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替死鬼
周廉策觉得自己真是要倒霉死了。
本来得了消息,说是曲家等不了了,要今晚直接一举从西宫门长驱直入;他本来想着,曲家就算家大业大,也绝对不可能有多大的能耐凑出一个营的实力──没想到来的人足足有三倍多,武器精良、甚至还有罕见的火炮!
西宫门是四座宫门里防御力最强的,也因为防御力最强、所以守备军最少。大雨滂沱,没想到也没能阻碍他们的攻势──曲家扛来了火炮,根本就是为了提早在羽林军赶来之前,力求能直接把宫门给攻破了.
回想起那一声声隆隆炮响,着火的城门、还有因为被碎片击中哀嚎不已、又或是被火星波及的奔跑火影周廉策总觉得鼻尖到现在,都还能不断闻到那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策儿、你怎么了──!”淑妃并不晓得周廉策今晚自做主张的事情,看到儿子大半夜的,竟然没经过通传、也没有递牌子,穿着正装,就这么突兀地现身在宫中──而且模样狼狈,满身是炭灰与汗水,盔甲的下襬处、更是溅上了零星的血迹
但好在她也是经过了不少风风雨雨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当机立断地先让人去外头把周廉策进宫的痕迹给一一抹除;自己则是把所有服侍的人都赶了出去,直到反复确认没人偷听后,这才又亲自倒了一杯热茶给自家儿子。蹙着眉头坐到了另一侧的椅子上。
周廉策正是被吓得有些手无足措的时候,淑妃一问、他还有些神游物外地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哀呀我的殿下啊──!”淑妃被他这么个样子搞得心都提了起来,她本就不是什么特别能沉得住气的,被周廉策这一搅和。便是捉着他的盔甲接缝中露出来的衣袖,巴巴地问道“到底都发声了什么是?你可千万别吓母妃啊──!”
“妳问那么多做什么──!?”周廉策一路过来得提心吊胆,满腔的热血更是被直接给浇得一乾二净。本来就是个爆炭脾气,这下子给淑妃又急急地逼问,整个便炸了毛。跳起来拽翻了淑妃,厉声说道“我又没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连妳也这样质疑我!?”
淑妃根本搞不清楚前因后果,直到自己被掀到了地上,这才有点恍然过来。
周廉策是她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怎么会不晓得这个孩子的脾性?藏不住心事,做错事情一向色厉内荏以大声压制旁人。也因为这个脾气,怎么改也改不了,所以格外不受亲爹周伯良的欢喜。
知道周廉策多半是又在外头惹了事情,淑妃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面上不显,只能顺毛地说道“母妃没有怪你,就是怕你这样一身湿,晾久了会着凉”
周廉策显然连自己母亲的话也不肯尽信,上上下下地逡巡了好半晌。这才是在淑妃反复的劝说下,好歹地拐到了屏风后头,就着装了热水的小吊桶擦了擦身子、重新换了一套衣裳。
淑妃转头轻声吩咐了人去外头查查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亲自搬了两张美人禢并排,又铺上了后后的垫褥,这才发现到──周廉策从到了屏风后,已经有两刻钟都没有出来、也没有半点声响了。
她下了一大跳,连忙事三步并做两步,紧张地跑了过去,也顾不得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便是拐开了屏风就要喊人。
却见早就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不止的儿子,此刻竟像是个吓坏了的孩子,如虾米般缩在了地上,浑身颤抖着、后槽牙都咬得咯咯作响,不断晃摆着身子。看起来就跟犯了疯病一样!
“策儿──!”淑妃吓了一大跳,好不容易地忍住了那恐惧的尖叫,哆哆嗦嗦地又是上前两步,正想蹲下│身来摸摸周廉策──却没想到对方就像是惊弓之鸟,恐惧地往后连退了数步,目眦欲裂地瞪着她道“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淑妃被他的举动给刺激到了,想到自己多年付出,忍着曲贵妃死压自己一头的得意劲儿,谨小慎微、步步维艰、如履薄冰了多年,好不容易才在如狼环伺的后宫里拉拔大了周廉策──结果到头到却被自己的儿子给这般防备胸口顿时绞痛得要死去活来,眼前片片发黑。
“你怎么这样、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她忍不住哭了起来,不敢往前、只能站在原地,摀着嘴,无助地哭了起来“娘从来就是疼你的,你要什么都给你的为何才片刻的功夫,就把娘给当了十恶不赦的敌人了呢!?”
娘俩儿对峙了片刻,周廉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淑妃每隔一段时间,就偷偷地往前一小步,他也没发现。
淑妃心底悄悄地喘了一口气,怕事周廉策的倔病犯了,也不敢逼得太紧,全身紧绷得酸疼、不敢乱动,咬着牙硬是一步步坚持到了几乎可以碰触周廉策的距离
“淑妃娘娘、不好了──!”千钧一发之际,服侍了她二十余载的宫嬷嬷惊慌失措地撞开了房门,大声地说道“曲贵妃娘娘说您这里私藏宫中逆贼,带着大批的围住了行藻宫,还想要撞破宫门、直接闯进来了──!”
周廉策一听到了‘曲贵妃’三个字,整个人‘嗷──’了一声,整个人从地上跳了起来,就是想往淑妃的床底下钻去!
淑妃与那个宫嬷嬷同时都被周廉策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两人对看了一眼,淑妃顷刻迅速地闭了眼、又是一个深呼吸,挺直了背脊,就是低声对那宫嬷嬷说道“李嬷嬷,这里就拜托妳了,把东西都收好、我去前头会会那个女人!”
李嬷嬷跟了淑妃多年,自然知道淑妃很少能在曲贵妃面前讨得到好处。这下自己这方又是铁钉钉的心虚,不管周廉策是不是‘逆贼”只要被曲贵妃的人给抓住了那么,周廉策可就要注定被套上逆贼的头箍了!
淑妃嘴快,却不见得句句都踩着点子。面对总能不到三句就破了淑妃防线的曲贵妃,李嬷妈显然更担心淑妃独自面对曲贵妃会扛不住!
“事情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也由不得我退却了!”淑妃知道周廉策就算不是参与者,恐怕也是间接被当作了筏子──与其把话柄递给曲贵妃,还不如自己拿在手上的好。
要圆要扁,也就她一句话而已。
“那么您万事小心”曲贵妃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李嬷嬷想了半天、外头的人催得紧,也只好妥协地先服侍淑妃罩上一件月白绣huā的小披风,自己转头面对这一个烂摊子。
曲贵妃早就得了曲阁老的准信,她最近在后宫的羽翼被太后娘娘剪得七零八落,但架不住曲家肯砸,硬是砸翻了几个太监宫女,还是把行藻宫跟慈咸宫的动静给拿捏了七八成不止。
热血沸腾地等了大半宿,这才得了一个小宫女摸黑来报信。
曲贵妃也没管曲家人到底现在都攻到哪里了,自己整治了一批人手,带着杖具,冒着滂沱大雨一路杀到了行藻宫──果然不负众望地看到了深夜的雨幕之中,整座宫殿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她也不急着‘捉逆贼”自己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从青鸾宫抬来的杌子上,也没管一旁宫人们小心翼翼的模样,直到淑妃匆匆地自正殿一角现身,她这才好整以暇地说道“妹妹真是好觉,整个后宫都要闹翻了,竟还能睡得如此香甜本宫真是佩服至极!”
淑妃微微拢了拢鬓发,看着曲贵妃一付胜券在握的模样,心下对于周廉策到底都干了什么事、实在是疑惑了起来。
“姐姐说笑了,请李嬷嬷帮我点了安神香罢了,否则这么吵的雨,就像有人不断神神叨叨的,妹妹哪里还睡得着?”
这就是讽刺曲贵妃没事找事,雨天大半夜的还硬要找上门来惹人清闲了!
“妹妹息怒。”曲贵妃笑着摀了嘴,眼波流转、最后直勾勾地朝着淑妃的寝殿门口打量了一圈,这才在淑妃有些局促地换了个姿势站着后,柔声说道“有宵小在宫外试图撞破西宫门今天听说是三皇子殿下亲自揽了差事要夜巡的方才却有两个浑身是血的小兵,慌不择路地冲撞到我那儿去”
看着淑妃脸色有点发白,曲贵妃笑容微敛,换上了一付推心置腹的模样“倒底都是发生了什么事了?要是三皇子殿下在妹妹妳这里躲着,最好还是让他赶紧去向陛下好好坦白认错,看能不能从宽处置了否则宫门被破这可是大事啊──!”
淑妃没有回应曲贵妃的话,而是双目有些赤红地紧紧盯着她那殷红唇瓣不断地一开一合…...慢慢地、浑身颤抖了起来
“该不会,其实是曲家自己自导自演,撞破了宫门,却要我而顶罪吧──!?”
看着曲贵妃一瞬间冷下的表情,淑妃知道──
自己怕是猜对了。
164. 芳魂杳
“救……就命啊──!”听到有了外援,曲贵妃立刻挣扎了起来,也不再在乎自己到底都是什么个不能见人的模样,手脚并用地一路翻爬向门口、把自己的后背整片都留给了已经完全红眼的淑妃。
看着嚣张了近二十年,今宵一刻、好不容易跪在了自己身│下的曲贵妃,淑妃整个憋屈的悲愤顿时化作了冲动──气力涌入四肢百骸,回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已经几乎解决了最后两人的儿子,她顿时觉得,只要再解决了曲贵妃──到时候是黑是白,也就都是她说的算了!
当下哪里肯给曲贵妃逃出生天的机会?她一手提起发簪,另一手便是压低了腰肢,手一捞地狠狠攥住了曲贵妃的长发,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后一拉,将她往自己扯近──
“啊──!”曲贵妃大声地一阵痛呼,双手无助地在空中胡乱挥着,眼前一片片光怪陆离的炫涡,来不及吞咽的口水自嘴角流下,口中咿咿啊啊地,鼻涕泪水齐下,好不狼狈。
淑妃心里深处知道这恐怕会是她最后的机会,发簪毫不犹豫地对着曲贵妃靠近自己右侧的太阳穴、便是要刺下──
‘飕’地一声,伴随着轻浅一抹绯红扬洒在半空,彷佛红纱幔幕,空灵地象征着芳魂杳逝……
“母妃──啊啊啊啊啊──!”周廉策悲恸的吼声,顿时回荡在整个行藻宫里,震得宫里宫外的人句是一片茫然。
“还愣着干什么?冲啊──!”外头。周廉彻将视线从元绍华纳几乎煞神一般的表情上挪开,转头看向一旁都呆傻得不敢再有动作的羽林军们,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的怒意,“曲贵妃娘娘将淑妃娘娘给刺杀了!你们一群饭桶难不成要放过犯│人么!?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还等着咱们回话呢!”
元绍华一上手。就是毫不犹豫地以箭偏打了淑妃手里的头簪,让她在最后一刻将头簪往自己的左胸刺去──
也就是这一箭,偏偏曲贵妃双手正紊乱地舞动着,让不明情况的众人。还以为是曲贵妃忽地大发威,反手地抢过了淑妃的头簪,将人给意外地杀了。
元绍华表情冷漠,指尖微微颤抖地放开了手里的弓,眼里还有着尚未淡去的浓厚杀气。自从齐玥受伤后,他除了回了一趟玥阳楼将藏弓丢到预造局去,再让自己的二哥带了一队人去御造局守着;自己则是直接拿了腰牌,一路杀往西宫门去,和恭亲王府的人来了个短暂的交接──紧接着。随后跟上的周廉彻便是顺利地跟着他一路往青鸾宫碾压。
宫外有恭亲王府的人继续绊住了曲家的人马。过了大半夜的。早已是满目疮痍,血流成河。
曲家怕是只想到要利用周廉策的大意,还有恭亲王府不敢大手大脚的心理。好一路直捣黄龙占据皇宫──却是万万没有想到,因为御造局得那一串失误。导致北威侯府和雍王府提早卷入了战局,直接逆转了近半数的局面。
“不、这不可能!”曲贵妃看着自己沾染上血腥的双手,不敢置信地说道,“本宫、不,我根本没有动手杀人──!”
曲家得人始终没来。她也知道,接下来再到场的,恐怕就是太后娘娘的人了……她该怎么办!?
“曲贵妃娘娘,咱们几十号人,双倍的眼睛看着您的动作呢!”周廉彻早在曲贵妃反应过来前,便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脸部表情。看着曲贵妃失魂落魄的模样、再看看她背后周廉策凶狠得无以复加的样子,他忍不住有些快意地扬起了下颔,看着她,冷冷地说道,“否则三哥就在你得身后,他为何偏偏没喊别人、独独就喊了你作犯│人呢?”
“你这个贱│女人──!”有了周廉彻等人的护航,周廉策就算知道自己不可能亲手杀了曲贵妃,也知道自己可以赶在太后娘娘或是周伯良的人来之前,先好好地在曲贵妃的身上出一口气了。
他刚刚跟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到自己的母亲浑身一僵,紧接着、鲜血漫洒,人便直挺挺地往自己倒下。表情是狠戾多过了惊讶,双眼瞪得圆又大,分明是死不明目的样子……
就是冲向前搂住了她的尸体,周廉策也很清楚,凭着淑妃僵死的右手的力道、还有最后的手型──要不是曲贵妃使了计策硬抢,那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
而曲贵妃养尊处优了一辈子,最多也就是被太后娘娘罚了学规举与跪佛堂──便是故去的皇后娘娘,也都不曾给过她脸色看。周伯良即位后要倚仗曲家在文官中的力量,偶尔与她闹红脸,也是没有隔夜仇的……
就是成功一世,毁于一时,她怎么能不怨恨呢?
更何况淑妃的死,还真不是她做的!
天晓得就是一开始她想直接杀了淑妃母子,也绝对没有想过她猜对了开头、却怎么样也没能猜到结局。
“我说我没有动手伤人、就是没有动手伤人!”她知道自己的小命是救回来了,但要怎么让自己可以一路活到曲阁老来帮忙,只怕还需要费上不少功夫。当下也没有只会蹲在地上哭着,她哽着脖子,一路地与周廉策对峙道,“我就算与你娘亲不对付,也不可能选在这个时后杀了她啊──!”
“可不可能,又不是妳说得算的!”周廉彻知道自己这个三哥最是心软、耳根子松得跟裤兜一样,当下是立刻满是讽刺地说道,“妳刚刚那一付装疯卖傻的模样,当所有人都是瞎子没看箭么?北威侯府的人本来就想阻止妳的,谁晓得你竟然利用淑妃娘娘吓到的空档,直接把她手里的头簪往她胸口里插了过去!?曲贵妃娘娘……您该不会是为了这一下,已经是前排练了许久了吧!?”
落井下石,伤口上洒盐。
对于周廉策来说,他本就没有事前与自己的母妃通气。淑妃为了保护他而死,他本就已经够自责了;就算因此连杀了青鸾宫的四个人,也难解他丧母的心头之恨。
现在周廉彻的话等于直接给了他一个漂亮的台阶下──皇子为母亲报仇雪恨,这在大夏朝是可以完全免于罪责的。
周廉彻的话,无异于是给他指点了一条再清晰不过的路!
“曲贵妃,你不要以为父皇陛下每次都肯听妳辩解,我娘亲死去的事实,就能被妳给胡弄过去!”周廉策恶狠狠地上前两步,毫不怜惜手中力地道拉扯着曲贵妃的头发、逼着她整个人后仰般地仰视着自己,“妳也别觉得妳无辜、妳冤枉,妳受了委屈……本皇子从小到大,到底受过几次妳与五弟的现害,本皇子已经都要算不出来了……妳当本皇子心演太宽、烧坏了脑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么?”
“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啊啊啊啊啊啊──!”曲贵妃这个时后简直后悔得要死,她恨恨地一头撞向了周廉策,嘴里疯狂地喊道。
周廉彻衬着这个时后,偷偷地看了元绍华一眼。倒是意外的发现,这个从小就藏不住心事的哥们儿,现下的表情倒是满满的平静,要不是呼吸略显急促,他还真看不出来这个人刚刚到底都是凭着哪口气,从行藻宫的宫门,一箭准确地扭转局面的。
“不是妳?那又是谁?”周廉策早就因为接二连三的中计,对于曲贵妃的辩解充满了不信任。这下子曲家又逼得他与皇位绝缘,自当是又气又怒,想起淑妃死前的表情,他毫不犹豫地将曲贵妃的头死死地摁到了地上,“我就带着妳在这里等着,看看妳那宝贝儿子,本皇子的五弟,最后是会救妳、还是为了保住他夺位的机会,直接把妳往火坑里推去!”
“五皇子殿下?”周廉彻故做讶异地复述了周廉策的话,然后、很是惊奇地看了状若疯癫的曲贵妃一眼,“方才本王与北威侯府的人接到旨意入宫查办此次的事情,的确是有看到五皇子殿下、以及同他撞似亲密的不少人正一起在宫外忙活着……”
“他怎么还没有进宫?他怎么还没有进宫?”曲贵妃挣扎地想站起身,很是激烈地看着周廉彻吼道,“你这狠辣的臭小子,你肯定是耍了什么诡计,逼得你所有的兄弟们都搅和地斗在了一起,好让你一个人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对吧?”说着她转头看向了周廉策,试图要说服他地说道,“周廉策,只要你跟着我、只要你跟着曲家、只要你跟着你五弟!本宫保证你能有从龙之功!还可以替你的母妃正名!快、快去杀了这几个试图毁了你的小人啊──!”
“小人?”元绍华咀嚼着曲贵妃的话,忍不住再度拿起了手里的弓,拉满地对着曲贵妃,“要不是妳和你被后那个老男人这样搞,依照大夏的实力与国│运,妳以为真的还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么?都已经害死多少人了?能不能长点良心?”
想到最后一次看到齐玥的模样,发了病的人、又吐又偶的,全身上下痛得不断抽筋,他一个大男人看得都要崩溃了,更何况是一个女孩子?
而偏偏就是这些罪魁祸首,死到临头了,还觉得自己都是对的!RO
165. 计中计
“到底这都是怎么搞得?”慈咸宫里,得知周廉彻与元绍华在没有自己得允许之下,就擅自脱离本来说好的岗位而擅自入宫后,太后娘娘便是相当不解地看着韩公公,有些不满地抱怨道“怎么样想要斗,也该等到只剩他们几个兄弟的时后再来争啊!现在都是什么事情,几个人不顾脸面地在那儿同几个女人争抢着、有什么脸面能看啊──!”
韩公公知道太后娘娘要抱怨的对象不是周廉彻,而是被算做‘外人’的元绍华,也不敢随意接话,只是悄声地把齐玥无辜遭受到波及的事情,悄悄地附在了太后娘娘的耳边,小声地说了。
“看来三公子也是被逼急了,幸好是把事情给控制载了咱们都能掌握的范围之内,否则换个人来,咱们谁也不能保证,如今三皇子殿下是否还能平平安安地待在行藻宫里”
“哼──!”太后娘娘想到周廉策竟然会上了曲家如此简单到愚蠢至极的当,忍不住气愤地一拍了椅垫,恨声说道“他怎么就这么蠢?为什么不干脆自己随便找了条腰带掉死算了!白白地给哀家惹麻烦、还不懂得想办法解决连自己的母妃都保护不了的人,以后又该如何保佑我大夏朝的江山呢!?”
韩公公知道太后娘娘越上了年纪、对于很多事情就越喜欢说东道西的──会这样,多多少少也是因为她早年的时候,替先皇一同解决了不少的事情,让朝里朝外都相当尊敬她的缘故。
但有些话对于韩公公来说。实在不好乱接。太后娘娘教子,是心怀慈蔼;太厚娘娘骂周伯良、骂周廉策,那也是替先帝抚育后人──他一个残疾之人,不过是巧言伺人之辈。实在没什么资格去跟着胡指一番。
太后娘娘也不是真想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建议,她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小时后教得好好的、越长越大,一个个都不肯同她亲近,最后反而被自己的生母给带歪了。结果净做一些会丢光了皇家脸面的事情
心痛啊!
“老十一进宫了?”太后娘娘看着飘荡的幔帐,忽然间有些恍惚“没想到哀家精明了一世,最后却胡涂在了他的手上要不是他生母,如果把他放到了那把椅子上,也未尝不会是个好选择…..”
“您老这样说什么丧气话呢?”韩公公笑着安慰了太后娘娘两句“十一皇子殿下是您一路看到大的,他是圆是扁、您不是最晓得的?哪里就对他胡涂了呢?”
“我们成为他入宫的一条快捷方式,这不就是胡涂了么?”太后娘娘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哀家本来想着。让他最后受封个‘醇亲王’。以敬前朝遗孤就好没想到他的心是那么得大还想要争那把椅子”
“当年瑾妃娘娘的遗书,奴婢还替您收着不如”当年的事情,韩公公还记得很清楚。他看着。也晓得太后娘娘心中早已有了决断──身为贴身服侍的,自然该当知道什么时候该适时地给自己主子递梯子。
“先不用。”太后娘娘摇了摇头。“玉玺没有下落,我们何必自讨苦吃把自己送上门去给人宰!你现在先带人去行藻宫,把所有还活着的人都给哀家带过来吧!”周伯良今晚被强迫宿了慈咸宫,一路的动静,可都是晓得的。
太后娘娘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希望自己的这个儿子,不要死到临头,还是给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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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周仲舒带着自己的亲兵和曲家的人马对峙着。
脚下,已是堆积如山的尸体;宫里宫外,深灰色的水磨砖地,鲜血淹过了石砖与石砖之间的沟痕,风一刮过、满腔刺鼻的铁锈味和腥味。
曲阁老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当年自己费尽心机,诱使了周伯良对亲兄弟动手;囚│禁了一个,毒残了一个,害死了两个──却万万没能想到太后娘娘对自己的孩子竟然信任至此,人马说给就给,毫不犹豫!
如今把自己挡在了这宫门的外头,想来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曲贵妃肯定以经对淑妃母子动手了──曲阁老看着巍然不动的人们,心里头无端地升起了片片焦灼的不安与急躁。
一直等不到自己和周廉语的奥援,想来以曲贵妃的能耐,很快就会引来太后娘娘与周伯良的注目。如果没能说出点好理由,任意打压与自己几乎平级的宫妃,甚至绑│架皇子,这等罪责一旦落石──太后娘娘要是想要当场杖毙了曲贵妃都不是问题。
更何况淑妃这几年虽然依旧单纯又易受到挑拨,但她的反应极快、也不能保证在她同周廉策的廉手之下,不会反咬自己的女而一口。
说多了,就是消息难以掌握,让人相当发愁。
“外公!”始终都在曲阁老左右的周廉语,早已经发现了对方的不安与躁动。衬着四下的注意力都不在这边,他悄声地问道“您是再担心母妃那头的情况么?”
孙子能担心自己的女儿,作为长辈的、谁会不爱听?
曲阁老笑着拍了拍周廉语的肩,温声说道“有你这么孝顺的儿子,你母妃也算是捡着了宝了不过外功不是在担心这个,而是时间再拖下去,没过多久天就要亮了,宫里等不到咱们的奥援,爹纵使在宫里有人,恐怕也没有办法护住你的母妃多少”
“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围魏救赵呢?”周廉语笑容谦谦,眼底划过一丝冷寂“御造局那里早已经没有曲家的人了,不过就是一群食朝廷俸禄、却一向都没有什么作为的人物,咱们拿他们来开刀、不过也是为朝廷尽一份心力罢了!”
反正相同的事情,曲家也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上一次放跑了不少人,这一次有了万全的准备、又有精兵在手──强迫直接拿下御造局,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你这么一说似乎也是挺有道理的。”曲阁老为了西宫门一事,早已布置了许久。这下子经由周廉语一点拨,马上就转过了弯来,接受了自己外孙的意见。
随后,他们兵分两路,只留下曲阁老和少数的人在原地当作幌子,好来混乱了周仲舒等人的视线。而周廉语则带着大部分的精兵,还有火铳等暴烈的攻击武器,在前人的遮掩之下,悄声无息地直接向御造局进攻。
只要拿下了御造局,皇家的地│下│兵│工│厂也都将归属于他们的,这下子,比起与兵部关系不错的周廉彻和脑子洞动的周廉策,他将会拥有最大、最足够得筹码,好来吸引军人们来投效!
而就在周廉语带着人往御造局赶时,齐玥的治疗,也来到了最关键的一步。
“她中的毒太奇怪了”藏弓摇摇头,不断地在她周身几个大穴拈针,却始终逼不出半点毒素;就算是熬了大量的绿豆汤给他灌下去,也始终没能缓解毒发的状况──
齐玥浑身上下的疼痛状况越来越明显;只要意识还是清醒的,就不断的呕吐。一整天已经没怎么吃东西了,现在不断地吐着、早已把胃里的东西给清得一乾二净,吐得都是苦胆汁,也还视发呕地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着。
“主子的十指尖也微微发黑”琥珀注意到了齐玥与前一段时间的不同,焦急地问道“指尖不是不是说十指连心么?主子她”
藏弓本来是紧张地拈着针,只顾着看了齐玥的反应和脉象,没来得及注意到齐玥身体其他部分的状况。这下子听到了琥珀的问话,他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放开了手里的针,扑向了齐玥的手去。
“琥珀!真有妳的──!”找对了方向,藏功毫不犹豫地抽出了本来插在齐玥身上所有的针,手下动作飞快,便是毫不犹豫地往她的指尖扎去“快!找一个陶做的瓮来!一般的木盒和痰盂恐怕没有办法承受这个毒液!”
琥珀听到齐玥有救治的希望,当即是忙不跌地应了声,脚下飞快地往另个房间跑去。讫儿在另个房间守着望风,听到了藏弓的要求,急急忙忙地翻出了东西给琥珀,自己又适匆匆地往再远一点的地方跑去──齐玥要治伤,现在在逼毒的关键时刻,怎么能给人打扰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西宫门与御造局也不过就是紧紧两刻钟的距离。在他们来一往之际,周廉语早已经带着大批的人手,大大方方地直接逼近。
御造局的守备力量早已被曲家削弱了许多,就算元绍华与齐玥双管齐下,短期之内也无法立刻把防御力的蹭蹭地向上提升。
两个守门的年轻小伙子眼睁睁地看着‘大军压近”在还没来得及呼救的情况之下,早已是被先行摸过来得探子给抹了脖子。钟也没来及敲出声响──‘咿呀’一声,御造局已是门户洞开,危在旦夕了。
166. 燃眉急
(已换,奶奶来城里看病,烂作者需要陪着她,昨天一路又聊到超晚的…努力在忘得差不多的方言和普通话中来回翻译、甚至不小心把方言说成英文,对于精神与肉体真是无比的考验……对不住大家了T^T”)
(ps.在烂作者发现自己差点与全勤无缘之后,立刻吓得手都要抽筋了)
玥阳楼里,齐南阳看着满地的尸体,纵使知道自己的决定并无错,但依然感受到不少良心上的苛责。
“这些人多是死士,孤身一人、也没人疼惜他们的下场。”桑嬷嬷自藏弓被元绍华带走、魏琛又追着去处理残余的杀手后,便直接成为站在齐南阳身边的左右手。看着小孩而的模样,她很是理解地开导道,“心存良善是好事,可是有的时候,你也要看人来显露你柔软的一面。要是没有曲家,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是乞儿、甚至被卖到烟花地去……但也因为是曲家,他们历经了我们无法想象的生活,最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命由此绝,也无须为他们哀悼什么。”
在宫中,无缘无故,滥杀平白性命的事情多了去。桑嬷嬷很庆幸她跟着的主子是太后娘娘,就算必须半个身子泡在了黑暗面,但他们好歹都是跟着一个明理的主子──纵使对着亲生儿子都下得了少,但不得不说,只要是为了大夏朝好、这个伟大又坚强的女人,始终都能秉持住自己的人性,把事情做到最极致的一处。
“嬷嬷……”齐南阳看着桑嬷嬷担忧的眼神,自己屏息了半晌、最后,才温温吞吞地说道,“我知道嬷嬷是想提醒我,不要多最浪费力气、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对于他们背后的曲家、感到有些无助和疲惫而已……”
为了守护这个家,他们每个人都做了各种努力、也有了各种付出。他就算是个孩子,可看着齐玥一路走来的付出,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还保有全然的天真和无知呢?
“曲家大势已去。”桑嬷嬷看着皇宫猝然而起的一道道烟硝,冷冷地说道,“当年他们到底都干了什么事情,如今、已经是该让他们血债血偿的时候了。这一次凭着内应,还有恭亲王府、以及玥姐儿的帮忙,要是曲家再不倒,那也就太没有天理了一点。”
齐南阳浑身一震,微微地点了点头。简单地安排下玥阳楼的事务之后,他接着转头,很是恭敬地对桑嬷嬷说道,
“关于这次齐家陷入危险的事情,继夫人与五老太爷责任慎重。前面这边有我就已经够了,但他们两位的事情,只怕还需要桑嬷嬷多多‘关注’一二!”
玥阳楼差点沦陷,再这紧要关头,可真真不是什么好事情。要不是老早就知道戚氏身边还有其他间│谍,凭着戚氏身边一等贴身丫环的身分,还真的没有人会发现到她才是曲家真正深埋在齐家的大钉子。
当戚氏知道事情的真相时,简直都要哭瞎了眼。戚妈妈直接被假扣│押在玥阳楼的院子里,方才一阵混乱之间,戚妈妈已是身首异处;而戚氏尚在惶然之际,却紧接着得知了自己身边的人早已自己离心,甚至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敌人的人,哪里还受得了?
她又悔又难过,更是害怕此时已经蜕变得有些令人难以招架的齐南阳。从前在齐玥手里,她就是半点好处都没能捞过、反而还惹得一身腥骚,在京城里几乎要抬不起头来。后面又有齐涵璋亲自褫夺了她管家的权利,当众将她禁足在院子里,甚至公开言明自己只是‘过门’,与齐家根本不沾半点关系……
她身后本就多少有一点曲家的影子,可自从前阵子被赏了木戒尺后,她就再也不敢将曲家当作是自己的依靠。全程安安静静地躲了院子里,就是希望齐家得人看在自己乖顺下来的份上,可以让自己勉为其难地留在齐家瑞安享下半辈子──可人算不如天算,戚妈妈去送信和曲家分化了反而被泼脏水,紧接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又出了纰漏……
只要不是傻子,绝对能看得出来,要不是因为齐家现在没有大人在,齐南阳早会直接做主把自己给绑了丢外头了!
“戚氏不过是只纸老虎,就算那时顺风而入,此刻也已经是要烂得差不多了。”桑嬷嬷做惯了从心底将人给击溃的工作,现在不用看到戚氏,拿捏对方的反应也是妥妥的,“只是五老太爷那里着实不好办,恐怕还需要等到四老爷回来,才有办法商量出个准确的处置来。”
五老太爷没有实际‘背│叛’齐家,但就他所做的事情,再加上不断让人跟着怂恿戚氏──即便没有直接关系,也算是责任相当重的‘共│犯’。
“关于五老太爷的事情……”齐南阳也知道不好办,更何况对方辈份直接辗压自己一大截,说什么都是错的;就算现在要带人围了他老人家所住的院子,若是没有三老太爷的相助,只怕这会儿还真没有那么顺利,“就先请三老太爷帮帮忙,把人给稳住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爹爹和姐姐不在,我纵然有所决断,但人小尚且力微,就还是先别强出这个头了吧!”
“有三老太爷在,确实是不好再多做什么动作。”桑嬷嬷赞同地点了点头,笑着、且不无骄傲地看着齐南阳说道,“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就赶紧让人去御造局把玥姐儿接回来──这人受了伤,就算不严重,也该是要回家里好好歇歇,让咱们给她好好补补了!”
然而,在御造局的另一头。看着好不容易转醒,本该欢腾一片的气氛,却被藏弓一阵气喝,给完全地震碎了,
“这个伤,妳还敢说不严重──!?那妳倒是给我说说,除了死了残了瘫痪了,妳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倒底有哪里更好了?!”
琥珀站在了藏弓的两侧,表情相当严肃──严格算起来,这还算是她第一次和藏弓共事以来,唯一一次站到了相同的阵营。
“……我这毒不是都给你引出来了么?”齐玥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浑身因为太虚弱,而不住地有些打摆。看着床边那两张不好的脸色,有些无奈地说道,“御造局是个是非之地,我现在这样、除非强撑着拿下了御造局的话语权;要不就是死撑着先回玥阳楼,夹起尾巴当龟孙子养伤!你们要我二选一,我是肯定会选前者的!”
就算齐家与御造局距离不算太远,可是光看着现在的状况,就不难分析得出来,此刻除非一路拿下御造局,彻底毁去了曲家的念想、否则以目前的布置,他们走到哪里,肯定也会死到哪里的!
“不、不好了──!”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讫儿瘦弱的身影,忽地自外头一路窜了进来,大声地说道,“五、五皇子殿下,带、带着人杀进来了──!”
“……!”齐玥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瞪大了眼眸,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瞪向了表情凝重的藏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要听我的──!”
藏弓自打一看见讫儿,就恨自己怎么没能早早出手点了这熊孩子的哑穴。看,现在病人根本不打算配合自己的救助行为,这要怎么提早把病治好呢?
“我说你……毒素的确是看起来逼得差不多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要能够冷静地分析着,“但是毕竟我来得不够及时,也让部分的毒素已经是顺着你血液的流动,慢慢地渗透到妳的全身。现在妳想要夺下御造局,凭借着我们几个人,要是妳不动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一旦妳动了武……毒素的效果,肯定会让妳无法动弹半步的!”
这毒刁钻,专门针对了心头血下症。他就算再擅长以毒攻毒、再怎么擅于使针──可面对那负责支持了人的、最重要的心头血,除了好好将养,藏弓也不敢胡乱以强硬的方式再做逼毒。
“周廉语都杀到眼前了,你还想要我什么都不做?”齐玥看着藏弓焦急的模样,冷静地说道,“有没有那种可以刺激得我感觉不到疼痛的穴道?你帮我多扎几个,撑过了这各把个时辰,咱们就都有救了!”
藏弓的疑虑她懂,不过就是可能需要多多将养个几年罢了!她本来就没打算怎么嫁人、也不打算作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要齐家不倒,只要齐涵璋和齐南阳能够平安,她就算累得病弱个几年,也是值得了。
喊杀声已经能够听得到了,再过不久、周廉语的人就会发现他们。
藏弓看着齐玥强撑着扶着床沿站起来的样子,张大了嘴,半刻不能言语。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动手啊──!”琥珀略带着哽咽的声音,蓦地出现在了屋子里,“咱们都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了,你他│娘的犹豫什么啊──!”
167. 长空击
玥阳楼里,齐南阳看着满地的尸体,纵使知道自己的决定并无错,但依然感受到不少良心上的苛责。
“这些人多是死士,孤身一人、也没人疼惜他们的下场。”桑嬷嬷自藏弓被元绍华带走、魏琛又追着去处理残余的杀手后,便直接成为站在齐南阳身边的左右手。看着小孩而的模样,她很是理解地开导道“心存良善是好事,可是有的时候,你也要看人来显露你柔软的一面。要是没有曲家,或许他们一辈子都是乞儿、甚至被卖到烟huā地去但也因为是曲家,他们历经了我们无法想象的生活,最后、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他们命由此绝,也无须为他们哀悼什么。”
在宫中,无缘无故,滥杀平白性命的事情多了去。桑嬷嬷很庆幸她跟着的主子是太后娘娘,就算必须半个身子泡在了黑暗面,但他们好歹都是跟着一个明理的主子──纵使对着亲生儿子都下得了少,但不得不说,只要是为了大夏朝好、这个伟大又坚强的女人,始终都能秉持住自己的人性,把事情做到最极致的一处。
“嬷嬷”齐南阳看着桑嬷嬷担忧的眼神,自己屏息了半晌、最后,才温温吞吞地说道“我知道嬷嬷是想提醒我。不要多最浪费力气、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只是,对于他们背后的曲家、感到有些无助和疲惫而已”
为了守护这个家,他们每个人都做了各种努力、也有了各种付出。他就算是个孩子,可看着齐玥一路走来的付出。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还保有全然的天真和无知呢?
“曲家大势已去。”桑嬷嬷看着皇宫猝然而起的一道道烟硝,冷冷地说道“当年他们到底都干了什么事情,如今、已经是该让他们血债血偿的时候了。这一次凭着内应。还有恭亲王府、以及玥姐儿的帮忙,要是曲家再不倒,那也就太没有天理了一点。”
齐南阳浑身一震,微微地点了点头。简单地安排下玥阳楼的事务之后,他接着转头,很是恭敬地对桑嬷嬷说道“关于这次齐家陷入危险的事情,继夫人与五老太爷责任慎重。前面这边有我就已经够了,但他们两位的事情。只怕还需要桑嬷嬷多多‘关注’一二!”
玥阳楼差点沦陷。再这紧要关头。可真真不是什么好事情。要不是老早就知道戚氏身边还有其他间│谍,凭着戚氏身边一等贴身丫环的身分,还真的没有人会发现到她才是曲家真正深埋在齐家的大钉子。
当戚氏知道事情的真相时。简直都要哭瞎了眼。戚妈妈直接被假扣│押在玥阳楼的院子里,方才一阵混乱之间。戚妈妈已是身首异处;而戚氏尚在惶然之际,却紧接着得知了自己身边的人早已自己离心,甚至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敌人的人,哪里还受得了?
她又悔又难过,更是害怕此时已经蜕变得有些令人难以招架的齐南阳。从前在齐玥手里,她就是半点好处都没能捞过、反而还惹得一身腥骚,在京城里几乎要抬不起头来。后面又有齐涵璋亲自褫夺了她管家的权利,当众将她禁足在院子里,甚至公开言明自己只是‘过门”与齐家根本不沾半点关系
她身后本就多少有一点曲家的影子,可自从前阵子被赏了木戒尺后,她就再也不敢将曲家当作是自己的依靠。全程安安静静地躲了院子里,就是希望齐家得人看在自己乖顺下来的份上,可以让自己勉为其难地留在齐家瑞安享下半辈子──可人算不如天算,戚妈妈去送信和曲家分化了反而被泼脏水,紧接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又出了纰漏
只要不是傻子,绝对能看得出来,要不是因为齐家现在没有大人在,齐南阳早会直接做主把自己给绑了丢外头了!
“戚氏不过是只纸老虎,就算那时顺风而入,此刻也已经是要烂得差不多了。”桑嬷嬷做惯了从心底将人给击溃的工作,现在不用看到戚氏,拿捏对方的反应也是妥妥的“只是五老太爷那里着实不好办,恐怕还需要等到四老爷回来,才有办法商量出个准确的处置来。”
五老太爷没有实际‘背│叛’齐家,但就他所做的事情,再加上不断让人跟着怂恿戚氏──即便没有直接关系,也算是责任相当重的‘共│犯’。
“关于五老太爷的事情”齐南阳也知道不好办,更何况对方辈份直接辗压自己一大截,说什么都是错的;就算现在要带人围了他老人家所住的院子,若是没有三老太爷的相助,只怕这会儿还真没有那么顺利“就先请三老太爷帮帮忙,把人给稳住了。现在正是多事之秋,爹爹和姐姐不在,我纵然有所决断,但人小尚且力微,就还是先别强出这个头了吧!”
“有三老太爷在,确实是不好再多做什么动作。”桑嬷嬷赞同地点了点头,笑着、且不无骄傲地看着齐南阳说道“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咱们就赶紧让人去御造局把玥姐儿接回来──这人受了伤,就算不严重,也该是要回家里好好歇歇,让咱们给她好好补补了!”
在御造局的另一头。看着好不容易转醒,本该欢腾一片的气氛,却被藏弓一阵气喝,给完全地震碎了“这个伤,妳还敢说不严重──!?那妳倒是给我说说,除了死了残了瘫痪了,妳现在这样要死不活的样子,倒底有哪里更好了?!”
琥珀站在了藏弓的两侧,表情相当严肃──严格算起来,这还算是她第一次和藏弓共事以来,唯一一次站到了相同的阵营。
“我这毒不是都给你引出来了么?”齐玥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浑身因为太虚弱,而不住地有些打摆。看着床边那两张不好的脸色,有些无奈地说道“御造局是个是非之地,我现在这样、除非强撑着拿下了御造局的话语权;要不就是死撑着先回玥阳楼,夹起尾巴当龟孙子养伤!你们要我二选一,我是肯定会选前者的!”
就算齐家与御造局距离不算太远,可是光看着现在的状况,就不难分析得出来,此刻除非一路拿下御造局,彻底毁去了曲家的念想、否则以目前的布置,他们走到哪里,肯定也会死到哪里的!
“不、不好了──!”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讫儿瘦弱的身影,忽地自外头一路窜了进来,大声地说道“五、五皇子殿下,带、带着人杀进来了──!”
“!”齐玥听到了这个惊人的消息,顿时瞪大了眼眸,双手紧紧攥着身│下的被子,瞪向了表情凝重的藏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要听我的──!”
藏弓自打一看见讫儿,就恨自己怎么没能早早出手点了这熊孩子的哑穴。看,现在病人根本不打算配合自己的救助行为,这要怎么提早把病治好呢?
“我说你毒素的确是看起来逼得差不多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要能够冷静地分析着“但是毕竟我来得不够及时,也让部分的毒素已经是顺着你血液的流动,慢慢地渗透到妳的全身。现在妳想要夺下御造局,凭借着我们几个人,要是妳不动武、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一旦妳动了武毒素的效果,肯定会让妳无法动弹半步的!”
这毒刁钻,专门针对了心头血下症。他就算再擅长以毒攻毒、再怎么擅于使针──可面对那负责支持了人的、最重要的心头血,除了好好将养,藏弓也不敢胡乱以强硬的方式再做逼毒。
“周廉语都杀到眼前了,你还想要我什么都不做?”齐玥看着藏弓焦急的模样,冷静地说道“有没有那种可以刺激得我感觉不到疼痛的穴道?你帮我多扎几个,撑过了这各把个时辰,咱们就都有救了!”
藏弓的疑虑她懂,不过就是可能需要多多将养个几年罢了!她本来就没打算怎么嫁人、也不打算作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只要齐家不倒,只要齐涵璋和齐南阳能够平安,她就算累得病弱个几年,也是值得了。
喊杀声已经能够听得到了,再过不久、周廉语的人就会发现他们。
藏弓看着齐玥强撑着扶着床沿站起来的样子,张大了嘴,半刻不能言语。
“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动手啊──!”琥珀略带着哽咽的声音,蓦地出现在了屋子里“咱们都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地步了,你他│娘的犹豫什么啊──!”
168. 问生父
御造局陷入了危急,宫门前、早已发现不对劲的恭亲王,却是狞笑地指刀对向曲阁老,
“你以为让五皇子殿下去了御造局,意图从皇宫腹地一路往里头攻克?别傻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曲阁老年逾六十,头发尚且乌黑,脸上也是罕见地没有半点皱褶,比之年刚过五十的周仲舒,看上去竟是还要更年轻了几分。这会儿听了周仲舒自对面传来的话,他狭长的眼睛一瞇,双手环抱着胸,笑着说道,
“是不是傻了老夫可不知道,但是可不可能……老夫一向都只有一个答案留给自己──周仲舒、你说呢?”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两人也没有什么必要装客气了。曲阁老自信地一笑,想着此刻齐家早已落入自己的手中,而御造局那端、只要周廉语能够顺利地见到齐玥和元绍华,哪里还会有反抗的念头?
不管是谁,也不管你是人、是动物、是草木,但凡有意志的生灵,谁又没有念想和弱点?
他从已前到现在一直都是那个擅长掌握别人的弱点,不断地踩着别人的尸体往上爬的人。从小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凭借着聪慧和审时度势一路闯过殿试──最后也同样用了这等手段,令自己官拜内阁,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了皇贵妃,接着、也一定可以让自己的外孙成为九五至尊!
“曲阁老。”周仲舒看着对方志得意满的模样,知道自己此刻再多劝说什么也是枉然。他自背后比了几个手势,让自己的部下做好随时进攻的准备,自己则是看着曲阁老的人,沉声说道,“你们曲家造│反,那是你们曲家的事;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有没有想过那些一路跟随着你们曲家、却不小心半途为你们死于非命的人的追葬?”
曲阁老听了他的话,有些意外、却又不怎么意外地微微歪了头,笑着说道,
“原来你已经没招可使,只能用这等无聊的挑拨来同老夫斗智了?周仲舒,他们跟着老夫行事,老夫可是从来都没有逼迫他们过半点的!至于死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算他们死了、也是为了曲家尽忠──而老夫一向都对于自己的人相当宽容,自当给予厚葬、庇荫家人──!”
周仲舒等了曲阁老讲这么久的话、等的就是他这句!
“曲阁老,此言差矣──!”周仲舒气运丹田,沉声喝道,“这二十多年来,你究竟已经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了!?你敢说你从来没有为了一个身分,可以直接杀了全族人吗?你敢说你没有为了让五皇子殿下脱颖而出,多年来逼迫曲贵妃娘娘在宫里痛杀有孕的宫妃吗?你敢说你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当大夏朝背地里的帝王,而不断地耸恿并洗脑自己的亲外孙么!?”
这话一出,震惊四座。
很多人都是相当敬重这个在朝廷里,为民喉舌、甚至为了大夏朝推动了许许多多于民生有相当显着帮助的律法的老人。曲阁老对外悲天悯人,长年建议丰收的地方开辟粮仓、赈灾百姓,经常上书周伯良,不顾自己可能有掉脑袋的危险,经常直言建言──
可如今一听周仲舒的指控,这等严重的反差,都要让他们不知道到底该相信谁才好了!
“不是老夫做的,老夫可坚决不顶罪啊!”曲阁老微微一笑,面上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威压全场,“恭亲王殿下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老夫做事一向行得明,坐不改姓!如此严厉的指控,对于老夫的名誉来说,可是相当严重的污蔑──!老夫也不怪恭亲王殿下的忿忿不平,毕竟这事任谁听到也会感到气愤无比……老夫只求恭亲王殿下可以把四下传说此事的歹人告诉老夫,为了还我曲家一个清白,这事情可定不能随随便便地就这么放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周仲舒纵声大笑,看着曲阁老一付气愤难当的模样,很是讥讽地说道,“那么、既然曲阁老如此委屈,又总觉得是本王给您老……喔不、是子虚乌有的‘某人’给您老泼了脏水……那么本王且问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您敢接么!?”
曲阁老眼皮微微一跳,但看着四周明晃晃的火把,又看着周仲舒纠结的虬髯,牙一咬、心一横,摔破罐子地说道,
“老夫再说一次,老夫行得明、坐不改姓!有什么事情恭亲王殿下就明明白白地问了,老夫倒要看看,老夫哪里做得不对,让您此等人物,两耳不闻窗外事地这么多年,竟然要与老夫纠缠至此!”
这话说的很有学问。既是先把周仲舒的指控往道听涂说、公然污蔑他的方向引导,也让大家不断地因为自己的话,而先入为主地相信自己肯定是‘无辜’的。
曲阁老相信,凭借着自己在朝│野如此多年的运作,一般人在面对绝对的证据之前,肯定都是会先帮自己说话,并且唯自己是尊的!更何况刚刚那一番对话,说得自己是个肯负责任得人:一旦为了帮自己办事情而出了意外,曲家砸锅卖铁也会帮忙奉养家人……曲阁老相信此刻面对众人,自己就算不占据绝对的上风,肯定也没有比周仲舒差到哪里去!
“那么,曲阁老……”看着大鱼上钩,周仲舒一路站到了人群之前,面对着曲阁老,眼对眼、满是恨意地说道,“您此刻出现在西宫门前,带着大批拥有武器的人意图直闯西宫门、甚至连火锤也拿出来了……到底,是所为何事呢?”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
大家本都该是老婆孩子热坑头的时刻,哪里该是天将将亮,还拿着火炬、拎着武器,顶着两个大大的眼圈,却怎么也不敢打哈欠地对峙在这里的?
几个跟在周仲舒身边,方才一度要被曲阁老绕得都要怀疑起自家亲王爷来的将领,顿时都被周仲舒这番质疑给砸得眼冒金星!
是啊──!要不是接获消息,说是曲家人要连夜直闯宫门,三皇子殿下守卫不及,自己等人才顶上的吗?一旁战友的尸体还在,尸骨未冷,惨叫声言犹在耳,他们怎么可以就这么忘了呢?
曲阁老在心底微微地打了个突,对于周仲舒如此油盐不进,理智清晰到如此地步,感到相当的棘手。宫里的曲贵妃他已经不想管了,此刻自己还进不去,那就根本不用想她还有什么机会可以活着;而周廉语已经去了御造局快一个时辰,却始终都没有任何完事的烟花窜起……
难不成,事情真的是如周仲舒所说的、自己明不正言不顺,注定要失败了么!?
“曲阁老,不过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而已……”周仲舒看着曲阁老呆愣的模样,心底慢慢地誊起了一抹诡异的紧张,连忙又是大声的说道,“难不成本王说对了曲家真正的用心,让你连点想要反驳的话,都要害怕得说不出来了么!?”
而就在周仲舒与曲阁老相对峙的片刻,慈咸宫里,也终于迎来了一波三堂会审的窒息时刻。
曲贵妃有些绝望地摊坐在地上,她的身上血迹斑斑,比起自己说得口干舌燥、喉咙发痒──此刻一个个高坐在慈咸宫的高椅上的每一个人,却都是一付‘罪证确凿,妳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模样──看得让人心里凉阿凉,可怎么翘首以盼,自己的亲爹和儿子、却始终见不着人影……
这和说好的,可是完完全全都不一样啊!
甚至,好像是自己刚到行藻宫开始,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什么都变得不对劲了!
“曲贵妃──!”太后娘娘端坐在主位,先是看了一眼表情相当难看的周伯良一眼,这才是冷冷地朝着曲贵妃喝道,“妳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杀害淑妃、意图加害三皇子殿下……妳该当何罪──!”
“不……不是我──!”曲贵妃十指本被寇丹染得艳红的指甲早已崩断,此刻她紧抓着地板间的缝隙,更是让断裂的指甲插│入肉里,鲜血流出,衬得那惨白的十指,更显得渗人。
“不是妳!?”周伯良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儿,一蹦三丈高地从座位上倏地站起,双眼通红地看着曲贵妃,愤声说道,“淑妃的尸骨未寒,策儿人就在这里,妳好好地看看他们母子俩人、再好好地看着朕,妳敢说妳什么都没做么!?”
曲贵妃惊讶地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双眼跟着泛红、喉头踊动,呼吸急促地说道,
“臣妾、臣妾就是……是有宵小夜半误闯了青鸾宫,却反被臣妾的爹给送的两个懂武的嬷嬷给拦了下
169. 恨相逢
づ)
周廉彻的生母堇妃,原是大文朝的后人。按品级与血脉正统性来算,周廉彻这一支,甚至可以直接算做是大文朝的嫡系后裔。可无奈老天总爱造化弄人,当年宫中选秀女,堇妃被北巡的采选官看中。大文朝遗孤之间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他们只能与自己人婚配,纵死也不能与外人嫁娶。彼时堇妃早已许给他人,对方更是前朝宰相的后代,但面对朝廷的强权,她还是被迫解了婚约,一路来到京城。
但没料到她一路竟是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意外顺利地过关斩将,攀上了修仪的位置。周伯良看腻了后宫妆容华丽,举止无可挑剔、却异常假嗲的女子;遇上了承袭前朝近乎完美宫仪的堇妃,便是无可救药地恋上了!
不过堇妃心系着未过门的夫婿,怎么样也不搭理周伯良──殊不知这男人就是个样子,得不到的反而最惦记;就算堇妃早非完璧之身,他也义无反顾地一并接受了。
周伯良是开心了,早了堇妃三年入宫的曲贵妃无比嫉妒她的好运气。堇妃入宫到受宠、到传出有喜才短短的两个多月,这让自从皇后去后,一直都在后宫独大的曲贵妃哪里受得了?
先是想办法弄死了堇妃的未婚夫,再把头给冰了冰里,悄悄地送到了堇妃的住处、闹得堇妃差点小产!要不是神医赤勒救得实时,只怕此刻早就没有周廉彻这号人物了!
而从此之后,曲贵妃便被太后娘娘与周伯良联合禁了足。直到堇妃正式生产,才想办法买通了一个小宫女,差点让堇妃与周廉彻母子双双命丧于产房──要不是堇妃机警,拼死呼救、这才留下了周廉彻这么一点骨血。
“事到如今……”周廉彻看着元绍华、微微一笑,“孤想,孤已经是说得再清楚不过了!”
元绍华呆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似乎还沉浸在自己方才才得知的天大消息之中。周廉彻花费了这么多年才厘清了自己的身世,本身恐怕也是长得极肖故去的堇妃,所以多年以来,还从没有人怀疑过周廉彻的血脉纯正。
而再联想到雍王府里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元绍华就是再傻,也知道从汪海和尚开始,一竿人等恐怕都是本来大文朝的官员与直属武官的后代。由于周廉彻本身的血脉和借壳而得的身分特殊,这才让他们决定要好好赌上一把,直接让周廉彻复辟,好来重新振兴大文朝的繁荣!
“阿彻……”元绍华干巴巴地看着周廉彻,似乎对于眼前的人的转变有些难以接受,“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呢?”
这一个个留在雍王府里的人,看上去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为首的汪海和尚,外表再怎么遵循了佛门的要求,但人的气质怎么样都是外表所无法完全遮掩的──从他的眼神、从他的一言一行、从他做事的姿态,元绍华可以保证,他绝对是洗脑了周廉彻的最大功臣!
“绍华认为孤所做所为并不妥当?”周廉彻看着元绍华,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但孤本来也不想如此的……要不是周伯良这个反复无常的疯子企图毁了我大文朝的传国玉玺,孤何以会在还没登上那个位置的时候,就抢先下手为强呢?”
“你明明说,要让卫王上位的──!”元绍华不可置信地吼道,“你当初都是怎么说的?你难道都忘了么?”
“三公子,还请您稍微冷静些。”汪海和尚看着元绍华激动的模样,想到周遭虽然都是雍王府的私产,可毕竟中间仍有小巷,谁也不晓得有没有闲杂人等经过给偷偷听了去。他疾步走到了两人之间,双手环在腹前,轻声说道,“您或许初听此事,会相当难以接受;可是贫僧也有一言相劝,咱们会聚集在一起,都是曾受到大夏破害而不得不隐姓埋名,躲于人群之中过日子的……大夏负我等良多,要不是因为有了雍王爷的这个机会,大伙儿也不可能如此梗着一口气地这般行事的!”
“两朝都已经间隔了这么久了……”元绍华满脸阴沉地看着汪海和尚,语气颇为质疑地说道,“就我所知,大夏朝并未一直针对大文朝的后人做迫害。两朝更迭之间,本来就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坦白说依我的了解,您们这群人,似乎也都与大夏朝没有甚么直接的利害关系才对……”
大夏朝虽然暂且坐着一个昏庸的君王,但不可否认、周伯良好歹还有些自知之明,并未挥霍无度到掏干了老祖宗的家底。即便这么多年来总是觉得束手束脚,太后娘娘经常从背后无声地干预朝政;可就是这样,他还是安安份份地把大夏度过了一个缓坡期,功过相抵、也算是守成了。
现在大夏朝都换了几个皇帝了?算上周伯良,好歹也快二十个了。两朝之间的恩恩怨怨,哪里就还能延续那么久的?
这分明是大文朝的旧人不肯咽下那口气,非要争睹一把罢了!
“元绍华。”周廉彻温和地喊了元绍华的名字,眼神淡淡地,彷佛回到了两人相识的时候,“孤也不要求你跟着孤一起行动…….只不过,为了孤与孤身边的人的安危着想……不论事情成功与否,在尘埃落定之前……孤……恐怕要请你好好地在雍王府上待着了!”
“周廉彻──!”元绍华双手握紧了拳头,似是拼尽了全力才堪堪地没有行动。他死命地看着那个翩翩人影,嘶哑着嗓子说道,“你倒是说说看,这普天之下,除了曲家对不起你和故去的堇妃娘娘…..太后娘娘、太傅、卫王、北威侯府、齐家…….我们谁对不起你了么?这个大夏朝,对不起你了么?你倒是说说看你到底为什么要跟着这些人谋反啊──!嗄!?”
雍王府里一片水深火热,而御造局这一端,齐玥等人则是与周廉语和他的部下斗得酣畅无比。
周廉语就像是齐家的齐南泽一样,看似外表风度翩翩、认真负责,又是勤勤恳恳的五好少年──但实际上满肚子黑水,阴狠沉毒,对自己和别人俱是敢于痛下杀手。
他当初选择脱离大部队,独自带人到御造局来行事,为的就是宫中与曲阁老两处要是同时失守,自己这里还能有些退路的。宫中的部分,周廉语很是清楚曲贵妃的能耐、本来就不对她抱以期望。而看着曲阁老那头始终也没有下文,周廉语知道,曲阁老那里十有八│九也是要失败了!
“五皇子殿下──!”齐玥站在人群的最前端,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银鞭,嘴脚捱着冷笑,双眼不屑地看着周廉语说道,“事到如今,宫中事事皆落空,您偏偏想来咱们这些小地方找存在感……五皇子殿下啊!您的脸皮……会不会太厚了一点儿啊?”
藏弓就站在她的身侧,虽然还是很担心齐玥的身体会吃不消。但看着周廉语有些不自在地黑了脸庞,仍是忍不住抢先嗤笑出声,
“妳说话这么委婉,只怕跟着五皇子殿下的人,是听不懂妳说的每一个字的!”
“这么说来,好像也是?”齐玥张大了一双美眸,仔仔细细地想了想,“是说曲家似乎来特地派人前去招呼了草民的‘玥阳楼’……敢问五皇子殿下,草民这楼与曲家无冤无仇的,到底又是从何处与您不敬了呢?”
玉玺的事情,说来说去,最看重的恐怕还是皇上和周廉彻。凭着曲家的身分,就算知道了玉玺的事情,只怕也不过是觉得玉玺的存在有些碍眼,并不晓得这其中的复杂纠葛。
所以为了玥阳楼,其中的意义,不过是希望自己和元绍华可以看在齐家遭殃的份上,可以转而投入他们的怀抱,给曲家在反│攻皇室的时候,帮忙自己一把而已。
但现在满盘棋局皆落空,也不晓得曲家在知道自己完全成了瓮中之鳖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心情?
“任钥,现在明明大局就在本皇子的掌控之下……”周廉语没学到曲贵妃的脑子,可是性格倒是直接就学了十成十。他看着齐玥自信满满的模样,抬高了下颔,双手负在背后,语气颇为自信地说道,“齐家现在就在我曲家的手上,你最好还是乖乖领路,让本皇子从腹地直接进入皇宫──否则在晚一点,本皇子一旦改变了主意……等待你的,恐怕就只剩下一堆尸体了!”
“哦?原来五皇子殿下是如此的自信啊……”齐玥拉长了尾音,笑看着周廉语,很是疑惑地说道,“那么想来是五皇子殿下的手下太不给力了些,昨儿夜半闯入玥阳楼的宵小们,已经是在赵大人与魏大人的双双帮忙之下,全数给拿下了!”
她双眼逡巡了一阵跟着周廉语的人,果然是发现了几个不安的人影。也不点破、便是接着说道,
“也不晓得最后,到底都会被两位大人给问出甚么样的消息呢……”
‘啪’地一声,周廉语只觉得自己脑中的某根弦,在齐玥不断开口闭口之际,猛地断裂了!
170. 反噬力
づ)
齐玥刻意而不假修饰的话,让一向都努力地学着曲阁老要‘面不改色’的周廉语,终于在最后一刻,忍不住破功了!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以这种态度跟本皇子说话!?”周廉语全身微微颤抖,双目通红地瞪着齐玥,“玥阳楼不过一栋破楼子,人员都不齐,要是一整群人去,哪里可能会拿不下来?现在在这里打肿脸充胖子般地根本皇子叫嚣,不过也就是想自己多争取一点存活下去的希望罢了!”
齐玥看着周廉语音为紧张、而缓缓地渗出冷汗的额角,忍不住笑容是愈发地殷实了起来,
“看来,紧张的、想拖延时间的人,或许是五皇子殿下啊?听说曲家、五皇子殿下、宫里的曲贵妃娘娘,似乎是打算同时多管齐下,想要把宫中、到整个京城一起齐整地拿下的?怎么到了现在天都大亮了,这街上、却是一点曲家的人都看不到呢?”
齐玥句句咬着重点发问,偏偏周廉语还是一个问题都回答不过来。看着两方此消彼涨的气势,傻子才会看不出来谁才是那个色厉内荏的人。
“任钥,你说这话有甚么意思么?”周廉语看着齐玥等人,双眼忽地危险一瞇,眼眸中滑过阵阵锋利的光芒,“现在掌握着绝对优势的人,还是本皇子……就算玥阳楼因为齐家的人机智而逃过一劫,你们这边肯定也要在劫难逃!说了再多再冠冕堂皇的话,只要你们通通都死在这里,前面的那些话,也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为何没有意义?”齐玥看着他,微微笑了笑,“临阵脱逃,说的就是五皇子殿下现在这个模样!”手里的软鞭毫不客气地朝着他一指,“你们人多势众是不错,但五皇子殿下有没有想过,咱们这边的人、武力值可是比您那头高上太多的!更何况比起熟悉地形,您有没有想过……咱们这头的人为何已经消失了大半了呢?”
周廉语猛然一惊,双眼快速地眨了眨,这才发现──齐玥和藏弓等人背后本该站得满满的人群,此刻已经只剩了小猫两三只,其他的人早已经跑的不见人影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感觉到了身后的人群开始出现了悉窸窣窣的响动,不安的、紧张的、凝滞的气氛,感染得他几乎要挪动不了,“你一个平民百姓,竟然敢如此公然对皇家人动武?”
如此无脑的话,简直是要让人笑瘫了。
齐玥一面甩着鞭子,一面笑着,毫不留情地对着周廉语说道,
“亲爱的五皇子殿下……在您说这句话之前,是否还有考虑过您此刻的行动到底有没有切合‘皇家成员行动的准则’呢?您好好的别宫不待,先是眼巴巴地跑去西宫门参与了攻门的行动,紧接着发现了苗头不对,直接放弃了自己的亲外公,带着曲家的菁英势力来妄想站领御造局……我说五皇子殿下,身微一个合格的、正准备参与朝政的皇子……您不觉得您这一个晚上、一个早上出没的地点,也未免太不对劲了吧?”
就在周廉语被问得难以招架时,另一头的曲阁老,面对了周仲舒的质问,也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但是事已至此,根本就没有他能退后的可能。想到迟迟没有下文的外孙,曲阁老牙一咬,恨恨地说道,
“所有人……都给老夫上了──!只要把西宫门攻下,回头五皇子殿下就会带人来与咱们会合了!”
“您终于不再装做无辜无奈不小心路过啦?”周仲舒笑死人不偿命地站在那里,看着曲阁老如表演般的行为,最后是鼓着掌说道,“御造局被任钥拦了下来,您似乎……很惊讶呢?”
“五皇子殿下是不可能会失误的。”曲阁老从周廉语还小的时候,便是手把手地启蒙着,这么多年来,周廉语到底都长成什么样子,他自己还是很清楚的,“任钥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贱│民,哪里可能有见过甚么世面?五皇子殿下带的人都是曲家的精锐,要拿下御造局,根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您还以为……现在的御造局,还是曲家上一次痛快直入的御造局么?”周仲舒看着曲阁老自信满满的模样,有些可怜他地摇了摇头,“要是真的是这样,现在您早就已经一路打入了慈咸宫,杀了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直接让五皇子殿下、喔不、或许您自己也可以──站在大殿上称帝了!哪里还会需要在这里委委曲曲地与本王这个武夫虚与委蛇呢?”
曲阁老听了周仲舒的话,不屑地自鼻孔喷了一口气,
“御造局的匠人都是一群被养废了、根本不知道与人争执是何物的普通人……就凭着五皇子殿下和他带过去的人──即便那个任钥再怎么厉害,也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赢他们那么多人的!”
“要是不信,您大可以派人过去瞧瞧。”周仲舒潇洒地一摆手,指着御造局的方向,便是对着曲阁老说道,“而且本王还可以保证,齐家此刻早已解除了危机!而曲贵妃娘娘那里,恐怕……需要担心的,是曲阁老您自个儿了!”
到了现在都还能让他们僵持成这样,唯一可以说明的,就是事情已经全盘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了。要不是因为动了曲家的人太过彻底会造成大夏朝的动荡,恐怕慈咸宫里等待了许久的那位,早就让人来传令直接把曲阁老与他的手下们全都给当场绞│死了!
“哼──!”曲阁老字鼻孔哼了一声,亲自抽出了身边一个部下的刀子,直直地对着周仲舒说道,“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当人走狗的家伙、还有淮亲王府的那个残废,是永远都不可能懂得背水一战、奋战到底的精神的!”说完,一刀对空砍过,就是吼道,“只要杀入西宫门,老夫每个人都承诺,至少有一个将军的位置!”
现在如果不是重利,恐怕是不可能完全地调动起所有人的战意了。曲阁老自己也是很清楚,只得不断地鼓舞着大家,夸下海口、以及连篇根本不可能成真的诺言了!
“冲啊──!”跟在曲阁老最贴近的几个人,都是从潜邸就一路跟着曲家到发达的老人了。此刻随着曲阁老的喊声,也晓得要是不拼一把,他们也是只有死路一条。纷纷是举着刀子往前冲,甚至、还有人抢过早已呆掉的人手里的火铳,直直地对着周仲舒等人就是射了过去!
而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只要有人行动,剩下的人就是吓得手脚发软,也会从心底深处盲目地跟着激发出阵阵勇气──一个跟着一个,像是被施了法术,又像是被人给催了眠,不要命地都往宫门里的人冲了过去!
“矛手预备──!盾牌起来──!”周仲舒自己架起了地上本来就放好的木趸,与身边两个将领便是快速地朝着举着火铳的人冲了过去,扯着嗓子大声说道,“大家都不要怕──!他们昨晚攻门已经要把火铳的存货都耗尽了!只要咱们顶过了这一波,就可以毫无压力地直接把他们拿下了!”
“不要听信那个奸│人的话!”曲阁老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这方的底牌、已经被对方给摸的差不多了。立刻心里一恒,也跟着扯着嗓子说道,“你们打算让前朝的后人复辟,这种险恶又恶心的用意,是想要再瞒上多久?”
一团混乱之中,被曲阁老给爆出了这么一句,可以说是效果超群、直接轰得双方的人一阵阵眼冒金星。
“曲谢!你自己不要脸、也别丢了大家的脸──!”周仲舒直觉上觉得曲阁老说的恐怕是实话,但是由他对太后娘娘的了解、以及对故去的皇后娘娘的了解,他很清楚周廉谦的血脉,是无庸置疑的大夏人。
“不要脸?”曲阁老看着战况因为自己的话再度胶着了起来,心底悄悄地喘了一口气,便是打起了精神,继续大生的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是闭的闭、闪的闪,专门挖了坑给咱们曲家跳,好给人让道不是吗?先是让三皇子殿下失去了竞争力,现在又要把五皇子抹黑……残留能继承的人不是卫王就是雍王……可是卫王是什么样的人?要是雍王开了口,他会不让吗?”
周廉谦一向都是以‘谦让’扬名的、最为没有存在感、但却也是人民口耳相传中、最负盛名的皇子。曲阁老此话一出,虽然有点过于夸张,但毕竟还是很切合现实。
怀疑是一枚种子,只要能种下,它就能发芽。
“你不要胡搅瞎瞒了!”周仲舒眼皮一阵狂跳,对于对方这个回马枪,实在是恨得都要把牙龈咬出血了,“卫王和雍王平日兄友弟恭,你也能扭曲成这样……皇位一切都是由陛下决定的,他们都是皇子、都是陛下的儿子,根本就没有决定权!要不是五皇子殿下自己品性有亏,哪里会连点争取的机会都没有?曲阁老,你不要含血喷人了──!”
171. 尘埃定
太后娘娘满脸疲倦地端坐在椅子上,朝阳跃升、慈咸宫满室的宫灯被撤了下去。霞光布满了正殿,照得她因为彻夜熬夜、而有些了无血色的脸庞,更加的苍白荏弱。
周伯良坐在一旁,整夜的消息接踵而至地铺│路,连续的打击让他已经难以再多做出甚么反应。看着曲贵妃凄惨的模样,他心里已经连最初的疼惜也没能留下半点,表情淡淡地坐在那里,眉头疲惫地蹙起,眼神放空地看着远处,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后半夜,因为没了周伯良的庇护,在几名专门的太监与宫女们双双用刑之下,曲贵妃已经不得不把大部分的事情都给招了。难为她心底还捱念着周廉语和曲阁老,能往自己身上揽的责任,曲贵妃是没有半点犹豫,全都招呼到了自己的身上。
人证物证都在,就算知道不是曲贵非做的,也已经没有办法再把曲阁老和周廉语拖下水了。太后娘娘伸手一挥,韩公公便是默契地给了几个太监和宫女一个眼色──不到几个呼吸之间,本来还围在曲贵妃身边的人便是退得一乾二净,垂首背手,贴到了墙角去。
曲贵妃涩涩发抖地像只虾米般蜷缩在地上,往常的高傲自信早已丢到了爪哇国,头发被割去了大半,妆容尽毁,一道道行│刑过的印痕交错在身上,十指早已因为她自己的关系迸裂;可后头又给人上了夹型,养尊处优的白嫩手指已经紫胀而满是血丝。
“曲贵妃……妳认了那么多的罪了,哀家念在妳为了皇上运玉两名子嗣,也不愿意再对妳动手。”太后娘娘居高临下地看着曲贵妃,声音清清淡淡地,疲惫、却也显得特别高冷,“但想着当初妳入宫时那般单纯活泼的直白模样,哀家便是再问妳最后一次──到底都是谁指使妳做的?如果妳供出了背后的那个主事者,哀家还能做主为妳保留一条全尸!”
谋害皇室子嗣,偷偷倒卖朝中消息。光是这两条,按着大夏朝的律力,就已经足以将曲贵妃处已凌迟之罪。现在太后娘娘网开一面,特地拿了说实话这事免去了曲贵妃的苦难,也就是希望她能把曲阁老和周廉语其中一个人给说出来,好让大伙儿都能省省力气。
“不──!”被折磨了一晚上,心情更是从天堂一路跌至地狱。曲贵妃虽然已经疲累倒不行,身体上的伤残更是让她难以承受──全身上下的吋吋肌肉都在呼吸着死亡,她不甘心地瞪着周伯良,不敢相信这个她最爱的、也该是最爱她的男人,到了最后一刻,却像只受了惊吓的仓鼠,躲了椅子上,什么也不敢做!
可这个男人就是再孬、也有一个好母亲、好几个好儿子、更有无数的好臣子帮忙。而她呢?她身后除了曲家,就只剩下周廉语一个人了……
她是绝对不可能出卖自己的儿子的!
“妳要是不说,至多给妳缓刑三天,哀家还是得让人将妳拖到曲家大门口行刑的。”太后娘娘看着曲贵妃的表情,自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心里到底都在想什么。
为母则强,她们都是一路在刀尖上走过来的人。光是看着对方的一个小动作,脑子里都能描绘出彼此的心里了。
“事已至此,无非都是死路一条罢了。”曲贵妃惨然一笑,转头对向了周伯良,恨声说道,“山水总相逢!陛下──!您今日未曾护下臣妾……那么咱俩下头相见,您最好也要保证……臣妾那时已经投了个好胎、没法子找您的麻烦了!”
她除了曲家、除了儿子,付出最多的,还是眼前这个男人。天真烂漫的年纪进了后宫,端庄贤淑了皇后娘娘死后,她便是后宫的第一人。一直没受过什么苦的她,本来以为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的──没想到一次次选秀女,充实了后宫,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伯良流连于他人的禢上,让自己的心不断地扭曲。
最后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去争取了男人的心。结果呢?
“妳……妳想干甚么!?”周伯良看着曲贵妃狰狞的表情,惊慌失措地说道,“朕、朕对妳这么的好……妳、妳看看妳到底都做了甚么!?后宫专宠,后终实际的权利也都给妳了!妳要周廉语可以入朝提早做事、拿着与他兄弟一般的俸禄与工作,朕也都给了……妳到底还想要甚么?”
“陛下……臣妾要的是甚么?”曲贵妃喃喃自语地说着,表情有些恍惚,“陛下,臣妾要的一向都是那么的简单……您却从来都不打算给的……对吧?您装着您自个儿甚么都不知道──其实就是不打算给臣妾,是这样的吧──!”越说越激动,曲贵妃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地硬是站起了身,摇摇摆摆地走向了周伯良,“臣妾为了您付出了多少?陛下,您难道都看不见么?”
以往丰腴白皙的美丽身体,此刻就像是被玩│坏的娃娃,华丽的宫装残破不堪,灵动的眼眸、此刻透出了一股死寂;近乎透明的肌肤之下,是发青的血管,攀附在曲贵妃本就修长诱人的脖颈之上,此刻看上去,就像是结着死气的蜘蛛网,让人浑身发毛。
“妳不要过来!”周伯良吓得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惊恐万分地躲到了椅背后头,紧张兮兮地看着曲贵妃,表情是害怕得难以自己,“朕、朕什么都不亏欠妳的!妳、妳好好的走吧!”
“陛下──!”太后娘娘就做在周伯良的旁边,看着周伯良年纪越大、就越不顶事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她就是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废人了!您好歹是我大夏朝的堂堂国君,九五至尊、与天地气应相存,能不能就稍微硬气一点儿?这个模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多委屈呢!”
慈咸宫里气氛看似紧张,实则荒唐的可怕。周廉策看着几个人的互动,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底,却始终有个声音为催促着他,让他走的远远的,不要再把生命浪费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之上。
“好了好了──!”太后娘娘看不下去了,招过了韩公公,便是让人将曲贵妃一棒打晕,直接锁到了后宫最西北角的冷宫去,“过了现在,所有人就把事情都给哀家烂了肚子里去!从此宫里就再没有曲贵妃这个人,她已经死了!”
所有人均是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就是周伯良、也焉巴巴地耸拉着脑袋,小声地报备着就转头上朝去了。
“策儿,你过来。”太后娘娘看着与这整个宫里都分外有个格格不入的气氛的周廉语,在心底暗暗地探了一口气。犹豫了片刻,却终究没能拗过自己的良心,还是强装着温和地说道,“让皇祖母好好地看看你。”
淑妃死了,这也代表着周廉策从此在后宫,几乎成了没有人庇护的存在。没妈的孩子像颗草,淑妃生前再怎么示弱,也好歹是把人给拉拔了长大。现在事情动荡成这般,又偏偏牵扯到了西宫门宫变之事,就算最后澄清了关系,周廉策的处境仍是变得更加尴尬了。
“皇祖母!”周廉策强撑了一个晚上,又惊又怕的。即便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短时间内遇到这些丕变的事情,也还是很脆弱的。
方才周伯良和曲贵妃形象大毁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印象深刻,周廉策对于这种反差到现在都还有些恍神。即便曲贵妃最后被判定凌迟处死,淑妃的死,还有种种与过去认知落差太大的事情,仍就是让他很难接受。
“昨晚的事情,皇祖母都问清楚了。”感觉自己拉着的、充满年轻活力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抖,太后娘娘的心底滑过了一丝怜悯,“你母亲的事情,哀家会做主给予厚葬……至于日后的生活,皇祖母可以给你保证:只要有你哥哥和弟弟们的一口饭吃,你皇祖母怎么样也不会短了你的!”
依照周廉策的性子和擅长的东西,坦白说、要不是淑妃心心念念地想让自己儿子坐上那个位置──其实还真的与其他几个兄弟都没怎么冲突性。
“大夏朝的几个老将军年纪都已经太大了……”太后娘娘拉着周廉策的手,语气温和地与他交底,“桑家、元家、林家、陈家等等……就算有晚辈子承父业,但几个蛮夷蠢蠢欲动,皇祖母觉得以你之前在羽林军里的表现,也是够资格出去历练历练的……”
周廉策的确没甚么争位的心思,就算是有、也早就在西宫门破门的那一刻,被蒸发的烟消云散了。
太后娘娘此刻抛出的橄榄枝,近乎量身打造的设想,也让他沉淀下了浮躁的不安,回握住了老人家的手,真心诚意地说道,
“多谢皇祖母的厚爱……不过母妃扶养了孙儿一场,最后更是为了孙子而死于非命的……若是可以,孙儿还是希望,能够在替母妃守完丧之后,再行启程……”
看着周廉策能够先行想开,太厚娘娘松了一口气。
好在曲家垮了,周廉策也放下了,接下来只要再稿定一个──
大夏朝也中于能迎来一个新纪元了!
172. 急流至
疯癫起来的周廉语,带着一众曲家的精锐,也还是很有爆发力的。
齐玥一连串的话正中软勒,紧接着随后而来的魏琛等人,更是再再地说明了齐家那里的希望已经全盘落空。而皇宫的方向始终没有来人,觉得自己被所有人都给抛弃的他,终于和曲阁老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带着亲信鼓动了手下的人,背水一战般地义无反顾的上了!
“藏弓,咱俩一左一右、琥珀在中间,魏琛他们从背后包饺子,怎么样?”齐玥将长鞭在地上甩了甩、迅速地荡起了一片片尘埃,眼眸中扬起了一片志在必得的光芒,“搞定了、咱们也就能休息了!”
御造局里最后的守备军和站在她附近的人听了她的话,都忍不住露出了善意的笑容。这最后一战,也不知道还会再死多少人──可是齐玥的话,也是给了他们希望。
只要努力杀了眼前的敌人,活到最后一刻……胜利,就是自己的!
“妳只要别掉链子,就比什么都还要好了。”藏弓站到了右侧,把人少的那边留给了齐玥,一面不屑地说道,“妳现在的身体开不得玩笑,让琥珀多照顾妳一点,凡事别逞强,后头的糙汉子那么多,犯不着要妳这个毛都还没长齐的小娃娃出头!”
神医大夫牙尖嘴利的能力,因为在玥阳楼和齐家待着的关系,成等比级数般地嗖嗖进步。眼看战火一触即发,他还能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中耍嘴贱──这一个心里承受度,就让不少人望尘莫及。
不过也是托了他的福,大家紧张归紧张,笑了笑、也是从身体里涌起了满满的勇气,即便没有眼泛绿光,好歹也是不再怯懦了。
“就会拿着我开玩笑……”齐玥瞪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巨,也晓得对方是为自己好。想到这里,她忽地发现元绍华做为机动部队。跑去了宫里做支持,似乎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传来。“琥珀,元绍华呢?”
琥珀一直都跟着齐玥,也是没怎么注意,她听了齐玥这么一问,同样也是一愣,
“属下一直跟着主子,夜一他们在后头跟着元三少爷。要是有问题、应该是会传消息过来的……不过现在也没有个平安的消息,的确是有些不大对劲……”
元绍华去支持宫中,应该算是最轻松的任务才对。宫中有太后娘娘、还有恭亲王在──曲阁老和曲贵妃一开始就是被算做必死的人物。现下元绍华一去不回,齐玥隐隐觉得。这件事情恐怕和始终没有露面的周廉彻有着莫大的干系。
“现在咱们这里要紧。”齐玥握紧了长鞭,轻声说道,“妳放个哨先去和夜一连系,等御造局的情势稳定下来后,就去看看元绍华那里到底都怎么了。”
对面。周廉语的人已经是近在眼前。齐玥没有多大的犹豫,一甩长鞭,抢在所有人面前便是冲了上去!琥珀和藏弓也不落人后,一个举着双刀、一个拿着一把奇怪的长剑,毫不犹豫地领着各自身后的人杀上前去。同周廉语的人缠斗在了一起。
破晓之后,短短的半个时辰之内,阳光已经正式地散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早起的摊贩本是要出门摆摊赶早集的,没想到俯一出门,便被腰间跨着长刀的衙役给拦了回去。
“今儿个全城戒│严,大伙儿都歇歇,别出门!一家子带着娃娃的也都安份些,过明儿就好了!”
随即,便是一锭银子抛入了屋里头。
元绍华武力值过硬,汪海和尚本来想让人杀了他、以替代周廉彻将他囚禁于雍王府中的想法──没想到周廉彻倒是大手一挥,做主将人给带了身边。
“你这个样子,一般百姓或许会乖乖就范,可是那些达官贵人,又哪里是那么好唬弄的?”元绍华站在一旁,也不胡乱干扰周廉彻的动作。他就是一路沉默的跟着,除非是太过疑惑,否则决不插嘴。
他自己很清楚自个儿现在的处境:周廉彻看在两人小时候的交情上没有刀刃相向,反而还把自己带了身边──说好听是要随时监视自己,事实上、元绍华也很清楚,对方并没有放弃把自己拉入阵营的想法。
而他的沉默与不扰事,再加上周廉彻的意见,恰好同汪海和尚的想法不谋而合,也就悻悻然地退后了一步,没有多做干预。实际上他也觉得,如果把元绍华放了他们的队伍里行动,其他人信的就信他们是忠于太后娘娘;不信的人,也不至于一脑子热血的杀上来,多少都会顾忌一点。
几个人就在一阵胶着的气氛中慢慢的朝着皇宫挪动。
此刻正是早朝时,路上诡异地不见兜售或赶早集行动的百姓,却也可以看见三三五五地行动的官员们。
本属于曲家一派的人,这会儿正忐忑不安地往宫中去。昨晚说好要行动的,搞半天雷声大、雨点小,他们手里握着热腾腾的退位书,但一路走来看着非他们一派的官员们行动依旧,心中的不安悄悄扩大,握紧了手里的东西,胆小的、甚至都想转头回家里去、告假不上朝了。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才刚动了点念头、身子都还没转全──背后就是被人给一刀子顶上,
“不是要上朝吗?怎么还往了回头走?方向不对吧!”
这口气、这动作,曲家一派的官员哪里还不晓得自己都碰上了什么事?
“周廉彻……你真的要做到这样?”元绍华看着周廉彻安然地坐在车辗里的动作,再偷偷地看着换了太监衣裳,始终没有半点犹豫,态度与动作都是相当坚定地守在他们身侧的汪海和尚等人,他忍不住又是轻声的劝道,“如果……我说如果……真的是给卫王当了皇上,你也要推翻他么?”
周廉彻的懒洋洋地抬眉看了他一眼,
“孤的心思……你不是很早就发觉不对劲了么?”
元绍华脸色一白,嘴唇开开合合,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
“周廉彻你……他、他是男的!他是你的亲哥哥──!”
“刚刚孤不是才同你说个明白了?”周廉彻知道这人有时候就是脑子一根筋,也没有再重复解释什么,摇了摇头,淡然地说道,“只要你不惹事,一路安安份份的,孤可保你一条命,回头去御造局找齐玥他们去。”
好友痴傻,对很多事情反应不及。他既然早就想放过齐家与元家一条生路,帮忙他们凑了一起,也算是承了早前的人情了。
昨儿夜半元绍华的那一箭,让他看开了很多事。友情、亲情、爱情,不过就是让一片空白的生命,染上斑斓色彩的调料。他的企图心太大,母亲那封遗书里的遗憾,从小刀光剑影之下、汪海和尚他们护着自己成长茁壮的那份不求回报的付出,已经让他的爱情挤兑得变的单一又渺小。
取而代之,成为九五之尊,是必然的结果。
对周廉谦的感情……
“阿彻……”忽地,因为周廉彻的话而重新陷入沉默的元绍华,忽地又是说道,“你这个样子,把自己逼得那么紧……不苦吗?”
周廉彻垂在衣袖里的左手剧烈地一抖,紧接着、便是握紧成拳。
不苦吗?怎么可能会不苦?
可是现实就是这个样子,在周廉语有事情还能找曲阁老、周廉谦能找太后娘娘、周廉策好歹能躲到行藻宫的时候,他就只能什么事情都自己面对了。
一百步都已经走到了九十九步……也已经不能回头了。
“就算苦,也只能承受。”为了不让情绪外露,周廉彻闭上了眼睛,指甲掐入了掌心,轻声说道,“孤欠下的已经太多了,坐上那个位置,是孤唯一能回报的事情……元绍华,你不会懂的!”
登上皇位,一旦他可以掌控住朝廷、抑制住蠢蠢欲│动的蛮夷,并且给予百姓们富足的生活──到时候他寻回了玉玺,改朝换代回大文,也就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你这般压抑、又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元绍华蹙着眉头,看着昔日好友眼底下那青墨一般的浓重眼袋,有些忍不住地说道,“你这样早晚都会崩溃的!”
“呵──!”周廉彻笑看着窗外那越来越近的宫墙,此时曲阁老等残党早已被周仲舒给拿下,自然已经瞧不到半点蛛丝马迹。他摇了摇头,看向元绍华,诚挚地说道,“只有忙碌,才能拯救孤;这么多年来,孤就是靠着不断的忙碌,才一路走到现在的。”
说着,他侧头靠在窗框上,看着衣袖一路铺到了坐垫,眼神里闪烁着倦怠,
“等到没有人需要孤的那一天……或许,孤就能毫无顾忌地死去了吧……”
元绍华看着他一瞬间毫无生气的模样,喉头一梗,是什么多余的劝话,也说不出口了!
周廉彻的狠、毒辣、决绝,其实都不过是他想要努力活下去的象征。
“孤,也不需要半点同情。”周廉彻若有所感地抬头看向了元绍华,“你只要安安份份地,待在一旁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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づ倒数了!RO
173. 玉玺现
时序稍稍倒回。
黎明之际,齐涵璋脸色有些阴郁地站在淮亲王府中,看着周仲宁的脸色,眼底满是意外与震惊,
“我真没想到……你拖着那样的身子那么多年……竟然还可以做到现在这个程度……”
他之前在离开御造局后,曾经离开齐家、离开京城,到大夏朝的不少地方独自去游历。反正齐三太爷在齐家虽然没甚么话事权,可是故去的齐三太夫人娘家家底雄厚,资助个晚辈四处游历、还是不在话下的。
还记得当年最后一站北上到北戈镇,炎炎夏至、波光粼粼的溪流中、少女浣纱的模样靓丽如艳阳,这一刻、年纪轻轻的堇妃已是出落的美艳动人。齐涵璋与周仲宁的相遇,就是因为巧遇堇妃娘家、讨了一杯水喝,没想到意外地谈得来,最后秉烛夜话、几乎要结拜成为异性兄弟……
周仲宁对伊人的情愫,齐涵璋不是没有查觉。可随着堇妃说了人家、又被选入宫中──周仲宁安安静静地蛰伏,让齐涵璋一直以为这不过是少年情怀,不值得一信。
更甚者,周仲宁的身子一向不好,齐涵璋总觉得这是他不希望担误了堇妃的幸福,所以选择沉默的最终原因……
“季珏,我还以为你是最懂我的那个……”周仲宁站在那里,华服广袖,姿容秀美,长而翘的丹凤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还以为,这么多年以来,你都该是知道我的想法的……”
“就算堇妃娘娘在世,她也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齐涵璋蹙眉一喝,双拳紧紧地握着,“你快别闹了!卫王和雍王感情那么好,两人相辅相承、最后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难道有分别么?”
“当年我没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周仲宁猛地咳了一阵,气若游丝地攥紧了衣袖,看着齐涵璋担忧又震怒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季珏,我为了阿彻这孩子、为了阿堇,早已经策划了好多好多年了…….就是到了最后一刻,你难道还要阻止我么?”
他无时无刻地怀念着少女逼人夺目的笑容,溪边浣纱的女子无忧无虑地和同伴嬉水,墨玉般的璀璨如最耀眼的星光──可最后呢?光芒褪尽,空洞的眼神、冰冷的尸体、血流成河,又有谁能明白他在淮亲王府里听到噩耗时,到底有多长的一段时间,难以成眠?
“你就算想要为堇妃娘娘报仇,也绝对不是这样的!”齐涵璋大不上前,抓紧了周仲宁的双肩,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就觉得奇怪了,之前皇帝很多的政│策都还挺正常的,怎么咱们一回京,甚至是堇妃娘娘死后、他的行为就大变了起来……当年的巫蛊案已经把你自己拖累成这样了,你怎么还可以回头去碰那种东西!?”
“为什么?怎么为什么?”周仲宁表情诡异地看着齐涵璋,“他得了这世界上最好的两个女人,一个在助他上位之后,死得毫无价值;一个在他于人生颠峰时被夺去了一切,可是他却不知珍惜,任由奸佞小人陷害,最后死于非命……季珏,他天生命好、我也不与他争──可他如此挥霍老天给他的好运,难道就不该珍惜、不该受点惩罚么?”
“你这都是怎么想的──!?逝者已矣,你为什么就不能让她好好的安息呢?这么做,我不相信堇妃就真的愿意你这样做了!”齐涵璋自己的遭遇也没有周仲宁多好,可是他自个儿却从来都没有怨天尤人,还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日子虽然最后有为任氏报仇,可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晚了──!”周仲宁笑了笑,摇了摇头,“季珏,把东西拿出来吧!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齐涵璋平时本就行踪飘忽不定,以至于齐玥等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家英明神武的老爹,竟然会被老熟人给坐困淮亲王府──甚至是到最后一刻都还频繁进出的魏琛、也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我说阿宁!你可要三思啊!”齐涵璋心里有些叫苦不迭,但是看着好友疲惫苍白的脸色,还是挣扎地劝道,“你知道现在蛮夷已经蠢蠢欲动,就这个节骨眼,你还要发动政│变,催动十一皇子殿下坐上那个位置,改大夏为大文……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样都会招来什么样的后果!?”
周仲宁看着齐涵璋担忧而紧张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了,
“你以为那些因为点小事,而被我那亲爱的大皇兄给发作、不得不告老还乡的老臣、能臣们到底都去了哪了?”
齐涵璋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噎得一时说不出半句话来。
可紧接着,想通了其中关节的他,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尖声说道,
“周仲宁──!你疯了么!?那是大夏朝的治国骨干!是大夏朝的未来──!你凭着皇帝陛下对你的信任、凭着太后娘娘对你的信任,你竟敢这么做!”
“那又怎么样?”周仲宁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着齐涵璋,“他们一个个自己都不关注的,也不好好想想其中的关节的!太后娘娘本来就只想守成、自然不会在意几个被发作的大臣。周伯良那个从根就歪的人,自然用人为亲、曲阁老‘桃李满天下’,恰恰好符合了他为‘自己人’挪窝的目的──我这不过是揣摩上意,同他来个双赢的策略罢了!”
“大夏朝因为你们这样,至少会少发展了二十年!”齐涵璋怒不可遏,一拳就是朝着周仲宁的脸侧挥了过去,“怪不得现在的朝廷会这么的委靡不振,也难怪皇上天天上朝、却甚么正事也没干──曲家再为五皇子殿下铺路,自然不会让皇帝陛下有甚么好政绩;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注意力也有极限,光盯着淑妃娘娘和曲贵妃娘娘就已经耗光了精力,只能什么都听你的……”
“我好歹没把整盘棋都下臭了留给周伯良。”周仲宁冷冷一笑,单手握住了齐涵璋的手,看着他说道,“你看看你,对朋友心软成这样,本来可以一拳把我打晕的──最后竟然轻得可以被我拦下来……你就算心眼再正又有什么用?下不了决定,看看当年的任氏、再看看你现在一双儿女,齐涵璋……你有比我好到哪里去?”
周仲宁被逼急了,话与尖锐、什么事情也都说得出口。可这一次,看着齐涵璋瞬间苍白下来的脸色,他心里就有些后悔了。
但说出去的就像泼出去的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哽了哽喉头,深呼吸了几次,维持着本来的姿势,愣是半点解释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齐涵璋因为他那一句话给戳中了心里最深的伤口。往事被扒拉出来洒盐,让他一时松开了手,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是……你说的是……我力小人微,修身齐家、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好……”
周仲宁伸了伸手,心底发虚。本想安慰个两句,但想着两人现在的处境,却还是硬生生地把话给吞了回去,沉默地看着齐涵璋。
齐涵璋也没有要他的话,难堪地抬起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因为你想要帮堇妃娘娘报仇、想让雍王做上那个位置……整个大夏朝的黎民百姓,白白地遭受了多少遭官的迫害?”
皇室皇室,领着比别人更高的位置、食衣住行都比别人还要奢华、发号施令走在人前──相对的,他们本来就该付出的更多,以更苛刻的标准来对待自己才对!
自己在家庭这块处理得的确失败,但是皇家里、天家情,又是哪里可以胡乱毁弄的?
“呵──!”周仲宁看着齐涵璋挣扎着,依然不放弃说服自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季珏,咱俩都这么多天了、始终沟通无效……现在也到了这个时候了,你就乖乖的把玉玺给拿出来吧!”
周仲宁估算了一下时辰,发现现在已经是差不多要上朝的时间了,他干脆地打了个响指,几个始终围在他们附近的黑衣人就是沉默地靠近了齐涵璋,让气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咱俩好兄弟一场,我也不想让你见血……”周仲宁看着齐涵璋一副想要力抗到底的神色,沉声说道,“不论成败,我保证让我的人把你们一家子给摘得干干净净!玉玺对于齐家早就没了价值,当年的承诺、一旦遇上了大文朝的后人也算做废──你现在这种态度,反而是违背了当年的誓言,你知道么?”
黑衣人已经朝着齐涵璋伸手,前后左后八只手齐齐出动,齐涵璋那一点功夫、在他们眼中和挠痒痒儿般地没啥看头。不一会儿,一个用羊皮精巧地包着的布包、就是被他们给搜了出来交到了周仲宁的手上。
周仲宁揭开了包袱,仔仔细细地看了里头的东西。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吧!”
黑衣人走了两个,一路护送着周仲宁离去。
留下了另外两个,以及表情有些绝望的齐涵璋,半跪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发出了哀戚的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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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 大结局【一】
慈咸宫里,太后娘娘疲惫地坐在床上,由着韩公公端来了盆热水,看护着老嬷嬷替她洗脚。
年纪大了,这样熬了一个晚上,任是谁也不可能轻易受得了。依照说定好的,晚点还要让所有命妇依次进宫另作安排,她身为后宫之长,若是没有出面,那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
“太后娘娘……”韩公公屈着膝跪在地上,一面仔细地指示着老嬷嬷的动作,一面对太后娘娘说道,“这命令也要到了朝会结束才会传下去,到了最早一批命妇进来,只怕还有好些个时辰……您多少歇会儿吧!”
“这一睡再起来按品大妆,只会让人全身浮肿、面目可憎。”太后娘娘摇了摇头,疑惑地沉声说道,“昨儿个让淮亲王在宫外维持着京城里的秩序,说好了今早就要进宫来同哀家说说事情的的……怎么都这个时辰了、人都还没见着?”
韩公公一听,猛然一惊──
的确。以平常周仲宁的个性,就算是咳得吐血──
只要太后娘娘有召见,他就算是拼死,也会想尽办法提早递牌子进宫的!
今天这样,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奴婢这就让人去打听打听──!”毕竟昨晚才有了差点宫│变一事,此刻正是风声鹤唳的时候,稍微有点不寻常的动静、就能让人眼皮狂跳,紧张得一蹋胡涂。
“你亲自去──!”太后娘娘的脸阴沉得彷佛要滴出了水来,想来也是猜到了类似的可能,“现在正是各部官员入朝的时间,陛下精力不济,恐怕也难以察觉到什么不对劲。”
周仲宁一向是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否则以太后娘娘本身历练出来的眼光,是万万不可能选了这么样的一个人,来作为大夏朝背地里的二把手。
“奴婢这就立刻过去──!”韩公公这些年跟着太后娘娘历经风雨,政治敏感度同样不低。太后娘娘这里一个动静,再往回多想几步,也就明白了这番举措的用意。
毫不犹豫地简单拾缀一番,韩公公眼神一凛,便在晨光之中、飞奔向宫外……
太后娘娘扶着扶手,没有对慈咸宫里其他等着的人下令,而是独自沉吟着──
昨天的事情布置得还算完美,除了折损了意料之外的淑妃,大部分也都照着她事前同几个人商讨的一样。
可方才看着韩公公离去的背影,太后娘娘眼皮为跳,总觉得自己忽略了甚么细节……
但,不是已经都尽在掌握之中了么?
“起禀太后娘娘──!恭亲王求见──!”宫嬷嬷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让本来还在沉思的太后娘娘,忍不住一下子从思绪中抽离,转头看向了门口。
一席干净利落的深蓝窄袖胡服,发束玉冠,脸色红润地不见熬了又拼杀一宿的苍白。周仲舒大步地走向太后娘娘,单膝跪了地上,
“太后娘娘……让您受惊了!”
纵使不是从自个儿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几十年的哺育,再加上多年下来、一件件的磨难──两人的感情,也不输给寻常母子那舔犊之情。
“哀家这有甚么好惊吓的!”太后娘娘转眼想到了周仲舒与周仲宁当年的事情,再想到昨天大家都是拿命去拼的,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已是不容易;忍不住眼眶微红,笑着携了周仲舒的手,“昨天让你死守了大门,才是真真委屈你了──!”
恭亲王本就是老皇帝当年御口钦定,有大将之风的皇子;用兵掌度,知所进退,若非出身非是嫡长,同文采斐然、政治敏锐度极高的周仲宁两人珠玉在侧──
哪里还真轮得到周伯良上位?
而周廉策好高骛远,饱读兵书,却空有理想、没有太多实践的能耐。西宫门一开始守不住,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只是这么一来就要苦了后头接手的周仲舒,毕竟敌人已经撕开了一道豁口,毁坏容易守成难,身为后继的周仲舒不但得堵着那一道口子不要被曲阁老给顶开;还得注意着正面不要被武器精良、又擅长言语蛊惑的曲家人,给一路直接弄垮了。
若论辛苦,怕是西宫门一战,还有御造局那处,才是真真最为凶险的。
“说起来,倒是御造局那儿比较凄惨。”周仲舒进宫,本就是想先给手底下的人讨点补偿的;虽然现在说补偿还太早,先后顺序排下来可不可能多快就轮到他们。
只是要是可以,讨个口头承诺先,也能安安那些恐怕一辈子伤残的手下的心……
“宁儿本来说好一早要进宫的,昨晚哀家怕他身体受不住,就让他留了宫外主持大局,顺便不断把各处的消息送进宫里来让哀家参详……没想到他到现在人都还没进宫,哀家已经是让韩公公去看看淮亲王府的情况了!”
曲阁老一竿手下遭缚,但他们也真够忠心耿耿的,拼死、也硬是把曲阁老给送走,目前已经派了大把的人手下去巡,却依然是下落不明。
周廉语人在御造局,以曲阁老护孙心切的心态看来,只怕不是去淮亲王府捉了周仲宁、就是直接杀到御造局和周廉语会合。
不管他们走哪个方向,对于太后娘娘等人来说,都不会是太好的消息。
更何况现在周仲宁没有半点消息,御造局那里只有一开始回了消息给周仲舒,便也像是哑火了似的,什么情况也都不叫人知道。
“还是要我去看看?”周仲舒是知道韩公公会武的,但眼下事情都才刚刚有个轮廓,能谨慎、还是多谨慎些,“韩公公毕竟都在慈咸宫里服侍您,虽然也会替您初去传懿旨,但比起来还是没有儿臣熟悉……”
“这倒是不必了!”太后娘娘摇头,“哀家心里不大安宁,这一早上本该是尘埃落定,人也该踏实的……没想到宁儿没能有消息传来,就一直都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就像是有某个相当熟悉他们的人,正在暗中悄悄窥伺,如一尾带着剧毒而狡猾的蛇,打算趁他们兵疲松懈之时,给予他们致命的一击。
“说也奇怪。”有了这么一个开头,周仲舒脑子一准,旋即也查觉到了更多的不对劲,“昨儿儿臣记得,当时在行藻宫救下三皇子殿下的,是彻儿和北威侯三公子?”
“似乎是宁儿怕事有万一,这才要他们两个过来搭把手的。”太后娘娘沉吟道,“话说回来,若非有他们两个,只怕策儿早就身首异处,被曲家的人给杀了!”
“不,儿臣的意思是……”周仲舒犹疑地说道,“既然他俩昨晚都在宫中,又是那么晚了、外头的局势也不明……不是该留在宫中的么?”
“话这么一说……”太后娘娘皱着眉微微一沉吟,“其实哀家严格说起来,是没有见到他们俩个的!早在救下策儿、捉住曲贵妃并护送着把人带来慈咸宫后,就说是要支持御造局、和京城其他几家被曲家提前围起的家族,就直接离开了。”
本来想着该是周仲宁出手布置的,加之曲贵妃在前,太后娘娘也没有多的心力去思考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但人就是这样,只要给他一点时间、加上疑惑的种子,无穷的想象力与推演力,就会让他一瞬间把那种子发芽、抽高茁壮成参天大树。
昨晚说不顺利,其实相对于本来预估的,已经是好上太多了……应该说,是太顺利了!
只不过是时间被拉得长了些,人数死得与粗估的不相上下,被这些情况蒙混之后,若非周仲舒无意间这么一提,太后娘娘还真是不会注意起这些个细节。
但周仲宁、周仲舒、元绍华、御造局──
这几个之间的连结,到底是什么?
“看来,儿臣还是亲自出去一趟看看吧──!”周仲舒疑看太后娘娘脸色不对,就知道事情还没完。他本身就是个性子偏急的,要让他在这里坐等韩公公把消息给传回来,还不如他自己亲自去看一趟来得踏实。
“太、太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蓦地,一个太监满脸苍白、面色惊慌地冲进慈咸宫,扯着嗓子大喊道。
‘砰’地一声,太后娘娘踢翻了脚下的水盆,渐凉的水溅到了裙襬上,一路渗透到里衣,大热天的、却依然让人有些发冷──
可太后娘娘顾不得这些,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个太监,声音冰得彷佛大寒里的渣子,
“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可以慌张、她不可以惊惶失措、这大夏江山,倒了周伯良也不能倒了她!
“雍王发动政│变,淮亲王当即第一个反响,六部官员有近大半都应答了──!”那太监平日被韩公公训练有素,这时再慌张、也懂得要捡最重要的说,“陛下、陛下看到了淮亲王手里的玉印,似乎是激动得都要昏过去了!”
太后娘娘何等人物?
那太监不过是简单地点了人名,就算不晓得这背后的瓜葛,她也知道自己是被自己人给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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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老墨家七月整个天翻地覆的,一连串的事情紧跟着,加上匠女要完结,线索与剧情线要收拢,就有些心有力不歹的感觉。
晚些应该还有一章,能把剧情交代完就是正式完结章、没办法顶多就是再多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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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 大结局【完】
“这……”周仲舒站在一旁,将那太监的话给听了个明白,旋即是不可置信地说道,“不、不可能──!三哥他──他不是这种人──!”
太后娘娘听了周仲舒的话,忍不住喟然一叹,
“时也,命也。”
说罢,她也不再等韩公公回来,只让宫嬷嬷将她迅速地着装,便是扶着尚在惊怒的周仲舒的手,两人不再拘着宫规,快速地朝着前殿奔去。
另一头,费尽心思地从淮亲王府逃出升天的齐涵璋,则是在御造局里,同已经将齐家打点好的魏琛等人汇合。而在得知一向文质彬彬,做事情又稳又全面的周仲宁准备是要帮着周廉彻造│反后,均是难以相信地嚎了起来。
周廉语同曲阁老被绑缚地压在地上,听到这个消息,登时双双几欲吐血!
想到自己当初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消息,经过上百遍缜密的排算,制订出来最全面周详的计划……
搞半天,原来他们就是那又臭又脏的垫脚石;不但被推出来作了挡箭牌,还给人作了烟雾弹!
血白流了、反白造了,大厦倾颓,一辈子也这么都毁了……
悔啊──!
唯有齐玥一个人站在原处沉思着,一身血的她与周遭截然相反的动作,格外地引人注意。
“玥姐儿,妳怎么了?”齐涵璋一身疲惫,刚刚才得知真相的他其实也很不好受;但此刻看着女儿狼狈的模样,他还是关心地悄声问道,“还是妳想到了什么了么?”
齐玥苦笑──
她终于知道上一世自己明明循规蹈矩,除了不小心撞见了周廉彻的私情,多的也没有干什么蠢事……
原来这背后还有个曲家、也有个周仲宁在!
想来以齐家的势力,还有当年更加阴沉而固执的齐涵璋在,身为少数几个对齐家保持着友好,并可以说是往来相当亲密的周仲宁──知道那玉玺在齐家,肯定也是铁板钉钉的事!
怪不得她最后陪着周廉彻一路上位,却会被随便安了个罪名就活活烧死,连着上百名无辜的族人,也遭了死罪。
虽然不晓得周仲宁是怎么与周廉彻搭上的,可只要照着这几世齐家的关系网,一路回溯,也不难发现齐家同淮亲王府交密得有些太过频繁。照理说,像他们这样靠着手活儿做事的家族,即便可以多少赢得尊敬,可像公亲贵族世家,是绝对不可能看得上他们的──
但淮亲王府,雍王府,乃至于后来的各个人家,甚至是恭亲王都会盯上他们?
除了玉玺,除了周仲宁,只怕不用作他想了!
“无事!”齐玥朝着齐涵璋温顺地眨了眨眼,轻声说道,“只是方才知道了这么爆炸般的消息,有些太过惊讶罢了。”
知女莫若父。齐玥想隐瞒,齐涵璋也不好多问什么。但看着满场的人,却独独不见元绍华,齐涵璋还是想了想,疑惑道,
“三公子呢?他不是被安排着要跟着妳在御造局守着么?”
齐玥那握着鞭子的右手,倏地紧抓了起来。
“他昨晚说是要去帮忙,就跟着雍王进宫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故作冷漠地说着,“可能,也跟着造│反了罢。”
“不可能──!”齐涵璋斩钉截铁地说道,“北威侯府可是太后娘娘一派的嫡系,其他家都可能背叛,但也绝对不是北威侯府!”
齐玥猛地一抬头,眼底划过了一丝亮光──
“你这个逆子──!”周伯良立在龙椅之前,指着周廉彻的鼻子,破口大骂。
眼神晃过一旁的周仲宁,周伯良的心彷佛被撕成片片。背叛的滋味太痛太痛,以前的那点嫉妒在这么多年的净化之下早已成了倚仗与依赖──乍暖还寒,如此反差,又被逼宫,哪里还受得了?
“周仲宁,连你也要背叛朕──!?”
而元绍华则是满心苦涩地看着自己第一次踏入,就充满肃杀气氛的朝廷,隐隐的、有些担忧地看着周廉彻的背影。
将将入宫,他就被放回了自己父亲的身边。
北威侯外表看上去,就像个老实芭蕉的邻家大叔。可人不可貌相,能在战场上拼杀多年,依然得以功成身退没被清算,北威侯的内在,肯定不可能像外表这般‘亲切可人’。
对于儿子几乎像是被挟│持一般地压入朝上,最后才被人给放了回来。北威侯说不上多高兴,但多少也懂得儿子的能耐,
“早就叫你离雍王远一点,你就是不听……现在得了教训了吧!”
元绍华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的空茫,让北威侯忍不住有些难受。他身手摸了摸儿子的头,低声说道,
“昨晚让你一个人在外头这样忙跑,辛苦了──!”
元绍华平日就是再顽皮,成年从关外回来,也不会彻夜不规、活脱脱地让自己的消息不在家族的掌控之中。而从昨晚到现在的了无下文,到现在的这付景象,实在不难想初都遇到了什么事情。
“最先背叛了所有人,把大夏朝逼到如今这个地步的人,是你。”周仲宁面不改色,即便周遭的人都对他指指点点、也不能改变他的态度和心境,“将山代友人才出,你也别不服气,禅位给阿彻,你还有机会坐享一世荣名。”
“你作梦──!”周伯良一脚踹开了跪伏在一旁的太监,指着周仲宁的鼻子骂道,“朕什么都没有做错!更何况你怎么不想想,朕平常都是怎么对你们的?!如此恩将仇报,你要不要去奉仙殿跪上一年半载、好好地想想呢!?”
“爹,您也不用多说了。”周廉彻脸色为冷、却是微微一笑,往前站了一步,“这些年民怨四起,加之您的脾气越来越反父无常,大臣们为了不要被您胡乱迁怒,这才什么都不敢说的……”
眼神扫过一众微微低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人们、以及噎在了高台上,只会瞪大了眼睛的周伯良,他继续淡漠地说道,
“醒醒吧──!就算皇祖母想尽了办法替您编织了一世的美梦,可那、也仅仅是您一个人的!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人得过日子,您的梦、可不属于他们的──大夏现在千疮百孔,难道不该换个更有魄力、更能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的君王么?”
“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该是你──!”忽地,太后娘娘充满威严的声音,就这么在大殿的门口响起。
可此可因为震撼一个个接踵而至,还来不及消耗这些消息的大臣们,已经来不及反应要向太后娘娘行礼了──
好在她现在也不在意这个。
“三哥没了盼头,五哥也因为昨晚造│反,而彻底没了一争的机会。”周廉彻恭敬地朝太后娘娘行礼,说道,“父皇没有立太子,这不就是说,只要是皇子、就同样也能争上一争么?”
“卫王好端端地站在这儿呢!”太后娘娘指向了一开始便是沉默地站在所有朝臣之前,安安静静地没有参与半点事情的周廉谦,“论长序,论条件,论出生,卫王才是正经八百的继承人!”
跟在周廉彻身边的汪海和尚等人,闻言都是一惊。
毕竟这些年看着周廉彻一路壮大,他的心思,大家多少都是知道一点的。打从一开始,周廉彻面对周廉谦的存在,或多或少对于皇位的态度很是消极。而此刻太后娘娘把他们俩个拉到了对立面之上,这等于是逆了周廉彻的心思、再加上周廉谦的确才是有‘大夏的正统’……
“皇祖母休恼。”周廉谦彷佛已是安静了有近一辈子那般的久。此刻终于在这朝廷之上被人给提到,他大大方方地抬起了头,朝着太后娘娘一笑,“皇帝陛下都还坐在龙椅上呢!您这般当着他的面说法,岂不是寒了人心?”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尤其是站在龙椅前的周伯良,眼神更是阴沉地看着太后娘娘,再也没有了往常的孺慕与恭谦。
打从周廉谦一开口,太后娘娘就知道,自己什么都算错了。
“你父皇这几年身骨子就是不康健。”太后娘娘怕周伯良又会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看着周廉谦与周廉彻,尽可能地温声说道,“这即位等交替的事情,早晚都要来的。而今你们兄弟俩恰好都在,哀家也就把话都给你们摊开来说了……”
“不用说了──!”周伯良站在台阶之上,提着明黄的龙袍,蹭蹭蹭地就是大步走了下来,双眼血红,怒瞪着太后娘娘,“从以前开始,你这个老不死的就是企图要掌控我的生活──都这么多年了,连老子要死了,妳还要管老子把这片江山给谁──!妳怎么不去死啊,嗄!?”
这等诛心之话,大家有生以来,都还是第一次听到周伯良蹦出口。
太后娘娘这次却不再动怒,看着自己这个有些疯癫的儿子,在心底泣着血,
“哀家的寿数已近,自当没什么牵挂。可你自己的状况,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么?”
以齐人之道、还治齐人之身。
太后娘娘看着周伯良的情况,再看着周仲宁的态度、联想起当年的巫蛊案,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现在还能这样稳稳妥妥的站着,已经是奇迹了。
周仲舒满脸苦涩地站在一旁,当年的事情他所知甚深,面照着周伯良的情况,又怎么会不晓得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不管他们在这边是何等的苦涩,周伯良站在那里,却是完全不能体会到别人对他的用心良苦。
他只是有些神经质的站在那里,看着所有人惊疑地看着自己,尔后、忽然仰天大笑──
随后掏出了袖中那一柄明晃晃的袖剑,扑向了周廉谦。
“既然大家都恨不得我死了,咱们父子俩作伴,周家没了人、他们爱怎么搞,就去怎么折腾吧──!”
“不──!”周廉彻瞪大了眼,只觉得心脏恍若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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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西北,桑家。
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穿着大红嫁衣,头缀金绣流苏盖头,锣鼓乐鸣浪朝天阙,十里红妆铺满整条双向官道,所有人喜气洋洋──
除了齐南阳。
五年前独揽大局,加上这些年来齐玥悉心的教导;小男孩儿不再生嫩,做起老齐家各种绝活,已经不输给头上的两个人了。
“今天可是你姐姐的大好日子,别老丧着脸、多难看──!”魏琛大手一张,像是提球儿似地扒拉着齐南阳的头,喝道,“摆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嫁不出去,好不容易有人肯娶了,你还操什么心呢!”
“他还没断奶,所以才会这样。”一旁的藏弓斜瞪了齐南阳一眼,似乎是觉得小男孩儿太欠‘教导’了才会这么上不了台面,“等明年小侄儿出生,他就不会这么耸包了。”
‘侄儿论’论得齐南阳两眼昏花,还没敬酒,就已经像是醉了一样。
他歪歪斜斜地走到了前院,双囍炮震天夹响──
时辰不等人,疼了、护了他十年的齐玥,依然还是随着那一箭射过轿顶妆花的男人,轰轰烈烈地嫁了!
看着果断地将玥阳楼甩到自己手上,毅然决然地决定踏入婚姻的齐玥那花轿的尾巴,已长成少年的齐南阳握紧了,在心底暗暗发誓──
不论她换了多少个身分,在他心里,齐玥就是这大夏朝位居一品的匠女!
而朝廷政│变一事过后,以周伯良被擒、周廉彻身死、周廉谦即位落幕。
周廉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出乎了所有人的,成为最大赢家。
平日的谦谦君子、就是所有文臣最向往的继位者;可他对兄弟之间,平淡得几乎冷酷的模样,还是让武臣一派之首的北威侯,决定携族人一路北上,与桑家做起了老邻居。
这不,近水楼台先得‘玥’,连孙媳妇儿都不用找了!
大婚过后,双烛喜红,一宿缠│绵,被翻红浪。
天微微熹,齐玥缩在元绍华的怀里,累得直打瞌睡。
元绍华轻轻地吻着她肩上一抹细小狭长的红痕,带着柔情。
“唔……很晚了,咱们明天还要早起呢!”被元绍华的动作惊醒,齐玥眨了眨迷蒙的眼,推桑了他的脑袋。
“你睡吧、我就一会儿。”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了少见的可爱模样,元绍华的心里、化成了一摊春│水。
他摸了摸方才吻过的地方,眼底充满了怜惜。
“你还在意这伤?”陷入昏睡前,齐玥携了他的手,嘟囔道,“咱们现在幸福了,就好……”
元绍华一听,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是啊!他们的人生、已经幸福圆满了!
窗外,朝阳跃出地平线,冉冉大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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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啦~~~这本历经风雨、和烂作者不少相当重要的心路历程的书,终于落幕了(含泪洒花)
《匠女》的成绩并不好,烂作者第一次写书,诸多短板、也很感谢大家的包容。
新书《绘农门》已上传,书号:3211555
这本烂作者有努力的调整从《匠女》学到的一些经验,努力改正之后,希望可以带给大家一个更好的故事!
么么哒~希望我们都能够在新书相见!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