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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萨琳娜     快穿之我真的不记仇txt下载     快穿之我真的不记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85章 表小姐不干了(十四)

    陈太后沉默了。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皇帝的恩宠,以及奉恩公的爵位,想要给陈寿找一个出身高贵、门地相当、才貌俱全的妻子,并不困难。

    但,陈太后不敢保证,那个明面上端庄娴雅的女子,会不会在心里嫌弃陈寿。

    看着陈寿写满委屈的面容,陈太后感同身受啊。

    她太清楚被人嫌弃、被人嘲笑、被人无视的感觉了。

    先帝建立新朝后,陈太后从一个寻常命妇变成了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这并不意味着,她真的受到了所有命妇的尊敬与爱戴。

    陈太后出身不好,没有读过书,若不是先帝发迹后,她偷偷找人学了些,完全就是个睁眼瞎。

    勉强认识一些字,也无法像那些世家大族的女眷般舞文弄墨、吟诗作对。

    有时候,她甚至都听不懂那些贵妇恭维她的典故。

    当然了,人家引经据典的嘲讽她,她也不知道。

    那时,陈太后虽然当了皇后,但后位并不是那么牢靠。

    一来,她年华已逝,而先帝为了安抚世家、前朝旧臣等等势力,广纳世家女、宗室勋贵家的女子入后宫。

    那些女子,年轻、美丽,知书达理,能歌善舞,宛若一朵朵娇艳富贵的牡丹花。

    别说男人看了喜欢,就是陈太后这样的女人,也愿意多看几眼。

    二来,太后出身卑微,本身的才能也很难担负起皇后的重担。

    三来,皇子们开始长大,先帝却老了。

    曾经的父子亲情,在权利面前,变得那般苍白、可笑。

    年迈的皇帝和英气勃发的太子之间,终究还是发生了矛盾。

    还有皇子与皇子,也开始有了争夺。

    而作为诸多皇子的亲生母亲,陈太后夹在先帝和太子之间,夹在几个儿子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又有年轻宠妃生了先帝的老来子……

    那段岁月真是不堪回首。

    陈太后还是自己的儿子当了皇帝,她成为无人可以废除的太后,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些曾经轻慢、嘲笑过太后是田舍奴的贵妇们,也都收起曾经的傲慢,在陈太后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即便如此,陈太后还是能够感受得到那些世家贵妇们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轻蔑与嫌弃。

    明明人家是笑着的,规矩上半点错处都没有,可你就是能够感受得到,人家对于你的不屑。

    陈太后真是受够了那种感觉。

    她不想陈家唯一的后人,也遭受这些。

    哼!

    这些人傲慢个什么劲儿?

    所谓的世家早已衰败,很多人家“清贵”得只剩下了一个姓氏,家里都快吃不上饭了,还有脸摆世家的谱儿。

    更有一些家族,迫于现实,开始“卖婚”,甚至跟出身卑贱的寒门、商贾联宗。

    只为一个“钱”字。

    更可笑的是,这些人收了人的好处,用人家的银子勉强支撑起所谓的世家颜面,却还要嫌弃人家的银子不够清贵,充满铜臭味儿!

    这、这真是——

    陈太后读书少,一时间,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阿婆,您就答应我吧。我可不想娶那些明明贪恋我陈家权势,却还要唾弃我陈家粗鄙的‘贵女’。”

    “哼,又当又立的,真把我当成傻子不成?”

    在清风观,陈寿决定要娶施韵的时候,曾经跟她进行过一场谈话。

    施韵纤弱、敏感,但生性活泼、言语辛辣。

    谈及某些“贵人”,吸着施家的血,却嫌施家血有腥味儿的时候,施韵说了句“又当又立”。

    陈寿好奇的问了这个词儿的含义,顿觉有种醍醐灌顶的畅快。

    对、对对,就是这种意思。

    他之前就觉得有些世家豪门别别扭扭,可、可就是想不出切当的词儿。

    又当又立!

    哈哈,简直太贴切了。

    “什么又、又当又立?”陈太后疑惑的问了句。

    陈寿则笑嘻嘻的说,“哎呀,阿婆,就是‘又当婊子又立贞节牌坊’的意思啊!”

    噗嗤!

    陈太后喷笑出声,但笑完了,才发现有些失态。

    她赶忙收敛笑容,故意做出严肃的模样,轻轻斥责了一句:“不许浑说!什么婊子——”呸呸,她可是高贵的太后,怎么能说出“婊子”这么粗鄙的词儿。

    等等,她、她怎么又说了!

    陈太后暗暗提醒自己。

    但,每每在心底无声提到这个词儿,她、她就有种莫名的爽快。

    “哈哈、哈哈哈!”终于,陈太后还是没能忍住!

    对!

    这个“又当又立”简直用得太精妙了。

    朝堂上某些个贵人,可不就是这幅嘴脸吗。

    他们如果真的嫌弃土鳖出身的先帝,那么就别来朝堂做官啊。

    做了新朝的官,拿着新朝的俸禄,享受了新朝赋予的权利,却还要嫌弃新朝不够高贵!

    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他们真有祖上那些先贤的骄傲与骨气,大可拒绝朝廷的征辟,直接遁入深山,做个餐风饮露的谪仙啊。

    偏偏这些人,沾了烟火气,却还要假模假样的装仙人。

    呸!

    好大的脸!

    “阿婆,您也觉得这话说得好吧。嘿嘿,这是阿韵说的!”

    见陈太后笑得畅快,陈寿赶忙邀功似的说着。

    但,说完这句话,陈寿又反应过来:额,似乎有些不太好啊。

    “又当又立”这个词儿虽然让人心里爽快,但,到底不是什么文雅的话。

    如果让阿婆知道,这话是他想要求娶的女子所说,那、那——

    陈寿赶忙捂住嘴,一双眼睛里写满讪讪。

    见陈寿这般,大笑了一通的陈太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陈太后最后还是屈服在侄女祈求的小眼神中。

    “明日,哀家命人去理国公府传旨,召施韵进宫,哀家好好看看她。”

    能够说出“又当又立”这般犀利却道理通透话语的女子,应该也不是寻常盐商之女。

    如果,那个叫施韵的女子,性情、才貌和人品都还不错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陈家已经贵为一品国公,皇帝待阿丑也如亲儿子一般。

    就算太后走了,陈家也能保有两代的富贵。

    似陈家这样,真的不需要再靠联姻来显耀门庭了。

    与其娶个表面高贵、实则嫌弃陈家的贵女,还不如成全了阿丑,让他过得舒坦些呢!

第686章 表小姐不干了(十五)

    “姨母,韵儿先回房休息了!”

    从清风观回来,进了内院,下了马车,施韵便像往常一样,态度恭顺、姿势优雅的行礼告辞。

    仿佛没有看到梅夫人那张阴沉得快要能拧出水来的脸。

    梅夫人当然有生气的理由。

    在清风观的水潭边,施韵宁肯给陈寿这个全京城有名的浪荡子做妾、做丫鬟,都不愿给嫡亲表哥当二房。

    这、这简直就是当众打梅夫人的脸啊。

    而且,事情没有按照梅夫人的剧本进行,某些事就失控了。

    施韵的反抗,是其一。

    恰恰也正是施韵的这种打脸,让亲眼看了一场闹剧的某些贵妇,开始用玩味的目光打量梅夫人。

    那眼神,仿佛在说:哟,向来讲规矩、重礼法的理国公夫人,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让嫡亲外甥女这般排斥?

    意外落水?

    还有梅夫人见到奉恩公时那副活见鬼的表情?

    呵呵,都是后宅的女眷,即便不是宅斗冠军,对于内里的门道也都非常清楚。

    真正重磅的戏码,还是紧接着出现的那副辣眼睛的画面——

    就在一群人在水潭看热闹的时候,不远处的厢房忽然发出惊呼、尖叫的声音。

    众人循着声音看过去,正好看到京城另一个有名的败家子贾叔宝,居然一丝不挂的从厢房里跑了出来。

    天哪,伤风败俗啊!

    这、这——

    许多女眷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也有一些好奇心重的、当了祖母的妇人,实在忍不住,偷偷挪开手指,透过指缝,看到了某个纨绔子弟白花花的身子。

    “嘶!贾叔宝名声恶劣,但这一身的皮子倒是挺白的。”

    “哎哟哟,这小子看着不胖,肚子倒是挺圆!”

    “呸!好个不要脸的小东西,那、那玩意儿倒是不小。难怪经常跑去青楼呢!”

    “……原来,男人的身体长这样啊!”

    一群怪阿姨中,到底还是隐藏了一两个胆子大、不怕羞的小姑娘。

    “伤风败俗!”

    “不成体统!”

    “……像个什么样子!”

    “来人,还、还不赶紧把贾叔宝这个小畜生给我拦住!”

    不管这些女眷心里怎么好奇,但脸上还是要做出不齿、羞愤的模样。

    有几位身份贵重,辈分也高的妇人,一边用帕子掩面,一边大声喊着。

    清风观的道士们,经过最初的震惊、错愕,也纷纷反应过来。

    他们慌忙追赶贾叔宝,七手八脚的要把他抓住。

    但,这贾叔宝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人变得不正常也就罢了,偏偏力气还奇大。

    硬是跑到了众人围拢的水潭,让不少人看到了他的果体,这才勉强被几个道士制服。

    “赶紧的,赶紧给他披件袍子,或是用个被褥给遮住!”

    有贵妇通过指缝看到了这一幕,赶忙出声提醒。

    喊完这一嗓子,忽然又意识到:“不好,我不该开口的。我这么一说话,岂不是告诉众人,我没有做到‘非礼勿视’,而是一直在偷看?!”

    不过,很快贵妇又发现,自己白担心了。

    因为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好几个贵妇都半遮半掩的看热闹。

    其实吧,也没什么,都是快要当祖母的人了,男人什么的,大家都很熟悉的。

    再说了,算算年纪,贾叔宝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跟自己儿子也差不多呢。

    好些贵妇红着脸,却还坚持看热闹。

    只是,她们却没有发现,贾叔宝的状态其实有些不正常。

    目光呆滞,行动僵硬,仿佛被什么给控制了一般。

    被道士们制服,劈头盖脸的被蒙上了厚厚的被子,贾叔宝直勾勾的眼睛才开始有了灵动。

    “啊~~”隔着被子,贾叔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他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干了什么。

    他、他居然——

    踏娘的,以后他这个伯府贵公子,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啊。

    大家都知道他是个纨绔,背地里诸多嫌弃、嘲笑,这都不算什么。

    京中的浪荡子又不止他一个。

    但、但光着身子在众人面前狂奔,这、这就是另一件事了。

    四周都是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贾叔宝听不清这些人都说了什么,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啊。

    他根本不敢想象,等这件事传回了京城,众人将会是怎样的唾弃、耻笑。

    啊啊啊!

    他、他真的没脸见人了啊!

    贾叔宝羞愤难当,恨不能立时找个地缝钻进去,或是直接找根绳子吊死自己。

    当然,自寻短见什么的,也只是他羞愤之下的冲动想法。

    作为一个喜好享受的纨绔来说,自杀什么的,绝对是在犯蠢。

    他就算觉得没脸见人,也不会主动寻死。

    就算要死,他、他也要拉个垫背的。

    对!垫背的!

    这事儿都怪梅氏!

    她一个做姨母的,居然找外面的男人来败坏自己亲外甥女的名声。

    当然了,贾叔宝不是真的为施韵打抱不平。

    他要真有良心,就不会跟梅氏合作。

    但,要不是梅氏找他来帮忙,他、他不会大老远的跑到清风观。

    如果不来清风观,他也不会做出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啊。

    所以,四舍五入,他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梅氏的错!

    “姓梅的,你个毒妇,是你害我!”

    道士们用被子裹住了贾叔宝,正准备把他抬走。

    赶在被人弄走前,他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句。

    不过,贾叔宝并没有说梅氏到底怎么害他了。

    因为他自己都还没有搞清楚,他怎么就忽然脱光了衣服,疯子一样在道观里乱跑。

    但,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众人看向梅夫人的眼光瞬间变得怪异。

    贾叔宝的控诉,外甥女的意外落水,见到陈寿是的错愕,外甥女宁肯给陈寿做妾也不愿遵从梅氏的意思留在屈家……

    几个点串联起来,宅斗技能都不弱的贵妇们,似乎触摸到了事情的真相!

    好个清贵的理国公夫人啊,为了吃绝户,竟想出这样的毒计。

    即使还有一些贵妇,不信梅氏会恶毒如斯,但对她的观感也变差了。

    因为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梅氏绝对有责任。

    梅氏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好名声,瞬间被打破了。

    梅夫人彻底黑了脸,牙齿用力的咬着,发出瘆人的咯吱咯吱……

第687章 表小姐不干了(十六)

    “站住!”

    望着施韵那窈窕的身影,梅夫人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脱口吼了一句。

    施韵顿住身形,缓缓的转过身,脸上故意露出疑惑的神情,“姨母,您还有什么吩咐?”

    听到施韵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无辜语气,梅夫人又是一阵暗恨。

    但,现在还不是彻底撕破脸的时候。

    且不说施韵手里的千万家产,单是陈寿那边——

    那个浪荡子,说要娶施韵,应该是开玩笑的吧。

    他再不济,也是堂堂一品国公爷,要爵位有爵位,要封地有封地,太后和皇帝还赏赐了皇庄、别院等。

    陈寿身上还领着千牛卫都尉的官职。

    虽然陈寿从来不去大营,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但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帝对于他的恩宠。

    他或许不玩弄权势,但人家是真的有实权、有圣宠。

    但凡他稍稍有点儿出息,皇帝就会重用他,让他成为手握兵权的大将,去镀个金、赚个军功,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啊,都是一品国公,陈寿的奉恩公和屈家的理国公,绝对不是一个概念。

    屈家,就是个样子货,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给皇家充当门面!

    至于其他的,诸如实权、银钱等等,就不要多想了。

    也是,如果不是皇家恩赐,屈氏一族还在西北边陲喝风、吃沙子,哪里还能回到京城,过上“清贵”的生活?

    屈老爷或许平庸,但他真的很有自知之明。

    哪怕一跃成为国公爷,也不敢张扬。

    他愈发谨慎,无比严苛的约束家里的人。

    他的想法很简单,屈家子弟可以没本事,但绝不能给家里惹祸。

    所以,屈家的爵位虽然不低,但在京城的存在感真的很弱。

    梅夫人算计人,也只敢挑跟屈家不相上下的诚勇伯府。

    奉恩公陈寿?

    嘶!

    绝对不敢轻易招惹啊。

    梅夫人这般惧怕陈寿,除了对方有权有势,更重要的还是,陈寿就是个混不吝。

    他才不管什么规矩,什么体统。

    只要惹到他,女人、长辈(那些上了年纪就喜欢给人当长辈的人),陈寿全都照打不误。

    直到此刻,梅夫人还心有余悸:在清风观的水潭边,陈寿似乎就有想动手的意思!

    梅夫人感受到了陈寿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那一刻,她真是怕极了。

    唯恐陈寿会暴起伤人。

    打人的陈寿固然要被众人声讨,但当众挨了打的梅夫人,也肯定要丢人现眼。

    陈寿本来名声就不好,虱子多了不怕痒。

    他背后有太后和皇帝两尊大佛,只要不谋反,行事再荒唐也无所谓。

    但梅夫人就不同了。

    这世道对女子本来就严苛,更不用说屈家以讲规矩重礼法而闻名于世,作为屈家的当家主母,梅夫人要是当众出了丑——

    梅夫人托病被送去庄子上休养都是幸运,一个弄不好,她可能都要来个自请下堂。

    ……额,话题扯远了。

    言归正传,奉恩公府的名声不好,但毫无疑问,却是京中最显赫的门第。

    堂堂奉恩公,会娶一个无父无母无亲族的盐商之女?

    陈寿任性、荒唐,一时冲动,或许就真生出了娶施韵的念头。

    但,他胡闹,太后和皇帝却不会答应啊。

    尤其是太后,奉恩公府是她的娘家。

    同为女子,梅夫人觉得,如果她是太后,她也一定会让侄孙娶个出身高贵、品貌俱佳的世家女。

    如此既能光耀陈家的门庭,还能给陈家聘来一个持家、旺家的当家主母。

    世家女的教养,可是人人称颂的。

    而能够有个好主母,足以让一个家族兴旺三代。

    施韵呢?

    她又有什么?

    出身不好,身体纤弱,脸蛋儿倒是好看,但她能管家理事、交际往来、相夫教子嘛?

    而且,一个女人,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妖里妖气、狐媚勾人,好好的少爷都被她弄得五迷三道的。

    梅夫人一想到小儿子趴在她膝头,百般哀求“阿娘,我喜欢表妹,我只要她”的模样,就暗恨不已!

    哼,小狐狸精,跟她那个短命的亲娘一个德行。

    站在婆婆的角度,梅夫人是很瞧不上施韵的。

    她觉得,换做其他的婆婆、或是女性长辈,应该也跟她有相同的观点。

    太后、皇后,她们一定看不上施韵。

    可、可……不到最后关头,梅夫人也不敢轻易下决断。

    深深吸了一口气,梅夫人终于将心底所有的怨毒、憎恶都压了下去。

    极力挤出一抹和善、慈爱的笑,“韵儿,有些话,姨母想好好和你说一说!”

    虽然已经有翻脸的前兆,但梅夫人还是希望能先哄住施韵。

    其他的账,等宫里有了明确的态度,梅夫人再好好跟施韵算。

    梅夫人觉得自己摆出了求和的低姿态,施韵也该配合。

    但,施韵根本没有接梅夫人的话茬,淡淡的说:“姨母,我也想跟您好好说说话。”

    “不过,今天是阿娘的生祭,虽然已经给她做了法事,但我还是想再为阿娘抄写几篇孝经。”

    施韵直接拿着“孝道”说事儿,梅夫人再想摆长辈的谱儿,也不好办了。

    梅夫人心里别提多憎恶了,嘴上却还要夸奖施韵,“韵儿果然孝顺。既是这样,那你先回去吧!”

    “多谢姨母体谅!”施韵盈盈的行了一礼,在梅夫人冷冷的注视下,不疾不徐的朝翠云阁走去。

    “好个没良心的小蹄子,我看你能张狂到什么时候?”

    梅夫人就不信了,都是当婆婆、太婆婆的人,自己这般嫌弃施韵,太后作为新朝最尊贵的女人,会对施韵另眼相看?!

    但,事实就是——

    什么宅斗宫斗、婆媳矛盾,真正起关键作用的从来不是女人,而是那个男人!

    只要男人态度坚决的站在女人这一边,就不会有什么矛盾、争斗。

    比如陈太后,她是真的有些在意施韵的家庭、门第。

    但陈寿事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且摆出一副“我就认准她”的姿态,陈太后心里就先软了。

    第二天,施韵乖乖的跟着宫女进了宫。

    看到她模样出众、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应该是受过良好教养的样子,陈太后的排斥渐渐消失了。

    唉,算了,难得阿丑喜欢,且这孩子也是真心感激、倾慕阿丑,她一个老婆子,就不当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第688章 表小姐不干了(十七)

    “江南盐商施家?”

    皇帝听陈太后讲述了陈寿的请求,沉吟道:“朕倒还记得这家!”

    “阿娘,当年阿爹平叛的时候,有几位江南的豪商捐赠了银钱和粮食,其中就有施家。”

    打仗是非常消耗钱粮的一件事。

    当初先帝起兵,就多亏几家豪商资助。

    先帝建立新朝后,论功行赏,便封赏了其中一位大富商。

    不是公侯伯之类的正经爵位,而是给了“富贵散人”的称号,恩赏其世代为皇商。

    依然是商户,却到底有了朝廷赏赐的名头,这家也顺利成为江南的望族。

    施家也捐了钱,只是不如那位富贵散人捐得彻底,人家可是摆出了举家之力的姿态,倾尽所有的支持先帝。

    所以,最后封赏的时候,也只有富贵散人一家成了皇商。

    施家只得了先帝亲笔书写的“大善之家”的御笔,并没有实现阶层的跨越。

    不过,曾经负责后方供应的皇帝,还是记住了施家的名字。

    如今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他还有些印象。

    皇帝缓缓点头,“说起来,施家对新朝也是有功的,只是不如富贵散人。”

    太后听皇帝说完施家曾经的功劳,禁不住笑着抚掌,“哀家之前还担心,怕商人重利,那施家姑娘看着虽好,却到底是商户之女,难免沾染了市侩习气。”

    “但听了皇帝的话,哀家倒是放心了。施家也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家啊。”

    先帝都说施家乃“大善之家”,想来施家也不是寻常盐商,应该有其可取之处。

    即使如此,也就不算太不堪。

    皇帝闻弦歌知雅意,顺着太后的意思说道:“既是有功之臣,那就该封赏!”

    “这样吧,追封施韵之父施、施某为忠勤伯——”

    太后满意了,笑着对皇帝说:“皇帝仁善,赏罚分明!”

    施韵有个伯爵的亲爹,也算是千金贵女了,总好过盐商之女的名头。

    如此嫁给陈寿,说出来,也不至于让人太过耻笑。

    “哀家代阿丑谢过陛下了!”

    太后也没有忘了感谢皇帝,毕竟施家再有功劳,若没有陈寿这一节,皇帝也不会隔了二十多年再忽然给他一个封赏。

    “……阿丑是朕看着长大的,算起来,他是朕第一个亲自抚养的孩子。”

    皇帝回想起往事,感慨万千。

    陈寿不只是皇帝亲手抚养的孩子,皇帝还亏欠了陈寿两条人命啊。

    陈寿的父亲,陈寿的兄长,都是为了保护皇帝而死。

    也正是亲眼看到陈寿父亲惨死在自己面前,皇帝才在陈寿出生后,主动把他抱到了自己身边抚养。

    对于陈家、对于陈寿,皇帝的感情很深、很复杂。

    陈家现在只剩下了陈寿这一根独苗,无论是为了太后,还是为了自己,皇帝都会善待陈寿。

    只要他不造反,无论他做了什么荒唐事,皇帝都会纵容。

    现在只是给陈寿未来的妻子一点儿体面,不过是挥挥手的事儿,皇帝非常乐意。

    在皇帝看来,追封施家只是个张张嘴的小事儿。

    但对于施韵、以及施家来说,则是无比荣耀的大事。

    虽然这样的追封不能传承,只是死后哀荣,更多的只是一种虚名,无法给施家带来根本性的提升。

    可施韵依然非常感激。

    她含泪接过圣旨,郑重的向着皇宫的方向叩拜行礼。

    当然,施韵更加清楚,皇帝会追封她的父亲,更多的还是因为陈寿。

    她偷偷命人给陈寿递了消息,两人约好在京城有名的茶楼见面。

    “国公爷,谢谢您!”

    见了面,施韵二话没说,直接屈膝行礼。

    陈寿被吓了一跳,但紧接着就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

    “我、我也没干什么了。主要还是当年你的祖父捐赠了几十万两的白银和上万石的粮食。”

    施家确实对新朝有功,皇帝有所封赏,也是情理之中嘛。

    施韵却含泪摇头,“我祖父确实捐赠了钱粮,但当年先帝为朝廷平叛,江南数个豪商都被先帝的忠义所打动,纷纷慷慨解囊……”

    商贾本来就是上位者圈养的肥羊。

    主动捐赠,总好过被人纵兵劫掠吧。

    细细算起来,前朝末年时局动荡,施家等江南豪商不知被多少股势力薅过羊毛。

    先帝只是其中之一。

    如果都能得到封赏,估计江南有好几个“伯爷”、“散人”呢。

    然而事实上呢,新朝建立后,唯一得到皇家恩赏的只有一个富贵散人。

    现在的施家能得个追封,也是托了陈寿的福。

    施韵将这些都想得非常透彻。

    她柔声细气的说着,眼底闪烁着纯粹的感激与感谢。

    陈寿见了,愈发畅快。

    嘿,这才对嘛,靠着他的权势,给未来岳家谋了好处,就该像施韵这样诚挚的感谢。

    不像某些贵女。

    明明沾了他奉恩公的光,却还一副矜持、傲慢的样子。

    别说感激了,连句软和的话都没有,别扭、矫情,让人看来就腻歪。

    仿佛他陈寿就该这么做!

    凭什么啊!

    老子欠你的啊!

    还是施韵这样最好,到了人家的好处,就要大方的承认,并且存着起码的感恩之心。

    陈寿愈发喜欢施韵了。

    “好了好了,很快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无需这般客套!”

    陈寿挠了挠头,大咧咧的摆摆手,然后招呼施韵坐下,“对了,这里的点心是一绝哦,樱桃酥酪做的比宫里的御厨都好吃!”

    说完这话,陈寿就有些后悔。

    哎呀,他是不是得意忘形了?

    施韵虽然不是矫情的世家女,可好歹也是闺阁千金啊。

    哪有当着面就劝人家吃吃喝喝的道理?

    陈寿有过不好的经验,忽然有些担心,怕施韵会变脸。

    结果,施韵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非常高兴的问了句:“真的吗?那待会儿我可要多吃点儿!”

    “当然是真的。不只是樱桃酥酪,还有玫瑰水晶糕、金银蜜豆卷,都很不错。”作为一名纨绔,吃喝玩乐是标配。

    京城什么地方有什么招牌菜品,陈寿提起来,绝对是如数家珍。

    嗤!

    两人在包间里越说越热闹,彼此的感觉也愈发亲近。

    门外却传来一记嗤笑声——

    “……果真是没见识的田舍奴,连一点子糕点都要拿来炫耀!”

    这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与鄙夷。

    陈寿似是辨认出了声音的主人,笑容顿时消失了……

第689章 表小姐不干了(十八)

    陈寿的神情变得有些愤然,他握紧拳头,大有一拍桌子就要冲出去骂人的架势。

    施韵手疾眼快,第一时间拉住了陈寿的衣袖。

    她虽然不知道陈寿和门外那女子的恩怨,但看陈寿的表情就知道,两人一定有矛盾。

    施韵是个护短的人,而且她也并不觉得陈寿向自己推荐美食有什么不对劲。

    本就不怎么相熟的人,虽然要成为夫妻,但他们彼此间,还没有特别多的话题。

    陈寿主动用糕点作为切入点,积极制造话题,这本身就是值得鼓励的事。

    门外那女子也是有猫饼,吃块点心罢了,怎么还跟“田舍奴”、“炫耀”扯上关系了?

    这人是有多敏感啊,还是觉得这天底下,除了身份、除了门第,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施韵淡淡一笑,柔声细语的说道:“圣人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国公爷,咱们虽是寒门,可也不好学那些不守礼数的人,动辄偷听、嚼舌!”

    陈寿猛地瞪大眼睛,愣愣的看着施韵。

    施韵迎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灿然一笑,本就绝美的面容,愈发动人心魄。

    陈寿的心怦怦乱跳,他无比欢喜。

    原以为,自己一时失言引来了嘲笑,施韵即便不怪他,也、也会暗自不高兴。

    他万万没想到,施韵并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帮着他说话,开口挤兑门外的那个女人。

    “你、你真的不怪我?”陈寿说不出心底是兴奋还是感动,喃喃的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怪国公爷?您好心推荐美食,我感谢您还来不及,为什么要责怪?”施韵却反问一句。

    “不、不是……是、是……”一时间,陈寿不知该说什么。

    明明他想说的话很多,可就是说不出来。

    向来任性妄为的奉恩公,此时却变得笨口拙舌。

    “我知道,国公爷向来自律甚严,但人家那些失礼的人都还没有反省,您大可不必这般在意!”

    施韵却还嫌不够,又笑着说了一句。

    砰!

    包间那扇虚掩着的门,被人用力从外面推开。

    “施韵,你个盐商之女,说谁‘不守礼数’呢?”气咻咻冲进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张扬的红衣,性子也火爆直爽。

    她身后在则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一身水蓝色的衣服,温柔似水,温婉大方。

    她温言劝着小姑娘,可惜红衣少女最终还是破门而入。

    蓝衣女子脸上露出无奈又略带歉意的笑容。

    施韵:……

    呵呵,还真是“劝阻”啊,劝着劝着就把人劝得破门而入了。

    “不请自来!啧,这样失礼的事儿,我这个盐商之女是做不出来的!”

    如果是过去,施韵真的很在意被人说她家是盐商。

    但自从遇到了魔珠,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悲惨命运,她忽然觉得,外人的那些流言蜚语其实也没什么。

    只要自己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根本不会伤害到自己。

    再说了,盐商怎么了?

    盐商也是朝廷允许存在的,不偷不抢,凭自己本事吃饭,别人凭啥看不起。

    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们施家评头论足?!

    好吧,士农工商,阶级等级放在这里,“士”确实有资格鄙视“商”。

    但,现在不同了啊,皇帝已经追封施韵的父亲为忠勤伯,正经的勋爵,应该属于“士”了吧,那些人又凭啥看不起?!

    所以,很多人鄙视、嘲笑,并不只是阶级压制,而是存有偏见。

    某些人还沉浸在自己的旧日迷梦中,抱着可笑的优越感,通过贬低别人来抬高自己!

    哼,这些人,也算不得真正高贵,因为真正的高贵,已经不需要用任何形式来彰显自己,他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象征。

    这些人哪,骄傲、自大的背后,其实还是浓浓的自卑!

    在魔珠的引导下,施韵彻底想通了这些,也变得格外豁达、通透。

    她根本不在意提到什么“盐商”,反正只要她不自卑、不自贱,她就不会被外人所左右、所伤害。

    “你、你!”红衣少女被施韵一通指桑骂槐,弄得愈发气恼,恨不能冲到近前跟施韵理论。

    “阿玉!不许胡闹!”听到施韵这种“自嘲”般的挤兑,蓝衣女子没再放任红衣少女胡闹。

    她抬高音量,呵斥住红衣少女,然后转过身,脸上挂着标准的笑容,轻声道:“施小姐,对不住,是我妹妹行事冒失了——”

    哦豁!

    这表情很熟悉啊,绝对是世家、豪族们惯有的矜持与骄傲。

    嘴上说着“抱歉”的话,但身体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我就是看不起你。我道歉不是因为我错了,而是因为我懂得礼数。

    他们的这种表情,往往最能打击内心不够强大的寒门、庶族。

    而犯了错的世家们,也能通过这种精神压制,来得到内心的满足与成就感。

    一旁的陈寿就受到了影响。

    或者,此情此景让他联想到了更为难堪的往事。

    陈寿刚刚扬起的笑容僵硬下来,手又开始咔嚓咔嚓的握紧。

    施韵察觉到陈寿即将爆发,便不等蓝衣女子把话说完,直接打断道:“这位贵人,您还应该向国公爷道歉!”

    “第一,国公爷乃堂堂一品国公,您似乎并没有品级。作为民女,见到国公爷应该行礼!”

    “第二,今日我是受了国公爷的邀请,才来这间茶楼喝茶。国公爷便是包间的主人,你没有主人的邀请,擅自进入包间,依礼,是不是也该向主人道歉?”

    “第三,你应该比这位红裙小女年长些,是姐姐。作为长姐,却没能管教好冒冒失失、没规没矩的幼妹,实在有些不应该啊!”

    施韵一、二、三的列数着蓝衣女子的失礼之处,只把一旁的陈寿听得眼睛发光。

    “呸,凭他也配?脚上的泥还没有洗干净——”蓝衣女子还没有开口,红裙少女先怒了。

    只是,这次不用施韵训斥,蓝衣女子就先拉住了自家表妹,“够了!”

    她低声呵斥着。

    声音不高,但神情却非常严肃。

    红裙少女被吓住了,不敢再放肆。

    蓝衣女子忍着羞愤,向陈寿屈膝行礼:“‘民女’见过奉恩公。方才诸多冒犯之处,还请国公爷海涵!”

    多年的教养,让她能够做到姿态标准、落落大方,可她说话的时候,还是带着些许颤音!

第690章 表小姐不干了(十九)

    “哈哈、哈哈哈!”

    亲眼看着向来端庄稳重的世家贵女,挺着背脊却脚步略显慌乱的离开,陈寿砰砰锤着桌子大笑出声。

    “韵儿,你、你刚才看到她那张脸了吗?”

    “哈哈,那笑容都僵了!”

    “我敢打赌,她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像今天这般窘迫过!”

    “哈哈、哈哈,痛快!真是特娘的痛快啊!”

    陈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而他当年曾经受过的冤枉气,也仿佛随着不断的笑声消失了。

    “他们世家既然以礼法、典范、底蕴而闻名于世,那就更该谨言慎行、规矩端方。”

    施韵含笑看着陈寿哈哈大笑的模样,轻声说道:“规矩、礼数也不是天天挂在嘴边,动辄质疑、贬低别人,这不是真正懂礼数的人能够做出来的。”

    “相反,随意攻击别人,才是最大的失礼!”

    现在的世家啊,真的不像他们的先祖,没有了风骨,不懂得自省,只剩下了一个高贵的姓氏。

    而世人仰慕世家,是仰慕的铮铮铁骨、谦谦君子,而非一个单薄、苍白的字符。

    如果世家还不能看透这些,将会继续没落,直至在权力圈消失。

    “对对,韵儿,我觉得你说得简直太对了!”

    陈寿越来越喜欢施韵。

    说喜欢都有些浅薄,他、他简直都有些崇拜她了。

    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是怎么做到在世家贵女面前不自卑、不自惭形秽的?

    要知道,施韵所说的那些道理,其他人不一定不懂。

    但,当面对那些绵延几百年的世家时,大家第一个感觉就是没有底气。

    这是一种数百年形成的认知,世家就是礼仪典范,就是底蕴深厚。

    而自己,是比不上人家的。

    就是皇家,明明掌握了天下的权柄,可面对那些拥有厚厚族谱的家族时,也忍不住会自卑,心生羡慕。

    就像陈寿自己,他任性妄为,天不怕地不怕。

    可当初太后给他相看亲事的时候,听太后说,她选中了京兆杨氏的女儿,陈寿的第一个感觉也是兴奋、欣喜。

    世家贵女啊,人人都想求娶的淑媛。

    如果他陈寿也有这样的福气,他、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妻子,敬她爱她,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可,还不等陈寿高兴多久,并想着如何痛改前非,以便能让自己配上人家的时候。

    杨家的那位姑娘便得了病,被家人送去城外庄子休养。

    连太后举办的赏花宴,人家也推辞拒绝了!

    当时,陈寿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对方确实病了,他跟杨氏女没有缘分。

    但,过了一段时间,陈寿才听到风声——

    杨家的女儿确实出了红疹,但不是意外,而是故意涂了能够引发红疹的花粉。

    这哪里是“没缘分”,而是人家压根儿就瞧不上陈家,为了躲避这场亲事,宁肯让自己“生病”!

    而刚刚羞愤离去的蓝衣女子,就是那位“有骨气”的杨氏女。

    “……其实,如果她私下里跟我说,没有相中我,不想嫁给我,我也不会强求!”

    笑完了,闹完了,离开茶楼前,陈寿没有忍住,还是将自己跟杨家的恩怨说了出来。

    “可她不该、不该用这种羞辱人的方式拒绝!”

    “她这是做什么?把我陈寿当成了强抢民女的恶霸?”

    “还是觉得天底下就她一个女人,我陈寿非她不可?”

    “偏偏她做了这样糟践人的事儿,还有人夸她行事周到,宁肯自己吃苦受罪也要让我陈寿知难而退!”

    “我呸!她、她——”

    提到那端让陈寿倍感屈辱的往事,陈寿就忍不住想爆粗口。

    “是她没有福分,更没有眼光,这才错过了国公爷您这样一位真性情的好男儿!”

    施韵接过陈寿的话茬,认真的说道:“国公爷,您应该早把这些告诉我的!”

    陈寿误会了,赶忙解释,“韵儿,我不是故意隐瞒,而是觉得,这、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反正以后咱们跟她也不会有什么来往。我这才没有——”

    施韵浅浅一笑,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

    “国公爷,您若是早些告诉我,刚刚在茶楼的时候,我就能当着杨姑娘的面儿,好好的谢谢她!”

    “啥?”陈寿呆住了。

    他瞪着两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施韵,仿佛没有听清楚她说了什么。

    “她没福气的错过了国公爷,却成全了我,国公爷,您说我不该当面向人家致谢?”

    施韵俏皮的眨了眨眼睛,“不过也无妨。等下次有机会碰到她,我再专门道谢也来得及!”

    “……”陈寿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好。

    好半晌,他才似是把施韵的话彻底消化完。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畅快的大笑。

    陈寿发现,自从他跟施韵在一起之后,短短两天的时间,他大笑的次数竟比过去一年积累的还要多。

    “韵儿,你、你也太促狭了!”

    陈寿伸手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嘴上说施韵“促狭”,可他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如果可以,他也想亲眼看看,施韵要是跑去跟杨姑娘道谢,那位娴雅端方的杨氏贵女,会有怎样的反应。

    哈哈,那个画面一定非常有意思!

    “国公爷,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感激她!”谢谢她这么没有眼光,否则,施韵去哪里再找一个陈寿?

    不管是身份还是性格,都仿佛为施韵量身定做的一般。

    施韵无比诚挚。

    陈寿的笑声渐渐止住了,他深深的望着施韵那双如清泉般澄澈、如春水般温柔的眼眸,缓缓说道:“你、你就这么高兴能够嫁给我?”

    一个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瘟神?

    施韵缓缓点头,非常坚定的说道:“能够遇到国公爷,是我莫大的幸运!能够嫁给国公爷,更是我此生最大的愿望!”

    陈寿作为男人最大的虚荣与成就感,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彻底的满足。

    他伸手握住施韵的一双柔荑,轻轻说道:“不要再叫我国公爷了,唤我二郎、二哥,或是阿丑都可以!”

    陈寿彻底沦陷了,他只想娶眼前这个绝美、通透的女子,并一辈子对她好,让她至死都不后悔今天的决定!

第691章 表小姐不干了(二十)

    陈寿是个直性子,喜欢谁、重视谁,就会直接表现出来。

    一车车的礼物,直接送到了理国公府的翠云阁。

    知道施韵的乳母、贴身丫鬟病的病、被打发的被打发,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就直接跑去宫里寻太后求了几个嬷嬷、宫女。

    百般求了长公主做媒人,请了皇帝赐婚,还巴巴跑去钦天监询问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陈寿的种种动作,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心仪理国公府的表小姐,真心实意的想要求娶。

    而作为理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梅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

    因为陈寿送来的礼物,带来的嬷嬷、宫女,全都整整齐齐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梅夫人怕了,她真的感受到了恐惧。

    “……这死丫头,果然攀上了高枝儿啊!”

    梅夫人挥退了众人,跟自己的心腹嬷嬷小声的讨论着,“这下子,我可就麻烦了!”

    她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算计施韵的事儿。

    不说这二三年从施韵手中哄走的银子,单是清风观那件事,梅夫人就有些说不清楚。

    贾叔宝没脸再在京城呆着了,就算他不要脸,诚勇伯府上上下下还要脸呢。

    诚勇伯不顾妻子的哀求,也不管贾叔宝的挣扎,直接命人将他捆了,塞进马车里,一路送回了几百里外的老家。

    贾叔宝又是惊惧又是愤怒,从被塞进马车起,就开始不停的哀求、咒骂。

    父母、兄弟,甚至是曾经坑过他的狐朋狗友,全都没能逃过。

    最后,也不知怎的,又想到了这次害自己被赶出京城的“罪魁祸首”,贾叔宝扯着喊哑的嗓子,“梅氏,你个毒妇,你要发绝户财,就利用我!”

    “我现在被你害得被赶出了京城,你、你也别想好过!”

    “梅氏,你欺辱嫡亲外甥女儿,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好个门第清贵的理国公府啊,喝着孤女的血,还要害人家的性命。”

    “梅氏,老妖婆,你不得好死。”

    贾叔宝约莫是气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说。

    还是贾家的下人怕他给诚勇伯府惹祸,慌忙解下腰间的汗巾子,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虽然贾家下人反应快,但贾叔宝的某些话,还是被路过的行人听到了。

    坊间便开始有各种各样的流言,其中就有针对梅氏的。

    理国公听到外面的风声,气咻咻的回来找梅氏算账。

    梅氏勉强含混过去了,但到底让理国公对她有了反感。

    当天夜里,理国公就去了姨娘院子里,完全没有给梅氏这个主母留半点情面。

    梅夫人又恨又气又怕。

    她怕这只是一个开始,随后还会有更多更可怕的事发生。

    而施韵就是引发这一切的祸头子。

    偏偏,梅夫人非但不能把施韵怎样,还要哄着她、捧着她,唯恐她翻旧账,借着奉恩公的势来对付屈家。

    “夫人,其实您也不必太过担忧!”

    嬷嬷却老神在在的劝着梅夫人,“那贾三,本就是京中有名的浪荡子。他人品低下、名声卑劣,他的胡言乱语,正经人家哪个肯信?”

    而梅夫人不管内里是个什么人,却惯会装模作样。

    早年她对流放的丈夫不离不弃,为公婆侍疾、守孝,发迹后,也不忘照拂贫困族人。

    为屈家生儿育女,主持中馈……

    可以说,她是备受称赞的贤妻良母。

    清风观的事,虽然让梅夫人的好名声沾上了污点。

    但,到底没有确凿的证据啊。

    至于贾叔宝的话,呵呵,就像嬷嬷说得那般,贾叔宝本来就是个混账,他的话,能有几分可行度?!

    梅夫人缓缓点头,似乎有些道理啊。

    嬷嬷继续道:“而您对屈家、对国公爷的不离不弃,却有目共睹。”

    理国公是个平庸的人,胆子还小。

    当年要不是梅夫人一直鼓励、劝说,他都不敢回京城来接受封赏。

    他生怕有人假传圣旨,想把屈家斩草除根。

    回到京城后,资质平平的理国公也承担不起整个屈氏家族的重任。

    还是梅夫人这个贤内助,又是在族中调和,又是在外面积极交际,这才慢慢让屈家在京城站稳了脚跟。

    虽然还是没啥存在感的小透明,但理国公府的牌子算是被上层圈子接纳了。

    梅夫人或许算计了很多人,但对于屈家、对于理国公父子几人,绝对是大大的功臣。

    这些都是很多人知道的真实故事,都不需要找什么证据。

    梅夫人和贾叔宝,一个是众人认可的贤妻良母,一个则是人人唾弃的臭狗屎。

    他们两个人的话,大家更相信谁?

    “除了一个贾叔宝,再也没有人能够证明是您算计了施韵!”

    嬷嬷越说越来劲,“而您把父母双亡的外甥女接到了国公府,悉心教养了近三年,吃穿用度也远超亲生子女……这些,却是有证可查!”

    梅夫人的神色愈发缓和。

    对啊,我对施韵可是有恩的。

    当年要不是我把她接到京城,她早就被施家的那些恶狼生吞活剥了。

    还千万家产?

    呸,还不知道便宜哪个王八蛋了呢。

    再说了,梅夫人也没想逼死施韵啊,虽然毁了她的名声,可还是愿意让她嫁给喜欢她的表哥啊。

    那可是国公府的三公子呢,就算施韵的亲爹还活着,施韵有娘家依仗,都未必有这样的造化!

    也就是施韵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儿,换个其他商户的女儿,就算做妾,都没资格进国公府的大门!

    这般一想,梅夫人愈发觉得自己没有错。

    她、她根本不是在害施韵,而是、而是给了她一个更好的未来啊。

    所以,她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要害怕?

    反倒是施韵,如果不好好报答梅氏这个姨母的教养、庇护之恩,那才是妥妥的白眼狼。

    就算她找了个位高权重的夫君,就算陈寿混不吝,世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这对没规矩、不知感恩的混账夫妻!

    “……没错,我不怕。我又没做亏心事——”

    梅夫人这般对自己进行着心理暗示。

    她甚至在想,如果施韵闹起来,其实是好事,正好她可以跟大家说一说这几年她为施韵做过的事。

    只是,梅夫人万万没想到,施韵并没有趁机发难,也没有想着报仇,她甚至都没有索要梅夫人从她手中坑走的银子……

第692章 表小姐不干了(二十一)

    “她、她是不是在暗中算计着什么?”

    施韵毫无反应,梅夫人却开始担心起来。

    别看她跟心腹嬷嬷一番谈话之后,开始拼命暗示自己:我不欠施韵的,相反,我对那死丫头有恩。

    但在她内心深处,梅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确实算计了施韵,也确实亏欠了施家。

    所以,对施韵、以及施家,梅夫人是心虚的。

    施韵现在攀上了奉恩公,听说连太后对她都十分满意。

    婚礼前夕,太后特意召施韵进了一次宫。

    施韵出宫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柄玉如意。

    太后对外给出到了理由是:施韵纯孝,为皇太后祈福,皇太后感念其心意,特赏赐玉如意一柄!

    外人不知道真伪,只当施韵为了讨好太后,真的给太后抄了经文。

    但,梅夫人天天命人盯着施韵,却非常清楚,施韵根本就没有抄什么经文。

    即便有时间,她也是给奉恩公写信,或是来一些未婚男女间的小情趣。

    太后却还是赏赐了施韵玉如意,“祈福”什么的,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这表明,不管是不是看在奉恩公的面子上,太后对施韵这个未来侄孙媳妇都很满意。

    玉如意是太后的一个态度,也是对于施韵的无声支持。

    梅夫人越是看到这些,她越是害怕。

    偏偏施韵不动声色,还跟过去一样,看书赏花、吃喝玩乐。

    唯一的区别,约莫就是施韵比过去变得活泼了,整个人也从骨子里透着一股自信。

    屈家的女眷或是仆役们,再露出鄙夷,或是嫌弃的表情,施韵也权当看不见。

    那些人恼羞成怒之下,开始试着在施韵面前说些指桑骂槐的话。

    施韵也不恼,只是笑着命人将自己曾经送给这些人的银钱、珠宝都索要回来!

    理由都是现成的,“都是我不好,过去总想着是亲戚,送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算是一份心意!”

    “唉,我到底是想错了。只想着亲戚情分,却忘了府上最是清贵,怎么能用盐商家的银钱和首饰呢?”

    一通话,只把屈家女眷们挤兑得羞愤难当。

    想辩驳几句,可有无话可说。

    想耍赖,施韵身边那几个宫里来的嬷嬷、大宫女可都不是吃素的。

    人人家直接拿着施韵提供的单子,杀去那些女眷的屋子里,把东西一样不落的都要了回来。

    当然,有些银钱、布料已经被用掉了。

    对于这种情况,施韵没有赶尽杀绝,非要逼着这些人还钱。

    她直接命管事大宫女详细记录下来。

    “几年几月几日,施韵‘赠’屈家某某小姐XX两白银!”

    原本,施韵送银票给这些女眷的时候,并没有第三方在场。

    只要女眷们脸皮够厚,完全可以来个不承认。

    但,有了首饰、瓷器等实物,众女眷又被宫中嬷嬷们那气势给吓到了,不知怎的,就承认了那些“赠银”。

    一通闹腾之后,反倒落下了明确的证据。

    梅夫人亲眼看到那一本厚厚的册子,差点儿被气个倒仰。

    一则,她恨施韵太刻薄,都是一家亲戚,施家又有钱,赠一些给屈家的表姊妹、嫂嫂侄女们又能怎样?

    何必这般斤斤计较?

    二则,梅夫人恨自家的女眷太蠢!

    明明是死无对证的糊涂账,她们硬是亲手把证据给了施韵!

    这、这……梅夫人胸口发闷,一口老血鲠在喉间,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又咽不下去。

    “……嬷嬷,你说施韵弄这些,她、她到底要干什么?”

    梅夫人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睡觉的时候,也会动不动就从噩梦中惊醒。

    “夫人,老奴倒是觉得,施家这丫头应该不想跟咱们理国公府撕破脸!”

    嬷嬷许是站在了局外人的角度,看问题的时候,反倒愈发清醒。

    她仔细的跟梅夫人分析,“老奴去问过了,一开始施韵并没有想着让小姐、少奶奶们还东西。实在是、实在是……唉,她们约莫也是习惯了!”

    拿了人家的钱,却还要跑到人家跟前挤兑人家,这、这不是故意找茬呢。

    如果是过去的施韵,没靠山,性子又软弱,被嘲笑几句,只有强行忍下的份儿。

    可现在不一样了啊,人家施韵要靠山有靠山,要权势有权势。

    小脾气也被奉恩公宠了回来。

    这时屈家的女眷们却还跑去招惹人家,这、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惹祸嘛!

    别说梅夫人嫌这群人蠢了,就是嬷嬷心里也在暗暗责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天天的,只知道给夫人拖后腿。

    “……”听了嬷嬷的话,梅夫人也气得直翻白眼儿。

    唉,又有什么办法,那些人再蠢,也是她的至亲骨肉啊。

    “但,除了这件事,施韵就再也没有胡闹!”

    嬷嬷看着自家夫人被气得够呛,赶忙上前帮忙轻轻拍着背脊,嘴里还继续说着:“所以啊,老奴想,施韵应该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过!”

    “毕竟,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要是跟对她有教养、庇护之恩的理国公府闹得太僵,世人也会说她的闲话!”

    “就是太后和奉恩公,估计也要嫌她太不省心!”

    梅夫人缓缓点头,“对、对对,施韵本就是高攀奉恩公,她更该小心谨慎!”

    梅夫人被猛然点醒,心里忽然有了底儿。

    她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可以借由这件事,反过来拿捏施韵一把?

    是,施韵确实要加入高门了。

    但,这还不是没嫁嘛。

    再说了,就算她嫁入高门,想要在京中权贵圈立足也并不容易。

    想当年,她梅氏还是皇帝钦封的一品国公夫人呢,娘家父亲也是正经的读书人。

    家世绝对算得上清白,只是稍显低微了些。

    可梅夫人为了能够融入贵妇圈子,不知耗费了多少心神,受了多少委屈。

    施韵?

    哼,一个盐商之女,就算皇帝给了追封,但施家世代商户,也是事实。

    这般卑贱的身份,想要得到贵妇们的认可,她就必须有个极好的名声。

    所以,为了名声,施韵都不能跟梅夫人翻脸,更不能心存怨毒,或是想要报复。

    梅夫人甚至还受到了这件事的启发,做了一件事后她无比懊悔的蠢事……

第693章 表小姐不干了(二十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施韵出阁的日子。

    施韵没有了父母长辈,但施家在京城还有房产,所以,施韵跟梅夫人“商量”了一番,便提前搬了过去。

    “施家的女儿,没有在屈家出嫁的道理!”

    只这一句话,就堵住了梅夫人的所有劝说。

    不过,作为施韵唯一的血缘关系最近的亲戚,梅夫人还是主动跑去施家帮忙。

    梅夫人对此还十分大方的表示:“我妹妹就韵儿一个女儿了,她芳年早逝,不能亲眼看着韵儿出嫁,我这个做姐姐,就要代她送韵儿出嫁!”

    一番话说完,引来许多贵妇的点头称赞。

    而坊间那些有关梅夫人的流言蜚语,也因为她的主动帮忙,变得有些荒诞可笑。

    梅夫人那沾染了污点的好名声,也有重新被洗白的趋势。

    “……我就知道会这样。施韵啊,果然不敢胡闹!”

    梅夫人又听到了外人对于自己的称赞,愈发觉得自己摸准了施韵的脉搏。

    所以,到了施韵出嫁那一天,理国公、梅夫人夫妇一起来帮忙,梅夫人更是充当了施韵唯一的亲人,为她送嫁。

    奉恩公一路傻笑的赶到的施家,喜滋滋的迎娶了把自己当成天神般敬畏的新娘。

    施家早就六亲死绝,除了一个屈家,几乎没有什么亲朋来喝喜酒。

    但,看在太后和奉恩公的面子上,京中数得上号的勋贵、宗室、重臣们还是分作两波,一波人马来施家凑人头,另一波则跑去奉恩公府参加喜宴。

    所以,在施家的院子里,来了不少贺喜的宾客。

    梅夫人代替施韵母亲,先是按照规矩训诫了施韵几句,什么嫁入陈家后,要克己守礼、服侍夫君、生养儿女、管家理事、不可懈怠!

    施韵拿着大红绣金线的团扇遮着面部,乖巧的应声:“是,谨遵命!”

    梅夫人又摆着长辈的架势,跟陈寿说了些喜庆的话。

    在娘家的送亲环节算是告一段落。

    只等一对新人辞别“长辈”,转去奉恩公府继续婚礼!

    就在这个时候,梅夫人忽然又开口了,她拿出几张银票,略带不好意思的说道:“韵儿,当年你父亲将你托付给我的时候,担心你不习惯屈家的生活,特意给了我些银子,充作你的日用所需!”

    梅夫人模糊了银子的具体数额,周围的宾客听了,只当是几千或是上万两。

    大家也能理解,施韵虽然是来投奔理国公府,却也家产丰厚。

    施父,哦不,现在要称呼人家为施伯爷了,提前给屈家一笔钱,既是礼数,也是为了女儿。

    他约莫是想告诉众人,他家的女儿只是借居国公府,而非跑上门来打秋风的穷亲戚。

    “韵儿,当时我就说你父亲太外道了,我是你嫡亲的姨母,你父母不在了,我便是你唯一的亲人!”

    “把你接到国公府,待你比亲生儿女都要好,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收银子?”

    “只是,那时你父亲已经病入膏肓,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我若不答应,你父亲恐怕连眼睛都闭不上啊——”

    梅夫人装模作样的抹了抹眼泪,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哦哦,原来梅夫人收下施伯爷的银子,不是真的想收,只是为了安抚一个濒临死亡的慈父啊。

    而现在,施家姑娘要出嫁了,梅夫人又把银票拿了出来,这、这是要物归原主啊!

    哎呀呀,理国公府不愧是规矩端方、重信重义的清贵人家,连一介内宅夫人都这般守诚信,足见其门风!

    宾客们小声的议论着。

    理国公听到众人的议论,禁不住暗暗得意。

    嗯嗯,自己这个糟糠妻啊,虽然家世卑微,相貌寻常,且还已经上了年岁。

    但,这行事做派,确实值得称赞,没有玷污了国公府的清贵门庭!

    梅夫人则露出慈爱、温婉的笑容,那悲悯的模样,宛如庙里坐着的菩萨。

    她含笑说着,“韵儿,你今日出阁,你父母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就是我这个做姨母的,也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些银子,你也拿回去吧,我为你保管这二三年,总算物归原主了!”

    这一番话说得,俨然就是话本里的绝世好人啊。

    周围宾客们看向梅氏的目光充满钦佩与赞扬。

    梅夫人愈发得意了。

    她敢确定,经此一事,她的名声更加好了。

    而施韵……哼,为了自己的名声,她根本不敢把实情闹出来。

    施韵甚至都不会收这笔钱。

    因为一旦收了,施韵就会落个不敬尊长、眼里只有钱的坏名声。

    果然,梅夫人没有失望。

    面对她捏着银票的手,施韵确实没有上前去接,而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姨母,这些银子我不能收!”

    梅夫人笑了!

    只是,她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就听施韵继续说道:“不只是这十万两银子,还有这几年里,姨母问我借的十二万两银子,我也从未想过要回来!”

    轰!

    众人炸了!

    啥!

    十万两?

    施伯爷当年把女儿送去理国公府的时候,直接给了十万两的“生活费”。

    施韵满打满算在屈家住了不到三年。

    平均下来,每年三万两?

    施韵就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天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一年也吃用不了三万两银子啊。

    等等,梅夫人还向施韵“借”了十二万两银子?

    这、这——

    众人看向梅夫人的目光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这已经不是借不借钱的事儿了,也不是施家是否豪富!

    而是,作为一个长辈,伸手向一个父母双亡、借居在自己家的晚辈“借银子”,这件事本身就不厚道啊!

    所“借”的数额还这般巨大!

    有些宾客已经反应快的联想到了贾叔宝离京前的那些咒骂。

    啧啧,两下里凑起来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啊。

    梅夫人就算没有“吃绝户”的算计,也确实从人家施韵身上扣了不少银子!

    “施韵,你、你——”怎么敢?

    难道你个死丫头不要名声了?

    婚礼当天,因为银钱的事儿,跟自己的亲姨母纠缠起来,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PS:卡文了,今天就先两更吧。还请亲们见谅哈!

第694章 表小姐不干了(二十三)

    纠缠?

    并没有啊!

    施韵只是说出了施家所给钱款的具体数额,并且告诉所有人,清贵的理国公府,这三年,一直都在花用盐商家的银子罢了。

    其他的,施韵什么都没有做!

    她甚至连一句追讨欠银的话都没有说,更没有责怪梅夫人欺辱孤女、谋算他人家产!

    但,梅夫人依然非常愤怒,她觉得满堂的宾客都在看她,嘲笑她,议论她。

    她心跳急促,两耳嗡嗡作响,仿佛整个人都被隔离,看不到众人的具体表情,也听不清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梅夫人有种预感:她,完了!

    经营了十几年的好名声,被毁了。

    理国公府引以为傲的清贵门风,被她带累坏了。

    屈国公最是个趋利避害、见风使舵的性子,见她这般丢人现眼,定会将她休弃。

    即便碍于名声,不把她休掉,她、她这个国公夫人也将变得尊严全无,沦为人人都能其辱的可怜人。

    梅夫人的身子都开始微微发抖。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在众宾客关注的目光中,施韵对着梅夫人深深一礼:“姨母,这些银子,您真的不必归还!”

    “当日,父亲亡故,韵儿孤苦无依、群狼环伺。是您命人将韵儿接到了京城!”

    “来到国公府,我的吃穿用度、丫鬟仆妇,全都比照府里的姑娘们!有时,姨母待韵儿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骨肉还要好!”

    “庇护之恩,教养之情,虽然只有不足三载,但与我施韵而言,宛如再造!”

    “姨母这般待我,我又岂能做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只是,国公府素来有清名,而我施家……施韵一直担心自家的银子会玷污了屈家的门庭!不过,今日韵儿出阁——”

    “还请姨母看在韵儿即将离开国公府的份儿上,就将这些钱收下吧!”

    施韵的一番话,情真意切,不但表明了自己的心迹,还称赞了梅夫人曾经的善举。

    众人有没有因为施韵的这些话而对梅夫人“贪婪”的认知有所改观,这一点不好说。

    但,大家都有个感觉,那就是施家小姐,虽然出身商贾,却重义轻利,知恩图报。

    梅夫人算计了她这么多,要不是她幸运,碰到了奉恩公府,哪里还有现在风光大嫁的好日子?

    要么被贾叔宝那个浪荡子玷污了,要么不得不委委屈屈的国公府的少爷表兄当妾。

    这两样结局,对于施韵这般花朵般娇艳的女儿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下场。

    要是换个脾气急躁些的,兴许早在清风观就跟梅夫人撕破脸。

    但,人家施家小姐并没有这样。

    她应该不是没有察觉梅夫人的阴谋算计,否则那日在水潭边,也不会在拒绝给表哥做妾之后、又诚挚的表示愿意给奉恩公当妾当丫头。

    她不只是感激奉恩公的救命之恩,她心中还有对梅夫人的怨气!

    即便如此,施家小姐也没有做出其他的事儿。

    今日出阁,更是当着众宾客的面儿,一一细数梅夫人对于她的恩情,并愿意掏出二十多万两银子来报答!

    啧啧,好个重情重义、明白事理的好孩子啊。

    梅夫人却早已恨得目眦尽裂,好个施韵,居然、居然踩着她的头,为自己扬名!

    明明施韵什么都没有付出(咳咳,在梅夫人看来,已经进入她荷包的银子那就是自己的了,与施韵无关),却让所有人都称赞她知恩图报、懂事乖巧!

    呸!

    P的知恩图报,见鬼的懂事乖巧!

    如果施韵真的感念她梅夫人的恩德,如果她真的懂事,她就该悄悄的将这些话说了。

    而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

    她、她分明就是在做戏!

    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实则是把梅夫人身上的伪装一层层的剥下来!

    梅夫人用力撕扯着帕子,腮帮子的肉都在抖动。

    她心底满是对施韵的怨毒,却忘了,是她率先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

    人家施韵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当然,梅夫人也不是想不到,她只是不想承认自己犯蠢:偷鸡不成蚀把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梅夫人满脑子都是这些,一时都忘了礼数。

    施韵却还一身大红的嫁衣,保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

    “好了!韵儿,梅夫人应该能够明白你的心意,左右那些钱,国公府一时半会也未必能够凑齐,就算要他们还钱,他们也还不了!”

    陈寿本来就不太喜欢理国公府那种假模假式,对于恶毒的梅夫人更是十分讨厌。

    这会儿看到施韵行礼,梅夫人却还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她、她是不是故意装傻,想要趁机磋磨施韵?

    施韵可是他的妻子啊,别人不心疼,他心疼!

    陈寿被太后和皇帝惯坏了,向来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再说了,理国公府也不是多么显赫的人家,陈寿更加不必顾忌。

    他根本不在乎理国公府上下听了他的这番话,会是怎样的没脸,又会有怎样的窘迫与尴尬。

    他就是想给自家娘子出口气!

    众人不是第一次看到陈寿这般不给别人留余地,但,不知为何,今天见陈寿这般,却没有往日的排斥、厌恶。

    反而觉得莫名有些爽!

    唉,没办法啊,实在是梅氏的所作所为太恶心人了。

    而屈国公这个一家之主,似乎也不是那么的无辜。

    众人可不相信,屈国公连自己的身边人做了什么龌龊事都不知道!

    就算梅氏伪装得好,屈国公也该对自家的财产情况有所了解吧。

    一个半路认回来的样子货,半点底蕴都没有。

    除了一品国公的俸禄,没有封地、没有封赏,一年到头的收入就那么一点儿。

    但,前来观礼的宾客中,也有屈国公的亲友啊。

    这些人,忽然想起,最近二三年,这位理国公变得格外阔绰。

    几百两银子的名人字画、几千两银子的古玉古玩,人家说买就买,眼睛都不眨一下!

    当时那些人还想,哟,看不出来啊,屈国公虽然是过继来的,但还颇有些家底儿啊。

    或者是他生财有道,懂得兴家法门。

    现在看来,哪里是屈国公的本事,而是她夫人太有手腕,狠命的盘剥无父无母的可怜孤女呢!

第695章 表小姐不干了(二十四)

    吸着人家孤女的血,却还要嫌弃血太腥气!

    众人可没有忘了,刚刚施韵提到“银钱”时的小心翼翼,已经话语中提到的那句“嫌弃”。

    唉,都是豪门圈子里的人,大家谁还不知道谁啊。

    理国公府,从屈国公到几个少爷,读书不成、习武也不成。

    父子几个要多平庸有多平庸,但他们又想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存在,正经仕途不好好走,偏偏去研究歪门邪道。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理国公府最是规矩、端方。

    男人们满嘴都是泛着酸腐气息的极端言论,女人们呢,则被规矩、礼法困在内宅。

    新朝民风开放,对于女子的束缚并不严苛。

    偏偏有个屈家,动辄三从四德,张口守节女烈,根本不把女人当人看,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为理国公博取美名的符号、工具!

    在女子都能外出赏花、骑马、打球、游玩的开放时代,屈家简直成了另类。

    不知多少有见识的士大夫和贵妇们暗暗摇头:把女子养得刻板、木讷,满脑子陈腐思想,将来她如何教养儿女。

    人都说,娶的好女,家族兴旺三代。

    说的就是女子要品行好、有见识,才能相夫教子。

    而如果都想屈家女儿般唯唯诺诺、木讷刻板,如何规劝夫君、教养儿孙?

    有些家族,因为屈家的这种变态教养,而对屈家避之唯恐不及。

    然而屈家却误以为,那些人家是瞧不起屈家,所以才——

    于是,他们愈发在规矩、礼法的道路上狂奔,形成了恶性循环而不自知。

    这样极端扭曲的人家,对于银钱这种阿堵物是怎样的厌恶,众人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也能想象得到。

    由此可以猜想,施韵这个盐商之女,在屈家过得日子是怎样的憋屈与痛苦。

    这、这——

    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魔珠,都能说出“又当又立”的精准形容词。

    众人搜肠刮肚,一时也没能想出恰当的形容词。

    唉,这个屈家啊!

    真是一言难尽。

    众人暗暗摇头,看向屈国公夫妇的眼神也透着怪异。

    屈国公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他再木讷、平庸,也能分清别人对他是尊敬还是嘲笑。

    他面皮儿发烧,如坐针毡,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管怎样,韵儿都感激姨母和姨丈!”

    施韵顺着陈寿的力道,缓缓站了起来,但临行前,她还是无比感激的说了这句话。

    “施家这位姑娘,品性确实不错!”

    众人暗暗称赞。

    梅夫人恨得眼睛都充血了。

    但,她根本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陈寿与施韵相携离去。

    “屈国公,夫人!喜宴开始了,还请二位入席!”

    屈国公和梅夫人还僵硬的坐在主位上,一旁有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却笑着凑了上来。

    梅夫人猛地转过头,狠狠的看着那管事。

    她今天可是来充当施韵长辈的,算是主人。

    可听着管事的语气,竟是把她当成了寻常客人?

    怎么,施韵就这般戒备她?

    还是觉得梅夫人太没品,会趁着施韵不再,而在施家大肆搜罗?

    梅夫人本就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整个人都格外敏感。

    管事或许只是一句客套话,却让梅夫人脑补了许多。

    她的脸黑了,浑身的血液都迅速的往头顶冲去。

    腾地一下,梅夫人想要站起来,结果起身的速度太急,血液一时有些循环不畅。

    她、她竟摇晃了几下,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屈国公就在她身旁,若是及时伸出手,还能把梅夫人扶住。

    但,屈国公也不知道是真的没有反应过来,还是心里对梅夫人有怨气而不愿管她,竟眼睁睁看着也梅夫人倒在自己面前。

    堂内、庭院中还有一些宾客没有及时转去花厅,正巧看到了这一幕。

    众人:……

    理国公夫人这是恼羞成怒,一时受不了,直接把自己气晕倒了?还是假借晕倒而躲避今天的尴尬?

    只是,她、她也太狠了吧。

    听听那落地的动静,噗通一声,听着就让人觉得生疼。

    还有屈国公。

    就算责怪妻子办了错事,也、也不该冷眼旁观啊。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又曾患难与共。

    尤其是一些围观的贵妇,见到梅氏这般下场,虽然不齿她的行径,却也忍不住心生怜悯。

    梅夫人或许对不起很多人,但她对理国公府、对丈夫、对儿孙们绝对称得上贤惠慈爱。

    而理国公府能有今日,也多亏梅夫人内里调和、对外交际。

    屈国公却不顾妻子曾经的功劳,对她不管不顾,着实不妥啊。

    这样的人,满嘴仁义道德,肚子里却自私凉薄。

    真真伪君子!

    理国公不知道,在他嫌弃妻子丢人现眼、连累自己的同时,他的假面也被众人扒了下来。

    当然,众人异样的目光,理国公还是察觉到了。

    他阴沉着一张老脸,愤然站起身,叱骂了一句:“你们几个没眼力的狗奴才,还不赶紧把梅氏扶起来!”

    理国公真是丝毫都不掩饰对于梅夫人的厌恶啊。

    对她的贴身丫鬟和嬷嬷们也都恶言相向。

    众人愈发摇头。

    梅氏的几个心腹赶忙上前把梅夫人扶了起来。

    理国公训斥完奴婢,抬起头,却又换上了一副矜持的笑容。

    看到相熟的人,他还想凑上去跟人打个招呼,却都被人故作没有看到的闪开了。

    理国公:……

    果然被梅氏这个贱人给拖累了啊。

    这才刚刚开始,大家就开始不把他堂堂理国公放在眼里了。

    如果消息传开,那、那他们屈家还怎么在京中立足?

    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理国公有梅氏这样精明强悍的妻子,素来是只管假装清贵、矜持,根本不管家里的事儿。

    现在遇到难题了,他、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理国公到底没有蠢笨到家。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银子?对、对,施家的银子!”

    他早就嫌弃施家是盐商,太过粗鄙、市侩。

    偏偏梅氏这个贱人,说什么都是一家亲戚,非要把施韵那死丫头接来,还动用了盐商家的银子。

    凭白让屈家在京中权贵面前丢了脸面。

    还钱!

    赶紧把银子换上,如此他们屈家就能跟盐商那等卑贱的人家撇清关系了……

    PS:第三更稍晚一会儿哈!

第696章 表小姐不干了(二十五)

    奉恩公娶了个盐商之女。

    理国公竟是个伪君子。

    理国公夫人居然欺辱嫡亲外甥女儿,克扣人家二十几万两银子的巨款。

    理国公夫人被戳穿,在人家的喜宴上昏倒!

    ……

    最近京城的八卦真是一个接着一个,让一众吃瓜群众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

    而作为话题中心的施韵,却格外低调。

    嫁入奉恩公府后,便极少张扬,而是关起门来,伺候夫君、管理家务。

    人家没有理睬外头的风言风语,也没有跑去理国公府追讨欠款。

    当然了,施韵那日在堂前说的话,众人也都听到了。

    施韵的态度很明确,不管是过去施伯爷给的十万两生活费,还是随后梅夫人借去的十二万两银子,施韵都不会追讨。

    权当是对梅夫人的谢礼。

    “施家这位姑娘,虽然出身卑微了些,倒还知书达理!”

    “品性确实不错,就是性子太软了。听说新婚不到半个月,奉恩公又跑去跟人斗蛐蛐,施氏都不敢劝阻!”

    “哎呀,她那哪里是不敢劝阻啊,分明就是助纣为虐。她主动出钱帮奉恩公搜罗更好的蛐蛐儿,听说,买了一只蛐蛐,就花了一千多两呢!”

    “……其实,这也不能怪施氏。她出身本就寒微,又有梅夫人这样的亲戚,她一个新妇,也是艰难啊!”

    “对了,提到理国公府,听说他们家又有新笑话了呢!”

    话题转了一圈,又转回到屈家。

    “怎么?他们家又闹出什么事儿来了?”不会是屈国公要休妻吧。

    经过一场婚宴,理国公自私凉薄的性子算是被大家知道了。

    所以,这样的人,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事,大家都不会觉得惊讶。

    “不是,听说屈国公正在卖田、卖家当的筹钱呢。”

    “二十多万两银子,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这么大一笔钱,难道都用了?这、这才不到三年呢。”

    “哎呀,你听我说啊,那个梅氏不是一直病着吗,听到屈国公要卖田,顿时急了,一番哭诉、撕扯之后,才知道,原来那些钱她拿去放印子钱了。”

    “什么?理国公府放印子钱?”

    众人都惊呆了。

    早就知道理国公府跟他们所标榜的不一样,但,那般“清贵”的门第,居然还放印子钱。

    这、这……

    “他们竟还有脸嫌弃人家施家的钱充满铜臭味儿!”

    有人实在忍不住了,脱口说出这么一句。

    众人碍于情面,没有附和,但眼底的神情却都十分认可这种说法。

    拿了盐商家的钱,去放印子钱,然后又转过身来说自己家的门风多么清白、高贵。

    理国公府的神奇操作,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跌破大家的认知。

    就连皇帝都有些头疼,他挑选的这个样子货,似乎不太好用啊。

    自己都还不干不净,又怎么能给新朝当门面?

    皇帝不能承认自己眼光不好、选错了人,所以只能是理国公太不堪大用,辜负了皇帝的器重。

    没过多久,皇帝就寻了个错处,狠狠的惩戒了理国公一番。

    言辞间更是充满了对理国公的失望。

    理国公被吓得够呛,他再平庸也看出来了,如果他们屈家再闹出什么丑事,定会被皇帝严惩。

    夺爵、抄家,这些都不是不可能啊!

    “都怪梅氏!”

    理国公回到府里,就开始咒骂:“过去算计施家也就算了,那施韵都攀上了奉恩公,她、她居然还不知收敛!”

    理国公总算精明了一回,好歹理清了某些因果、关系。

    他觉得,皇帝之所以会对他不假辞色,还是他没有靠山。

    如果他能够借由施韵的关系,跟奉恩公府攀上关系,那、那……陛下就算看在奉恩公的面子上,也会对理国公高看一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说训斥就训斥,想夺爵就直接下旨。

    “都是梅氏太恶毒,得罪了施韵,害得我们屈家失去了陈家这么一个有力的靠山!”

    “不行,不能再让梅氏放肆下去了!”

    理国公一个人在书房里转了半天,总算下了决定。

    “什么?姨母病了?被送回屈氏老家休养?”

    施韵正坐在廊下,含笑看着陈寿侍弄斗鸡,忽听到身边丫鬟的回禀,禁不住愣了一下。

    “是啊,听说病得很重,是被人抬着上了马车。而且啊,屈国公还不许几个儿女探望,说是那病传染,怕过了病气!”

    丫鬟恭敬的回禀道。

    施韵眸光闪烁,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这个姨丈啊,果然惯会‘趋利避害’,可怜姨母对屈家、对姨丈的一片赤诚啊!”

    施韵敢打赌,这辈子,除非有什么意外,梅夫人是甭想再回到京城了。

    如果屈国公再心狠些,兴许用不了多久,京中就会收到梅夫人病逝的消息。

    “仙子,我、我这样,也算是大仇得报了吧。”

    施韵抬手挥退了小丫鬟,用意识跟魔珠无声的交流。

    “肯定的啊,梅氏最得意的就是成为国公夫人,在家里前呼后拥,出了门也能被一群女眷们围绕!”

    魔珠兴奋的说道,“她算计你,试图谋夺施家的千万家产,不全是为了自己,更多还是为了屈家,为了理国公府!”

    而现在,屈国公却狠心将梅夫人放逐。

    梅夫人虽然还是国公夫人,但她却被困在老家的田舍,别说前呼后拥、被人巴结了,就是连好一些的日子,她都别想了。

    亲自出手惩戒她的人,恰恰是她为之付出一切的夫君,而她的儿女们也都要么躲避、要么坐视不管。

    魔珠十分确定,这样的报复对于梅夫人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比直接要了她的命,还要让她痛苦万分。

    “仙子,我很高兴!真的,知道梅氏落得这般下场,我、我真的非常高兴!”

    “我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不宽容?”

    施韵有些忐忑的问了句,毕竟在这个时代,世人还是推崇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魔珠文绉绉的回了一句。

    施韵笑了,她的内心也彻底释然了。

    陈寿忽然丢下斗鸡,兴冲冲的跑了来,“韵儿,和你说件有趣儿的事,屈家那个老冬烘,亲自来咱们府上还钱了!”

第697章 表小姐不干了(二十六)

    还钱?

    还亲自上门?!

    施韵明媚的杏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她想到了!

    “……哼,这个老冬烘啊,还钱是真,但他想要攀附本国公爷的心思也是真!”

    陈寿轻松从栏杆上翻过来,路过桌几的时候,顺手摸了个果子,咔嚓咬了一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道。

    施韵的笑容愈发灿烂。

    好巧,她也是这么猜想的。

    新婚不到一个月,但她愈发觉得,自己和陈寿在某些方面真的非常契合。

    思想、脾性,以及看待某些事物的观点。

    不过,施韵觉得,她比夫君幸运,因为她遇到了仙子。

    有了仙子的提点与教导,她不会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自卑,也不会敏感的在乎所有人的看法与感觉。

    她可以更加随性,更加自由。

    陈寿看似荒诞张狂,但他骨子里也是自卑、敏感的。

    偏偏无人开解,这让他很容易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到底,最后成为真正的恶人。

    还好,她遇到了夫君,她不敢标榜自己能够救赎夫君,但他们可以相互扶持、相互理解、相互尊敬,不让自己被世俗所囚禁。

    “韵儿,你不觉得我言行粗鄙?”

    陈寿吃果子吃得汁水滴答,却没有遭到妻子的厌弃。

    抬眼的时候,反而看到了妻子温柔的拿着帕子给自己擦拭。

    他还是没有忍住,轻声问了一句。

    施韵仔细的帮陈寿擦干净下巴上的果汁,笑着回道:“夫君这是真性情,不过,吃东西的时候,最好还是慢着些,小心呛到!”

    不是因为不合礼数,也不是嫌他太粗鄙,而是怕他伤到自己!

    陈寿眉眼弯弯,他真是越来喜欢自己的妻子了。

    过去别人总说太后、皇帝纵容他,但陈寿现在却要说:跟我娘子比起来,阿婆、阿舅算得了什么?

    毕竟不管太后还是皇帝,看到他那些不合规矩的言行,还是要训斥几句。

    虽然不会太严厉,但陈寿还是能从他们眼眸中看到失望。

    他们,打从心底里并不赞同他的言行。

    而韵儿不一样,不管他做什么,韵儿都不会嫌弃他,更不会责怪他,反而能从另一个角度发现他的“好”。

    仿佛他做这些,根本不是别人口中的“顽劣不堪”,而是他的一个优点、特长。

    比如那日,他在街头与平远候府的六少爷争抢一只蟋蟀。

    韵儿不但没有拦阻,反而直接给他掏了一大叠的银票,让他成功从谢老六手里抢到了那只“威远大将军”。

    恰巧京兆杨氏的一个子弟看到了,撇着嘴骂了句:“挥霍无度,败家顽劣!”

    那种鄙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堆臭气熏天的臭狗屎!

    陈寿又气又恨。

    往昔那些被世家、被才俊们嘲讽、鄙夷的过往,也都浮现在脑海里。

    让他分外觉得羞耻,偏偏又无可奈何。

    因为人家没有说错,他陈寿也好,平原侯府的谢老六也罢,耗费上千两银子去买一只蛐蛐,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于国无益、于民无用,甚至还会带坏风气,是奢靡败家的典范。

    被人写进话本段子里,约莫也是受人耻笑、被人鞭笞的反派。

    要是再不幸,被人写进野史或是传奇里,还极有可能“遗臭万年”!

    而杨氏子呢,世家出身,年纪轻轻就博览群书、满腹经纶。

    就连不喜欢世家的皇帝,也必须承认,世家虽然腐朽不堪,开始被寒门所超越。

    但,世家的子弟也不全是因循守旧、指马为虎的蠢材。

    如果仔细比较,世人会发现,朝堂上世家出身的官员,依然占绝大多数。

    这不是因为世家多才俊,而是因为在过去的几百年里,资源一直被世家所垄断。

    他们的子弟,不管是读书还是学习任何自己想学习的技能,都比其他家族的人更加容易。

    新朝自先帝起就开始打压世家,提拔寒门,但能够入朝为官的人,大多还是世家。

    本来就拥有最好的资源,如果再刻苦努力些,世家子也就更加容易成为世人倾慕的才俊名士。

    京兆杨氏虽然也在走下坡路,但对于族中子弟的培养却十分重视。

    所以,那位曾经为了躲避与陈家结亲而不惜过敏的杨家女,就有两个极为出色的堂兄弟。

    如今在街头,痛斥陈寿的杨氏子,便是其中之一。

    杨氏子和陈寿,一个是才貌俱佳的翩翩君子,一个则是恶名昭昭的纨绔子弟,别说外人了,就是陈寿本人,都没有底气跟杨氏子理论。

    现场气氛很是尴尬。

    结果,就在陈寿想着是以势压人、还是拂袖离去的时候,身边的施韵却开口了——

    “这位便是名满京城的杨家玉郎吧,听闻您素来喜欢牡丹?”

    “不错!牡丹雍容华贵,观之能让人身心愉悦,我们杨氏二三百年来,最喜欢牡丹!”

    杨氏子很是机警,回答的时候,还不忘讲明观赏牡丹的益处。

    赏花本来就是一桩雅事,在杨家又有几百年的历史,他喜欢牡丹,既是风雅、也是遵从家族传统,哪怕花费巨大,也不算挥霍、败家。

    “斗促织乃一项竞技,其中蕴含兵法奥妙,我陈家乃开国功勋,祖、父皆沙场悍将,我家国公爷追崇父祖,偏偏身体先天不足,只好寄情于促织,这跟挥霍无度、败家顽劣又有什么关系?”

    施韵睁着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道。

    听了她的这番话,别说杨氏子呆若木鸡了,就是陈寿也张大了嘴巴。

    “诡辩!你、你这是诡辩!斗蛐蛐,玩物丧志,于国于民无益,你、你却还说什么兵法?竞技?”杨氏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强忍着怒意训斥道。

    “牡丹呢?难道不是拿来赏玩的?于国于民又有什么益处?既然都是被人拿来赏玩的玩意儿,又有什么高低尊贵之分?”

    施韵当然知道自己是在狡辩,但人心本来就是偏的,帮亲不帮理,她不为自己的丈夫辩解,难道还要帮着外人反过来指责丈夫?

    再说了,就算斗蛐蛐不是什么正经事,但陈寿也没有伤害别人啊。

    既然没有害人,他花的又是自家钱,不偷不抢、不坑不骗,别人凭什么站在高处,高高在上的唾弃、鄙视于他?!

    “你、你——”杨氏子很少被人当面回怼,明明知道施韵的话有问题,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何反驳。

    而吵架这种事儿,气势一旦弱了,就是一个字——输。

    看着杨氏子表面拂袖而去、实则有些落荒而逃,陈寿好一通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第698章 表小姐不干了(完)

    一次、两次、三次……陈寿发现了,自己这位新婚妻子,总能带给他惊喜。

    不管他做了什么,哪怕是在世人眼中不务正业、败家挥霍、仗势欺人等等的恶行,妻子也不会责怪他,唾弃他。

    或是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姿态,哭着、求着让他“痛改前非”。

    陈寿看得分明,施韵不是假装,不是为了讨好或是迎合自己而硬要做出欢喜的模样。

    她是打从心底里觉得他陈寿是天下最好的男人!

    他不管做什么,也肯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这、这种感觉,陈寿不知该如何形容,感动?欣喜?似乎都有,但更多的,还是他愈发喜欢妻子,想要把她捧在手心,一辈子都呵护、疼惜。

    “天底下怎么会有韵儿这样神奇又可爱的女子?”

    成亲近一个月,每一天陈寿都在心底无声的感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变得更加在意妻子。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任性骄纵的他,似乎有了软肋!

    “……阿丑媳妇,我知道你是新妇,脸皮薄,资历轻,但有些事啊,还是不能不管!”

    “相夫教子这是做女子的本分。就算你不好规劝奉恩公,可也不该纵容他啊。”

    “一千两银子买一只蛐蛐?三千两银子买一只斗鸡?太荒唐了。听说这些钱都是你给阿丑的啊?”

    “就是就是,阿韵,我知道阿丑的性子乖张,不喜欢听人规劝。但你是阿丑的妻子,必须要督促他上进——”

    某次宴席上,几个跟陈家沾亲带故的贵妇,拉住了施韵,摆出“为你好”的架势,对着施韵就是一通说教。

    当然,她们的出发点可能真是好的,希望施韵作为妻子能够劝导陈寿,让他浪子回头,努力上进。

    陈寿在园子里闲逛了一圈,觉得无聊,正跑来找施韵,刚好听到了这段话。

    陈寿的脚步有些踟躇,心中无端生出莫名的愧疚感——

    在施韵心中,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而事实上呢,施韵却因为他的纨绔、不上进,而被周围的人耻笑。

    甚至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猫猫狗狗,都能以“劝诫”为由,指着施韵的鼻子一通训斥。

    陈寿活了十几岁,生平第一次质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错了,就算无法成为最优秀的人,也、也不该这么顽劣。

    如果我表现得稍稍好一些,不上不下,那些人就算不称赞自己,也不会这般为难、羞辱他的妻子啊!

    或许,我真的该浪子回头了呢。

    不为别的,就为妻子不再因他而受委屈。

    就在陈寿暗自想着,是不是抽空进一趟宫,跟皇帝表舅求一份差事的时候,他就听到施韵开口了。

    面对“为你好”的“长辈”,施韵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她似乎把对方的话都听了进去,一副非常受教的模样。

    但说出的话,却、却并不符合“长辈”们的心意:“婶婶、姨母、伯母,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和国公爷好,正巧,有些问题,我想请教诸位!”

    “我们国公爷是什么品级?”

    “一品奉恩公!”几位贵妇没有摸清施韵的意图,本能的回答了一句。

    “如果我们国公爷努力上进,他的爵位还能再提升吗?”施韵“无知”的问了一句。

    这次,几位贵妇似乎明白了。

    就算不明白施韵的意思,她的这句话也不好回答。

    一品国公已经是最高的爵位了,再往上就是王爵,而新朝是没有异姓王的。

    如果真想攀得更高,那、那就只有谋反自立为王这么一条路了。

    而这种话能说吗?就是偷偷在心里想一下,都是一种罪过。

    几个贵妇面面相觑,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啊,陈寿都是一品国公了,还努力上进个什么?

    再努力,再立功,他的爵位也不可能有所进益!

    那、那就——

    “我施家虽然粗鄙,却也有些薄产。”

    施韵不等几个贵妇开口,又淡淡的说道,“些许银钱、几桩买卖,百十个田庄、房产、铺面……总能让我们一家,乃至二三辈的子孙都能衣食无忧!”

    施韵玩得一手好凡尔赛啊!

    几位贵妇,家中也算富贵,但听了施韵的话,联想到施家那价值千万的财产,也都禁不住生出“好个狗大户”的羡慕嫉妒恨!

    “……呵呵,阿韵啊,是、是我们多嘴了!”

    几人中,终于有人最先反应过来,讪笑着对施韵说道。

    其他几位也都慢慢回过味儿来,神情复杂的看着施韵,心里默默流眼泪:是啊,人家这对夫妻,一个是一品国公爷,一个是富可敌国的盐商之女。

    太后纵着,皇帝宠着,就是那些皇子,也跟陈寿从小一起长大。

    不用说多了,陈家二三代的富贵还是能够保证的。

    这样的条件,还奋斗啥?还上进啥?

    别说买一千两银子的蛐蛐、三千两银子的斗鸡了,就是把金银做成薄片,跑去大街上撒着玩儿,人家也挥霍得起啊。

    “怎么能说是‘多嘴’呢!我知道诸位长辈也是为了我们好。”

    施韵虽然释放了天性,却也懂得适可而止。

    人家毕竟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她若挤兑太过,就显得有那么几分不知好歹。

    把话说开了,让周围的人知道他们夫妻的想法,不再多管闲事、指手画脚,那就算达到目的了。

    “而且,国公爷已经是最好的男人了,他这样就真的非常非常好了,我很满足,也很庆幸能够嫁给国公爷!”

    施韵脸蛋微醺,却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陈寿:……

    哎呀,韵儿也真是,这种情话在私下里,他们小夫妻之间说一说也就罢了,怎么还、还当着外人的面说!

    当然了,陈寿不会排斥,甚至有些欣喜。

    韵儿是真的觉得他好呢,哪怕在众人面前,会被这些妇人们促狭、说笑,韵儿也还是勇敢的说了出来!

    唉,韵儿果然爱惨了自己!

    这样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小女子,他陈寿堂堂大丈夫,又岂能让她受委屈、被人耻笑?!

    从未有过雄心壮志的陈寿,陡然生出了想要做点什么的想法……

第699章 娘道女杀疯了(一)

    他一定要建功立业,一定要让韵儿成为诸多贵妇们羡慕、嫉妒的对象!

    陈寿暗暗发誓。

    不过,他一时还想不出自己能做什么。

    还好陈寿虽然不知该做什么,却知道什么不能做。

    陈寿减少了跟狐朋狗友出去浪的次数。

    蛐蛐儿不斗了,斗鸡不养了。

    什么赛马、什么蹴鞠,什么花酒,什么小倌,他统统都不再沾手。

    或许他还是会招摇过市,却很少去做那些荒唐事。

    只是,众人对他的原有印象太顽固,不是一朝一夕、不是小打小闹能够改变的。

    想让众人知道奉恩公痛改前非,还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来了!

    “韵儿,屈家送来的那些银票,你想不想收?”

    坐在栏杆上,陈寿吃完了果子,随手一抛,精准的将果核丢在了桌子上。

    他豪气的拍拍手,笑嘻嘻的跟施韵说道。

    “收啊,为什么不收?那可是我们施家的钱!我可以不主动索要,但人家都把银子送上门来,岂有不收的道理?”

    施韵俏皮的给了陈寿一个白眼。

    陈寿嘿嘿笑着,“我也是这么想的。那成,我这就去见一见那个老冬烘!”

    “二哥,且慢!”

    施韵却叫住了他,笑着说道:“银票咱可以收,但跟屈家的关系嘛——”

    说到这里,施韵缓缓摇了摇头。

    她没把话说透,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施韵不想再跟理国公府扯上半点关系。

    该做的戏已经做完了,知恩图报的名声也传开了,施韵与国公府的恩怨也算是彻底了解。

    梅氏也“病逝”在老家了,三表兄备受打击,愈发不成个样子……以后她和屈家再无瓜葛。

    而屈国公想利用她来攀附奉恩公,施韵绝不会允许。

    “好,我明白了!”陈寿没有觉得施韵这般态度有什么不对,更没有询问施韵原因。

    因为只要施韵这么做,那么肯定有她的理由。

    作为一个爱妻子、尊敬妻子的好男人,他只需完全听从妻子的意愿而行事即可。

    施韵望着陈寿摇摇晃晃的背影,心里开始盘算:理国公府还回来的钱,应该收下,但、也要考虑一下影响。

    施韵虽然释放了天性,不会为了别人的看法而委屈自己。

    但,生活在这个充满规矩、是非的人世间,有些事还是要顾忌一下。

    施韵托着下巴,默默的盘算着。

    半个时辰后,陈寿溜溜达达的从前庭回到了花园。

    他手里捏着一打的银票,眉眼间透着欢愉与得意。

    很显然,在刚刚跟屈国公交谈的时候,他圆满完成了妻子的要求:收回欠款,却拒绝攀关系!

    “韵儿,给!”

    陈寿直接把银票放在了施韵面前。

    施韵没有看银票,而是对着陈寿说:“二哥,咱们拿这钱开个书院吧。”

    “降低、甚至是减免束脩,专门招收寒门或是贫困百姓的子弟!”

    “另外,还可以建个藏书阁,正巧我的嫁妆里,有一些施家祖辈们收藏的典籍、孤本、古籍等,这些我都可以拿出来,免费让学子抄录!”

    “还有……”

    施韵滔滔不绝的说着。

    “开、开书院?”

    陈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呆的反手一指自己:“我?我当山长?”

    这、这不是开玩笑嘛。

    他可是满京城有名的不学无术、胸无点墨。

    像他这样的人,别说当山长了,约莫就是跑到别人家的书院,人家都嫌他踩脏了人家的地界儿啊。

    “对啊,这有什么不可以吗?”

    施韵满脸带笑,眼底闪烁着对于陈寿这个大男人的爱慕与崇敬。

    陈寿:……

    咳咳,我就知道我家韵儿最爱我,但、但开书院、当山长这种事儿——

    等等!

    陈寿知道,施韵不想直接收下屈家送回来的钱,想找个由头把那笔钱都花掉。

    可问题是,天底下能够消耗银子的地方多了去,施韵哪怕去买个山头、建个庄园,也没必要非要开书院啊。

    因为不管是陈寿还是施韵,那些世家豪门、清贵人家都有些瞧不上。

    而书院是那些人的专属,是清贵的象征。

    若陈寿夫妇染指了,那些人还不定怎么愤怒、斥责呢。

    施韵是个聪慧的女子,她更清楚世俗的偏见,应该不会不知道一旦自家开了书院,会遭受怎样的嘲笑、贬斥、怒骂。

    但她还是有了这样的计划。

    为什么?!

    陈寿忽然想起,那日在街头跟杨氏子斗嘴的时候,杨氏子曾经十分鄙夷的说:“就你?读书生生气走十几个先生,不学无术、胸无点墨,跟你这样粗鄙的人共处一室,都怕影响了我家的风水!”

    那种学霸对于学渣的鄙视,简直不要太明显啊。

    虽然最终,杨氏子还是败在了施韵的伶俐口舌之下,但陈寿也受到了来自于世家子、读书人的鄙夷。

    所以,韵儿想要用屈家还回来的银子开书院,还愿意拿出施家的藏书,都是为了他?!

    好呀,不是那些读书人、世家子弟瞧不起陈寿这么一个浪荡子嘛,我们直接开个书院,让陈寿来当山长。

    不管书院能不能开下去,单单是陈寿曾经当过山长这件事,就足以让类似杨氏子这样自诩甚高的文人、雅士呕血三升。

    韵儿啊韵儿,你、你可真是我的好妻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好,咱们就开个书院,我来当山长!”

    正巧陈寿也在发愁,不知道该干什么正经事。

    开书院就很好,他有足够的权势,阿韵有充足的银钱,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能请来最好的先生。

    ……若干年后,朝廷推出了科举选士制度。

    陈寿施韵夫妇创办的书院大放异彩,到了这个时候,再也没有人嘲笑陈寿是纨绔,施氏是盐商之女。

    他们有个更为清贵的称谓——先生!

    ……

    望着眼前的这个身着繁复衣裙的女子,魔珠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似张氏这种严重被娘道思想洗脑的娘道女,用梦境什么的,根本就不管用。

    别说在梦里揭示她悲惨的命运了,约莫就是让她真的亲身经历,到死,她都不会后悔、怨恨,更生不出复仇的心思。

    特马的,最烦这种被彻底洗脑、失去自我的人了。

    这种人就是到了黄河也不会死心啊。

    魔珠碰到了几十个目标,第一次有了头疼的感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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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不记仇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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