系啊？难不成，你指望跟他结了婚，人家爸爸贴补你们小两口、给你们生活费啊？指望得着吗？！”
伊菱瞥了苏妮一眼，摇了摇头，一边穿好衣服，继续去找鞋子搭配，道：“你傻呀，儿子没老子强，才好呢！我告诉你吧，妮妮，一般情况下，强势的父母，是很容易培养出懦弱的孩子的。那对我来说，男的懦弱，不就意味着，我便于掌控吗？
而另外一方面，我又可以享受到，老人那边的资源，说不定，我要跟他谈了，将来的工作，对方爸爸就可以帮我直接安排了呢！那岂不是，一举两得？”
苏妮扔了手里的冷饮棒子，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像是挺有道理的。不过……伊菱，这样一来，如果是男方的爸爸，给你安排的工作，那他就是有恩于你呀，你不会老觉得，欠着他们的吗？
那就算是男生容易被你掌控，可他爸妈还是强势的呀，万一，他们非要介入你们小两口的生活，一切都要让你，听他们的话，那你怎么办啊？”
伊菱信心满满地说：“拿住了他们的孩子，就是拿住了他们呀。你傻不傻？！妮妮，我算是想明白了，真要找个有财有貌有能力的男人呢，恐怕我们这种层次的女孩儿，也驾驭不住。
那我就退而求其次，找个父母退休工资能高点儿的，最好，再能有点人脉的。这样，一来他们自己的储蓄，够他们将来去养老院，不需要我们小的专门去伺候。二则，说不定，于工作和生活上，还能帮衬我们一把。
所以，我跟你宣布：我要当——‘啃老族’！”
“哇——辣辣辣辣辣……”苏妮开了包“变态辣”的薯片，吃了两个，直吐舌头，一股子直冲脑门的后劲儿，惹得苏妮随手将它，往伊菱的书桌上一扔，便便忙不迭地跑进客厅，又去拿了个根冷饮。
回来后，还在吐舌头，问了句：“那这样的家庭、这样的父母，会不会，也挑剔你爸妈啊？”
伊菱道：“我爸妈怎么了？虽然是工人，但是退休了，也不需要他们男方家操心的呀。放心吧妮妮，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哦。”苏妮回。
朝伊菱上下看了看，最终选定了一件，白色的V领上衣，搭配一条粉粉嫩嫩的小短裙，再加一双包脚高跟短靴，整个人营造一种，乖巧可爱的青春感。显得既符合年龄，又不夸张恶俗。
因为相亲约定是在下午6点，所以这天苏妮临回家前，还被伊菱要求，明天上午陪她去做头发。
伊菱这次的相亲不同于第一次。跟“牛奶君”会面那回，其实原本，“牛奶君”的家人和介绍人，都要参与的，只不过定的地方——肯德基，没有单独的包房雅间，一大帮人坐在熙攘的快餐店，好像也显得很傻。所以最后，就只剩了男女主自己。
但这次，因男方家爸爸，也算是有头有脸之人，加上是伊菱的嫂嫂郑重介绍，故而，双方家长都是煞有介事。男方家一早就订好了见面的饭店包厢不提，而且，男方的父母和女方的父母，加上伊菱的堂哥堂嫂、她堂嫂的妈妈，都要出席。
这架势、这阵仗，让苏妮觉得，不像是相亲，倒更像是去商务谈判的——不过转念到自己跟妈妈描述的相亲场面，细品，也确实觉得跟商务谈判差不多。
严肃如此，苏妮就算是对伊菱的相亲酒店——希尔顿，里面的菜品很感兴趣，也不好意思跟伊菱提，让她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去蹭吃蹭喝了。
只能对着网上，挂出来的酒店菜品照片，流口水。
不过，10月5日这天傍晚，苏妮下楼，去家小区门口的超市，买汽水时，她还是有幸，看到了伊菱那位相亲对象。
应该是吃完饭，送伊菱他们一家人回来。男生瞧着比伊菱大好多，应该有30多岁了。长得其貌不扬，但是整个人还挺有气质的，不知道是不是穿了西装、打了领带的关系，好像确实是从精英家庭里，走出来的感觉。
他很有风度，在小区门口停了车，从驾驶座上下来，给坐在后面的伊菱爸妈开车门，苏妮站在超市门口，注意到，伊菱妈妈下车时，他还贴心的，帮伊菱妈妈头上挡了挡。
这个细微的小动作，确实平添几分好感。
所以苏妮听到伊菱妈妈，热情的还对他道：“XXX，上来坐一会儿吧，喝杯茶再走吧？”
他笑容温和，很礼貌回：“不了阿姨，今天就不了。下次有机会吧。你们好好休息哦。”
“好的好的。”
“再会再会哦！”
一路，目送到他的车看不见，伊菱跟她父母，才返身进小区。
这边的苏妮想：看来，是很满意！
也为伊菱高兴的，一笑。去买汽水了。
第94章 各种鄙视链（二）[一更]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次的相亲过后，伊菱开始晨跑、戒零食宵夜、严格控制体重与注意饮食，她还向她老妈要了钱，报了个瑜伽班。
一股子奋进的精神，也是让被她拖着一块儿晨跑的苏妮，佩服得五体投地！
10月6日，才第一天开始锻炼的苏妮，刚在自家小区附近的小公园，跑了半小时，就已经累得跟条狗似的了。
一头扎进小道旁的凉亭，苏妮伸着舌头，斜着身子坐，两个手吊在椅背上，直翻白眼儿。
一副死样子，瞧得伊菱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只能从斜挎包里，拿了瓶水给她，边数落：“叫你整天吃吃吃，要不就睡睡睡。你看看你，20岁的年纪，50岁的身体——哦不，比50岁还不如！我看这公园里打太极的大爷大妈，人家精力都比你旺盛呢！”
苏妮喝了两口矿泉水，反驳：“我能跟大爷大妈比吗？人家这年纪，不愁吃、不愁穿，又不用上班费精神，或者干什么体力活伤筋动骨，真真的岁月静好，本来就只剩修心养性了好吗？
我不一样！我一个学生，要接受新知识、要考试、要为了将来各种思虑忧愁，还得随时准备奔波劳碌，你就说，我这岁数，哪一样是不占据体力与脑力、不消耗精神头儿的？我累太正常了好吗？我简直是又累又苦啊！”
伊菱说：“你得了吧！考试一片红的家伙，别说的自己跟社会栋梁似的了，你也不脸红。”
苏妮就“呵呵”笑了，道：“你如今是‘有情饮水饱’，当然浑身都是劲儿了。我问你，你为你相亲对象这么拼，值得吗？”
伊菱撇了撇嘴，在苏妮旁边坐下了，悠悠飘了句：“我还嫌自己不够拼呢。”
苏妮眨了眨眼，伊菱这话可真新鲜。所以将身子坐直了，面向伊菱，道：“什么意思啊？”
伊菱面色突然严肃起来，她说：“妮妮，咱两从小一块儿长大，你是最知道我脾气的，我从来也是不认输的。所以有些话，我从不轻易说。但，如果真要说，我也只对你说。”
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嫂子给我介绍的那人，他……太优秀了。”
“啊？优秀不好吗？”
“优秀当然好，但是优秀到，让我觉得自己渺小，就不好了嘛。”
“他怎么让你觉得自己渺小了？”
“他是国外排名前10的顶尖商学院，研究生毕业，回国后，在国企一直担任干部，从储备一路坐到现在的高级。据说，年薪加分红，到手能有百万，他自己还做各种投资，妥妥的一枚钻石王老五。
要不是我嫂子爸爸的公司，跟男方爸爸退休后开的律师事务所，有些业务往来，这样的人，只怕我一辈子，也见不到几个。
吃饭的时候，我嫂子拉我去了趟卫生间，她跟我说，她去到处打听了一下，男方曾经交往过的女朋友们，也个个都是很优秀的人。不是国外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就是跟他一个学校的同学。总之，就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类型。
也难怪，见面后，他上来就问我，将来打算去哪里留学？想考哪所学校？”
苏妮听到这里，也是同伊菱一样，神情落寞了下来。一直以来，或许在外人眼里，她跟伊菱不过是“资质平庸”、不求上进的学渣，读书方面没有一点天分，所以成绩要多差有多差，脑子要多蠢有多蠢。否则，也不至于全都只考个大专。
然而，曾几何时，苏妮事实上，也是被赞过，“有天分”的。
第一次是在她幼儿园时，教画画的老师，拿着她的作品说：“真有想象力。”
第二次在初中，她的美术老师，在课上直接微笑着建议她：“将来要不要专走美术的道路？考个美院什么的？”
她跟她父母提过这茬，可苏妮妈妈说：“艺术之路是金钱铺就的，我们家哪有钱，让你走这条路啊？再说了，将来学出来，也不知道能找个什么样的工作？
我们家又没有人做这个的，也没法儿帮你去打听、问问情况。你还是老老实实读书，争取考个大学，将来找家好点的公司上班吧。”
因为这段话，苏妮曾想：读书的目的就是为了上班吗？如果这就是人生，那人生未免，也太无趣了吧？连自己喜欢的事都做不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不论是苏妮还是伊菱，那些出生优秀的男孩儿，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她们手中，可怜的选择权。就像苏妮初中时的这次放弃，之后，她还跟她妈狠心提过一次，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她说：“妈妈，我成绩不好，估计大学也考不上。要不你就让我学画画吧，这也算个一技之长不是？”
她妈妈没有吭声。
方小清说，妮妮，“我有时冷眼观瞧，发现，你也太容易受人影响了”。
就是这样的，因为性格、因为“影响”，从此……堕落。
苏妮心想：反正也没有喜欢的事可做了，那就等时间过去，自己到了年纪，直接随便找个工作，去上班，不就行了吗？反正人生，也就这么回事了……
她们没有坚强的后盾，可以让她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去哪里留学就去哪里留学，在成长的关键时期，她们也没有被正确的引导，主课老师普遍只以成绩论孩子“好坏”、副科老师倒是提了建议，但父母，却又不重视……
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们连读书是她们唯一的出路，这个简朴的道理，也还不懂。
只因为，她们遗传了父母，“户口骄傲”的基因，以为，只要依赖着这片土地，吃饭，总不是什么问题。因为她们的父母辈，就是这么过来的。爸妈没什么文化，一样，将她们，养大了……
一直到……出生优秀的男孩儿，不经意的两问，苏妮和伊菱才蓦然，感到一点刺痛。
但这，也仅仅是自尊心上的伤害，觉得对方，是在看不起自己。
所以苏妮道：“有什么了不起嘛？！你现在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呢！大不了，你也继续专升本嘛，以你的聪明，你又不像我，实在读不进书，你是没有用全力，伊菱。你要是用了全力，你至少，也能考个本科的！”
第95章 各种鄙视链（三）[二更]
苏妮用自己的认知劝着伊菱，谁知伊菱完全听不进去，泄气地道：“有什么用啊？！我再努力读本科，还是比不过他以前那些女朋友的。你想，能有钱出国留学的女孩子，不管她们读的是本科还是研究生，首先她们见的世面，就已经比我们多了。
就算在国外，她们成绩再差，在环境里泡久了，一口流利的英语是肯定会说了。那一张嘴，档次还不是明显就比我们高了呀。我们虽然从小学就开始学英语，可到现在，我都不敢跟人交流。
更别提，人家听过的歌剧、看过的风景、吃过的米其林餐厅了。我跟他吃顿饭下来，就感觉，根本与他对不上话。反观我堂哥，到底是跟着他老丈人身后久了，在商界摸爬滚打了这些年，跟他聊生意经，聊得很欢。”
苏妮说：“所以，你没怎么跟他讲话吗？”
伊菱鼓了鼓嘴：“他很客气，看得出来，平时没少参加酒局，他深谙酒桌文化。所以，他确实把我爸妈、我嫂子她妈，这几个长辈，照顾的很周到。
可你如果问我，他对我怎样？我只能说，我根本体会不到他对我有没有好感。因为全程，他只与我对视了一两次，那一两次，我从他眼里，找不到任何情绪与光芒。”
苏妮笑了笑：“他已经是社会人士了，之前也交往过不止一个女朋友，那他的表现，肯定不会像是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的，你指望一个30几岁的大叔，一见你，还眼里放光，这个，有点儿强人所难了吧？”
“是吗？反正，我爸妈是对他很满意，可是，我却……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他爸妈呢？他爸妈不也去了吗？他们对你和你爸妈怎么样？”
“就是很客气的样子啊，他妈妈问了我一句，几岁？后面就没怎么开口了。他爸爸就劝酒、劝吃菜，跟我爸爸聊聊身体状况。”
苏妮听到这里，是有直觉，伊菱跟这男的没戏。但她不愿打击伊菱，叫她伤心。
未料，伊菱自己就把话，说出了口：“他们应该……没看上我吧……”
苏妮便安慰：“如果没看上，就不会送你跟你爸妈回来了吧？嘿嘿，那天我下楼买东西，看到了哦……”
伊菱打断：“这只不过是人家在表现修养罢了，又不是看上。我跟你说吧，妮妮，就跟我们大多数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是一样的。相亲也存在鄙视链，研究生看不起本科的，本科的看不起大专的，大专的看不起中专、小学的。
然后房子、车子、年薪、工作单位，都是一级压一级的鄙视。那你说，我一个大专在读的小姑娘，又是住在这种贫民窟，人家金光闪闪的能看上我吗？”
苏妮说不出话了，回忆起当初伊菱鄙视“牛奶君”，今番遭遇，也不知，算不算是“天道轮回”？
却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好半天，咕哝了一句：“真是无聊，哪儿哪儿都想要与众不同的人类，活出自己，不就好了？”
话虽如此，却也没有继续深想：怎么活出自我？
这个清晨，便在伊菱的“真情剖白”中，过去。
伊菱嘴上虽然是气馁着，但没有收到男方明明的拒绝，却也不肯断然死心。否则，也不会有晨跑、瑜伽这些“余兴节目”了。
并且，男方也有了她的联系方式，虽然当时的情况，是吃完了饭，准备散场时，伊菱嫂子主动提出的。
说：“你跟我妹妹交换下手机号吧？要不QQ也行，这样，你们以后联系起来方便点呀。”
男生就恍然大悟的神情，笑着说：“哎呀，跟伊明（就是伊菱的堂哥）聊的太开心，把最主要的都忘记了。好呀好呀，就QQ吧，我们年轻人都爱用QQ。”
于是，这之后，伊菱的QQ就常挂在电脑上，她把电脑的音量开的很大，就怕自己不在它旁边，听不到。
然而，十一都过完了，经常来找她的，还是那个，曾想要见她面的人。关于这个人、网名“随风寻你”，伊菱没有告诉苏妮。因为……纯情如苏妮，连伊菱教她“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跟姜一鸣或者张维谈谈看，都不愿意。
所以只怕，对于这件事，苏妮是更难接受的。
事实上，早在大一下半学期，刚开学，伊菱就已经在为自己的“目标”打算了。她在一个号称是国内最严肃的相亲网站上，登了记。上传了自己的资料，和一张，自己在海滩边玩耍的照片。
照片只有一个背影，碧海蓝天之下，除了能看到她婀娜的身姿，便是她那双修长、笔直、嫩白的大长腿，最吸睛。除此，见不到脸，只留下被风吹起的飘逸长发与衣裙，给人以无限的遐想空间。
就是这样一张照片，伊菱资料审核通过之后的当天，就在网站收到了上千条的“想要认识”信息。一些男生还把自己的资料链接，直接发到了她的邮箱，那意思就是：姑娘，你看看我呗。
伊菱筛选了一部分，留了几个照片看着顺眼、条件符合她心中要求的，交换了QQ。
其中，这个叫“随风寻你”的，聊的最久。其他很多都是正经网站上的色狼，因为一上来，都直接暴露目的的，想要伊菱的正面照看。要不就老问伊菱，“可不可以见面啊？”、“你具体在江上市的哪个区啊？”等等之类，反正都是动机不纯的。
而“随风寻你”，后来伊菱发现，其实他也差不多。只不过，他在最初，比别人绷的时间久一点而已。
伊菱大一暑假扶完贫回来，他就开始老提见面的事了，伊菱之所以没把他拉黑，就是想看看，男人的缠磨劲儿，究竟，能到怎样不要脸的地步。
除却……也是伊菱不愿苏妮知道的，她的一点儿阴暗心思——她想借这些不用见面的男人，与他们保持暧昧的关系，借此来锻炼她的“妖气”。
是的。伊菱欲修成“狐狸精”，而现实是，她没有谈过恋爱，因此，她就在网上，跟这些人——“云勾搭”……
第96章 你能答应我，别伤害张维吗？
十一过完、开课的第二周，在跟大学城地下商场、电脑维修站的陈老板，又见了几面之后，苏妮终于实实在在地拿到了民族风情社的第一笔赞助费——5000块。
虽然只有5000，然而苏妮捏着这笔钱的心情，真真是感慨万千啊！
要知道，打从张维不再亲自带着苏妮“卖人情”、随时庇护在她左右，苏妮单独面对陈老板，就没那么轻松了。
就光这个国庆节后的两个礼拜，苏妮就往陈老板的店跑了3、4次。之所以如此频繁，皆因陈老板总会想出点新鲜，来为难苏妮。
比如，他要求苏妮给他民族风情展预算的明细，苏妮就认认真真、毕恭毕敬的把需要的一应开销，全都记录在电脑里打印出来，交给他看。
他会跟老师批作业似的，拿一支红色水笔，把他认为不合理的花销，一笔笔圈出来。然后非要苏妮照他的意思改，说什么，“这个去跟学校借借不就行了”、“那个弄来干嘛，钱都瞎用”，云云。
苏妮就跟他解释，“这个去问过老师了，学校真没有”、“那个确实需要，每一笔费用都是精打细算过的”。
他也不听。
哪怕苏妮向他卖惨：“陈哥，这预算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也不仅仅是社长的意思，是整个社团，包括我们班主任，和钟教授，一块儿拟定的。
您让我改的这些，我愿意接受，可老师们不愿意啊。你们都那么强势，您这头逼着我、老师们那头压着我，我两边不能得罪，真的是里外不是人！我实在是太难了！
陈哥，您就放了我吧？别那么苛刻了，行吗？求你了！”
他也不吃这套，还是让苏妮去跟老师们，提他的意见。
于是，苏妮未出校园，就已提前体会了，伺候社会上手握资源、“赏饭”吃的，甲方爸爸们的滋味。
又比如，他知道民族风情社的这个展览，会有记者前来，所以，就非要苏妮按他的要求，要在展览上“插播”他电脑维修站的广告。
他说：“你们展览不是会有个开幕秀吗？我想过了，你啊，让你们学校那些模特儿，背着彝族包，手里再拿印着我们店名的这把小扇子走。
如此，就又能宣传你们的包，又能显出我的店了。这就叫‘广告软植入’，你帮我挂展馆门口的横幅，是‘硬植入’。我给它来个‘软硬兼施’！”
苏妮想象那场景，再看看桌上，昔日他扔给自己的那把，巨丑无比的塑料扇，苏妮只觉10月的太阳，仿佛徒然穿透了房顶，强烈的光线射在她面前，她两眼儿……一抹黑！
如果不是思路仍在正常运转，苏妮真的想当场昏过去了事！
结果用手扣了扣脑门，借垂首的瞬间，翻一个白眼儿，再抬头，却还是一副，“全心全意、为您服务”的良好市民模样。
苏妮微笑着说：“陈哥，不妥吧？您恕我直言啊，您这扇子，真的是有点……难看啊！跟我们的彝族包，也不搭。我们这次的服装，都是根据背包，搭配好的，要是再加上这个扇子……那怎么看，怎么……出戏啊……”
陈老板就不高兴了，说：“嗳，怎么着？你那意思，我为了你的展览，我还要再去花钱，搞两把好看点的扇子，是吧？”
苏妮就赶忙摇手：“不不不，您别生气、别生气！这、这也不是我的展览啊，是……”
“我就问你一句话，行不行吧？！”
“啊？”苏妮眨巴眨巴眼，一脸……茫然、为难、无奈。
诸如此类的种种，还有很多，总而言之，跟陈航这个人打交道，苏妮得随时准备着，“哭笑不得”这个表情包。
此外，他还老打听苏妮的私事，前一秒，两个人明明在讲展览的事，后一秒，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就会搭到张维身上去。
问一嘴：“嗳姑娘，你跟张维，怎么认识的？”
苏妮虽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甲方爸爸”提出疑问，那身为“卑微乙方”，也只能接。
便老老实实，把跟张维认识的全过程，告诉他。
他就又问：“那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
“那你觉得张维咋样？”
“啊？”苏妮眨巴眨巴眼，又是一脸的……茫然、为难、无奈。
结果他见苏妮这表情，就又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戳了他哪根神经、踩了他哪条小尾巴，当着苏妮面儿，也不管女孩儿喜不喜欢、是不是不尊重人家，就点起一根烟，抽起来，说：“你们女的，都这样！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就矫揉造作，各种小心机、小盘算，就为了等男人来追、来表示。
确定了关系吧，就开始改造男的，非要让一个好好的大老爷们，变成你们心目中的智障，还美其名曰，这即是‘白月光’！一句话，就是得舔你们，还得是舔到天荒地老的那种！
等到把男人用尽了、榨干了、抹净了，你们拍拍P股，挥一挥手，保管卷铺盖跑路的，连点渣都不剩！甚至还有更狠的，把孩子也一块儿带走，接着就以孩子的名义，继续无止尽的盘剥！
真的，够狠、够绝、够辣手！所以我说，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一群，要做到不被你们伤害，除非，就别动情、动心。你说对吗？”
他一口接一口的吸烟，不一会儿，满屋子，便都是他释放的闷气。
苏妮被熏得发呛，但面对这样的陈航，想起昔日，张维跟她说的，陈老板刚经历了一段失败的婚姻，也唯有，沉默以对。
苏妮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他。她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自己都还没明白，爱情是怎么回事呢。让她这会儿去劝一个失婚人士，那岂不是很没有说服力吗？
结果陈航又道：“你能答应我，别伤害张维吗？我没了老婆，就只剩兄弟了。我不想我兄弟，也遇到跟我一样的情况。你要是能答应我，不让他难过，我这就给你批赞助。往后我也不多问了，行吗？”
苏妮望着他，烟雾缭绕的房子里，陈老板的脸，有些迷蒙。但他的眼眶泛红，表情很认真。
苏妮理解他的心情，便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97章 寝室里斗，班级里也斗（四）
陈老板的赞助费，是打在一张银行卡上的。为了做到公开透明，以及，避免有人中饱私囊、挪社团活动经费以作私用，龙泽明和李佳芹一道，去开通了这张卡。
然后，他们把卡号告诉了苏妮。陈老板的钱一到账，苏妮就立刻汇报了社长、副社长。二人至网上银行查看，将余额截了图，发在民族风情社的QQ群里，进行公示。
苏妮一趟一趟的被陈老板虐，跑的腿都要断了、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结果礼拜五赞助费公示后，还有人在群里不满。
说：“怎么就这么点钱？这么点钱，哪够用啊？！”
苏妮就解释：“钱分两批下发，这是第一笔，用完了再去跟赞助商申请第二笔。”
又有人@苏妮，道：“你不是拉了两个赞助商吗？怎么就一笔钱？这都10月中旬了，我们原计划是11月初就开展的，现在资金不到位，叫我们怎么买东西啊？！”
苏妮在这边，对着电脑屏幕微皱了皱眉，这个@她的人，网名叫“你凉凉”，很奇怪、很不友好的名字。
龙泽明建群后，有言在先，大家进群一定要把备注，改为真名。这样有助于交流与沟通。
哪怕直到现在，群公告里，这条规定，也还是看得到的。
可这个人，却偏偏漠视，而且对苏妮，出言不逊。
苏妮便敲键盘，对他道：“你是哪位？不把名字改过来，我不会回应你的任何问题！”
“你凉凉”就不说话了。苏妮看他的头像，突然黑了，咬了咬嘴唇，知道，这人是来挑事儿的。
苏妮就继续打字：“@全体成员：
之前董佳佳买搭建物料，花了1780元。所以学校批下的钱，还有8820，加上我这次拉来的5000块，现在社团总共有13220元。
这1万多块，内场的布置绝对足够了。因为内场主要是加一些隔板，进行展区域划分，然后墙面稍微布置一下。我们的主要消费，还是在开场秀舞台上，一方面，是这个舞台也要自己搭起来，材料还不够；另外一方面，走秀的模特儿服装，需要定制。
因此，下一周，大家空出舞台部分，先把内场需要的东西买了。而我，去争取另外一位赞助商的费用。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苏妮的态度有板有眼，在这个网络会议里的表现，也颇有领导之风，因此，进行了这轮公告后，大家纷纷表示，没有意见。
事，便照苏妮安排的徐徐推进。
采购的事情，都是以班长为主导的那部分人，在负责。因为苏妮管经费，班长那边需要钱时，就得往苏妮这边跑、跟她申请。于是，203寝室，因为苏妮，变得热闹而忙碌了起来。
并且，还有了一种，苏妮领导了班长的感觉。
所以惹得梅梅，也是笑道：“哟，我们妮妮现在的官儿，可真大呀。”
一语说得苏妮侧目，来跟苏妮要钱买材料的班长室友，也朝梅梅瞥了一眼。
苏妮自从知道梅梅的“小动作”后，于内心深处，便与她疏远了，尽管，她并不欲与梅梅起任何的正面冲突，对于昔日的室友情，也是怀念的。但，苏妮并不是一只软柿子，任由人拿捏的。
过去，她把梅梅当朋友，这才对她的各种出言不逊、阴阳怪气，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对她时而的惺惺作态，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现在，对于不是朋友的人，苏妮觉得，也没必要客气了。因为，她一旦客气，人家就会把她当傻子，继续糊弄。就像从前的，大多数时候。
苏妮发现，人的心一旦冰冷下来，撇开感情的因素，哪怕她智商再不高，也能看清别人的一部分真面目。并且，能够对对方的言行举止，进行更理智客观的分析。
所以在梅梅的这句，看似玩笑的话之后，苏妮也扯了扯嘴角，故意当着班长室友的面儿，问了一嘴：“梅梅，你什么意思啊？”
结果这一问，她的室友们全都惊呆了。王臻从背对她的座位上，转过身来，清亮亮的眼睛里，放出光芒，满面惊喜、欣慰。
而苏妮斜对面的张菲儿，面无表情，但一双眼睛，跟机关枪似的，黑洞洞的紧紧对着苏妮。
梅梅则顿然想起了大二开学初，那一天，她嘲讽苏妮补考通过，还那么开心，言下之意，即是刻薄她为人蠢笨、傻如猪。
那段话，自己当时是怎么讲的，梅梅现在已经忘了。但之后，苏妮的反击，她却记忆犹新。因为，那是苏妮第一次以那么严厉的态度对待她，当时她整张脸，都是板着的。她的语气、神情，处处都充满了火药味的危险。
不知道为什么，那样的苏妮，让梅梅害怕。事实上，她也不是没跟人撕过，之前跟方小清打架，她还不是把方小清一巴掌，扇得震天响？
可是，当“绝地反扑”的那个人，变成苏妮，不晓得是不是距离近，日后不好再相见？还是，在梅梅心底，多多少少还存在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样的朴素道理？
总之，梅梅对“变脸”的苏妮，相当忌惮。
所以，在听了苏妮的反问之后，梅梅记忆中那个严肃的苏妮，对上如今眼前，这个虽然微笑着，但目光疏离的苏妮，一张面孔的两幅嘴脸，确让梅梅，全身发凉。
她尴尬地笑了笑——不过，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脸上的一块神经，动了动，更为准确。梅梅回应苏妮之前的话，说：“什么、什么意思啊？妮妮，我没什么意思啊。我是为你开心，你现在在社团里的地位，举足轻重了。”
苏妮收回目光，说了句：“是吗？”口气寡淡、清冷。
跟着她低下头，继续去看班长室友交给她的消费申请表，觉得没问题后，在班长的名字旁边，加上自己的签名，然后拉开书桌抽屉，按着申请表上的数目，给班长室友发经费。
给了钱，又让班长室友在她的“经费发放表”上签名，同时叮嘱道：“买了东西记得给我发票，不要忘了哦。”
班长室友“嗯”了一声，一段小插曲，便也就此，过去。
第98章 吃力不讨好（一）
连着两个礼拜，都是跟钱打交道的琐碎。
这一天晚上，苏妮在寝室，拿着发票对账，忽然发现有几笔款项支出，是一样的。
首先是PVC隔板，有两笔都买了12mm的尺寸，一个花了560块，一个花了430块。
此外，舞台方面，铝合金的折叠舞台买了两次，两笔费用竟然全都高达上千！
苏妮上购物网站查了查，发现，这种铝合金的折叠舞台根本不贵的，属于组装型，买个几块拼在一起，也就200、300块钱，根本不需要几千！
遂拿消费申请单上的记录，去签名本上一查，全都是班长那儿的人购买的。
苏妮气的一拍桌子，起身就要往班长寝室去，一开门，跟正好从图书馆回来的王臻，撞了个对脸儿。
王臻被苏妮吓了一大跳！清澈的眼眸，望着苏妮强大的气场，一惯轻声细语地问：“妮妮，都快9点了，你还要上哪儿去啊？”
苏妮回了两个字：“算账！”
说着就走，王臻在她身后道：“你要不去考个会计证吧？”
这份建议，王臻很早就想跟苏妮提了，怎奈苏妮为了社团，没日没夜的忙，不是野在外头拉赞助，就是低着脑袋在寝室里算账。弄得王臻都不好意思跟她说话，也就趁着这个相遇的当口，赶紧喊出这一嗓子。
结果苏妮那背影，就跟只要去干架的大母鸡，叉着腰，都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心心念念：“班长那帮人乱花钱，一点儿都不懂得节约！”压根儿就没听到，王臻对她的呐喊。
来到了班长所在的201，苏妮边敲门，边在脑中预演了一遍，开喷的场景——
她怎么辛辛苦苦为了几个钱，在那里陪笑作揖、求爹爹告奶奶，各种欠人情，班长你们倒好，大手一挥，也不货比三家，就把钱给用出去了！
等等、等等。
还对自己道：对，就是要这样，我要把我的难处，和班长她们的不懂事，形成强烈的对比，全都放到台面上来讲。这样效果才显著，反差才明显，班长她们才能好好反省反省……
还没在内里叨叨完，班长她们对面的211寝室，开了门，有人探出脑袋，对苏妮道：“喂，同学，你能别敲了吗？你把门拆了，人家也不在啊。怎么那么死心眼呢？砸了半分钟了，你手不疼吗？”
说完，“砰”一声，也不等苏妮回答，就又把门，关上了。
苏妮眨巴眨巴眼：不在？擦，不在！
气吼吼的又回去，拿了手机，给班长打电话：“李佳芹，你在哪儿呢？我有事找你。”
班长说：“在展览场地。”
于是洗好澡的苏妮，只能换了睡衣、换了鞋，又去展览场地找班长。
展览场地在艺术楼的底楼，学校把空乘专业的形体室，拨给了民族风情社，做展览。
说起来，江上市职业技术学院的空乘专业，算是这个学校的高水平专业，除此，便是酒店管理专业，与之并驾齐驱。
苏妮当初报考职院，原也是打算读空乘的，想着将来毕业去当空姐，不是美美的吗？她身高166，算是勉强达标，形象气质方面，没有问题，假设面试，是可以通过的，当初的高考成绩，也在录取分数线以内。
之所以后来念了社会工作专业，还是因为她家里人的缘故。她小姨说：“老飞在天上，不安全。”
苏妮小姨是食品厂女工，一辈子到现在，也就坐过两次飞机，一次飞三亚，一次飞泰国。两次都是去旅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回去泰国的途中，飞机遇到气流，颠簸了两下，把小姨吓出了“永久性伤害”，总之，在打电话给苏妮妈妈，询问外甥女的高考情况时，她对苏妮想要报空乘专业，是持反对意见的。
而苏妮妈妈的考虑方向，则更倾向于，为苏妮将来的家庭打算。她觉得，空姐这工作不稳定，不全是白班，有时候晚上也得飞。而且，属于吃青春饭一类。万一以后，苏妮结了婚、有了孩子，那到时，不能再飞的她，还可以干啥去啊？
苏妮家族里没有人是当空姐的，因此这方面无人可以指导苏妮妈妈，苏妮妈妈也不了解，航空公司会照顾怀孕空姐，进行内部调岗，让空姐转做地勤，这件事。
苏妮妈妈不会上网，当年自己都没什么人生规划的她，更不懂为女儿做职业规划了。
因此，她想当然的认为，空姐不是一份可长久的工作，故劝苏妮，还是换一个，将来可以在“地上”工作的专业。
苏妮的学画梦想，早在中学时，就已经破灭了，对她来说，往后所有的选择，都不过是“顺应时间”。所以她不在乎于专业的挑拣上，再遇到什么阻碍，横竖，她的人生，在她的内心，“也就这么回事了”。
如果、如果不是做生意这个向往，让她重新燃起斗志，她对社团的工作，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上心。
尽管，伊菱不是没给她忠告，她自己也不是不知道，龙泽明和班长，心眼多。
但，如这个夜晚，她在星光下的奔跑，苏妮还是义无反顾的，在这件“不讨好”的事情上，花费力气。
是真的不讨好，当苏妮推开形体教室的门，把一堆单据，甩给班长看，质问她，为何有两笔钱是重复消费？！
班长瞥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应。她正在指挥几个男生搭隔板，苏妮注意到，她的双手很干净，脸上也不像几个男生一样，体力活儿做的，全是汗。
班长两个手叉着腰，就这么站着，还嫌弃腰酸背痛的，在那里扭胯。
扭了会儿，对一个男生说：“嗳，这个板再挪过去一点，往左，对，再挪、挪——好。”
跟着才淡淡转过来，眼皮子往苏妮伸过来的单据上，微微瞄了瞄，懒懒道：“什么啦，苏妮？你不要一天到晚的，老是来问我，好不好呀？钱的事情，是你管的，有问题，你就去找出了问题的同学。
又不是我买的，你老跟我讲干嘛呀？滑稽死了，搞不定就别做了，总找我麻烦，算什么呀？！”
说完，翻了个白眼儿，不再搭理苏妮的，走到另外一个男生处，指挥他去了。
第99章 吃力不讨好（二）
苏妮在班长这里吃了瘪，头一转，见班长室友许倩和董佳佳，从外面回来。二人手里提了热腾腾的食物，显然是去给“辛苦劳动”的人，买宵夜去了。
苏妮便迎上去，来不及开口质问些什么，许倩先抢道：“你在这儿正好，苏妮，喏，这是消费单，一共285块，钱我先垫付了，回头你记得还我啊。”
苏妮瞪着她，这话说的，好像苏妮欠她的一样！
正要发飙，又惊见二人，分别提了个肯德基全家桶，董佳佳手里还拿了份披萨。这教室里加上苏妮，统共也就8个人，班长寝室3个，加上干活的4个男生。
7个人，吃这些？！
苏妮便下意识脱口：“你喂猪啊，买那么多？！许倩你不是最怕胖的吗？这会儿又不怕了？”
许倩就不高兴了，脸一拉，道：“苏妮你搞搞清楚哦，我这是犒劳出力的社员的！人家大晚上，不在寝室打游戏、追剧，跑这儿帮社团干活，我多买点给他们又怎么了？又不用你的钱，你叫唤个P啊？！”
哎呀……苏妮柳眉倒竖。一撸袖子，开喷——
“我拉赞助的时候，请人吃饭的钱、租自行车的钱，可都是我自己掏的。我一分一厘的帮社团节约，就是为了让这钱都用在刀口上。你们倒好，吃吃喝喝，还挺爽啊？！我是为了你们这群寄生虫在服务吗？！
还给我重复消费！许倩、董佳佳，你们二人为什么买了两次隔板？还有，董佳佳你买铝合金的折叠舞台，那消费单呢？怎么没给我？你两安的什么心，想浑水摸鱼啊？！”
许倩就回：“谁浑水摸鱼？谁浑水摸鱼了？！钱在你手里，我们怎么浑水摸鱼？隔板你看清楚了吗？是两个颜色、两个颜色的！”
许倩回完、董佳佳回，嗓门一个比一个大，冲苏妮嚷：“铝合金的折叠舞台是在网上买的，那电子账单没那么快寄过来，你急个鬼啊？！”
苏妮一张嘴，对她们两个口，形势上不可避免，处于劣势。
但苏妮不肯服输，将腰板挺得直直的，继续道：“我上网查过了，舞台根本没那么贵。你们说，你们是不是给我报假账？！别以为我不知道，让店家故意把单子金额写大一点，你们就能从中获利了，对吧？！”
许倩一跺脚：“苏妮你讲话要有证据的！空口白牙，你怎么诬陷人呢你……”
她在讲，董佳佳也在讲：“你有没有常识？开假发票是犯法的！即便我们想利用发票从中获利，那卖东西给我们的店家，是傻子吗……”
“苏妮你有什么了不起……”
“苏妮你这种脑子也能当干事，简直……”
“吧啦吧啦、吧啦吧啦”，一时间，形体教室被三个女孩儿，闹成了菜市场。苏妮回怼许倩，董佳佳就攻上来；反击董佳佳，许倩就朝她开炮。
班长在旁边，笑盈盈地看戏。见苏妮被她的室友们，骂到结巴、词穷。那个得意劲儿，简直要从脸上溢出来！
连帮着干活的4个男社员，都看不下去了，其中1个，也是苏妮他们班的同学，便对班长道：“你不劝劝吗？这栋楼对面，可是图书馆。你不是不知道，咱们学校图书馆24小时开放吧？里面有老师坐班的。大晚上的，你不怕惊动老师啊？”
班长这才从喜滋滋的情绪里，醒转过来，冲她的室友们喊了一声：“别吵了！”
跟着又道：“苏妮，在场的都是平起平坐的身份，你们再吵，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已经发消息给龙泽明了，这事儿，就交给社长决断吧。我也不参与，省的你又说，我跟许倩、佳佳是一伙儿的。”
于是暂时“休庭”。许倩和董佳佳，打开了全家桶和披萨，跟没事儿人似的，吃起来。还递给班长和男生们一块儿吃，就是不给苏妮。
苏妮闻着飘香的炸鸡味，胃一阵阵地抽抽，她想清楚了：就这样吧，不干了，一会儿等龙泽明来了就“辞职”。
班长的势力太大了，帮衬她的人也忒多，苏妮一个人孤军奋战，为这群白眼儿狼牺牲再多，也是白搭。
虽然有些难过，因为舍不得自己的付出，可……
龙泽明到了。
一进来，许倩就迎上前，嗲声嗲气地道：“好你个龙泽明，身为社长，我们累死累活、这个点都不睡觉的，在这边帮你干活，你呢？人死在哪儿？
你看看我们班长，为你熬的黑眼圈都出来了，好好一个小姑娘，跟个建筑工地包工头似的，又是监工，又是搭建的。明明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为了你的展览能顺利落地，硬是把自己逼成了这方面的专家！”
又返身回去，拉了班长的一个手，给龙泽明看，接着道：“你瞧瞧，班长手都受伤了！结果我们肚子饿，想买个宵夜吃，还要看某些人的脸色！我就问你这社长管不管呀、管不管？！”
龙泽明就笑着连说“管管管”。
苏妮听得都要吐了！下意识去瞥了班长的手一眼：尼玛，就大拇指和食指的连接处，划了一小条口子，这也叫受伤？！还没条蛆长，装个什么大头蒜啊？！
苏妮就走到龙泽明旁边，把几张重复消费的单子，给龙泽明，继而道：“社长，这钱我不管了，这‘干事’我也不做了，你们谁爱当、谁当去吧。”
没想到班长跳出来道：“苏妮啊，你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动不动就撂挑子的毛病，不好吧？我发现你这个人，思想觉悟是不高哦，道德修养也堪忧。
你为集体做了一点事而已，就老想着自己的功劳多么伟大、想要得多少好处，你这样怎么能行呢？往后到了社会上，你这种斤斤计较的人，谁敢用你啊？连朋友都没得做好吗？！
你看看我们在场的这些人，哪个没有为社团付出？我更是每天晚上都来这里，不到寝室关灯，都不回去的！大家都是为了集体，你就不要再使性子了，啊？”
苏妮冷冷冲她一笑：“班长，戏剧学院的都没你会演吧？”
班长翻了个白眼儿，转身去吃炸鸡，不理她了。
龙泽明见事已至此，便断然道：“好吧，你不干就不干了吧。”
苏妮望着他，又去看看班长、许倩、董佳佳。这一群人，明明都是稚嫩的面庞，一张张脸上还有婴儿肥的年少，可就是在这靓丽的表皮之下，那些心，是黑的；那些灵魂，是脏的。
苏妮真的很想问：你们都是魔鬼吗？
她以为，龙泽明会挽留她一下的，哪怕只是装装样子，客套一下……
却未料，他如此决绝！
点了点头，苏妮不再多说一句。转身，快要走出教室门时，听得身后，班长又喊了一句：“赞助别忘了移交给我哦！”
苏妮咬了咬后槽牙，控制眼泪，没让它，掉出来……
第100章 一场病，升了级
这天半夜，苏妮忽然闹起了肚子，就仿佛有好几根橡皮筋，装在里面，拉扯着那么疼。
她本不欲惊动自己的室友，可从床上爬下来，喝了一杯热水，在书桌前趴了好大一会儿，还是不见有缓和。就觉得肠子都被揪住了、扎紧了，她终于扛不住地“嗯”了出来。
王臻翻了个身，她的睡眠一向很浅，迷迷糊糊仿佛听到寝室里有声音，胆小的她，于昏暗中，只看到苏妮座位上黑不溜秋的一坨——
吓得王臻差点惊叫！
一激灵，人彻底醒了。跟着才发现，原来是苏妮在那儿“哼哼”。
赶紧坐起身，轻声细语地问：“妮妮，你怎么了？”
苏妮疼的满头大汗，虚弱回：“王臻，我不舒服。”
王臻一听她这口气，也下了床，快速换好了衣服，对苏妮道：“走，我送你去医院。”
扶着苏妮出门，带上锁时，不可避免，发出“啪嗒”的动静。
梅梅便好像被闹醒了一般，说了一句：“谁呀？！大晚上的不睡觉，吵死了！”
张菲儿则由始至终，没有吭声。仿佛，睡的很死。
好在女生宿舍的侧门，停着出租车，苏妮虽不明白，为啥这些司机大叔，都把车，停在他们学校门口？没有叫车软件的年代，能在这个点，这么方便的坐到车，苏妮和王臻都心怀感恩。
未料坐上车后，拉她们的司机大叔，嘴里却有些不干净，喷着烟味、笑得暧昧地道：“两位小妹，哪个宾馆啊？”
“啊？”王臻听不懂。微微皱了皱眉，感觉不太好。她两个手紧紧抓着苏妮的胳膊，虽然社交恐惧症的胆怯，还令她没有完全适应跟陌生人的交流和沟通。
此刻苏妮整个人蜷缩在一起，非常痛苦的样子，也是令王臻豁出去的，对司机道：“大、大叔！你放尊重点哦！你再这么讲话，我们不坐你车了！我同学生病了，我带她去最近的医院。就镇上，我知道在哪儿，你别指望绕路哦！”
司机大叔听了这话，摁下计价器，语气变为正常地问：“小姑娘，哪里不舒服啊？”
苏妮道：“肚子痛……”
“哎哟，这声儿都不对了呀，是不是吃坏肚子啦？我常来你们学校这边载客，就发现，你们学校的孩子都挺喜欢半夜吃东西的，我跟你说，这大排档啊、烧烤啊，以后少吃，听到没？吃多了影响消化系统，对肠胃不好。
还有啊，小姑娘千万别减肥，动不动就不吃晚饭，这也是伤身体的。你们看你们小小年纪，就肠胃不舒服了，等到叔叔这年纪，可咋整啊？
我一会儿啊，给你直接开到医院急症室门口。你们带社保卡了吗？没有社保卡，得自费，要填……”
一路，就被这大叔“叨叨叨”的，到了医院。
诊断结果是肠痉挛，也是肠功能紊乱的一种疾病。王臻给苏妮垫付了医药费，这个晚上，便陪着苏妮挂水，一直挂到早上5点左右。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小镇，城市的快板，打响。王臻与苏妮走出急诊大门，街道上人来人往，已是络绎不绝。
苏妮挂完水后，肠胃舒缓了很多，此时惨白的脸上，已有了些血色。她望着街市上的这份热闹，包子铺前排起的长龙、头发花白的长辈们手里不止两人份的早餐、低着头看手机等公交的年轻人，突然，便有些感慨。
她说：“王臻，这就是讨生活的样子吧？”
心里想着：有一天，我也终将成为他们的一员……
王臻看了看她：“妮妮，我们吃个早餐再回去吧？折腾了大半宿，你也饿了吧？”
两个人便进了一家馄饨店，苏妮这时候，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便要了一碗小馄饨。
王臻坐在她对面，也直到此时，才敢问：“妮妮，昨天晚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你从展览场地回来，脸色有些……吓人。跟着半夜，你又闹肚子……”
苏妮喝着馄饨汤的手，停在半空，定格了好久，方轻轻回：“我不做‘经费管理干事’了。”
王臻抿了抿嘴，竟然没问“为什么”，只笑了笑，道：“不做就不做了呗。人嘛，还是为自己打算最好。”
苏妮的心里，升腾起暖意。抬头，她感激地看了王臻一眼。这才突然想起，王臻曾经问自己，费心费力的为社团，“怕不怕到最后，会徒劳无功”？
原来，很多事，她早就看透了。不然，她也不会说，“你办这个展览、做这个社团，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是需要很多人来配合你的。然而……你又不是社长……”这样的话。
苏妮鼻子有些泛酸，红着眼睛，她道：“王臻，你真的很聪明。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
王臻听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立刻打断：“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过如此而已，没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而且——”
后面把声调提高，充满元气地道：“你及时止损啦！这是很聪明的做法，好不好？虽然过程可能令你有些痛苦，但是，不跟贱人一般见识，也是很重要的啊！”
“噗嗤——”
苏妮终于被她逗乐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王臻骂人呢，所以点了点头。两个人是开开心心，走出的馄饨馆。
回到寝室时，已是上午7点多。王臻打开门，梅梅和菲儿都已经起床了。
看到苏妮和王臻从外面进来，张菲儿满脸惊讶地问：“嗳？你两这么早去哪儿了呀？”
王臻就把苏妮肠痉挛的事，说了下。
张菲儿立刻又道：“哎呀，妮妮你半夜不舒服，怎么都不叫我们啊？我睡的太死了，都不知道你们出去。王臻你也是，你应该把我跟梅梅也叫起来的呀。”
王臻跟苏妮对视了一眼，苏妮微笑道：“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啊，菲儿。”
梅梅问：“妮妮，那今天，要不要帮你请假啊？”
“好的。”苏妮点头。说完，脱了外套爬上床休息。
这边王臻、张菲儿和梅梅洗漱完毕，去上课不提。
一直到，寝室里只留下苏妮一人，她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想起刚才张菲儿说自己“睡太死”的话，了解她睡眠情况的苏妮，突然，对自己小声说了句：“我也学会装了啊……”
第101章 这两人，疯了！
这一觉，睡到了中午。
王臻下了课，给苏妮买了粥回来。梅梅和张菲儿据说是去大学城的小店里，吃饭了。因为下午一二节没课，两个人还准备，再逛会儿街。
很奇怪，不晓得是不是突然从社团的忙碌中抽离，又或者，是这场病让苏妮请了假、空有闲暇进行思考？苏妮突然开始审视，自己交朋友这个问题。
她以前是觉得，只要没有触及她的底线，那人生中这些过往的人，即便身上有些小缺点，不到烧杀掳掠、恃强凌弱，公然挑衅公序良俗的地步，那都是可以和她苏妮，做朋友的。
但，经过了最初的梅梅“泼水”事件、后来的方小清事件，又或者，是被揭露的电脑中毒事件。再加上，梅梅平时的各种有意无意与隐藏暧昧、张菲儿的人前人后和又躲又瞒。
苏妮突然觉得，做人，还是不应该“太滥情”比较好。
就像现在，或许刚开学那会儿的她，根本就不会想到，在她软弱、痛苦的时候，竟是王臻给了她温暖与力量——这个寝室里，至终，是王臻，与她最亲、最铁。
而另两个，她以为是朋友的朋友，却对她表现明显的失落，置若罔闻。哪怕，是得知她生病以后，一个，只是忙着解释，撇清她充耳不闻的干系，以求继续去充当她的好人；另一个，则干脆连假关怀，都没有。
苏妮喝着白粥，不自禁的，冷冷笑了——很轻，轻到没有人发现。
她回忆起许多，与梅梅、张菲儿吃吃喝喝的片段，不得不承认，这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酒肉朋友”吧……
还在胡思乱想着，有人，敲了门。
班长跟个女土匪头子似的，带了她的“小弟”——许倩和董佳佳，走了进来。跟苏妮打招呼，满脸堆笑，亲切地慰问：“中午好呀苏妮，今天没见你去上课，听你室友说，你不舒服啊？我们特地来看看你。现在没事了吧？”
苏妮低着头，管自己继续喝粥，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的，冷冷道：“有什么事，说。”
班长来劲儿了似的，从王臻旁边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苏妮啊，你不会是因为昨晚上的事，病的吧？我跟你说，但凡从嘴巴里进去的，不会伤人；但出口的，能伤人呀。
因为啊，从嘴巴里进去的，最后会拉出来的嘛。但你要是管不好，从上面喷粪呢，那很有可能，是会喷到自己的哦。毕竟，老天爷有眼的嘛！”
“呵呵呵呵……”
站在她身后的许倩和董佳佳，都配合地笑了。
王臻转了过来，表情严肃，瞪着她们。
但因为苏妮的位置，跟她的背对背，此刻班长她们又看着苏妮讲话，所以，没人注意到王臻。
苏妮也一样，听完班长的话，她淡淡放下调羹，从自己桌上的笔筒里，拿了一把小小的美工刀出来，“哧啦——”拉出刀锋。
将塑料的外卖袋，划出一条长长的刀口，苏妮扬着唇角，也笑着，她的语气柔和、轻松，就跟开玩笑似的。她说：“哟，班长，你还知道，老天有眼啊？”
一边，手上的动作，又划拉开一条：“班长，我上学期考试作弊，这学期为了社团，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门功课，又要重修。嗳？你知道我《社会统计学》重修的吧？我到现在，还是没搞懂很多知识点，大概到时，又要一片红了。
你说，与其一片红，我是不是退学更好点？可是退了学，我就成整天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了。这一天天的，总得找点事做吧？
我听过一句话，‘好人怕流氓，流氓怕烂仔，烂仔怕死仔’。我感到我现在吧，是挺烂，做啥啥不行的。不过万一，本就一无所有的我，被继续逼迫，那都到墙根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对吧？
班长，你觉得你这个流氓，到时候，会怕我这个烂仔加死仔吗？”
苏妮说完，将美工刀伸向班长，一边嘴里还道：“你衣服上这朵小花，挺好看的，割下来送我……”
一语未完，吓得班长“格拉——”一屁股，连带椅子一块儿后退、站起。凳腿发出与地面摩擦的凄厉声，班长说：
“苏妮，你、你疯了是怎么的？你有病吧？你神经病！”
苏妮霍然站起，与班长平视，目光阴狠、冷静，她一把将美工刀，插在了里面装着咸菜的塑料泡沫盒上，大声道：“我本来就有病！我都请假了，你不知道吗？！”
苏妮的桌子和王臻的距离最近，二人只隔一条过道、大约一张单人床的距离。苏妮起身，班长和她的室友们向后退，此刻，许倩和董佳佳就站在了王臻桌边的位置。
许倩便下意识，眼疾手快地拿了王臻的杯子，朝苏妮泼过去——饮水机里，80度左右的开水，径直，往苏妮脸上飞——
“啊！”
王臻尖叫。她刚倒的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水温。
于是——苏妮没疯，王臻疯了！
上前就揪住许倩的头发，一通扯，如那一日，她被苏妮抢了卷子，她不管不顾的高声道：“你们这群坏女人！坏女人！整天欺负人！叫你们欺负！欺负！我薅死你们！薅死……”
许倩的室友——班长和董佳佳，都惊呆了！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而等她们反应过来，地上，早多了好多毛。许倩的脸也开了花，所以她大哭着求饶：“哇……我不敢了、不敢了哇……”
还是苏妮来劝的架，她反应还算快，水泼过来时，头侧着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只溅到了几滴。
苏妮便拉了王臻的手，道：“王臻王臻，我没事。”
王臻瞪着因气愤变红的眼睛，停下动作，大声冲班长和班长的室友们，吼了一句：“滚！”
班长的两个室友，屁滚尿流地跑了。
而班长，犹犹豫豫的到了门口，还是小心翼翼的，回头对苏妮说了句：“我其实，是、是来问你，要赞助的……”
王臻冲她扬了扬拳头，把班长又吓得，“砰”的一声，赶紧带上门……
第102章 你有我们给你撑腰（一）
都说，别欺负老实人，因为老实人发飙，牛都要哀嚎。
这个中午，苏妮和王臻确让班长与她的室友们见识了，什么叫恐怖如斯！
之后，班长连路过203寝室，都是战战兢兢的。203对面是厕所，班长每每涨着小肚子，奔过来时，都很怕背后的门，会突然打开。
跟着苏妮或者王臻，一个拿着美工刀，一个两手捏得“嘎吱”作响的，站在她身后。她们就那么阴森森、笑嘻嘻地看着她，直看得她全身发毛，小腹一紧，便总有种……控制不住尿了的感受！
班长再对苏妮她们说话，果然，客气了很多。像个女孩子一样，满面娇羞。
苏妮是在次日上课的间隙，把陈老板和张维的联系方式，转交给她的。难得的，她还对苏妮道了声：“谢谢。”
苏妮不搭理她，转身要走，她“嗯”了一下，把苏妮拉住了，跟着涎皮赖脸地道：“那个，你再跟两位赞助商说一下吧，就说，以后赞助的事儿，跟我联系就可以了，好吗？”
苏妮疏离地望着她，表情木然，沉默着，她只是在想，要不要答应？未来得及吱声，班长自己，先就涨红了脸，不好意思般地道：“哎呀，算了算了，我自己说就好了，麻烦你了啊，苏妮。”
苏妮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儿，离开。
接着周五，张维就打了电话过来，非要到职院找苏妮。苏妮知道他想问什么，就“得吧得”的准备把自己跟班长她们的矛盾，前因后果，全都告诉张维。
未料，刚起个头，就被张维打断，道：“这事儿等见了面谈。这样，你晚上放了学，就直接去陈老板的店里，我请个假，今天就不打工了。”
苏妮说：“学长，你不用请假，没那么严重……”
又被他打断：“就这么决定，听话。”
苏妮撇了撇嘴。
于是晚上，陈老板做了个东，就在他店后边的那间储物室里，和着大箱子拼成的小桌子、小箱子堆成的椅子，陈老板跟张维买了几罐啤酒，苏妮则喝温的椰奶，几个人打包了点熟菜，边吃、边聊。
张维问苏妮：“你同学说你不管赞助的事了，那你现在，管什么？”
苏妮低着头、垂着眼皮，手里捏了一只豆沙包，用另一个手，一点、一点地撕着吃，也不回答。
陈老板见她这个样子，故意扬着嘴角道：“嗳，你那同学，漂不漂亮？她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听声音，还蛮嗲的，挺有味道的感觉。那万一，要是个美女呢，她那么想结实我，我就给她一次机会嘛。反正哥哥我现在也是空窗期，闲置也是闲着。”
苏妮就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长得是个人样儿。”
“哈哈哈哈……”陈老板拍着腿地大笑。
又道：“肯说话啦？被那小贱人气得够呛吧？瞧你那孬样儿！她一打电话给我，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明显的抢功劳呗！
哎……没想到现在大学里，也这么乌七八糟的。又不是能得多少利的事儿，搞得跟真的一样！怎么着？你们办了这个展览，可以减多少学分吗？还是能有什么奖学金？”
苏妮喝了口饮料，继续去擘她的包子吃，一边小声道：“不减学分，也没有奖学金。可能……大概……也许……能上展览杂志吧。”
“那你整的那么失落干什么？就算上杂志，那也不会提个人。就算提，你以为，能轮得到你们学生吗？谁帮你们联系的媒体？谁给你们拨的经费？谁给了你们帮助、指引了你们的方向、带领了你们这群迷途的小羔羊？
苏妮，你还没进入社会，等你毕了业，你就会明白。一群人做蛋糕，冲在第一线的，永远不是镁光灯追逐的焦点。甚至于，你做了蛋糕，你连点奶油，都是分不到的，就只能看着别人大快朵颐。懂吗？”
苏妮说：“我知道。可难道，我就只配，给他人作嫁衣吗？我就只能让他们过河拆桥？陈哥，我就是条狗，那也吃主人从桌上扫下来的碎渣吧？但他们都做了些什么？我连条狗都不如！”
苏妮言至此，眼眶有些泛红，一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与班长、龙泽明他们的嘴脸，她就忍不住，又开始纠结难过——她是真的把心，都掏给他们了啊！
结果，苏妮的这个样子，确让在场的两个男生，都有些动容。
张维因心疼，而陈航、陈老板则是感同身受——他也曾真心错付，痴情为一人，然而，偏是那个人，至终，把他伤得体无完肤。
所以陈老板直直地望着苏妮，道：“你干嘛要当狗？你要当狼！”
苏妮一滞！她抬起头，不解的与陈老板对视。
陈老板道：“我问你，你有什么？”
苏妮一脸懵圈：“我、我有什么？”
陈老板翻了个白眼儿：“那我换种问法，那些抢你功劳的人，有什么？”
苏妮想了想：“班长有龙泽明——哦，就是社长——撑腰，龙泽明有班主任撑腰。然后，班长还有一群狗腿子，天天围绕在她身边，帮她煽风点火、装腔作势。”
“撑腰是吗？那你有没有人撑腰？”
“我？我没有啊。我只有我室友王臻，帮我打架。”
陈老板不想理她了。撇了撇嘴，拿了粒花生嚼，对张维道：“这丫头不把我们当人，你说气人不？”
张维就笑了，对苏妮道：“你有我们给你撑腰啊。我们，就是你手里的王牌。苏妮，想要在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嘴里，抢食，你要让自己变成一头狼，这是必须的。怎么变呢？
首先是隐而不发，自己修炼；其次默默观察，找那群魔鬼的七寸，然后等到适当的时机，就去咬他们的脖子，这样，他们就不敢轻易动你。
你其实非常幸运，因为你进入的是一家创始人没P点用的公司，公司最高领导、CEO不仅没本事，而且耳根子还特软，随便被人吹几句彩虹屁，就轻易炒掉了你这个拥有大客户资源的部门经理。
这件事放在任何脑袋正常的人那里，都不会这么干。因为这意味着，即便你离开，你还有能力去给他使绊子，叫他出错、叫他受挫、叫他跪着来求你回去。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让社长和班长，都下台？”
第103章 我们开始交往了哦，嘿嘿（一）
这日从地下商城出来的时候，苏妮和张维迎来了一场深秋的雨。两个人撑着陈老板给的伞——他说，店里找不到第二把了。于是，就只给了他们一把。
苏妮靠着张维，两个人的距离，大约，就像上次，张维骑自行车带她，那么近。
没有拉手、挽胳膊，就那么默默的，并排，在雨中行走。
苏妮的身子，被风吹的有些冷，但她的心，是热的。想起刚刚，张维的那句，“你有我们给你撑腰”的话，苏妮忽然觉得：或许有人的地方，不可避免，就有江湖。但是，魔鬼在世上行走的时候，天使也一定在人间行善。
能遇到张维、陈老板，王臻，岂不，就是她的幸吗？
这么想着，忽然就，好开心——
她突然戴起了卫衣后的帽子，奔进了雨里。像个小孩子似的，跳进路中央，因稍有点凹陷，而积了雨水的小坑里。
“嘿！”
还叫唤了一声，跟着笑着踩几脚，对走过来的张维说：“知道吗？我小时候特皮，我在楼上的窗口往下扔过鞭炮，烧了4楼家晒的棉被；我还在小区的花坛里，用小炮仗，炸过老鼠洞，把一窝老鼠吓得到处乱窜，跑到路中央，把经过的阿姨姐姐们，又吓得连连尖叫。
可是我唯一没做过这件事，就是在下雨天撒欢地奔跑，在雨里玩儿。因为我妈不让。不知道为什么，记忆里，只要下雨天，我妈就老在家。”
张维微笑着，像个老父亲宠溺女儿般地看着她，问：“这……有什么好玩的？”
苏妮圆溜溜的眼里，好像有星辰闪烁，她说：“哎呀，你不懂，人的身体里，是天然有搞破坏的因子的。所以有时候，做点规矩以外、破格的事情，是会让人觉得很爽的呀。
人这一辈子都在按部就班的活着，到了年纪上学、考试、毕业、工作、结婚生子。我敢打赌，在你婴幼儿时期，你妈说的最多的一个字，肯定是：不！
我们小时候要听妈妈的话、老师的话、各种各样大人的话，长大了——我本以为，进了公司才有规章制度，原来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人与人的相处、群体意识、价值导向，都有它们不同的文化规则。
我们好像被圈起来，划定动作、语言范围的机器，我们稍微不一样一点，就立刻被人冠上‘刺儿头’、‘出头鸟’的名声。跟着，一个圈的人，都会对你指指点点的排斥。
但其实呢？我们每个人都有着独一无二的灵魂，就是双胞胎也没有一模一样的，因为即便他们的长相相似，可他们的虹膜也不同啊。
所以，在不伤害别人的情况下，偶尔出格怎么了？我就不讨好、就不拍马奉承又怎么了？我是差生，可差生，也会有可期待的未来的！”
苏妮喊出最后一句，“啪嗒——”又是将水塘里的雨水，踩到飞起。
裤腿儿被溅湿了一片！她还大笑。
跟着一把夺过张维手里的伞，就是一扔，她拉起张维的手，道：“你也试试，当个不乖的孩子呀！”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跑到了职院侧门。
张维的心跳加速，很奇怪，这种感觉的确很异样，放肆又嚣张、不羁又放荡。仿佛全世界都跟自己无关了，什么贫穷、落伍、自卑……都不重要了！
他终于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姑娘什么了，不是她靓丽的颜值、青春的身材、正当值的年纪，而是，单纯的，就是跟她在一起，很开心！并且这种开心，是像洋葱一样，一层又一层的，不同程度的！
所以张维突然，将苏妮揽入怀里——就这一刻，只有他，与她。
全世界能给人温暖的人，有多少呢？
就这个体温，只属于她的力度。
苏妮伸出双手，也将他抱住。
跟着，她笑着抬起头说：“回去就冲个热水澡哦，明天可能会感冒。”
哈哈大笑着，离开他的怀抱，与张维道别。
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周五大清早，苏妮刚刚醒，就接到了伊菱的电话，伊菱说：“妮妮，今天晚上放学后，你到我这里来哦，有人会来接我回家，你过来坐顺风车。”
苏妮问：“谁啊？谁吃饱了撑的，那么有空来接你？你哥？”一边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擤鼻涕。昨天淋了雨，真的感冒了。
却听伊菱“嘿嘿”乐了两声，回：“是周家栋。”
“这人是谁？”
“就是那个相亲男啊。我们开始交往了哦，嘿嘿。”
“相……”苏妮愣住。继而脸上的表情，由木讷，渐变为惊讶，又从惊讶转为惊喜，再从惊喜继续升高到狂喜！
苏妮大声道：“你这么快就跟他成了啊？你行啊你，伊菱！太好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是不是明年，你没毕业就可以领证了啊？！嗳，到时候你嫁入豪门，可别把我这个发小忘了啊！”
显然伊菱的口气里，也满是喜悦，不过，她这回居然很谦虚，回：“哎呀，将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先谈谈看吧。你记得放学了就过来啊，他说他大概5点左右到我们学校门口。”
“嗳等会等会，你跟他刚开始，我就跑来蹭车，会不会给人印象不太好啊？”
“没事儿，我跟他说过了。我说我跟你从小一起长大，除了男生，我们没有什么不可以分享的。所以，这次，算是给你们正式引介一下。”
“行！”
苏妮说着，挂了电话。
所以，生活里虽有磕磕绊绊，也充满了人心险恶，但是，好事情，也还是有的嘛。不能因为一件两件的糟心事，就对未来失去希望，因为某些贱人，而影响斗志，实在是太得不偿失啦！
苏妮这么想着，扬起微笑，抱着自己的面盆，准备去厕所刷牙洗脸。
刚打开门，“阿嚏——”就打了个喷嚏出来，鼻涕，差点，流进嘴里。
只得返身，又从桌上抽了张纸巾，一边擦，又想：看来，昨天真的淋了太久雨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
念及那个拥抱，内里，升腾起甜。
苏妮是感到，自己，喜欢上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