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恶魔
赵锦城救出他父亲母亲后，与赵锦云一起往上云城去，寻找花钿一家，意外找到了被充入城宫做宫女的田梨和香馨。水木神尊重伤赵山河和徐爱琴之后，月国太子燕凌领兵攻入上云城，云国皇室退居长甫路，城里未能逃脱的年轻女孩都被抓到城宫做宫女去了，田梨和香馨也不例外。
田梨见到赵锦城，喜极而泣：“太子殿下，您可回来了，可是姑娘……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
“眼下，我们也正在找她。”赵锦城扫了眼昔日的皇宫现在的城宫，短短几个月已是物是人非。
除了百姓之外，城内所有的将士都是月国人。月国太子燕凌两日前突然被一口利剑杀死，将士们哀嚎不已，昨日已将燕凌的灵柩送回月国，城内已然群龙无首，暂且由燕凌身边的一名将军执掌守城要务。
听说赵锦城兄弟闯入上云城后，这名将军立即领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云国的都城，岂能拱手送与他人？哥，我们把它夺回来！”赵锦云恨得牙痒痒。
那名将军冷笑道：“就凭你们两个？”
赵锦城道：“你们从哪里来，就请回到哪里去。”
赵锦云皱眉盯了他一眼：“哥，干什么对他们说话这么客气？”
“这里已是我月国的地盘……”这名将军话音未落，赵锦云已一个龙腾翻空，闪到了他面前，夺过他身边人手里的长枪，觑着他就刺了过去。
将士们见状，立即群起而攻之，忽一道白色剑光闪过，狂风乍起，风刮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如同刀剑刺在脏腑一般，狂风过后，城中将士，无一不倒地。
赵锦云的长枪才刚挥出去，望着满地的将士，惊得目瞪口呆：“哥，你也太厉害了吧，都不让我表现一下。”
将上云城收复之后，城中百姓无不欢呼雀跃，忽闻赵锦城回来之后，又变了脸孔，人人呼喊着要将他就地正法，殊不知天下早已发生了大变。
“百姓们要受苦了。”赵锦城遥望北方，圣地被水木神尊占领，琴剑之间的矛盾势必会全面爆发出来，昔日被压迫的剑手们会如何对待这个世界，不用想，肯定不会是友好对待。
“阿云，你要留在这里，极尽所能地保护好这座城、这个国家。”
“……是，哥！”
赵锦云没有问他哥要去做什么，他看见他哥眼中那异常坚定的眼神，突然间明白，他也该承担起身为男子汉应尽的责任了。
将赵山河接回上云城后，父子三人重整军队，很快将被月、镜两国占领的失地收了回来。同年年底，赵山河再次称帝，云国一时间便有了两位皇帝。赵山河在云国之北，所以称北帝，赵弘在云国之南，所以称南帝。
南帝国舅傅仓已死，朝政基本上由李氏家族把持，由于天下大局势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许多不满李氏家族的老臣纷纷从长甫路奔走投靠赵山河，北帝政权再一次得以稳固。
十月初五这一日，赵锦城在路上走路时，忽觉腰间似多了什么东西，垂头一看，整个人浑身一个激灵！
一块墨绿色的玉佩悄无声息地垂挂于他的腰间——那是本该在花钿身上的玉佩——就像当年悄无声息地不见了一般，如今又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他的身上。
——！！！
“怎么回事？丫头，你在哪里？”
赵锦城顿住，望着茫茫天地，心脏突突地跳得厉害。
一旁的赵锦云见状，道：“哥，怎么了？”
一定是花钿发生了什么意外，玉佩才会悄无声息地又回来了！
她到底在哪里？赵锦城一下子手足无措，一向冷静的大脑此刻也一团乱麻。
长青！
赵锦城的脑中来来回回地只回荡着这个地方。
“阿云，云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赵锦城原本计划先协助他父亲将云国统一了，眼下，看来已无法顾及这边了。不等赵锦云答复，他已化作长剑往南边去了。
可是当他找到长青、找到厉文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花钿一家人任何一个人的踪迹。
倒是一路走去，随处都可见手执刀剑的人们在各个角落里横行杀戮无辜百姓。
“剑灵已转世，圣地已被天之尊者占领，现在是我们剑手的天下，让我们扬起手中的剑，将过去压迫我们的人统统都杀干净！”
他们叫嚣着，狂欢着，像杀红了眼的恶魔，见人就杀，见人就砍，不问青红皂白，不论是非缘由。
他们已然与恶魔一般无异。
但他们也只敢屠杀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却绕过了真正的高阶琴手。在落纱，有九境琴手落纱郡主坐镇，他们连落纱百里之外的地盘都不敢接近。
他们中有的人是真正的剑手，但大多数的人，只是披着剑手皮囊的真正的恶魔而已。
他们在借着剑手之名，行恶魔之事。
在厉文县里，赵锦城小小一记斩击就将百余名手执刀剑的人打趴在地上。当他们被同样执剑的赵锦城打趴之后，极其不可思议地猩红着眼睛瞪着他。
“你为什么要残杀自己的同类？天之尊者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的！”
赵锦城冷冷地盯着他们：“同类？我和你们不是同类，我是剑手，而你们不是——只是杀人恶魔而已。”
他们便大笑，笑他是琴手的走狗，笑他才是残杀同类的恶魔。
“告诉你，剑灵已经转世回来，这天下迟早是剑手的天下，你若还要做琴手的走狗，迟早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远处传来婴孩啼哭的声音，抱着婴孩的女人惊恐地望着他们，望着执剑的赵锦城。街上已经死了很多人，还有人半生不死，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着，也有人像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一样，侥幸存活了下来，正瑟缩着身子躲在以为没人能看得见的角落里。
“水木神尊——”赵锦城遥望着北方圣地。
他们只是一群被蛊惑了的小魔而已，真正的恶魔是挂以天之尊主之名却行暴虐之事的水木神尊。
“世子爷、县主娘娘，在这里！”
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伴随着一阵迅疾的脚步声，很快，有琴声响起，接着，数十号人纷纷赶来。那些侥幸存活的百姓见到这些人，立即从各个角落里跑了出来，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向这些人涌了过去。
“世子爷、县主娘娘！救命啊！”
为首两人，一人是长青的王世子赵青云，一人是王世子妃和慧县主樊蕊儿。
“太子殿下！”赵青云惊呼一声，翻身下马而来，眼睛里不知为何突然间热泪盈眶，嘴里一直“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喊个不停。
一人大声喊道：“他就是赵锦城？世子爷，他是剑手，不可过去！”
“太子殿下，我听说了您的事，您就是我们云国的救世主啊，太子殿下！”赵青云一面喊一面朝赵锦城奔了过来，完全不理会后面的人说了什么话。
“这些人，交给你了。”语毕，赵锦城已如一阵风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太子殿下——”
第136章 狭路相逢
赵锦城寻找花钿月余，未果，见天下生灵涂炭，心下一狠，往北而去，决定先与水木神尊做个决断。
北上途中，经过镜国莲台。
此时已是寒冬腊月，据于北方的镜国全国各地都被白雪覆盖，莲台也不例外。饶是大雪连天，战斗之声却一日也未曾止息。镜国同月国一般，已经全无余力去攻打云国了，国内潜伏各地的剑手、趁乱而出的行凶者们，已掀起了可怕的杀戮之风。
莲台城外，一人坐在漫天皑皑的雪地里，一边听着不绝于耳的打斗声，一边若无其事地埋首抚着琴。
赵锦城从他面前经过时，他身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远远看去，就像雪地里什么人垒起来的雪人。然，他面前的长琴却是一片雪花也无，低缓的琴音幽幽地在雪地里回荡着。
早在数丈之外的地方，赵锦城的手就已摸向了腰间。这琴音虽然低缓幽然，但总要隔一段时间跳一个音符，听起来十分的不寻常。
待到了他面前，赵锦城行走的速度渐渐放缓，几乎是一步一个脚印，眼角的余光向那人的方向瞥去。但那人连整张脸都被白雪覆盖住了，除了那双手能看出是个人之外，其他的，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人工雕琢出来的雪人。
赵锦城在那人面前顿了一下。
“赵太子。”那人突然说了一句话。
“嘭——”
“咔嚓——”
“哗啦——”
接连几声响之后，那人脸上的雪蓦地脱落，像碎裂的镜子一样，成片成片地落了下来。
“咚——”
一声绵长的琴响刹，如闪电击中，一瞬间，漫天遍地都是如火如荼的山茶！
赵锦城疾退数十丈，闭上眼睛，集中注意力不去听那琴音，但绵长的琴响如同两面山谷之间来回回荡的回音一样，久久不肯停息。
他的脑识已被琴音入侵！
腰间的剑下意识地飞了出去，雪花被层层垒起，像惊涛骇浪一样朝那抚琴之人奔涌而去。
琴声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连山谷间的回音都彻底消失。
天地突然静了下来。
“轰——”一声闷响，抚琴之人面前高高垒起的雪山轰然倒塌！
抚琴之人慢慢地收了剑，归于一支画筒之中。他身上的雪已经全部脱落，白色的衣袂在雪风里轻轻飘动着，整个人也还是与白雪融为一体，站远了望，依旧会被认为是一座雪人矗立在雪地里。
“镜国成王。”赵锦城缓步走了回来。
不远处方才还打得正激烈的人，此刻都像深埋雪地的冬眠动物一样，长睡不起。
东方丞依旧坐于原地岿然不动：“赵太子作客莲台，本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莲台是成王的封地。
“成王客气，本宫急着赶路，他日回城，再向成王请教！”
“哦？赵太子何事着急？欲往何地？”
“北方圣地。”
空气又有一瞬间的安静。
“听闻剑灵转世，天下即将成为剑道的天下。”
“成王可是担心？大可不必！成王既通琴道，又通剑道，有何担心？”
“赵太子以为比之琴者，剑者如何？”
“成王既修琴，又修剑，于此问题最适合回答。”
“本王以为，琴剑本是客物，无谓高低优劣，只看人之本身，喜静则修琴，喜动则修剑，动静都喜，则琴剑皆可修。”
“本宫，欣赏成王的观点。”
“只是欣赏？”
“不然？”
“我，不欣赏他的观点！”
空气中的冷风突然间凝滞。
两人的视线双双从对方身上挪开，向雪地里发出声音的方向射去。声音空灵浩荡，听起来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两人视线所及之处，并无一人，片刻之后，澄净的雪地里才依稀现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转瞬间便已到了大约距他们数丈开外的地方。
是水木神尊！
赵锦城的手下意识地又挪到了腰间。
“本尊已经打破了唯琴独尊的局面，现在天下人人都可畅谈琴剑之道，若本尊未曾打破这唯琴独尊的局面，可有人敢畅谈琴剑之道？怕也只是敢提琴道罢了，可有人敢提半个‘剑’字？可有人敢说，琴剑本是客物，无谓高低优劣，只看人之本身？东方丞，从前本尊与你共事多年，可从未听见你有如此见解！”
水木神尊说话间已到了他们跟前，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往赵锦城的方向瞥了眼。
赵锦城敛了敛眉。
东方丞瞟了一眼水木神尊，随即收回视线，手轻轻抚上琴弦，淡然道：“水木神尊此番，也是来与本王辨谈琴剑之道的？”
“本尊没这空闲与你空谈此等无稽之谈，不过，本尊要你睁着眼睛看本尊身体力行这琴剑之道！”
话音将落未落之际，剑光已起，雪白的天地里刹那间又增了七分白！
与此同时，琴声倏然而起，冰冷的寒气暴风雪一般四向散去！
赵锦城弹跳而起，在十丈开外的地方，冷眼旁观着对面的琴剑之争。阳光穿透寒气，照亮琴弦，刹那生出耀眼夺目的火红光芒，如火如荼的山茶在天地间恣意地生长起来，像母亲拥抱婴儿一样将水木神尊牢牢地裹住。
但，火红的光芒也在一瞬之间像镜子破裂一样，刹那四分五裂！
一道斩击形成的剑气流像海浪一样将东方丞吞噬，蔓延而出的余势又向赵锦城袭来。软剑随即出鞘，“嘭”一声将汹涌而来的余势斩落。待一切尘埃落定时，对面的东方丞已经离开地面，身形跃于空中，白色的衣袂在冰冷的空气里随着寒风——不——剑气而狂烈地舞动着。
“铿”然的剑器相撞的声音不绝于耳，两人的站势也越来越高昂，原本空谷悠然的雪地里此刻充斥着嘭然的惊天动地的声响，将剑气相撞的声音吞噬得一干二净。雪浪层层卷起，将赵锦城的视线一点一点地吞没，到了最后，他已看不见雪浪里的人和剑，只能看见面前一浪高过一浪的雪墙。
那下方的琴，早已被白雪覆盖，失去了踪影。
空中偶有飞鸟经过，未及展翅，便已被雪浪卷走，一点声息也无。
雪墙中突然间添了一抹惹眼的红色，像泼墨画上被突然泼上的红色涂料，大气磅礴地在雪墙上挥洒开来。而后，雪墙渐渐落下。
第137章 困境
当所有的雪重归于地时，东方丞半弓着身子匍匐在地上，白色的衣袂上像是在红色染缸里浸染过一样，令人触目惊心！
“东方丞，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不是，从前也不是！”水木神尊立在东方丞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黑色的剑像鬼影一样向东方丞的咽喉处飘了过去，却被一口悄无声息递过来的软剑挡住。
“铿！”
赵锦城不知何时掠了过来，站在东方丞身侧。
水木神尊眸色一凛，杀气陡增！
“怎么，云国的太子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家国仇恨，要救一个敌国的王爷？”
“不，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哼哈哈哈哈哈——！你忘了已经死在我手里一次了？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
“嘭！”两剑僵持片刻，空气忽地炸裂，二人双双后退，立定后很快执剑向前疾冲而去，在空旷的雪地里激烈对击。
东方丞就在雪地里坐定运功疗伤，但气息还没喘匀就听见前方声音戛然而止。猛然睁眼，一个身影无声地倒下，另一个身影静静地立在雪地里。
俄顷，那个身影转过身来，一步一步地朝东方丞的方向走来。
待到面前，那个身影才停下，垂眸看了眼仍然坐在地上呈打坐姿势的东方丞。
东方丞面有微微的讶异，但又似在预料之中，只道：“想不到你一招之内就把他打败了，看来剑灵转世，所言非虚。”
立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赵锦城。
但是，东方丞视线所及之处，一个黑色的人影闪过，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赵锦城似乎也有所察觉，微微侧身，望了眼身后，方才水木神尊倒下的地方，已没了那个黑色的影子。
“只是可惜，你还是没有把他杀死。”
赵锦城怔了怔，回过头盯着东方丞。
他明明就刺穿了水木神尊的心脏。
“你一定是刺穿了他的心脏。”
赵锦城仍旧盯着他，一脸疑问。
“以前，我们也是刺中了他的心脏，以为他一定必死无疑。”东方丞缓缓道，“但，他并没有死。因为他的心脏与旁人不一，我们的心脏在左边，他的心脏却在右边。”
两人四目对视着。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我以为，你会像刺穿燕凌太子那样，刺穿他的咽喉。”
赵锦城的确是想刺穿水木神尊的咽喉，但是他却将自己的胸膛送了过来。
原来如此。
“你这次没有杀死他，叫他知道了你的厉害，接下来，他一定会将你推到风口浪尖，替他——当然，也并非是替他——成为天下众矢之的。而他，会再一次藏起自己的锋芒，直到下一个时机，伺机而动。”
两人静默片刻。水木神尊是什么样的人，大约没有人比东方丞更了解。
东方丞忽然又道：“眼下，天下局势已乱，你——身为剑灵转世的你，要如何安抚这涂炭生灵？”
赵锦城盯了他一眼。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赵锦城转过身，一步一步地往山谷外面走去。
不过片刻，雪地里便只剩了东方丞一人。
数日后，赵锦城剑灵转世的身份被传遍天下各地。随后，怜主在镜国都城现身，号令天下琴手奋起反攻剑手，并悬赏重金捉拿赵锦城和水木神尊。怜初年年底，怜主趁水木神尊离开圣地，联手镜国攻入圣地，再次夺回圣地，圣地幸存剑手亡命天涯。
由此，天下形势再次发生逆转。
赵锦城追逐水木神尊而去，再次回到云国。
此时，云国以北由赵山河统治的地盘俨然成了人们口中剑手的阵营，而南边由赵弘当政的地盘则是人们口中琴手的阵营。仅一个月之内，两大阵营就在上云与长甫路的交界处开战数次，两地百姓莫不叫苦连连。
此种情形在月国也有发生。燕凌太子死后，月国各地王爷很快自立门户，形成多个琴、剑阵营，彼此之间互相争夺地盘，打得热火朝天。
杀戮，无尽的杀戮，无论何时何地，眼前所见的，耳边所听的，都是杀戮。
“丫头，你到底在哪里？”赵锦城抚摸着手中的玉佩。
水木神尊不见了，消失在云国的某个角落里。
赵锦城预感不太好。他必须尽快找到花钿。
路过上云城时，他没有回皇宫去看望一下他的父母兄弟，直接再一次往南边去了。他的暗卫一直在暗中帮他寻找花钿，北边的地盘，包括无人去往的荒野之地都去过了，但仍未发现花钿一家人的踪影。
进入长甫路后，他戴上面具，假装是圣地来的使者，向人们打探前圣主黛眉的下落。如此打探了十来日，便引起了南帝赵弘的注意。赵弘遣人悄悄跟着，发现他的真实身份后，立即派兵来捉拿他。
将士们自然都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被他给逃脱了。但，怜主已密派了三位九境琴手悄悄潜入云国，伺机抓捕他。赵锦城虽然逃脱了赵弘的追捕，却又很快落入三位九境琴手的包围之中。
三人二话不说，立即上手抚琴，向他发起猛攻。他苦战一番，才从他们手中逃离，往长甫路东面而去。
好不容易摆脱他们的追捕后，赵锦城已是筋疲力尽，在一座破庙中勉强落脚。此时已是怜二年的初春，破庙中天寒地冻，赵锦城瑟缩在墙根下彻夜难眠。他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种异常被动的困境之中，所有的事情都在向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丫头……你到底在哪里？”
赵锦城望着头顶的苍穹，破庙连庙顶都是破的，只有几根顶梁柱苦苦撑着，它才不至于完全倒下。
半晌之后，他对着苍穹喃喃自语一声：“没有消息就当是好消息。”
虽天寒地冻，身心的疲累还是让他的眼皮子一点一点地变重了起来。
……
“天下局势已乱，你——身为剑灵转世的你，要如何安抚这涂炭生灵？”
耳边忽然想响起东方丞的那句话，刚要闭上的眼皮子忽地睁开，赵锦城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他答的是什么？
是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第138章 匹夫有责
翌日一早，赵锦城离开那个破庙。
怜主派来的三位九境琴手恰好追至此地，与他两相对峙。这三位九境琴手，当中一位便是圣地长老梦帆，此前因为赵锦城的事情遭到赵山河囚禁，所以对赵山河父子怀恨在心，立誓要亲手杀了他们。
“梦帆长老。”赵锦城依圣地礼仪给她行了个礼。
梦帆哼了一声：“赵锦城，你可别想逃了！”
“我不会逃的。”
话音未落，三声琴响渐次而起，形成三股洪流猛烈地冲击着赵锦城的脑识，不容反应。然，赵锦城的身影却倏然消失，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口冷光森森的玄铁剑。剑冲破剑鞘的束缚，像削木一般劈开琴音，三股不同音色的琴音刹那被劈成十二股残裂的音段，而后琴音乍然消失。
传播琴音的空气竟被利剑阻断了！
梦帆却未发现这一问题，仍然愤而抚琴，直到裹着森然剑气的利剑倏然间到了她眼前，她才幡然醒悟，却已连后退躲避都来不及。
听得“咔嚓”一声响，梦帆面前的琴断了。
梦帆额上冷汗岑岑，那利剑却已不在了眼前，耳听得接连两声“咔嚓”响，互成犄角的其余两位九境琴手的琴也断成了两半！
三人大惊失色。
手中琴断，实是奇耻大辱！
须臾之后，赵锦城变回原身，落下地来。
“你果然就是剑灵转世！”
自古只有琴灵和剑灵能够化身为琴和剑，不是琴灵和剑灵，就算琴剑修至十境，也不可能化身为琴和剑。
况且他在一瞬之间就斩断了三位九境琴手的琴，其实力亦实非常人所能及。
“本宫自小便闻说历代圣主教诲：琴之音，修身、乐情；琴之品，谦恭、纳容；琴之文明，使天下人平安喜乐之本源。梦帆长老久居圣地，必不会不记得历代圣主教诲。”
“当然！修身、乐情、谦恭、纳容，岂是你们剑道能够达成的至上品质！使天下人平安喜乐，也非你们剑道能到达到的高度！你们剑道从来只喜打打杀杀，妄自称尊，若这天下叫你们夺了去，百姓们还不日日夜夜都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既是如此，修琴之人自然能容天下万物，不论草木，不论牲畜，不论贵贱。”
“当然！”
“修剑之人呢？”
梦帆当即回道：“唯有修剑之人不能容！”
“若是如此，岂非与你们至上的品质相违？当今圣主，身居高位，不为天下芸芸众生而想，不去阻止杀戮，反而举起武器，煽风点火，加重杀戮，岂非与琴之文明的宗旨相左？”
梦帆一时被问住。
赵锦城冷眼瞧了她一眼，又道：“琴之文明以圣主为天下至尊，旁人莫能居于其上，既是天下至尊，缘何你们却当着天下芸芸众生的面，抛弃了天下至尊的主子？”
梦帆正色道：“黛眉与剑道勾结，早就不是我们天下至尊的主子了！”
赵锦城又道：“君无君威，臣无臣道，此即琴之文明？”
梦帆哑然失语。
一道剑光闪过，赵锦城已飞身离去，转瞬便不见了踪影。片刻之后，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云国南帝所居的皇城上空，底下巡逻的将士发现他后，立即禀奏南帝赵弘。赵弘携精兵五千而来，将他团团围住。
“逆贼赵锦城，还不束手就擒！”赵弘指着他大喝一声。
“赵弘！”赵锦城亦大喝一声，如惊雷一般，响彻整座皇城，令全城百姓都不由闻声而来，纷纷仰头望着悬空而立的赵锦城。
赵弘怒道：“大胆逆贼，胆敢直呼朕的名讳！将他给朕拿下来！”
“我是云国太子赵锦城！云国皇帝建在，安敢有第二人在云国称君？云国疆土本是一体，云国子民本是一家，安敢有人分裂云国疆土，分裂云国子民？安敢有人，在云国的疆土上，杀害云国的子民？”
依旧是惊雷一般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振聋发聩，全城百姓莫有不闻，皆是震惊不已。
“琴之音，修身、乐情；琴之品，谦恭、纳容；琴之文明，使天下人平安喜乐之本源。诸位可是忘了，琴之文明，是使天下人平安喜乐之本源？天下人人，自始以来，都是琴灵和剑灵琴手所创，天下琴剑本是一家，剑灵回归，谁还要动干戈？！”
一声喝问，更是问得百姓如醍醐灌顶，数月以来饱受战争磨难的人们纷纷涕泪而泣，伏地跪拜：“请剑灵拯救苍生！请剑灵拯救苍生！”
赵弘被这一声声惊天喝惊得心慌意乱，指着赵锦城胡乱吼道：“给我杀了这个逆贼！”
赵锦城居高临下又一声喝问：“谁还要动干戈，尽管来找我！”
耳听得数声琴响，已有将士向赵锦城发动攻击，但琴音刚刚响起就被赵锦城的剑势给压了下去，手里的琴也刹那间被震得四分五裂。
他们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谁！”
余下的将士见此状，都不敢再冒然出头。
“上啊！给我杀了他！”赵弘直接指了身边两名大将，这两名大将便指挥自己的手下向赵锦城射箭，但射出的万箭都在半路上被截了回来，无一不落在他们的脚下，倒把他们吓得浑身大汗，脸色发白。
一大将道：“陛下，赵锦城实在是太厉害了，没有高阶琴手，我们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赵弘眼见那么多支箭一齐射了出去也无法伤赵锦城半分，反而还原路射回来，差点反射中了他们自己，不由得也满头大汗，焦急不已。
“高阶琴手？父亲是这天下最厉害的琴手，徐老先生也跟着父亲走了，哪里还有高阶琴手？”
“陛下，您忘了落纱郡主也是九境琴手了？”
“可是落纱郡主远在长青……”
“陛下可先行收兵回宫，臣这就去请落纱郡主！”
赵弘觉得如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于是下令收兵回宫，耳闻得赵锦城突然又大声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是兴是亡，不是哪一个人能左右的，能左右的，是千万万万的大众！如果你们想要一个太平天下，就请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放下你们心中的芥蒂！赵弘，你是父亲的子，你是君王的臣，你是千千万万子民的王，莫要贪图一时的权利，忘了自己的本源！”
远在深宫里的李太后听闻赵锦城的话，急令宫人搀扶出了宫，在宫门口就远远地望见了悬立于半空中的赵锦城。已经身为皇后的李茹娇与其堂姐李如颦相伴在侧，同李太后一样遥望着半空中的赵锦城。
李太后望着空中略显模糊的身影，呢喃一声：“果真是剑灵回来了。”
第139章 合一
赵弘再往前走时，赵锦城已经飞身落下，立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大胆逆贼——赵锦城！快，快射箭！”赵弘指着他，说话时，唇瓣却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大胆逆贼赵弘！”赵锦城一声喝，身形已变，化作利剑，千万支箭射了出来，也只从他的剑鞘边上与他擦肩而过，无法伤他分毫。
见此状，赵弘吓得差点跌坐在地，围在身边的将士也不由浑身颤了颤，有人当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高呼：“剑灵！”
“是剑灵……”
“真的是剑灵转世了！”
越来越多的人丢下手中的武器，纷纷跪下，像膜拜神明一样，虔诚地跪伏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口中高呼着“剑灵”。
不管剑道在琴文明下有多么的微不足道，但是剑灵在人们的心中，始终和琴灵一样崇高，剑灵和琴灵一样，是这个世界的创造之神，是每一个百姓心中不敢亵渎的高贵的神。
远远的，李太后正步履蹒跚往这边赶了过来。宫门外，以宰相李岩风为首的南朝朝臣们也匆匆地往这个方向赶了过来，一路上随处都可见许多百姓纷纷跪地呼唤着“剑灵”。
赵锦城恢复原身时，人已到了赵弘跟前。
赵弘大声呼喊着：“护驾！快护驾！”
然而，周身无一人敢上前，余下几个没有跪地的人远远地瞧见李太后过来了，喜道：“太皇太后来了！”
赵弘如遇救星，朝着李太后喊道：“皇祖母，快快救孙儿！”
李太后到了赵锦城跟前，拿眼将他瞧着，只见他端端地玉立于地，横眉冷目俯视着下方一众跪地的人，周身弥漫着一股强大的气场。这强大逼人的气场便是赵山河最具天威的时候也难以比拟。
赵弘一把奔到李太后身边，唤了声：“皇祖母……”
李太后理正裙摆，拽着赵弘一起，折身下跪，恭恭敬敬地道：“剑灵临世，老身有眼无珠！”
赵弘呆了呆，愣愣地盯着玉立在他面前的赵锦城。李太后何曾给人下跪过？便是在他父亲赵山河面前，也不曾下跪过。
“皇祖母快快请起。”赵锦城忙上前扶起李太后。
李岩风等人赶到时，就见地上跪了一地的人，全都俯首帖耳跪于地上，只有赵锦城玉立于地，正堪堪弯下腰扶起地上的李太后。
“这是怎么回事？”
赵锦城瞥了眼疾步走来的李岩风，道：“李大人别来无恙。”
李岩风拧了拧眉，听得赵锦城又道：“本宫奉父皇之命，特来接请皇祖母回宫，不知李大人可愿一同回上云？”
一众大臣皆面面相觑。
李岩风厉声道：“逆贼安敢劫持我朝太皇太后？”
话音未落，李太后便道：“此是我云国太子殿下，任何人不得造次！”
李岩风眉头紧蹙，眼见赵锦城只身一人，又喝令手下：“此人是天下逆贼，现又公然劫持我朝太皇太后，还不给我拿下！”
赵锦城眉目轻转，眸中杀意已起。
李太后忽抬高音量喝道：“谁敢动太子殿下毫发，便是与哀家过不去！”
李岩风大为震颤！
“太皇太后，此人是天下逆贼，圣主已下令天下之人捉拿于他，万不可将他给放走了！”
剑光刹那而起，软剑已从赵锦城腰间滑出，隔着冷风传出冷冽的声音：“李大人，可是你挑拨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不遵君臣之道，妄自为大，勾结反贼傅仓囚禁当朝帝后，又挟持太后皇子以令诸侯，挑起我云国争端，令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李岩风甩袖一挥，下令道：“给我拿下这个逆贼！”
“李大人不否认，便是默认——！”
“嗤——”
赵锦城语音未绝，李岩风已身首异处，地上撒了一地的热血。
众皆大骇！李太后当场晕厥了过去！
“其君在而不诚心侍之，是为不忠！身为臣子，不能以臣子之心尽忠，是枉顾人伦！不能体恤天下百姓，是不仁不义！如此枉顾人伦不仁不义之徒，得之非天下之幸，诛之乃天下之福！尔等身为云国之臣，若有此心者，当与此人同等下场！本宫绝不姑息！”赵锦城冷眼扫过一众大臣。
众臣皆心内一颤，纷纷匍匐跪地称臣。
赵锦城转过身，敛眉盯了眼赵弘，赵弘立即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教训得是……本王谨记在心！”
一旁的李如颦痴痴地望着赵锦城，然，赵锦城直到转身离去，也未拿眼来瞧她一眼。
怜二年初春二月，云国南帝赵弘自卸皇帝身份，归降北帝赵山河，自此，分离数月的云国再度合二为一。随后，赵山河昭告天下，凡云国百姓，不论琴手还是剑手，一律均等待之，百姓可修琴道，亦可修剑道，若有因琴剑之争而引起纷争者，一律定罪当斩。
号令一下，云国百姓莫不欢呼，各路、州、府、县官严格执行帝令，查处挑拨是非引起争端之人，数月之后，云国境内已无人因琴剑之争而发生乱砍人的残暴杀戮现象。云国再度回归和乐融融的平和时代，百姓们家家户户皆奉赵锦城为神明，一时间修剑之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
此举自然很快传至月、镜两国，许多百姓尤其是喜好剑道之人纷纷越过边境，来到云国，云国敞开大门广而纳之。
短短数月时间，月、镜两国百姓流失严重，两国帝君大惊失色。
此间圣地越发的不安了起来。云国的举动与他们一贯奉行的琴文明至尊理念背道而驰，赵山河更是已完全不将圣主放在眼里。为了维护自己的圣威，怜主急召月、镜两国帝君商议共同抗云，将云国全国列为罪无可赦的逆反国，要求月、镜两国团结一致，联合抵抗云国。
月、镜两国因为百姓流失严重，又见云国大有强势崛起的趋势，自然同意联合抗云，于怜二年六月向云国发起总攻击。
然，月国国内因燕凌太子之死导致内乱不止，月国帝君难以调动全国势力，其在云月边境处的战事却连连败退。不到数月，镜国的士气也锐减，月、镜两国联合伐云，竟只落得自损兵力的凄凉下场，反倒进一步激发了月、镜两国百姓对云国的向往。
而后，云国突然对月国发动猛攻，三月之内就拿下了月国大半的城池，月国帝君奔走镜国，西北方的麒麟王趁机登基称帝，并向云国俯首称臣。
自此，已无月国。
第140章 又逢月息
转眼便到了怜三年的夏天，短短年余时间内，云国疆土已覆盖天下大半，琴剑一家的理念越来越深入人心，圣地声威日渐衰微。人们渐渐地忘了圣地里的前圣主黛眉和前圣公主卓兰圣公主，圣地里的现圣主怜主也越来越被人们漠视，长此以往下去，人们几乎可以预见，圣地将会彻底失去它往日的圣环，圣主也将形同虚设。
与此同时，人们请求剑灵赵锦城入主圣地的呼声也越来越高，而圣地长老们与赵锦城之间实力的悬殊也导致他们对这一可以预见的结果无可奈何，只能依偎着镜国继续苦苦挣扎着。
这一日，早就恢复从前气势的赵山河再一次向赵锦城问起花钿的下落，赵锦城沉默摇头。在他心里，同样下落未明令他担忧的还有一人。
这人便是消失了一整年的水木神尊。
他担心这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次冒出来，做出一些叫他始料未及猝不可防的事情。
赵山河道：“现在天下局势日渐明朗，百姓日渐安居乐业，家国之事，你可不必操心了。”
赵锦城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想也该是时候去找找他们了。当天晚上他便悄然离了太子宫，依旧往南而去。一种隐隐的直觉告诉他，花钿一定没有离开云国，而且就在南方。
翌日黄昏时分，赵锦城抵达设在上云与长甫交界地方的云甫驿站，蓦地想起了当年与花钿一起在这借宿的情景。手下意识地摸上那块刻有他名字的玉佩。
当年在皇宫里第一次遇见她是什么情景来着？
是了，小小的她不知怎么地爬到了夏香亭里的栏杆上，身子挂在那里不上不下，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萌萌地将他盯着，小手抓过来扯他的衣服，笨重的身子挂在他身上，他承受不住，就和她一起滚进了下方的池子里。
之后，他消失半年的玉佩便从她的衣服里掉落了出来。
她说，那玉佩是他送给她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锦城喃喃低语一声，抬脚踏入驿馆中，当夜仍在驿馆中歇息一宿，翌日一早才离开。
白天，赵锦城专门往人少偏僻的地方去，到了晚上，若是回来得及时，便在闹市里借宿一宿，若是回来晚了，就在山野之中露宿。如此在长甫路寻了数日，到了长甫路东边的涧州，偶见城中一座高高的城楼矗立于地，外围风格颇为眼熟，不由往那城楼而去。
待到了城楼底下，才发现原来是座客栈，大门上写着“月息”二字。
“月息……”赵锦城默念了一遍客栈的名字。
“三儿，有贵客驾临，快去迎接！”远远地便闻得里面老板娘的声音传了出来。
须臾间，一面熟男子肩上挂着个汗巾子笑面迎了出来：“客官里面请。”
赵锦城进入店中，迎面就见一柜台上一女子正伏案打着算盘，不是路眉又是谁？
而此时的赵锦城脸上戴着面具，外人并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是谁。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好嘞！客官是要普通间还是豪华间还是帝王间？”
“……”
赵锦城将一锭银子放于三儿的手中：“你看这些银子够住哪种房间？”
“哟，客官出手阔绰，我给您那，安排帝王间！”
一会赵锦城又点了菜，进入用餐间吃饭时，一人端着饭菜过来，冷冰冰地说了句极为客套的话：“客官，您的菜，请慢用。”
“……”
赵锦城抬眸盯着那人，那人也拿眼盯了他一眼，放下饭菜，收起条盘就出去了。
这人分明就是当初在落纱郡主府里与他交过手的九境杀手飘枫西堂。
待他吃完了饭，又有人进来收拾餐桌碗筷。夜里虽有明灯照着，他的视力看起来也不是很好，眼睛直盯着一个虚空的方向，倒是手脚利索，一般人不仔细看便不会察觉出他的视力不太好。
“客官怎地还在此处，可是没有吃饱？”那人收拾好碗筷后，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睛望着赵锦城的方向。
“吃饱了。”赵锦城从他身边擦身而过，这人不是九境杀手夜盲人又是谁？
上楼进了房间之后，又有人来敲门。
赵锦城打开门，迎面对上一个穿着花衣的公子，笑眯眯地看着他，礼礼貌貌地说道：“先生，我是帝王间专职服务者，可提供足底按摩、肩颈按摩、身体按摩等各项服务，客官可有需要？”
“……不需要。”
“要不就来个肩颈按摩？”
“不需要。”
“那就来个身体按摩？”
“不需要！”
“那就……足底按摩吧！”
“嘭！”
赵锦城将门关上后，耳听得门外辉夜离嘀咕了一句：“可别说我没提供服务啊，是你自己不需要。”
“……”
赵锦城只觉额间冷汗岑岑，天晓组织的高阶剑手集于此间客栈，不知道路眉又在搞什么鬼。
睡到半夜，忽又闻有人“咚咚咚”地敲了三声门，赵锦城本就睡得轻，一下子就醒了。待那敲门声停了之后，他蹑手蹑脚地来到门边，耳听得门外的气息消失，遂又回到床上。刚闭上眼睛，门外敲门声又起，仍是三下，不轻不重。
“什么人？！”
赵锦城低喝一声，门外无人应答。走到门边时，门外仍无气息之声。他将手摸到腰间，摸出软剑，而后一把将门打开，软剑倏然而出，一道飓风在中间过道里席卷而起，两边房间数道房门被震破，四下里当即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叫声：“救命啊——！”
而过道里，一个人也无。
很快，过道里亮起了灯，过道最边上一个房间打开，辉夜离提着剑奔到赵锦城面前，拿剑指着他喝道：“什么人？！”
赵锦城若无其事地退入房中，将门关上，门外随即传来辉夜离杀猪般的吼声：“这位先生，无端破坏本店物品，须十倍价偿还！”
隔了一会，房门再次打开，赵锦城将一包银子砸在他脸上，又“嘭”一声将房门关上了。
辉夜离闷哼一声：“想用银子砸死我……门儿都没有！”
第141章 世外桃源
翌日一早，赵锦城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吵醒，起来打开门就见左右各有一个木工师傅正在修门。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最边上那个房间，敲门。
一会后，门开了，辉夜离睡眼惺忪地盯着他：“有事？”
“昨夜是你在敲我的房门？”
“敲你的房门？”辉夜离拧了拧眉，盯着他那张面具，忽道，“你这面具看着有些眼熟，多少年前来着……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别打岔，昨夜是不是你敲我房门，是什么意思？”
“我敲你房门作甚？倒是你，一大早敲我房门就是为了找茬么？我还没怪你昨夜莫名其妙就把我们店里的几扇门都给劈坏了，害得客人们都找我们索赔了。你说你，大半夜的忽然劈我们店的房门做什么？”
“有人敲我的房门，敲完了就走，如此反复两次。”
辉夜离挑了挑眉：“哦？莫非有人跟踪要杀你？”
赵锦城道：“这个人，除了你天晓的人之外，我想不出别的人。”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天晓早就已经不做杀人的勾当了，我们改开连锁店了，你看，这就是我们的连锁客栈之一。”
“你觉得我会信吗？”
“信与不信，随你咯。”辉夜离将门一推，把门关上了。
……
耳畔依旧是叮叮当当的修门的声音，这一层楼里几个房间都空着，大约现在就只有辉夜离一个人还在房间里睡着。赵锦城下了楼，在一楼柜台处看到了刚刚起来的路眉。路眉搭了一个呵欠，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进了柜台，拿着算盘继续在那里算起数来。
赵锦城走了过去：“看来你这连锁客栈的生意十分的好，叫你日夜算账都算不清。”
“那当然了，日进斗金，赵先生可愿入股？”路眉说着，抬眸盯了他一眼。
“何谓入股？”
“就是你投钱进来，和我们一起合伙开客栈，盈利的时候你就可以按照你的份额获得相应的收入。”
“要是不盈利呢？”
路眉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险些把赵锦城的声音都压了下去。不过，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的，手指顿了顿，带笑瞥了他一眼：“就血本无归咯。做生意嘛，总有盈利和不盈利的时候。”
赵锦城扫了一眼四周，她这客栈总是与别的客栈不太一样，一应设施也十分新颖别致，叫人眼前一亮，当然，一应费用也比别处高上不少。
“你真就打算一辈子就在这里开客栈？”
“当然啦，太平盛世不忙着赚钱干嘛呢？”
“太平盛世？何以看出如今是太平盛世？”
“云国这肉眼可见的攻克速度，我看用不了多久，这天下就要实现大一统了，有你剑灵坐镇，这太平盛世不是指日可待？”
赵锦城总觉得路眉的说话行事怪怪的，摸不透她的内心到底在盘算着什么。路眉偶尔抬眸来看他几眼，将他面具下露出的那双眸子里的疑惑神色尽收眼底，不由轻笑道：“赵先生看起来不太相信我，我一早就说过了，我所求不多，所求最多大约就是这样的太平盛世，可以让我正大光明地开门做生意赚钱，舒舒服服地过好日子。”
路眉实在是赵锦城从没有见过的一类女性，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行事风格，都与他所认识的女子大相径庭。
“赵先生，你是不是在找一个人啊？”路眉状似无意地问道。
她很聪明。
“我知道她在哪里——不对，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赵锦城眸色一紧。
路眉顿了一下，抬眸又看了他一眼：“不过，我知道她的家人在哪里。”
她话音未落，赵锦城便说道：“带我去。”
路眉斜睨他一眼：“你这是在命令我？”
赵锦城立即改了口：“请你带我去。”
“带你去可以，不过，你要怎么谢我呢？”路眉眉一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入股。”
路眉忽地猛捶桌子哈哈大笑，赵锦城皱眉盯着她。好半晌后，她才停下笑声，道：“赵先生真聪明，老娘就喜欢你这种聪明人，十方、西堂，跟我走！”
话刚说完，十方和飘枫西堂就现身了。十方面上一片刻板，飘枫西堂面上一片冷酷，两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赵锦城面前，空气突然之间变得沉闷。
四人说走就走，路眉仍是一副男子汉老板娘的打扮，十方和飘枫西堂都是客栈跑堂的装扮，赵锦城和他们走在一处，实在是显得格格不入。
因是在白天，所以十方的双目视线恢复如常人，刚出客栈就拿眼上下打量着赵锦城，赵锦城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遂摘下面具大大方方给他看。
“多谢。”十方十分刻板地道了声谢。
路眉笑道：“想来我这两个伙计也无需向你介绍了。”
四人徒步前行，看起来似与常人一般在街上行走，实则个个如脚下生风一般，眨眼间就飘出数十丈远，路过的人但觉身边有人经过，至于什么人，男的女的，一概不知，一回头不见人踪影，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不过半日，路眉就带着赵锦城进入一个小镇上。原本这镇上因为战乱早没了人烟，后来云国恢复平和，月、镜两国不少百姓涌入云国，渐渐地便有人搬到了这镇上，小镇慢慢地又变得热闹了起来。
穿过小镇，又翻过几座山头后，彻底进入一片荒山之中，连山中的羊肠小道都没有了。路眉便叫十方和飘枫西堂在前方开路，硬生生劈出来一条山路，如此又攀爬了个把时辰，才终于看见渺渺山中的一片美妙村郭人间。
赵锦城大为诧异，路眉慨叹道：“这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彼时那美妙村郭之中，有不少人正在田间耕作，一个青年男子正在村头的一个木屋里教着几个孩子读书写字，木屋外面，一个一岁多的小女孩正窝在一头大花狼的肚子底下咕噜咕噜地喝着奶。
文卿自打出了一次桃夭村，得知外面世界已经大乱，慌忙之间回到桃夭村，发现花钿变成了刚出世的女儿后，决定继续留在桃夭村，待女儿长大一点后，再出村打探外面的情况。是以，一家人在桃夭村和乐融融地过着日子，一晃就在这里呆了近两年的时间。
第142章 突飞横祸
赵锦城乍见山中村郭，心中澎湃万分，立即施展轻功飞了下去。忽见头顶数道黑影掠过，竟有人先他一步在村中落了脚。
路眉眉色一敛，道：“怎么有人跟着我们？”
赵锦城心道不妙，飞身进入村中。
村中央两个正在晒谷子的妇人忽见一群黑衣人落地，大惊失色，大喊大叫了起来。文卿听见叫声，起身出了木屋，迎面一个黑衣人执剑劈了过来，他下意识往后一退，折回木屋里，取出琵琶，“当”一声脆响，挡住了对方的剑势。
文母和黛眉正在灶房里做饭，惊闻屋外一片震天惨叫，又听“当”一声琵琶响，黛眉一个激灵，不假思索地起了身往外走去。
“黛眉！”迎面一黑衣人大喝一声，黛眉还没看清那人，一道剑光劈了下来，整个人就晕了过去，倒在地上。
那人扭头看了眼堪堪逼近的赵锦城，吩咐身边另一个黑衣人：“立刻把她带走！”又吩咐身旁令几个黑衣人，“去找那个小丫头！”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一年多的水木神尊。
赵锦城落下时，水木神尊已经走远，黛眉被一黑衣人扛着匆匆地往村外而去。
“路姑娘，麻烦你救一下她！”赵锦城已顾不上她，只能将她交给路眉，自己先去寻找花钿。
文卿一面抵挡黑衣人，一面对着外面的大花狼大喊：“花花，快带丫头走！”
大花狼已经站了起来，闻声，立即叼着怀里的小阿辞，往村子外面跑。那几个黑衣人只顾着找花钿，也没管顾这只狼和小孩，它便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村子上了山，藏起来了。
向来平和的村子里突然间刀剑之声四起，村民突遭天外来祸，无不呐喊痛哭。正在田间劳作的几个村民扛起锄头就朝着黑衣人打去，但双方实力悬殊，白白枉送了性命。
文母见黛眉被黑衣人带走，抄着锅铲怒骂道：“你们这些天杀的龟儿子，把我儿媳妇掳到哪里去了？”
一黑衣人二话不说就举剑朝她劈了过来，幸而赵锦城及时赶到，软剑挡了过来，挡住了那人的剑势。
文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整个人吓得跌坐在地，脑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赵锦城将她扶了起来，紧张地道：“文奶奶，阿辞呢？”
“阿辞……你……你是太子殿下！对了，阿辞呢？阿辞！”文母慌乱之中念念叨叨，六神无主地在院子里打着转转，好半天才想起来文卿教书的那个木屋子，踉踉跄跄地往那木屋子去。
此时文卿正抱着琵琶死死抵住屋门，屋里的小孩哭声一片，他面前的剑手是个高阶剑手，他抵挡了一会便抵挡不住，身上已然挂了彩。
忽一道剑光闪过，那名剑手连吭都没有吭一声，便倒在了文卿面前。
“太……太子殿下！”文卿惊见赵锦城，忽然间又喜又泣，也顾不得身上的伤了，急急地走了过来，直说，“太子殿下，丫头被花花带出去了，多半是往山里面去了！”
“我这就去找她！”赵锦城也不多说，转过身便往山里面去。
那厢，路眉已将黛眉从黑衣人手中救了出来，在十方和飘枫西堂合力之下，几个黑衣人都被打跑了。一阵暴风雨之后，桃夭村再次恢复平静，只是几个村民不幸被杀，村子里一众老小都哭得呼天抢地。
“怎么是你救了我？”黛眉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路眉后，十分诧异。
“怎么，不行吗？你不谢我吗？”
黛眉怔了怔，路眉忽又咯咯笑道：“不用谢。”
“那当然！她的危机还没解除，何必谢你？”一个低沉的声音蓦地自路眉身后响起，路眉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未及反应，背后一阵汹涌的剑气席卷而来，一抹凉意从背后穿心而过。
她对面还在怔愣的黛眉，白皙的脸上突然被染上骇人的鲜红色。
文母当即晕死了过去。
文卿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
路眉低头，胸前露着一截黑色的剑，剑上躺着鲜红的血。血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溅在她草绿色的布鞋上，瞬间晕染开来，就想青草中开出了鲜艳的花一般，醒目。
“路眉，上一次让你侥幸逃脱了，这一次，你可没那么幸运了！你当年和东方丞一起对我犯下的罪行，今日，我要你，穿心而死！”
是水木神尊！
剑很快又从她胸腔内拔出。
钻心刺骨的疼击得路眉脑袋一麻，眼前一黑，整个人毫无意识地向前倾倒了下去。
反应过来的十方和飘枫西堂双双回头！
数片枫叶飞了出去，梨木棍也毫不留情地挥了出去，都朝着水木神尊打去。但，枫叶在半途中就被强烈的剑气熔成了粉末，梨木棍也“铿”一声被抵挡了回来，两人双双后退数十丈，直接摔入了文家的土墙里。
黛眉刹那花容失色。
这样厉害的人物，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觉末日来临。
“咚——！”
一声悠长的琴响，火红的山茶刹那开遍山野。水木神尊猝不及防，脑识被侵袭，意识有片刻的模糊。
“来日方长，东方丞，你的仇，老子下次再来找你报！”
水木神尊凭着半是清醒半是模糊的意识，将怔愣在地的黛眉一把捞起，又迅速腾空而去。那悬在半空里抚琴的东方丞手指迅速地舞动着，饶是水木神尊还挟持了一个人，在东方丞的七境琴下，还是叫他给逃脱了。
“阿眉！阿眉！”文卿大叫着往黛眉的方向追了出去，但水木神尊早就不见了踪影。
东方丞抓住他的臂膀，遥望了眼远处，回头对文卿说道：“你放心，他不敢伤了她，否则就达不到他的目的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走阿眉啊？”文卿一面喊，一面痛哭，一面挣扎着想要挣脱东方丞，全然忘了脚边已经晕死过去的文母。
“他是水木神尊，妄想称霸天下的男人。”
东方丞放开了文卿，一面回答他的话，一面神色冷峻地匆匆赶往路眉的身边。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路眉的脖颈时，几近停止的脉搏惊得他的心狠狠地颤了颤，眸色不由又紧了紧。
第143章 遇见
赵锦城寻至山中，见面前有一条蜿蜒向上的小路，大约是村民们为了方便上山砍柴而开辟出来的一条路。小路两旁灌木丛生，赵锦城仔细观量，并无人、物闯入的迹象，况且灌木密集，不好藏人，料想花钿和那大花狼也不会在里面，遂沿着小路往上。
小路上去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顶。站在山顶上，赵锦城见脚下是一片幽幽碧谷，谷中一颗硕大的古树异常醒目。他迅速冲了下去，轻唤了一声：“丫头——”
谷中寂静无人，唯有飞鸟绕树而鸣。
“丫头——”
赵锦城一面呼唤，一面在谷中转悠。
谷中靠山一面长满浅草，浅草出去是一片不大的湖泊，湖泊对面又连着一片片绵延不绝的山峦。
转悠了一阵，仍不见人和狼的踪影。赵锦城站在那大树底下，仰头望了眼树上，这树少说也得有几百年历史了。不过，眼下并不是研究树的时刻，他绕着大树转了一圈，树上能藏人的地方都看过了。
依旧没有人。
赵锦城拧了拧眉，忽见树根底下破了一个小小的洞。他蹲下身子，头贴着地面往那树洞里看去，一面往里瞧一面腹诽：这么小的洞怎么能藏得进人……
他本是随便往里瞧了瞧，哪知一瞧就便见洞内一双眼珠子发着寒光将他瞪着！
“丫头！”赵锦城喜出望外，将头又低了几分，“是我啊，快出来！”
一会后，树洞上边部分突然脱落，变成了一个大窟窿，大花狼的身子瞬间整个都暴露在了赵锦城的面前。接着，狼肚子底下爬出来一个小女孩，眨巴着一双溜圆的大眼珠子，看见他后，俏皮地笑了一声。
赵锦城刹那僵住。
小阿辞从树洞里面哼哧哼哧地爬了出来，赵锦城的脑袋也一点一点地从地面上抬了起来，瞪大眼睛望着越走越近的她。
这小女孩分明就是花钿小时候的模样。
赵锦城不可思议地将她望着，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小阿辞爬出来之后，又站了起来，在草地里迈着不太稳健的步子一颠一颠地朝他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
赵锦城虽是吃惊不已，但见她咧开嘴迈着步子向自己走来，当下只觉心都要化了，立即张开了双手。她还没到他怀里，他就先一步环臂将她捞了起来。她咯咯咯地笑着，咧开的嘴直接往他脸上“啵唧”啃了一口，留下满口的口水。
一会后，赵锦城将她放了下来，她便对着她一个劲地呵呵呵笑，软软糯糯地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谁呀，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呀——”
“我……”赵锦城完全愣住，她已转身跑向大花狼，口里“爹爹”“娘亲”地喊着。
大花狼矮下身子，等她爬到自己背上后，才站了起来，驮着她往回走去。
赵锦城跟在一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小阿辞在狼背上咿咿呀呀地唱着歌，唱着唱着又伸出手来抓赵锦城：“你也唱。”
他根本就没听过这样的歌，只跟着她也咿咿呀呀地轻和着。
翻过山时，她老远地就在狼背上扯着嗓子喊：“爹爹——娘亲——”
声音虽然绵软柔糯，又托音拖得极慢，但却震耳欲聋，赵锦城冷不防被这声音震得差点耳背过去。
那村子里的人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尚在悲痛之中的文卿乍然间听见女儿的呼喊，猛地惊醒过来，回过身对着远处山上的小阿辞挥着双手大声回应道：“丫头——”
待到了村子里，赵锦城得知水木神尊把黛眉带走了，见文卿面上神情哀婉，因说道：“文国公不必悲伤，料想水木神尊也不敢对尊夫人怎么样，这事交给我就好了。只是——”
他望了眼站在地上哇哇大哭找娘的小阿辞，那哭声震天直接把晕死过去的文母给震醒了。
“阿辞呢？阿辞在哪里……”
文卿也扭头望了眼地上哇哇大哭的女儿：“小阿辞在那呢。”
“小阿辞？”赵锦城的心猛地一跳。
她果然就是花钿吗？
“这是怎么回事？”
文卿直摇头：“这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阿辞生下来之后，阿辞就无缘无故地不见了。后来我们见这小阿辞与阿辞长得一模一样，才猜测这应该就是阿辞小时候。”
赵锦城一点也不怀疑面前这个小女孩就是花钿，无论样貌、神情还是哭声，这小女孩都与小时候的花钿一模一样。况且——花钿时常说过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如果眼前这个小女孩真的就是花钿小时候的话，花钿以前说的那些话就都是真的了。
原来如此……一切从前觉得荒诞的事情，赵锦城如今都恍然大悟。
只是，她为何又会回到十几年前的世界，提前与自己相遇呢？
赵锦城眼眸扫到另一旁的东方丞，他正在给路眉运功疗伤，额上汗涔涔的，但路眉看起来一点起色都没有。
十方和飘枫西堂早已清醒过来，但两人都受了内伤，只是内伤远不及路眉严重。十方拖着受伤的身子走了过来，问赵锦城：“赵先生曾经受水木神尊十境‘绝杀’技所伤，不知后来是如何治愈的？”
赵锦城盯着路眉的方向，道：“我之所以能够活着，全靠我自己想要活下来的意志支撑着，此后筋脉、脏腑，全都历经重生式的修复才得以复原。路姑娘的心脏被刺伤了，和我的处境不太一样……”
话音刚落，东方丞突然呕血，鲜血全部喷在路眉的背上。
赵锦城的心狠狠地颤了颤。他的脚步动了动，终极还是没有往东方丞的方向去。
东方丞面如死灰，将路眉慢慢地平放到地上后，轻轻地理了理她的发丝，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此后便如一尊雕塑一样，静静地跪坐在她身边。
赵锦城别过头去，走向还在哇哇大哭的小阿辞，蹲下身去，抬手揩了揩她脸上瀑布一般涌了出来的泪水，轻声道：“花钿，别哭了，你娘有事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以后还会回来的。”
小阿辞闻声，哭声戛然而止，满面泪痕愣愣地将他望着。
“花钿，这是你的名字，知道吗？”
“花钿——”她仰着脑袋，慢慢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嗯，花钿，我是哥哥，记住了吗？”
“哥哥——”她又重复着这个陌生又亲切的称呼，她现有的认知里，就只有爹爹、娘亲、奶奶、阿大姐、小四哥这样的称呼，从来没有哥哥这样的称呼。
“哥哥有个东西要送给你，你要收好了哦。”赵锦城将那块刻有他名字的玉佩郑重地放到她手里。
小阿辞收到礼物后，一下子就忘记了找娘的事情，脸上登时笑开了花，拿着那玉佩在她奶奶文母面前晃了晃，奶声奶气地说道：“奶奶，这是哥哥送给我的礼物。”
文母眼眶湿湿的：“那你要好好收着，可别丢了啊。”
第144章 穿越时空
当晚，赵锦城就在桃夭村住下，接下来几日帮忙料理了村中一些丧事，东方丞几人自然也在村中未走。文卿很是担忧黛眉，赵锦城看在眼里，但是花钿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他也不敢离开这里。
“哥哥——”
这日一早，赵锦城就被小阿辞在床头扯着嗓子叫醒，睁开眼就见她一颗溜圆的脑袋正慢慢地爬了过来，被他发现后就咯咯咯地笑着，一会又从床沿上滑了下去，啪嗒啪嗒地往屋外走去。
赵锦城穿衣出了屋，她已拿了一面铜镜过来，举得高高的：“哥哥，照照——”
她是叫他照镜子，赵锦城误以为要给她照镜子，就把铜镜拿了过来，对着她的小脑袋。她看见铜镜里自己的脑袋后，又哈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过来。”赵锦城忽蹲下身子，小阿辞走到他面前。他摸了摸她的额头，那额头上空空如也，便拉着她到了屋外，找了胭脂，在她额头上细心地画了一朵虞美人。
“怎么样，这回可是像虞美人了吧？”
赵锦城说完这话就愣住了。
小阿辞已拿了铜镜左右照着，照完了又去给她奶奶和爹爹看，看完了才回来，在赵锦城脸上又“啵唧”一声啃了一口，歪着脑袋给他看自己的额头。
一会文卿过来了，看着她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地玩耍，慨叹道：“以前总觉得丫头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才知道原来如此。可是——小阿辞还是要回去的，阿辞才会回来，对吗？”
赵锦城知道他的意思。
花钿不会突然间就变小了，一定是时空上面出现了问题，而导致时空问题的，还是她自己。一个时空不可能容下同属于一个人的两个人生阶段。
文卿又道：“琴艺十境通世界，达到这一境界的人，已能够看见时间和空间的脉络——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人达到这个境界。”
赵锦城点点头。
同样的，剑技达到十境的人，也能够看见时间和空间的脉络。
自被水木神尊绝杀重生之后，赵锦城的剑技突飞猛进，一日功堪比过去数月甚至数年的功力，不过短短数月，就已经达到了与水木神尊同等的境界。也就是说，他的剑技已然进入十境。
可他依然无法看见时间和空间的脉络。
此后，赵锦城每日勤练剑技，以期达到能够看见时间和空间脉络的境界，若能达到这个境界，他便能送小阿辞回到十几年前。
一个月之后，辉夜离见路眉迟迟未归，寻至此地，见路眉处于濒死状态，不由放声痛哭了起来。那六朵紫裙花绕着路眉的身体不停地转着圈圈，似在哀悼一般。
路眉自被水木神尊一剑穿心后，如同当年赵锦城一样，始终留着一口气在，东方丞日夜给她输入真气，只是一个月过去仍无好转。
辉夜离一面痛哭一面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小师妹，你怎么又死了？你是不是又在欺骗我们？”
原来路眉在十几年前曾经因为在树底下乘凉，被树上掉落的苹果砸得当场毙命，周身气息全无。身为大师兄的辉夜离挥泪砍了那颗苹果树，之后以水葬形式将她葬于江上，谁知道后来她又活过来了，只是性情大变，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夜里，辉夜离忧心路眉，无法入眠，就坐在一旁呆若木鸡地看着赵锦城练剑。
当晚皎月当空，赵锦城剑气如虹，在月光下散发耀眼的光芒，村民们早就习惯了他夜里习剑的声音，正酣然入睡。
辉夜离看着看着，忽然间被他变幻莫测、疾如闪电的剑招给深深地吸引，剑气虽然冷冽如冰，他却被震得浑身血液翻涌，由不得也挥刀出去。
月色下，两人魅影交织，刀光剑影如同美妙的画卷，引得十方和飘枫西堂也过来观战，各据一方遥遥地看着他们。
藏在辉夜离衣服里的六朵紫裙花忽然像仙女一般飞了出来，在月空中影子被一点点地拉长，像人儿一样，跟随着两人的剑气形成的弧路翩翩起舞。它们的影子被刀光与剑光折射得如同五彩斑斓的月下仙子。
光影之中，忽现无数条明媚的康庄大道，尽头是昼夜不同、样貌各异的城市、村庄，像瑰丽的浩瀚星辰，无一不呈现在赵锦城的眼前。
看见了！
赵锦城欣喜若狂。
那一定就是各个不同的时间和空间形成的世界！
整个村子刹那间光芒四射，刺得他差点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不远处的十方和飘枫西堂只看见那六朵紫裙花像仙女一样在月下起舞着。一会后，辉夜离也收起了刀，诧异地看着那些紫裙花。
“丫头——”
赵锦城立即奔入屋内，将已经熟睡的小阿辞给叫醒，带着她出了屋。
“哥哥，天亮了吗？”小阿辞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他。
“对，天亮了，该回家了。”赵锦城抬手在她额上画了一朵虞美人，将她放在大花狼的背上，轻声叮嘱道：“以后要好好听你爹和奶奶的话，这是你娘亲叮嘱的你的，记住了吗？”
“嗯。”小阿辞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若不是赵锦城扶着她，随时都可能倒了下去。
赵锦城又在她耳边悄悄说着什么，她都乖巧地点着头。待他都说完了，她突然问道：“哥哥，是不是要去找娘亲了呀？”
“是去找爹爹和奶奶，以后，你娘亲会来找你的。”
小阿辞睡意未消，听得懵懵懂懂的。赵锦城拍了拍大花狼的头，指着那绮丽的时空世界中的一条大道说道：“花花，你就带着丫头往那个方向去，记住，一定要往那个方向去。”
大花狼“嗷呜”叫了一声，赵锦城又拍了拍它的头：“去吧。”
辉夜离一直怪异地盯着他，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忽见那大花狼载着一个小女儿“嗷呜”一声奔了出去，眨眼就没了影，惊得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眨了眨眼经，转头四处张望着，确定没了那大花狼和小女孩的影子，才惊呼而出：“他们不见了？”
十方和飘枫西堂对视一眼，颇为疑惑。
赵锦城此刻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浑身还颤抖着，辉夜离说了什么，他也没听见，只看着那时空之路慢慢消失，直至彻底不见。
一切又恢复如常，只是小阿辞已经不在这个时空了。
第145章 回归
月夜下，东方丞听着不绝于耳的刀剑相交之声，久久无法入眠。他支着一条腿坐在门口，身侧躺着路眉。一个多月来，她似乎陷入沉睡之中，几无脉搏，只是身体柔软，余温尚存。
忽然间，刀剑相交的声音戛然而止。
东方丞望望夜空，此时还没有到赵锦城歇息的时候，想必是中途停下来和辉夜离说话吧。
蓦地，他感到身侧有些异常。猛然间转头，月色正好通过敞开的大门照亮了整间屋子。黛眉坐起来了，脸上神色似乎十分痛苦。
东方丞的心跳倏地漏了几拍，半晌才动了动唇瓣：“你醒了？”
声音沙哑得连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我醒了。”
冰冷的声音击得东方丞头皮发麻。
“东方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东方丞身体僵了僵。
“我该回去了，对不起，占用了她这么久的身子。这副身子……”她刚才起来的那一刹，感到胸口处散发着钻心噬骨的痛，仿佛心碎了一般。
对了，她的心的确碎了，被水木神尊击碎了。
这副身子大概已经活不过来了吧，纵使活过来了，也将承受常人难以承受之痛吧。
忍着胸口的疼痛，路眉又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只是因为一个偶然的原因穿越时空来到了这里，而她的魂魄也因为我的到来被迫离开了这副身子……”
突然——
天寒地冻的雪地里，一个弃婴在哭泣，一个长发飘然的男人信步而来，又信手捡起了装着弃婴的篮子……
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蹒跚学步，第一次执剑学武，第一次杀人……
——从未有过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她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怎样的女子？
她的心像冰一样透明，像冰一样冷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小就习剑的缘故，总之她看起来浑身冷冰冰的。
她的眼睛像蒙了一层纱一样，看什么人都是一个样，永远分不清几个师兄的脸。
她就一直在一座山上待着，一直待了十七年，直到第一次下山去杀一个人。她走了很久，一直从春天走到冬天，却找错了地方杀了错人。
那也是一个天寒地冻的雪夜，杀了人的她站在一座别苑的门外避雪。别苑的主人可怜她，请她进院歇息。
几个姑娘婆子将她带到主人的面前——事实上他也只是个客人而已。姑娘婆子们都喊他“十三爷”。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
向来脸盲分不清人的她却知道他是谁。
城衣大人——天晓的每个人都这么称呼他。
他和他们的首领一样，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屋子，永远都用蓝色的面纱蒙着自己的脸。而她曾经趴在他家屋顶上看他习剑，看见了没有戴着面纱的他。
那个雪夜，他们交颈而卧，她冰冷的心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谁的记忆？
他叫她“小眉”。
路眉感到头疼欲裂，那么真实的感受，就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亲身经历的一般。可她明明就不是“小眉”，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也从未有过那些记忆。她分得很清楚，自己是路眉，而她是“小眉”。
“你怎么样，哪里痛？”东方丞见她神情痛苦，托着她的身子慢慢往下放。他全身都紧绷着，面上十分的无措。他知道她很痛苦，又无法替她减轻，更无法替她承受。
“城衣——大人……”
东方丞托着她身子的手一颤。
村子里突然间变得安静下来。
时空之门已经打开又关闭。
翌日，文卿一早起来，发现小阿辞和大花狼都不见了，焦急地跑到赵锦城屋中来问他。
赵锦城道：“阿辞回去了。”
“回去了？是回到过去了吗？”
赵锦城点点头。
“小阿辞回去了，那阿辞呢？怎么不见阿辞啊？”
赵锦城眉头紧蹙。他本也以为，小阿辞回去了，阿辞就会马上回来。但，事实似乎并非如此。他从昨夜等到现在，都没有等到阿辞回来。
“再等等。”
然而，赵锦城在桃夭村又住了几日，依然没有等到花钿回来。文卿和文母非常焦急，整日轮番问赵锦城到底是怎么回事。赵锦城回答不上来，考虑到时空的改变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遂先出了村子，准备去村子外面看看。
而就在几天前，北方圣地里突然凭空出现一人，落在怜主居住的院子里，把院子里几个下人都吓坏了，尖声叫了起来。
“不要叫不要叫，我不是坏人啦！”她赶忙捂住其中一个人的嘴，但却没手去捂住其他人的嘴。
很快，院子里围了许多人过来，把最高长老谭胜也给引过来了。谭胜是圣地里资质最老辈分最高的长老，时年已有一百五十余岁，满头白发却双目炯炯有神。
谭胜长老听说有人要刺杀圣主，匆匆执琴赶了过来，见面前是个怀抱琵琶年纪仅十七八岁的姑娘，不由眯了眯眼，上下打量着她。
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消失近两年的花钿。她见周围都是陌生的人和陌生的地方，不由眉头又皱得紧紧的，喃喃自语道：“这又是什么地方？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谭胜长老身边依偎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怜主。他见花钿转着脑袋到处扫视，就问她：“你是谁啊，擅闯圣地，是不是想对本圣主不利？”
“圣地？”花钿乍然间听这少年说这里是圣地，欢喜异常，“这里就是圣地吗？我是卓兰圣公主呀！”
说完，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心说自己终于回来了。
“卓兰圣公主？好啊！把她抓起来！”谭胜闻言，立即着人来抓她。
花钿不明就里：“为什么要抓我？我是卓兰圣公主呀，我娘亲是圣主，你们谁敢抓我？”
“哼，我们正要寻你们母女，你却送上门来了！”
左右几个人很快将花钿给五花大绑了起来，花钿始料未及，挣了几下，没挣开，便竖眉瞪着谭胜：“臭老头，你抓我干什么！你快放了我！不然，我娘就要治你的罪了！”
谭胜冷笑一声：“你娘？逆贼黛眉早就不是圣主了，你也不再是卓兰圣公主！”
“为什么呀？”花钿自然不知道这两三年里天下形势大变，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国鼎立的时代。
怜主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你娘黛眉投靠了剑道，已非我琴道中人了。”
花钿道：“为什么一定要分琴道和剑道呀？太子哥哥虽然修剑道，但也没做坏事呀！”
怜主一下子被问住，答不上来，就扭头看着身后的谭胜长老。
谭胜厉声道：“没做坏事？你没看见这天下已被他搅成什么样了吗？带走！”
第146章 赴圣地
怜三年十月，云国皇帝赵山河收到圣地使者送来的密信。密信上写着，圣地已抓获云国赵太子妃文辞，要求云国太子赵锦城自裁，否则就地诛杀赵太子妃。
此时赵锦城尚在外地未归，赵山河将那送信的使者提过来问话。
“朕怎知你们抓获的就是我云国太子妃？”
那使者便将花钿随身携带的琵琶交到赵山河手中，赵山河敛了敛眉：“我云国太子自裁，你们就会放了太子妃？”
“正是。”
赵山河哈哈大笑三声，突然间又沉了脸，怒视着那使者：“你们以为我云国的人都是傻子吗？未见其人，安敢确定就是你们抓的就是我云国太子妃？你们又如何让朕相信，太子自裁，你们就会放了太子妃？”
使者冷笑道：“信与不信，请自便！怜主只给你们七日的时间，七日之后，圣地若没有收到赵锦城自裁的消息，你们就等着来收赵太子妃的尸体吧！”
赵山河大怒：“竟敢威胁朕，来人，将此人拖出去斩了！”
六日后，赵锦城才回到宫中，听闻此消息后，立即飞身赶往圣地。旁的人只见他身形一转，就化作了一口玄铁利剑，如迅雷一般往北方飞去，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当天日落时分，赵锦城就到了圣地，落在圣主和长老们议会的圣殿外。在殿中洒扫的侍者突见一人从天上落了下来，急急地禀告了怜主和各位长老们。很快，圣地上上下下的人都集合在了圣殿外，将赵锦城围在垓心处。
俄顷，圣殿大门打开，谭胜长老、史晏长老、梦帆长老和怜主从圣殿里走了出来，有下人在殿门口摆了座，他们依次坐下，与赵锦城直面相对。
史晏长老道：“七日期限还剩最后一日，赵锦城，你就算是亲上圣地也休想救出你的太子妃，除非你就地自刎以谢天下！”
赵锦城挑眉盯了史晏长老一眼：“就地自刎以谢天下？不知我于天下有何错，为何要自刎以谢天下？”
史晏长老指着赵锦城道：“天下大乱三年，皆是因你赵锦城而起！如今战争依旧未休，月、镜两地百姓叫苦不堪，皆是因你云国而起，你还敢说你于天下无错？况且当年你父因你囚禁虐待梦帆长老，你父子便已犯下死罪！”
“说白了，你们就是无法容下修剑之人，若不是你们对剑手心存偏见，何以致今日的灾难？史晏长老，你如今还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难道不应该感谢剑手路眉心善仁慈，将你放了？”
“你……”史晏长老被赵锦城的话堵住。当时路眉将他抓走之后，虽将他带到了月国境内，但很快就将他给放了，期间也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虐待于他，所以他才能安然回到圣地。
谭胜长老厉声道：“不要在这里吹嘘你们剑手有多么心善仁慈，当年若不是你们剑灵后人挑起战争，将我们琴灵后人杀得心寒，又何以会有今天的局面？赵锦城，你就别在这里假惺惺地装好人了！”
顿了顿，谭胜长老又道：“远的我们就不说了，就说说近的！这才过去一年多，赵锦城你不会就忘了吧？你们心善仁慈的剑手水木神尊攻入我们圣地，见人就杀，见人就砍，那行径，可堪比地狱恶魔了！这就是你所谓的心善仁慈？！”
赵锦城道：“善与恶是天下人之性，并非是哪一类人专有的，老先生，这是你的偏见。就如同老先生，以天龄之姿俯瞰人间，缘何会挟持一个小姑娘叫人就地自刎？于我看来，老先生可比地狱恶魔还要可耻，百倍，千倍。”
谭胜长老双拳一紧。赵锦城说的话很轻，但这样的话说得越是轻，杀伤力越是大。他感到身侧有一道疑惑的眸光射来，十五岁的怜主似乎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看看赵锦城，又看看谭胜长老。
梦帆长老当即怒斥赵锦城：“以话辱人，其实君子所为！赵锦城，你枉为一国太子！亏你还是剑灵转世，竟敢对尊贤之人出言不敬，可见你们剑手并非尊老敬贤之人！若这天下归于你们剑手，文明何以延续？”
谭胜长老道：“不要与他多费口舌！过了明日子时，若他还不肯自刎谢罪，就立即处死赵太子妃！”
赵锦城眼眸微垂，目光落在谭胜长老身边的怜主身上。
下一刹，怜主已被抓在他手中。
谭胜长老只见一道光刹那而起，身边一阵风迅疾而来，又迅疾而去，只一眨眼之间，身侧的怜主就落入了赵锦城的手中。
——！！！
众皆大骇！
一直以来，圣地里的人都只是听说剑灵转世的赵锦城身手了得，即便是数位高阶琴手也无法与之匹敌，但到底如何了得，直至今日，他们才终于见识。
赵锦城堪堪道：“既然诸位长老执意冥顽不灵，我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谭胜长老面上却并无任何波澜：“你就算是杀光了这里所有的人，只要你不死，赵太子妃也一样会死。”
赵锦城眸色一沉。
怜主望着谭胜长老，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谭胜长老见他眸中生怖，厉声喝道：“生死有何惧？身为圣主，就该拿出圣主该有的气势来！”
赵锦城沉声道：“老先生以为我一人死，就可以改变天下局势了吗？不会的，只会加重天下的灾难！”
谭胜长老忽然像一位胜利者一样，高傲地仰着头，冷漠地望着他，对他的话选择漠视。其他的人，也一副胜利者的样子，冷冷地瞧着赵锦城。
赵锦城开始感到棘手，眉眼一转，便携了怜主离开了圣殿，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史晏长老立即派人去追寻赵锦城。
片刻后，赵锦城在圣地里的后山上落下，怜主也被放了下来。一得到自由，怜主便拼命跑了起来，却仍是被赵锦城一把抓住。
“放开本圣主！救命啊——”
怜主喊了一阵，因后山距离较远，圣地里的人也听不见他的叫声，他只得放弃，惊恐地瞪着赵锦城。
“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你只要告诉我，赵太子妃在哪里，我就放了你。”
“我不信！”
“你不信就杀了你！”
怜主眸中的恐惧又加重一分，一颗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却倔强地什么都不说。
赵锦城抬起软剑，冷冰冰的剑驾到他脖子上，他战战兢兢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仍是什么都不肯说。
第147章 红木琴
花钿被关在圣地地牢里，因地牢里不见天日，只有烛火照着，她也不知道被关了多久，只知道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送水和食物进来，偏偏整个人又被锁链给绑成了直筒状，手脚和身子一起被绑得紧紧的，吃饭喝水都得趴在地上，拿嘴巴啃着吃。
太过分了！
这一次，又是同一个人提着食物和水过来，将那食物和水重重地往地上一放，粗鲁地叫道：“快吃快吃！这是你最后一顿饭了！”
“最后一顿饭？”花钿连续数日都是像小狗一样吃饭喝水，已经满心委屈怨怒了，这人态度又不好，还说是最后一顿饭，她的怒火腾地上涨，挪动着身子撞到牢门上，扯着嗓子大喊，“老头，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臭老头，你给我出来！”
那人嗤笑一声：“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端走了！”
“不吃！谁要吃最后一顿饭！”花钿将头往旁边一扭。
那人又是一声冷笑，将食物和水拿走，出去了。之后又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锁链撞击墙壁的声音。
花钿抬头往上望了望，头顶黑乎乎的，那“哐当哐当”的声音仿佛就是从这上面发出的。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呀？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扯着嗓子吼了一会，花钿觉得累了，就翻了个身，仰躺在地上，丧着一张脸喃喃自语着：“太子哥哥还不来救我……”
一想到那人说的最后一顿饭，她就心慌慌的：最后一顿饭，难道是说我马上就要死了吗？
“太子哥哥……锦城哥哥……你快来救我呀！”花钿喃喃自语一阵，想要爬起来又爬不起来，只能左右滚动，上下翻身。
实在是——
“太欺负人了！哼！等我出去了，我一定要让臭老头也尝尝趴着舔着吃东西的滋味！哼！哼！哼！”
花钿喊累了，哼哼唧唧又叨叨了一会，闭上眼睛，又睡不着。
“我要出去——！”
花钿换了个方向，脚对着牢门，拿脚不停地踹着牢门，饶是她自小力气大，那牢门被她一阵猛踢，也还是纹丝不动。
“怎么办呀？太子哥哥，你到底在哪里呀！快来救我呀！”花钿又急又气，整张脸都给涨红了，百般无奈之下，就剧烈地向左向右滚着身子。
忽然间，她感觉好像有时候身上的锁链变松了，就小心地动了两下，身上锁链果然变松了，于是不停地抖着身子。
抖了大半天后，她竟真的从那重重锁链中给抖出来了！
花钿喜出望外，当即便要爬了起来，谁知头顶“哐当哐当”的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她愣了一下，想重新回到那锁链中去，但锁链一旦脱落，就软趴趴落在地上，她想钻回去也钻不成了，索性就站了起来。
那知她折腾了半晌竟站不起来！
“子时一到，就把她给杀了！待赵锦城进来给她收尸的时候，就将这里给填埋了，叫他们一起葬在这里！”
“是！”
这说话声近在咫尺，花钿听得头皮发麻，想破口大骂，但奇怪的是，又说不出话来。
一会后，几个人走了进来，听得一人尖叫一声：“哎呀不好了，赵太子妃不见了！”
又一人道：“怎么回事？可是你把人给放跑了？”
“不是的！属下怎敢将她放跑了？！”
“这里就只有一个出口，而且出口还在地面上，就算是从地牢里跑出来了，还得从地底下爬上去，不是你把她给放跑了，她怎么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属下万不可能将她放跑了！一定是她藏起来了！”
“哼，她最好是藏在这里了！开门！搜！”
又听“哐当”一声，花钿看见头顶上方的牢门锁被打开了，几个人走了进来，在地牢里面叮叮当当地到处敲着，就是没人来动她，看见她都是绕了过去。
忽又有人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张琴？把这琴拿开！”
琴？
花钿感觉到身子被人抬起又放下，接着又被搬出牢房，竖着放在墙上。她就站在牢房外面睁眼看着他们将地牢下面的土给翻了起来。
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莫非我又被妖怪附身了？
花钿百思不得其解。
一会后，几个人搜寻无果，就过来瞧着那竖放在墙上的红木琴。花钿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好半天后，一人才道：“这琴是从哪来的？”
每日给花钿送食物和水的那人说道：“奴才从未见过这张琴。”
那人瞪了另一人一眼：“不要告诉我，她变成这张琴了！”
另一人是负责看守这座牢房的牢头，那牢头觉得十分委屈，又害怕责任落到自己头上，因怒斥那送食物的奴才：“定是你每日给她送了食物和水，觉得她可怜，就做了什么手脚，想将她放走！”
那奴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是啊，奴才冤枉啊！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
“随我到长老们那里，仔细向长老们说明白！说不明白，看长老们如何治你们的罪！”
花钿一阵窃喜，心想待他们都出去了，她就可以偷偷跑了。正这么想着，身子却突然被人抓起。他们攀爬着锁链结成的梯子离开地牢，她也自然而然被带出了地牢。
原来那地牢被建在地底下，深十余丈，出入的洞口只能容一两人。出了洞之后，地面出口处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人，想从这里逃出生天，大约没等脑袋探出洞口就会被人给踹下去了！
花钿在心里由不得又骂了谭胜长老千百遍。
出来之后，那牢头吩咐守着洞口的几个人：“你们几个，下去搜，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这洞口也并没有在地面上，仍是地底下。花钿被带着又爬了一层楼梯，才真正到了地面上。而这地面就在圣殿的中心处。
此刻，几位长老正围坐在圣殿中央。
谭胜长老见前去地牢监斩的刑事官去而复返，因问道：“怎么回事？”
那刑事官回道：“谭长老，方才下官前去地牢监斩，谁知赵太子妃却已不在牢中，只发现了这张红木琴。”
谭胜长老大怒：“你是说赵太子妃跑了不成？！”
刑事官又道：“下官在那牢中挖地搜寻，也未找到赵太子妃！”
梦帆长老望着那张红木琴，忽地脸色一变。
这时，赵锦城突然闯了进来。
他没能从怜主口中得知花钿的下落，自己在圣地各个角落都寻了个遍，仍未找到花钿，这才又回到了圣殿。
第148章 双灵问世
花钿见到赵锦城，欣喜若狂。她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见到他了，前两年在别的世界流浪的时候，可是想他都想疯了。
“太子哥哥！太子哥哥！”
花钿猛的一挣，变回人形，把那刑事官差点给吓得魂飞魄散。几位长老也吓得不轻，面色一会青一会红。
“丫头！”赵锦城一把接住朝他奔了过来的花钿，喜不自禁，说话声音都不自觉地颤了颤。见她眼眶一下子红红的，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让你受委屈了。”
“太子哥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花钿没忍住，刹那泪如泉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哭了起来。
赵锦城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是我不好，没事了，没事了，以后再也不会让你走丢了。”
“这……”史晏长老大惊失色，扭头望着谭胜长老。
“丫头，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嗯！”
花钿红着一双眼睛，突然转过身去，指着谭胜长老道：“臭老头，我要把你绑起来，让你只用嘴巴吃饭！”
史晏长老和梦帆长老都不敢说话，谭胜长老脸上虽有愠怒，但此时竟不敢发作出来，只白着一张脸盯着花钿。
殿中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句：“琴灵，琴灵也转世了！”
每日给花钿送饭送水的人当即就跪了下去，对着花钿一个劲地磕头：“奴才有眼无珠，请琴灵恕罪！”
殿中其他人也纷纷下跪，山呼“琴灵”，几位长老随即也从高位上下来，跪伏于地。
花钿吃惊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地跪了下去，扭头看着赵锦城：“太子哥哥，他们怎么了？”
“无事，我们走。”
赵锦城拉起她的手，她还愤愤不平地扭头瞪了眼谭胜长老，直到出了圣殿，才将头扭回来，笑嘻嘻地仰头望着赵锦城。几年不见，他越发的从容迷人了。她看了几眼后，又有些羞涩地低下头去，扭头看着别处，一会又偷偷地偏过头来瞧他一眼。
“看够了吗？”赵锦城瞅着她，突然怔住。几年没有见，她脸上的稚气已然褪去，更添了七分女人的风韵。
花钿被她盯得脸通红，想垂下头去，脸却被他给捧了起来。他俯身一低头，一股荡人心扉的气息欺身而来，她感到自己一下子就醉了，身子软绵绵地跌入他怀中。
“丫头。”赵锦城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沙哑，“我们回家去。”
“嗯。”
花钿脑子已经涂了浆糊一般，嘴巴怎么合也合不拢，眼睛一直看着别处，跟着赵锦城没头没脑地走了大半晌。
赵锦城忽地回过头来，说道：“丫头，这样走太慢了，你试不试能不能飞起来。”
“……飞起来？”花钿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看着他。
“对，飞起来，你看，像我这样。”赵锦城说着，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口剑，飞入空中，片刻就飞出里许远，然后返回来，在花钿面前落下。
花钿呆若木鸡，嘴巴张得大大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哥哥，你是妖怪！”花钿忽指着他道。
赵锦城隐隐一笑，点头道：“对，我是妖怪，你也是。”
“我也是？”花钿眨巴了一下眼睛，忽地对着自己掌心猛捶一拳，“怪不得我老是觉得有妖怪上我身，难道这个妖怪就是我自己？”
话刚说完，她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听说创造这个世界的琴灵和剑灵可以化身琴和剑……太子哥哥，莫非你是剑灵？”
赵锦城拧眉思索片刻，道：“如果人可以转世轮回，那可以说我就是剑灵转世。而你，就是琴灵转世咯。”
“真的吗？听说从前剑灵和琴灵也是一对夫妇……”
“也是？”
“哦，我们还不是……”花钿双手掩着嘴咯咯咯地笑着。
赵锦城失神地望着她，低低道：“快了。”
“太子哥哥，怎么飞呀，你教教我。”
“和我从前教你弹琴是一个道理，凝神，集中注意力，想象自己就是一张琴……对，好了，驾驭它就像驾驭自己的身子一样……”
“嘭”一声闷响，花钿变成一张琴后，刚离开地面不久就掉了下来，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赵锦城奔了过来，将她捡了起来，擦了擦琴身上的泥巴。
“好痛啊！呀，我能说话了！”红木琴在赵锦城怀里蹦跶了一下，赵锦城敲了敲琴头，道：“没事，多摔几次你就能飞起来了。”
“……”
果然，在花钿摔了第九次之后，终于能在空中稳稳当当地飞起来了，只是飞得很慢，而且每飞不到十里路就得落下来歇息一会。两人就这样飞飞停停，飞了一天一夜还在镜国境内游荡。
镜国百姓不少人看见头顶一琴一剑飞扬而过，吃惊不已，接着都下意识地呼喊了起来：“琴灵和剑灵现世啦！琴灵和剑灵现世啦！”
很快，人们一传十、十传百，不出数日，镜国上下都在传扬着这件事，都说琴灵和剑灵一起回来了。
几日后，花钿和赵锦城回到云国上云城，一琴一剑的身影自然也从云国上空穿过，百姓们见到之后，热泪盈眶，纷纷跪伏于地。
两人在太子宫落下后，宫里的妃嫔、皇子皇女、太监宫女全都涌了过来。
正在朝上商议国事的皇帝和朝臣们听到外面的骚动，遣人一问，才知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当下，赵山河朝事也不议了，领着一众朝臣浩浩荡荡地往太子宫去。
那边，皇后和李太后也急急地赶往太子宫。
花钿在太子宫落下后，立刻就瘫了下去。这几日没日没夜地在天上飞着，可把她给累坏了，脑袋因为一直要集中注意力而崩得紧紧的，好容易到了家里，自然是先躺下歇息为妙。
赵锦城知她累坏了，吩咐下人去御膳厨准备膳食，自己坐在榻边守着。
不出片刻，太子宫外忽然一阵吵嚷，赵锦城皱了皱眉。卫公公已进来了，毕恭毕敬地跪伏于地禀告道：“殿下，宫里的妃嫔、皇子、皇女和各宫各院的奴才们都来给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问安来了。”
“就说一切安好，请他们回去吧。”
卫公公便出去了。才刚出去不久，他又急急地回来了，仍然毕恭毕敬地跪伏于地：“殿下，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诸位大臣都来了，要给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问安！”
第149章 救黛眉
“丫头，”赵锦城轻轻唤了唤花钿，将她喊醒了。
“太子哥哥，天亮了吗？”花钿睡眼惺忪地将他望着，但见账外一片明亮，便以为自己已经睡到第二天了。
“父皇母后来看你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来了吗？”花钿赶紧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几个宫女手忙脚乱地给她理了理发丝，一番收拾之后，两人并肩而行，出了寝宫。
此时，赵山河、李太后和皇后三人为首，身后跟着乌压压成百上千人，自赵锦城的寝宫外一直到太子宫门外排了三条长龙。花钿和赵锦城一现身，所有人立即下跪，山呼：“恭迎琴灵，恭迎剑灵回归云国！”
花钿被这阵势吓得差点往后退出一步，被赵锦城给拉住了，才稳稳地立住脚。
赵锦城立即走下台阶，将皇帝、太后和皇后三人扶了起来。花钿也跟了过来，依云国皇族礼仪给他们三人行了礼。
赵山河大笑道：“朕的太子妃，终于回来啦！”
身后众臣又齐声道：“恭迎太子妃娘娘回归云国！”
客套寒暄了好一阵，赵锦城才将所有人都打发走了，花钿又跑回去继续呼呼大睡。
翌日，赵锦城才告知花钿她娘被水木神尊给带走的事。本以为她会很担心，谁知她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道：“对了，我娘要生了，可是我却突然间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好奇怪呀！我娘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呀？我爹爹和奶奶还在桃夭村吗？”
她大约还不知道水木神尊是什么人，赵锦城也不想让她担心，只道：“到时候见了你娘，问问你娘就知道了。”
花钿兴奋道：“那我们快去把我娘接回来吧！水木神尊在哪里呀？”
她当然不知道黛眉生下的那个小孩已经回到过去了，留在这个时空的也还是她自己。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黛眉给她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所以作势就要出门，被赵锦城拦住了。
水木神尊在哪里，赵锦城根本就不知道。
世界这么大，水木神尊的剑技又非常人能及，除非他主动现身，否则大约没人能找得到他。
“眼下水木神尊不知所踪，我们得先把他找到了再说。”
“他不见了吗？”
“他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花钿锁了锁眉，“他为什么要藏起来呀？难道他是坏人？”
赵锦城也不想瞒她，因说道：“对，他是坏人，当年追杀你们的人，就是他。丫头，你不要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把你娘救出来，好不好？”
花钿点点头，但面上难掩担忧之色。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水木神尊，赵锦城回宫后，已遣了人四处搜寻水木神尊。
赵锦云听说这事后，给赵锦城出了个计谋：“哥，何不出个悬赏令？出高价悬赏捉拿水木神尊，这样集合众人之力，即使别人杀不死他，至少看见了他就会拿刀去砍他，这样一来，他的行踪就会暴露，我们再去抓他！”
赵锦城摇头道：“不可。他要躲起来了，出再高的悬赏令都没有用，他要现身被人发现了，那发现他的人就必死无疑了。”
水木神尊的十境“绝杀”，赵锦城可是见识过的，方圆数里之内，生灵瞬间寂灭，若是出了悬赏令，不明就里的人提着刀去砍他，后果会怎样，赵锦城不敢想象。
“那怎么办？太子哥哥，他会不会杀了我娘呀？”
赵锦城一回头，看见花钿又泪眼汪汪地将自己望着。
水木神尊的意图他非常清楚，当初是想要挟持黛眉来要挟自己，眼下，如若花钿是琴灵身份的消息传入他耳中，他便会拿黛眉来要挟自己和花钿。但能确定的是，在见到他和花钿之前，水木神尊一定不敢杀了黛眉。
而且，说不定他还会主动来找他们，否则，他挟持黛眉就没有意义了。
“丫头，不用担心，他不会，也不敢。”
赵锦城在太子宫静等了数日，派出去寻找水木神尊的人无一收获，他也不急。倒是花钿和赵锦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每日在他耳边念叨。
这日，赵锦城依旧如往日一般，闲适地坐在书房里看书，却见花钿和赵锦云从外面冲了进来。
“太子哥哥，我们为什么要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呀？我们快去找那个狗屁神尊，不然我娘就要没命了呀！”
“是呀，哥，你看大嫂都急成这样了，你有没有点良心？”
“太子哥哥，你不去找他，我就自己去找他！哼！”
“哥，你太没良心啦！我和大嫂一起去找那个狗屁神尊！哼！”
赵锦城斜睨一眼赵锦云，赵锦云心虚地往后一退：“你……你看我干什么？你对大嫂……的娘如此冷漠，我都看不下去了！”
“听说吕姑娘来了上云，你这么闲的话，就去看看她。”
“……谁说我闲了，我很忙的！我这几天都在替大嫂想办法呢！”
“这里不需要你。”
“谁说的？大嫂，走，我们一起去找那个狗屁神尊！”
“哼！走！”
赵锦城满面黑线，堪堪起身，抓起花钿的手，瞥了眼赵锦云：“你不必去。”
刚出太子宫，迎面一支利箭飞了过来，正正与赵锦城贴面而过，射在书房门沿上。
花钿吓了一跳，凑过脸来看赵锦城的脸：“太子哥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你？”
“没事。”赵锦城一把拔下箭支，取下箭支上的纸条，看完后，唇角轻轻上扬。
赵锦云问道：“是什么人射来的箭？”
“水木神尊。”
花钿双手蓦地紧握成拳，一拳打在那支箭上，额上青筋暴跳，大有要吃人的架势，口中吼道：“狗屁神尊，我要揍死你！”
赵锦城道：“……走吧。”
“哥，我立即去通知赵将军和仇将军！”赵锦云转身就要往外走。
赵锦城喊住他：“不必，水木神尊要求只我们两个人去。”
“不行，那太危险了，我要禀告父皇！”
赵锦云话音未落，赵锦城和花钿已各自化成了琴和剑，转眼就飞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