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温馨
“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要回来?”终于停了下来,莫窈捂着胸口,喘着气,脱口问道。
刚才只是些小伤,不碍事,莫窈也就不影响说话了。
柳轻扬见她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顿时怒不可遏,抓着她手腕的手更紧了几分,怒气冲冲质问:“我要是不来,你怎么办?你让我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吗?”
莫窈被他吼的怔住了,第一次见他如此生气,可她并不觉得委屈和难过,心里反倒泛起酸酸软软的甜。
心里冰封的一角似乎有些裂开,可她还是忍住了,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柳轻扬怒极,一拳朝她狠狠击了过去。
莫窈下意识闭上眼,结果听到耳边传来重击的声音,睁开眼,侧头一看,却是他的手落在自己身侧的树干上,手上流出了殷红的血。
看着这样的他,莫窈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不发一言。
柳轻扬阴沉着脸瞪着她,半晌冷笑道:“我早该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又狠心无情的女人,如你所愿,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说罢,不再看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莫窈背靠着树干,久久不动,慢慢觉得好冷啊,双手抱住自己的手臂,蹲下身,发起了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莫窈缓缓抬头,看到面无表情的殷逍,她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渐渐地,她的眼睛里续起了泪水,嘴角却缓缓扬起了一抹笑。
终究还是她先开口:“阁主,莫窈错了,您原谅莫窈好不好?”声音软软的,带着撒娇和恳求。
男人缓缓俯下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嘴角噙笑:“哦?哪里错了?”
莫窈不说话,只是这样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满是委屈的样子。
男人没有再问,只是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傻瓜,爷怎会怪你?知错了,改了就是了,嗯?”
莫窈轻颔首,脸颊埋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殷逍抱起怀里的小女人,回了暂住的院子。
莫窈任由自己什么也不想地睡了一夜,翌日一早醒来,听到耳边传来说话声。
“江离已死,江家大乱。”
“嗯,你做得不错。”
“如今江帆不在,想来再过些时候便要回来主持大局,阁主,这个人要如何?”
“江帆虽有野心,却不如其兄有魄力,为人又懦弱,即便他回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此次江离已死,方江两家是姻亲,江家势必要怀疑上其余两家,柳温两家如一体,柳家嫌疑最大。留着江帆慢慢与他们斗吧,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便是。”
“是,阁主。”
“你受了伤,好好休养,如今江家群龙无首,想来也来不及反应,午后我们便回去。”
“属下遵命!”
葛秋走后,莫窈睁开眼睛,身边坐下一人:“醒了?”
莫窈“嗯”了声,起身行礼。
殷逍按住她的肩,道:“不必多礼,累了就歇着。”
莫窈就听话地又躺下了,只是说话难免带了些歉意:“莫窈无用,给阁主添麻烦了。”
殷逍轻笑,道:“此次之事的确为难了你,你不必多心,日后好好练功便是。”
虽然心知此次任务凭自己一人根本无法完成,没必要计较,莫窈还是有点泄气。
听说江离死了,她并不意外,只是想着此时此刻的柳轻扬会不会后悔救了她?
应该会吧?他是那样正直的一个人。
而且她刚才隐隐听到了“柳家”二字,心里有些打鼓,又不好直接问。
沉默了片刻,莫窈从怀里取出那三本书籍,递给殷逍,道:“这是从江离书房找到的,其他的莫窈没找到。”
殷逍随手拿过去,却没看,放在一边,看着她,温声道:“这些事先不急,这次你辛苦了,其他的以后再说。”
莫窈点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气氛很温馨,不过也只是表面罢了,虽然殷逍没说,可莫窈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柳轻扬救了她的事。
莫窈不会问他为何要杀柳轻扬,真问了就是傻了,她也没资格问,既然对方已经起了杀心,什么也不问反而是最好的。
她先前已经认了错,彼此就已经心知肚明,往后莫窈不会再念着那个人,安安心心地跟着这个男人,至于报仇的事,她现在太弱了,根本无法做到,就先不想了。
如今柳轻扬恨上了她,以后也不会再有交集了,就这样吧,彼此安好,或许过些时候殷逍就不会再把柳轻扬放在心上了。
用了午膳,莫窈略化了妆,改了容颜,扮作殷逍的侍女,和殷逍坐着马车出城,葛秋穿着粗布麻衣,带着帽子在车前赶车。
如今江帆还没回来,江家无男人主持大局,是江离的妻子何氏主持江离的丧事,二房的方氏协助,益州城门口的防守还算松懈。
守门的人简单地查看了马车里的人,看到是一个黑衣俊美青年,伴着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和画像上的人没有对上,就放行了。
等出了城,殷逍一手揽着莫窈,让她靠在自己怀里,马车行的并不快,时不时地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倒像是游山玩水。
走了不到半日,一个白色的东西一晃而过,莫窈没看清楚,殷逍轻拍了拍她的肩,道了句“等着”,然后掀开车帘,飞身出去。
一眨眼的功夫,殷逍回来,手里抓着一只雪白的狐狸,递到她面前:“拿着。”
莫窈一脸懵地抱过了吱吱叫的小狐狸,雪白一团,毛色顺滑,圆溜溜的眸子胆怯又无辜地望着马车里的情形,一个劲儿往莫窈怀里缩。
还真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她忽然就想起了上次殷逍说过的,有机会给她抓一只狐狸,他还真抓了,还亲自抓的。
怎么感觉都不像是他的作风。
莫窈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心里隐秘的一个角落仿佛被触动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她低了头,抚摸着小狐狸顺滑的毛发,低低地道:“多谢阁主。”
第61章 易容
殷逍抚着她柔软的发,唇角轻勾:“这些年你要么待在阁里练功,要么就是做任务,鲜少有轻松的时候,就当外出散散心了,爷陪着你,等回去了,一切还像从前一样,嗯?”
莫窈点头应了。
这次任务也还算轻松,不过到底还是心里装了事,就有点精力不济,一路上昏昏欲睡。
殷逍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两日后到了一处客栈,莫窈昏睡了一觉,醒来后感觉身子有点不对。
殷逍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听到动静,转身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醒了?感觉哪里不舒服?”
莫窈奇怪,他怎么会这样问?不过还真是有点不舒服。
一开始的迷惘过后,她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脸色就有点白。
她不是什么都不懂,有些事即便没有经验,也还是能察觉出来的,尤其是这样的事,更不可能无知无觉。
殷逍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柔声宽慰:“别担心,有爷在,喝了药,好好歇息。”
莫窈嘴唇动了下,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安静地起身,安静地喝了他端过来的药。
殷逍亲自喂她一点点喝了,等一碗药见了底,把药碗放在一边,殷逍扶着她躺下,也在她身边合衣躺下,抱着她,在她耳边轻声道:“什么也不要想,睡吧,爷陪着你,很快就好了。”
莫窈慢慢闭上眼睛,却没睡,她将手放在还有点疼的小腹上,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她从未做过为人母亲的准备,也从未想过要生下一个孩子。
可这个孩子在她毫无准备下来了,又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没了,说不难过是假的。
转念又想,这样也好,或许这个孩子也不希望来到这个世界。
因为这个意外,一行人在客栈留了下来,没有继续赶路。
三日后,裘宁来了,给莫窈诊了脉,气的胡子一抖一抖的,气势汹汹地瞪向殷逍:“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这么大的事竟没发现?”
殷逍面色不变,瞥了莫窈一眼,又淡淡地睨向他。
裘宁再多的怒气责怪也说不出口了,默默地咽了下去,殷逍起身往隔壁屋去了,裘宁忍着气跟了过去。
到了隔壁,殷逍背对着他,声音淡淡:“如何?”
“哼!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裘宁气哼哼的,没好气。
“我是问她,如何了?”殷逍眉头略皱,再次问。
裘宁气的跳脚:“我说你有没有必要,玩儿我呢?”见他脸色不好,吹了吹胡子,到底还是认命地说了:“人没事,不影响以后,不过习武之人本就不易有身子,本该好好精养的,却……这次她损了精气神,这才没了,好好养着,以后不愁没有,阁主放宽心便是。”
又不满地嘀咕:“两个月了,出来时就有了,还敢让她出任务,活该!”
他也知道这话不对,那时刚有,能看出来什么?不过还是大意的缘故。
殷逍没再问什么,打开房门回隔壁,刚出门,恰好遇到一个蓝衣公子在小二的带领下上了楼。
他也没在意,径自打开隔壁房门,一眼看到莫窈已经起身,站在窗前,怀里抱着狐狸,皱眉轻斥:“不舒服起来做什么?把它放下,不怕闹你?”
骤然听到这样的呵斥,莫窈茫然地瞧了他一眼,怀里的狐狸“呲溜”一下跳了下去,蹦到床榻上,冲他张开雪白的牙齿,吱吱地叫着。
殷逍冷冷地瞥了它一眼,狐狸被这一眼吓得立刻停止了龇牙咧嘴,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没理会那只胆小怕事的狐狸,殷逍大步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榻上,皱眉道:“多大了还这么不听话?”
莫窈低垂了眼睑,没说话。
殷逍也不在意,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叹:“看你,瘦了这么多,存心让爷心疼不是?”
莫窈抬眼看他,很是奇怪,这还是那个冷淡矜持又自傲的殷逍吗?
殷逍警告:“这些日子不许再碰那只狐狸,让葛秋带着它,回到阁里随你玩,如何?”
莫窈:“……”
在他威胁的目光下,莫窈终于还是轻轻点了头。
殷逍在下属面前一向不是个多话的,莫窈却发现并不是这样的,自己和他在一起,多话的那个似乎从来都是他,不爱说话的倒是成了自己。
暗处的葛秋微微抖了抖,目光不经意瞥向那个兀自蜷缩着发抖的白毛动物,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尽管对阁主面对一个女人如此啰嗦已经习惯,葛秋还是感觉到不可思议,阁主甚至还让他抱狐狸,这是他一个大男人甚至是堂堂左神使应该做的吗?
这一刻的葛秋感觉到了来自阁主的浓浓的鄙视,心中油然升起一股不服。
因为莫窈身子的缘故,殷逍并不急着走,就在客栈里继续逗留了下来,裘宁开了药,亲自去外面抓了药回来。
殷逍每日两次亲自喂莫窈喝药,这令莫窈受宠若惊。
裘宁来的当天下午,外面就飘起了鹅毛大雪,客栈里的人就都住了下来,一时客房都住满了人,等着雪停后再走。
莫窈待在屋子里觉得憋闷,想要抱了狐狸来玩,殷逍不允许,莫窈更加气闷,又不好发作。
她觉得自己没有那样弱不禁风,出去走走没事的,可不知为何,殷逍也不允许她出去,殷逍在时,就一边亲自守着她,一边认真地听着裘宁禀报阁里的事,他不在时便让葛秋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口。
离开益州时,殷逍和葛秋都是易了容的,和莫窈的易容术不一样,莫窈只学了皮毛,只是在五官的基础上略改了改,还是能看出原来样貌的影子。
殷逍和葛秋那才是完全变了个样子,殷逍易容后不如原来的俊美出尘,只是显得清俊些,气质却依旧出众,令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容貌,是以即便是换了副容貌,莫窈还是很轻易地认出他来。
葛秋原来的容貌是偏冷硬的,看着不好亲近,周身又带着一股煞气,令人退避三舍,现在略显阳刚,只是那股煞气是隐藏不了的,依旧令人望而生畏。
有时候莫窈想要看出殷逍是怎么易容的,看着看着就出了神,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殷逍就微笑着道:“等回去了,爷就教你易容术。”
这样宠溺的语气令她颇为不适,面对殷逍时的心情也就更复杂了。
第62章 气怒
被强行塞了狗粮的裘宁:“……”他想打人怎么办?
这次没看到夏莹,莫窈心情也好了许多,否则还真没法安心养病,光斗嘴就有够受得了。
翌日一早,天蒙蒙亮,紧闭着眼的玲珑蓦地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景致,呼出一口气,低声抱怨:“可算出来了,憋死我了。”
轻巧地翻身坐起,玲珑倏地捂着小腹,轻嘶了口气,脸色白里透红,低咒了声:“什么玩意儿,女人真是麻烦!”
到底还是忍着疼痛下了地,打开门,就要出去,忽然一个黑影从头顶一跃而下,拦在她面前。
看到眼前之人,玲珑无奈扶额,强扯出一抹笑:“我说葛秋,你能不能通融点儿,我就是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葛秋面色不变,冷冷道:“主子说过,不许你踏出房门一步!”
玲珑脸色一黑,咬牙:“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让我出去?”
葛秋不说话,一动不动,态度很明确。
玲珑气的想骂人,到底还是忍住了,深吸一口气,伸手想拍在他胳膊上,被他视如蛇蝎般躲避开来,脸色顿时一僵。
须臾,玲珑不着痕迹地收回手,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臂,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略显苍白的容颜浮现些许妩媚,声音也透着些许娇软:“葛秋,葛大哥,你说我们好歹也共事许多年了,好歹给个面子呗,你看,我都在屋里待了三天了,人都要发霉了,你忍心吗?”
葛秋狠狠地皱起了眉,看着对方这副故意引诱人的样子,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一时沉默。
见他不说话,玲珑眼珠一转,忽然脚下一拌,“啊”地惊呼一声,往前扑去。
葛秋往一侧躲去的脚步忽然一顿,快速上前扶住了她,待对方站稳,想要收回手,却被对方抱住了胳膊,缠住不放,一时脸色漆黑如墨,额头青筋暴跳:“放开!”
玲珑凑近他耳边,低语:“你要不放我离开,信不信我大喊非礼?”
葛秋浑身一僵,眸色乍寒,恨不得将她甩开,到底理智尚在,深吸一口气,正要说什么,忽然身上重量一轻,听到耳边传来一句娇滴滴含着控诉的声音:“逍,葛秋欺负我!”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心里一股气血翻腾,紧接着却看到眼前之人像一只蝴蝶般朝自己的身后扑了过去。
似乎意识到什么,葛秋猛地朝身后望去,心里“咯噔”一跳,整个人都僵住了。
玲珑娇软的身子扑在男人身上,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伸出一手朝葛秋指了过去,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哽咽道:“逍,你看他,你要给我做主!呜呜呜——”
正呜呜呜的玲珑霎时瞪圆了眼珠子,仿佛看见了什么很惊讶的东西,哭也忘了,告状也忘了,就那样傻愣愣地望着葛秋身后某处。
殷逍面沉似水,伸手紧紧抓住玲珑的手腕,目光朝葛秋背后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淡笑:“身子不好跑出来做什么?很好玩?嗯?”
玲珑尴尬地腾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抓了抓头发,极尽讨好地笑:“逍,我都没事了,我就是想出来玩玩嘛,谁知葛秋不仅拦我,还欺负我!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殷逍目光冷冷地瞥了她可怜兮兮的表情一眼,嘴角仍是笑:“先回去,听话。”
玲珑撇了撇嘴,蔫头耷脑地“哦”了声,松了手,乖乖站好。
殷逍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带着她回了房间,从头到尾无视那个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傻愣地望着这边的柳轻扬。
等人进去了,柳轻扬仿佛才回过神,脑子里闪过刚才看到的画面,明明就在眼前,那人偏偏能做到视而不见,仿佛自己只是个陌生人,轻轻松松地和另一个男人说笑,还举止亲密。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地攥了起来,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眸深处似要喷出火来。
因为家里催促,拜祭了江离后,柳轻扬连夜赶回家中,半路寻了家客栈歇息,却没想遇见了大雪,只能暂时住在客栈。
谁料今日一出来就看到这样让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最开始的惊喜过后便是深深的沉痛,原本打算将对方当作陌生人的他在看到眼前一幕之后,哪里还能保持冷静?
看到那个熟悉的瘦了许多的人影消失在门后,这一刻的他再没了一直以来的理智和坚持,忘了之前说过的话,大步向隔壁对面那扇紧闭的门走了过去,到了门口却被一个人拦住。
柳轻扬赤红的眸盯着如门神一般矗立在眼前的人,对方双眸冰冷,似乎随时要将自己捏碎。
可他的眼神也好不到哪里去,握着剑的手微微发着抖,似乎随时要拔出剑和对方动手。
片刻后,柳轻扬终于恢复了理智,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强大的杀意,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令他快要坚持不住,额头微微冒出汗来。
他微微眯起了眼,认真地打量起眼前之人,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心里却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
可他又不甘心,双眸恶狠狠瞪着眼前紧闭的门,一动不动,心里猜测着,那个人就是她的心上人吗?
从未见她笑的那样开心,那样无忧,虽然人憔悴了些,可那样不一样的她竟是令自己如此无法接受,如此……气怒到失去理智,忍不住想要打破她的自在和快乐,以弥补自己这几日的纠结和痛苦。
门外二人沉默对峙,屋里的气氛也颇是怪异。
玲珑看着眼前之人面沉似水,似是生气了,也不敢招惹他了,乖乖地站在他面前,绞着手指,眼巴巴地瞅着他。
沉寂这么久也不是全无收获,她还是学到了点原身的一些习惯,以及如何讨好面前的男人。
殷逍淡淡的看着她,眼眸漆黑如墨,又深邃犀利,似要将她看透。
在这样的目光下,玲珑有一种被人看穿的错觉,是以她的胆怯和紧张也不是完全装的,心里不停地思考着如何打破这诡异又尴尬的场景。
第63章 变故
“想出去?”殷逍清俊的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像是随意问问。
玲珑却知道对方越是笑的温和,就越是表明他生气了,也多亏了原身对他的了解,当然,玲珑这些年也不是白看的。
此时此刻,重要的是度过眼前的危机,其他的以后再说,于是玲珑摇头如拨浪鼓,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哪能啊,这么冷,我怎么会想要出去?就是觉得无聊,想找逍你说说话。”
“逍?”殷逍眼眸眯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玲珑不明所以,大着胆子蹲身抱住他的胳膊,嘟起了嘴,小声撒娇:“在房间里待了这么久,哪能舒服了?你又不在,人家不开心嘛!”
殷逍猛地攥住她的手,将她拽到怀里,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玲珑眼眸亮亮的,心跳骤然加快,果然,男人还是吃这一套的嘛!
闭上眼睛,等待着对方的举动,谁知却是半晌没有动静,玲珑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黑沉的眸子定定地瞅着自己,眸中掠过一丝探究,浓黑的眉皱成个疙瘩。
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的玲珑甚是郁闷,干脆将双手揽上他的颈,正要凑上去,就被对方猛地推开。
到底是控制了力道,没有将她推倒在地,只是稍稍远离了些,玲珑却还是被这一推弄的小腹更痛了些,脸色也更白了些,心知这次又失败了,不禁在心里再次咒骂了句。
殷逍面沉似水,起身道:“你好好歇着。”就大步离开了。
打开门,见柳轻扬依旧站在门口,正怒视着自己,殷逍轻挑眉,勾唇一笑:“阁下可是有事?”
柳轻扬无言以对,心情却无端好了些,强忍着往里看一眼的冲动,转身下了楼。
殷逍眼眸骤然变冷,回了自己的房间。
莫窈醒来是在当天晚上,睁开眼睛,呆呆地望着眼前漆黑的夜色,脑海中浮现白日里的情景,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再次睡下了。
翌日一早,小二送来饭菜,莫窈默默地吃了,又喝了药,殷逍就来了。
“可好些了?”殷逍看着她平静的脸色,漫不经心地问。
莫窈站起身,轻“嗯”了声:“多谢爷关心,已经无碍了。”
殷逍拉她到怀里坐下,仔细盯着她微垂的眼睑,眸中闪过一丝幽暗,淡笑:“可是不开心了?”
莫窈摇头,想了想,抬眸直视着他,小手抓住他的一片衣角,眸光楚楚:“爷,莫窈想回去了。”
殷逍垂眸瞥了眼自己被拽的衣角,勾起嘴角:“你身子没好,不宜舟车劳顿,还是先养好身子要紧。”
莫窈就不说话了,眼眸再次垂下,小扇子般的眼睫在眼睑下垂下一小片鸦青色,愈发地楚楚可怜。
殷逍就叹了口气:“乖乖听话不好吗?爷是为了你好,莫要辜负了爷的心。”
莫窈只好点头答应了:“莫窈明白了。”
柳轻扬路过门口,下意识停顿了下,意外的是以往紧闭的门此时正开着一条缝,上次的黑衣男子也不在,忍不住就朝里面瞥了眼,一眼看到屋里的情景,不禁呼吸一窒,脸色发青。
勉强压下冲动,柳轻扬脚步踉跄着离开了。
屋里,莫窈呼吸渐弱,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白皙的脸颊已变得潮红,眼眸迷离。
殷逍轻拍了拍她的背,目光瞥了眼门口,很快收回目光,嘴角含笑,耐心劝说:“再等两三日,就回去。”
莫窈点头。
两日后的早上,莫窈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子依旧虚弱。
穿上厚厚的衣裳,外面披上一件大红色的斗篷,有着白色的毛边,帽子盖住头顶,只露出半张小巧的瓜子脸。
殷逍也穿了件黑色的斗篷,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给她整理了下脖子前的系带,不经意触碰到她的下巴,莫窈就僵了下,等到那只手离开,又松了口气。
手被男人宽厚温暖的大手握着,走出房门,葛秋和裘宁跟在两侧,下了楼,往外走去。
许多天不曾出来,莫窈感觉心情好受了些,只是到底下了一场雪,外面的空气很冷,好在莫窈穿的严严实实,倒也不怕。
殷逍一手揽着她,替她挡去了些冷风,也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没看大堂里的景致,只将脸颊埋在身边之人的怀里。
坐在那儿的柳轻扬猛地起身,想要上前抓住她问个清楚,让她解释解释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骗他,她将自己当做什么?还没靠近,却被一老一小两个男人挡住了去路,眼睁睁看着一男一女相继离开,心头的火苗越窜越大,把他整个人折磨得都快要疯掉。
他终于抽出了自己的剑,和拦住他路的两个人打了起来,可想而知,他压根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反而自己受了伤,却仍不愿放弃,他也不知自己是为了什么,只是心里憋了一口气,想要找个地方发泄。
大堂里的客人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逃的逃,躲的躲,看戏的看戏,只有门口的两个人越走越远。
忽然自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微的脆响,这响声在此刻正混乱的客栈大堂里并不明显,但是门口的两个人却忽然顿住了身形,只见男人怀里的娇小女子身子一僵,接着转过身。
正打着的三个人停止了打斗,看向莫窈,柳轻扬眼眸一亮,他看到了地上的那支熟悉的红珊瑚海棠珠钗,嘴角缓缓地扬起一抹笑容,只是下一刻嘴角的笑容忽然僵住,再也笑不出来了。
被斗篷遮挡着看不清楚脸的女子只是回头看了眼,接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重新回过头去,依偎在男子的怀里,渐渐远去。
柳轻扬脸色煞白,眼眸呆滞。
葛秋和裘宁不再理会仿佛魂魄都飞了的柳轻扬,紧跟着殷逍和莫窈走了出去。
等人走远了,柳轻扬都没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似悲痛似木然,忽而又笑了起来,仿佛一瞬间解开了阴霾,不再纠结,缓步上前,俯身捡起那支断了的海棠珠钗,摩挲了一阵,小心地放到怀里,重新坐了回去。
大堂里的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一番阵仗可真是来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莫名其妙,不过谁也没再关心这一场变故,每一天这种事儿多了去了。
第64章 方家
马车里,莫窈摘下帽子,露出莹白平静的面容。
马车缓缓行驶在不平坦的官道上,虽然颠簸,但是因为身下垫着厚厚的软垫,并没有多么难受。
谁也看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就连一向无所不能的殷逍也不禁蹙了眉,握着她柔软的小手,仔细打量着她的脸,眸中划过一丝探究。
仿佛终于注意到他复杂的注视,莫窈微微一笑,先开口打破了平静:“阁主在想什么?”
面容娇俏,笑意盈盈,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或者是发生了,也不曾入她心。
殷逍一笑,一手揽住她的肩,反问:“爷倒想问问,你心里想什么?原以为你总要说几句话的,到底是老情人,爷不是那小气的人,可你如此平静,倒让爷好奇了。”
莫窈清澈的眸子一黯,旋即轻笑:“有什么好说的?阁主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是些小时候的情谊,能有多深?各自安好便是了。”
她也不怕提起那个人,也不在乎身边之人听了会如何想,她只是想着自己为何不见?与其说是没有必要,不如说是无颜面对。
在这之前她也许会失态,也不至于如此绝情,可以她如今的面目,刚失了他人的孩子,如此狼狈之下,还如何若无其事地和那人打招呼?
她哪有那个颜面?
这一生注定亏欠了他,说再多不如不说,就当做陌生人,不要再纠缠。
人总是会长大的,不得不说,经过这件事,莫窈迅速地成长了,心性也较从前更加地坚韧,也更能伪装,在这个男人身边也更加地游刃有余。
莫窈伸手抱住他,脸颊贴在他胸口,轻声道:“这次是莫窈不小心,阁主会怨我吗?”
瞧,她已经不再排斥了,既然注定了要纠缠,不如让自己轻松一点,勉强自己,逼迫自己,总是让自己活的压抑,何苦来哉?
不过是一个男人,有什么好为难的?
殷逍清淡的目光霎时柔和了下来,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背,放柔了语气:“别多想,不是你的错,以后还会有的,此次回去好好歇着,其他事来年再说。”
莫窈轻“嗯”了声,紧了紧手臂,闭上眼睛,喃喃:“阁主,莫窈有点累,马车也颠的不舒服,抱抱莫窈好不好?”
一双手将她抱在怀里,殷逍低头看她微蹙着眉,的确有点不舒服的样子,沉声吩咐:“走慢点儿。”
外面的葛秋闻言,放慢了马速。
江家家主之死在江湖上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其一自然是因为对方好歹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武功不俗,谁能轻易将他杀死?
其二是因为其余三大家族最近对江家都颇为关注,原因自然是那众人心知肚明之事,江离这一死由不得让人不多想。
从江家传出来的消息是凌霄阁之人所为,可谁都知晓,凌霄阁从不无缘无故杀人,只有别人出银子买某人的命,价钱合适了,凌霄阁才会出手,或者是得罪了凌霄阁的人,会被凌霄阁盯上。
而四大家族与凌霄阁素来无冤无仇,要说唯一的恩怨就是十一年前白家被灭门,似乎是凌霄阁所为,一度令江湖其余家族对凌霄阁发起了一阵讨伐,最终却是失败而回。
凌霄阁依旧好好地屹立在江湖之中,之后被凌霄阁所杀之人依旧不计其数,随后的许多年中,四大家族与凌霄阁却是再没有任何摩擦。
如今江离死了,众人想的不是讨伐凌霄阁,而是猜测指使凌霄阁杀人的究竟是谁,怀疑最多的就是剩余三大家族。
毕竟能指使动凌霄阁的人定不是一般人。
大多人怀疑背后之人是为了近来江湖传言的青虹剑铸造秘籍,那江家的那部分抄本是否已经落到了背后之人手中?
许多人蠢蠢欲动,三大家族由不得不相互猜忌堤防。
桐州方家
江二夫人在江家家主死后帮着江大夫人何氏主持了丧礼,半个月后就迫不及待地回了一趟娘家,询问方家家主方琼是否是他指使了杀手阁出手。
经过这件事,江二夫人方氏整整瘦了一圈儿,倒不是有多么伤心,而是江离一死,事儿就多了,江大夫人受了打击,大病一场,大多事都是方氏帮着主持的,可不就瘦了一圈儿?
又因为江离一死,原先江离欲过继二房之子的事儿因为二房两个儿子都还年幼也就不了了之了,江帆就成了名正言顺继承江家家主之位的人。
江家大房二房表面上和气,背地里却是一直较着劲,大房又常年压着二房无法出头。
这次江大夫人哪里甘心?口口声声二房要害死她们孤儿寡母好继承家产,撑着病体当着家中族老的面儿,扬言要过继二房幼子继承家主之位,当家做主之人依旧是大房。
虽然也是自己的儿子,可幼子才三岁,被方氏收养了,天长日久,幼子被方氏挟制,二房还不是要乖乖听大房的话,继续被大房欺压?
方氏也不忍心让儿子被何氏当做人质养在房中,好在二房比大房好的一点是还有男人在,江大夫人孤儿寡女,想要控制二房也是不易。
可毕竟江大夫人也是个厉害的,又占着长房的位子,面对大房的步步紧逼,江二夫人又寸步不让,就成了现在这样僵持的样子。
江二夫人可谓是心力交瘁,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回娘家问问,也是趁机放松放松。
江离一死,对二房是个机会,当然,作为仅剩的一个兄弟,江帆不可能不伤心,一时也是为了江离的死大受打击。
方氏一向心高气傲,对江离这位大伯也无甚感情,自然是最高兴的。
不过,若这件事是方家出手的,方氏就高兴不起来了。
毕竟是姻亲,江帆是自己的丈夫,是自己儿女的父亲,若真是方家所为,江帆知道了必定要与方家决裂,从而影响夫妻感情,方氏再有野心也还是极看重家庭的。
是以当她从哥哥口中得知并非方家出手,着实是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第65章 宠爱
方琼是个身材高大,体型壮硕的汉子,方氏在他面前就显得娇小可怜了许多。
多月不见,见妹子瘦了这么多,方琼瞪起了铜铃大眼,怒声道:“可是那江何氏为难了你?!”
方氏摆手:“哪能?我是那任人欺负的?没了江离的江大夫人就是只没了爪子的猫,不过强撑着罢了。”
方琼这才放心,他素来心疼这位唯一的妹子,是容不得妹子受半点委屈的。
“你从哪里听说的是我让人杀了那江离?”方琼想起妹妹问的话,一时气的涨红了脸,破口大骂:“敢污蔑老子,老子宰了他!”
方氏摇头:“没谁说,就是如今江湖上传言多了些,我这不是担心吗?还好不是大哥做的,既然不是大哥做的,这事儿与我们就不相干。”
方琼脸色铁青:“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可恨,也不知是谁做的好事!”
方氏面沉似水,轻哼:“忘了说,前些时候那柳逸还出现在益州,亲自送了江离的私生女回了家中,结果那私生女竟是假的,杀了江离的就是她的同伙,这事儿想必与柳家也脱不了干系。”
方琼一拳击在桌子上,发出声巨响:“这个柳家,想要做什么?装够了仁义,这是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了?”
“无论他们想做什么,我们不能乱了阵脚。”方氏提醒:“如今江家乱成一锅粥,江帆继承家主之位是一定的,只是大夫人那边是个麻烦,我会尽快劝江帆振作起来,主持大局,哥哥这儿也要做好准备,江离已经糟了毒手,哥哥这儿……还是仔细着些。”
方氏没细说,方琼已然明白,想到那件东西,顿时舒展了眉头,劝慰方氏:“你放心,那东西我们藏了那么久,他们应该想不到。”
方氏蹙眉摇头:“我的意思是,真到了万不得已之时,那东西也不是不可舍弃,总好过人家打上门来,这江湖乱了这么久,早晚是要出个武林盟主,柳家一向低调,在江湖中风评甚好,威望也最高,早晚也是要……或许这个能作为投名状,有些事不必太过出头,平安最好。”
方琼冷哼:“小妹太过杞人忧天,他柳旭还没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折了个江离,江湖上再出了事,他柳家脱不了干系,他小心藏尾巴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再做什么。”
方氏心知哥哥固执,这么多年一向如此,从没劝成过,也就不再多说,只是心里隐隐不安。
“先别说我的事,你那儿是否需要我帮忙?你放心,有哥哥在,江家家主之位只能是江帆的!断没有那江何氏什么事!”方琼转了话题。
“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无论柳家想做什么,我们方江两家只要拧成一股绳,柳家便不敢对我们做什么,我的意思是,方家可有适龄的孩子,与大房结亲,和大房闹了这么久,是时候和解了。”方氏提出建议。
方琼怔了下,皱眉:“有倒是有,只不过江何氏肯吗?那可是她唯一的宝贝女儿。”
方氏懒懒地靠在身后柔软的软垫上,淡淡地笑:“肯不肯的,她还有别的选择吗?哥哥放心,我会劝她的,阐明了厉害,她会答应的。”
见她如此笃定,方琼也不说什么了。
……
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凌霄阁,裘宁早半个月前就先跑回去了,说是嫌弃他们走得慢,跟龟爬似的。
殷逍也不恼,由着他。
这一个月来,莫窈已经好全了,一路上,与殷逍两个人在外表现的状若夫妻,在屋子里,殷逍也没表现出任何想法,前半个月对她万分呵护,生怕她磕着碰着了。
玲珑跑出来几次,莫窈已经习以为常,只不知这样的变化有没有引起殷逍的怀疑,见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探究和疑问,莫窈意外之余也就不关心了。
到了后半个月,裘宁最后一次给她诊脉,说是无碍了,接下来只需继续静养便是。
之后裘宁就先回去了,当天晚上,对殷逍万分了解的莫窈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
虽然意外,但是莫窈并没说什么,事情顺其自然地发生了,好在殷逍对她还算温柔,似乎有所顾忌,莫窈并没受多少痛苦。
之后几次都很顺利,似乎两个人的感情也变得万分和谐,以至于殷逍几次看她的眼神都含着探究,终究还是什么也没问。
凌霄阁位于江州的南边,落云峰的悬崖下,如世外桃源,无人踏足。
这里的冬日不如北方那样寒冷,倒是暖和了些,下马车前,殷逍亲了下她的脸颊,抱紧了她,柔声道:“给爷生个孩子吧。”
此话一出,莫窈身子一僵,没有回答。
殷逍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不急,爷给你时间,慢慢想清楚,现在也不是好时候,等你想清楚了,到了合适的时候,爷就给你个孩子。
不过,那个药不许再喝,对身子不好。”
听到最后一句话,莫窈蓦然瞠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
殷逍仿佛没看到她的异样,兀自道:“不必担心其他,爷不会让你没名分的,你总是爷唯一宠爱的女人。”
莫窈还没从他的话里回过神,殷逍就牵着她的手下了马车,往阁里去了。
一路上殷逍都没放开她的手,算是被阁里的所有人看了个清楚,都是一脸的惊讶,然后就低下头再不敢看了。
等人走了,一个个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连议论都没议论,都去干自己的事了,仿佛理所当然。
莫窈没看见,脸上的表情却很呆滞。
直到进了长风轩,夏莹飞快地迎了出来,看到莫窈和殷逍亲昵地握在一起的手,脸色一瞬间变得铁青。
殷逍命夏莹去准备沐浴的水,就牵着莫窈的手进了房间,张开了手臂,目光落在莫窈身上。
莫窈自觉上前给他解下斗篷,搭在一旁的木架子上,接着殷逍就将她抱着坐在软榻上,凑近她的头发,闭上眼睛,嗅着上面的味道:“今儿个留下,不必回去了。”
莫窈“嗯”了声,就这样彼此谁也不说话,不多时,温水就来了。
第67章 联姻
他什么意思?莫窈仿佛明白了什么,呆呆地望着他,傻傻地问:“阁主想要这个孩子?”
殷逍认真地看着她,眸色变幻,嘴角牵起一抹淡笑:“爷自然是想的,你呢?”
莫窈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想吗?她肯定是不想的。
可如果有了呢?就像这次,如果孩子还在,自己知道了,会要吗?还是会偷偷打掉他?
想到梦里的情景,莫窈又打了个冷颤,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做到那样狠心。
那她要如何?生下来?她又该怎么办?
殷逍拍了拍她的背,安慰:“想不好就不要想,爷不会逼你,不过,有了还是要好好生下的,知道吗?”
最后三个字,明显带着几分威胁。
莫窈恍惚地点点头。
接下来这几日莫窈倒真是安心在房间里休养,每天都有些药膳补品什么的送去她那儿,因此没过几日,脸色就恢复了红润,瞧着更精神了。
殷逍常常叫了她过来,瞧着也甚是满意,或让她陪着说说话,或教她下棋,或他自己听着属下禀报什么事儿,让她在一旁听着也不忌讳,只偶尔有什么重要的事才让她回避。
这样一来,他们的关系似是过了明路,阁里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对她也恭敬了许多。
只有夏莹依旧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却也不敢再对她说什么狠话。
十日后,殷逍唤了莫窈过去,拉她坐在身边,把一杯茶递给她。
莫窈小心地接过,问:“阁主可是有何事要吩咐?”
殷逍嘴角轻扬:“有些事告诉你,最近江湖上热闹得紧,想不想听?”
莫窈愣了下,点头。
殷逍道:“江离死后,江家两房闹了一阵,最近算是安生下来了,江家大房有一女,方家提出和江家大房联姻。方琼有个侄子方芮,与江大小姐年纪相仿,江大夫人也有意将女儿嫁去方家。
不过那江大小姐是个有脾性的,不愿嫁去方家,寻死觅活的,竟闹着要出家,江大夫人无奈,只好回绝了方家。
谁知没过多久,江大小姐便留书出走,往南去了,七日后,江家下人找到了江大小姐,彼时的江大小姐路遇强盗,进了那强盗窝,那江大小姐也是个有趣的,死活不肯回去,要跟了那强盗头子。”
莫窈诧异不已,江水莲?那样一个冰清玉洁,心高气傲的大小姐,竟会答应跟了一个强盗?怎么也不像是她会做的事。
殷逍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勾唇一笑:“想说什么?”
莫窈迟疑片刻,道:“那江水莲应该不至于如此自甘堕落吧?她想做什么?”
殷逍颔首,问她:“然后呢?”
莫窈猜测江水莲的心思,父亲刚死,好不容易摆脱了方家的亲事,不过方家既然有了这个想法,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江大夫人和江水莲孤儿寡母,江大夫人要想为江水莲另寻亲事,方家这边自然不会轻易过去。
所以江水莲是打算逃避这桩亲事,才决定留在强盗身边?可这也不对,强盗是什么人?杀人不眨眼,更是不将女人当回事的。
江水莲不是傻子,应该知道即便留下,也不会有好结果,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
就算此刻的江水莲已经没了清白,可只要肯回去江家,有人撑着,总不至于没了结果,江家的人总会想方设法保住她的名声,再找个差不多的人嫁了,怎么也比跟着强盗强许多。
除非她是压根不想回去江家,她是有别的目的,如果回了江家,想做的事就做不了。
“她有什么目的?”看殷逍平静的表情,莫窈心知他必定知道些事情,不然不会跟她说起这件事。
殷逍赞许地看她一眼,徐徐道:“下面传来的消息,那江大小姐虽是个女子,却是一心一意为其父报仇,她往南去本是为了去寻找仇人,却被强盗掳走,好在江大小姐性子聪慧,在强盗窝里不仅留住了清白,还蛊惑着那强盗头子许英帮她报仇,那许英似是当真对她上了心,竟也答应了。”
莫窈愣了好久,不禁猜测,杀江离的是葛秋,但是江家一定也恨上了自己,所以江水莲是来找自己报仇的?
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未免太大胆了吧?竟敢孤身一人寻仇,也不怕路上遇了险。
不得不说这江水莲不仅武功不错,还有几分脑子和胆子,否则也不会在那样的地方还留住了清白,更劝得强盗帮她。
只是,强盗岂是好相与的?强盗答应了这事,怎么也要让江水莲放弃一些东西的。
而强盗想要的,无非是……
“所以,江水莲答应了事成后委身于那强盗?”莫窈问他。
殷逍颔首:“不错。”
这江水莲还真舍得,莫窈倒是有些佩服她了,不是谁都能做到这样的。
她不禁想到了自己,不也是这样的?
虽然江离的死是自己间接造成的,可江水莲是无辜的,虽然有些大小姐脾性,骄横跋扈了些,但是那也是家里宠的太过的缘故。
这样的打击对她也太大了些,莫窈不禁生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感。
不过这种感觉也是一闪即逝,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同情他人。
就算江离与白家之事无关,他也是死有余辜,当初的孙秀禾,和后来的江巧心,或多或少都是因为他而失去了性命。
作为江离的女儿江水莲,早晚也是要被连累的,没有莫窈,也会有别人出手。
可惜的是江巧心到死也没能向江离讨回公道,也没见到孙秀禾最后一面。
当初的江巧心的确是被人贩子拐走,不过被凌霄阁的人救了,带进了凌霄阁,从小培养成杀手。
因为身份的缘故,从小没能去见自己的母亲孙秀禾,等到大了,也只是远远地回去看过几次,并未相认。
这是阁里的规矩,也是江巧心私心里不敢与母亲相认的缘故。
阁里倒是每年都送去些银子照顾孙秀禾的生活,江巧心也就一直安心为阁里做事。
第66章 噩梦
夏莹很快将温水灌满浴桶,却站在那儿没走,眼神落在莫窈身上,很冷。
莫窈正要退下,殷逍攥住她的手,瞥向夏莹:“你下去吧。”
夏莹一动不动,鼓起勇气道:“阁主,就让属下留下伺候您吧。”
殷逍眸色微冷,再次开口:“下去!”
夏莹满面不甘,只得退下,临走时那目光恨不得将莫窈撕成碎片。
出了门,夏莹越想越恨,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
刚才看到莫窈和阁主单独相处时,葛秋就出来了,没有再留在暗处保护,夏莹最是知道葛秋会出现在哪里,找到他很容易。
看到葛秋,夏莹开门见山:“为何莫窈会和阁主在一起?莫非阁主说的有事就是去找莫窈?”
葛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夏莹狠狠一拳捶在树干上:“阁主究竟怎么想的?一个莫窈值得他放下一切事找过去?谁没有做过任务?就她特殊?”
葛秋皱眉,道:“阁主的事,我们无权置喙。”
夏莹脸上乌云密布:“我们是阁主最贴身的人,她莫窈算什么?不过是爬了几次床,就占了阁主那么多的心思,我们这些年的忠心算的了什么?还是阁主打算立她为阁主夫人?她一个地阁的杀手,配吗?”
“有何不可?”葛秋眸光一暗,反问:“你别忘了,我们只是阁主的手下,阁主想做什么轮不到我们插手,就算阁主真有这个打算,也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做好阁主交代的事就好了,再说了,现在莫窈是阁主的女人,你说话也得小心点,否则阁主怪罪下来,我也帮不了你。”
夏莹死死地盯着他:“连你都认为阁主会为了她怪罪于我,就证明在阁主心中,莫窈比我重要了是吗?”
她又笑了起来:“是啊,我早就该知道的,这么多年,阁主对她的关心从未少了,从小,莫窈就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只是阁里的杀人工具,死了也不可惜,只有她,从头到尾被阁主护着,命青山亲自教授功夫,明里暗里地让人保护着。进了地阁后,更是被阁主特殊照顾,做任务也是命人跟着护着,让她顺利地完成一个个任务,这是什么样的心?你一直跟着阁主,也该知道吧?”
葛秋不否认,只是道:“就算是又如何?阁主总要有阁主夫人,是谁无所谓,只要阁主喜欢。”他深深地看了夏莹一眼,道:“你的心思也该收了,阁主不是个心软的,别到时候毁了自己。”
夏莹被戳破心思,脸色一变,见他转身要走,忽然冷笑:“连你也帮着她?就算我有心思又如何?我从未想过背叛阁主,可她呢?谁都知道她不甘心留在阁主身边,心里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如果你真的为阁主好,就不该任由阁主一意孤行。”
葛秋眉头一拧:“再如何,那也是为阁主怀过孩子的人,阁主的本事你还不相信?一个女人,总有一日会认清现实的。”
仿佛晴天一个霹雳,夏莹被打的措不及防,失声道:“你说什么?孩子?什么孩子?她为阁主怀了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夏莹三魂去了七魄,身子一个踉跄,脸上血色霎时褪了个干净。
葛秋面上露出一丝懊恼,很快恢复冷静,提醒道:“无论如何,这是阁主的事,这次莫窈没了孩子,阁主没有任何怪罪,反而一路上多有关心,你应该猜得到阁主的心思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夏莹软软地靠在树干上,脸上青白交错。
……
屋里,殷逍已经恢复了平静,穿上一件黑色的袍子,坐在桌前看书。
莫窈闭着眼,因过于疲惫,慢慢地睡着了。
梦里,她见到了柳轻扬,只是这次对方脸上带着恨,说她背叛了两人的誓言,抛弃了他们幼时的感情,从此以后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可临到这时,心还是会痛,会不舍。
她说她也不想,她没法子,她不干净了,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干净单纯的小丫头了。
那个跟他立下誓言的小女孩已经随着那场大火死了,活着的只是莫窈,一心复仇的莫窈。
忽然,她眼前又浮现一个画面,她和殷逍站在一起,看着眼前的柳轻扬被一剑刺入心脏,倒在地上,眨眼就没了呼吸。
她扑上去抱住他,拼命地哭着唤他,还是唤不醒。
殷逍上前抱住她。
莫窈拼命打他,骂他,问他为何要如此狠心,殷逍手摸上她的小腹:“你怀了爷的孩子,还想要跟别人走吗?他怎么办?”
莫窈呆滞,手摸上平坦的小腹,喃喃自语:“孩子?什么孩子?”
殷逍在她耳边道:“爷的孩子,你怀了爷的孩子,你配不上他了,这一辈子你注定留在爷的身边。”
“不!不!不会的!我不要你的孩子!”莫窈大喊,拼命挣扎,拼命捶打自己的小腹,然后眼睁睁看着自己倒在血泊里。
孩子没了,殷逍的脸瞬间变得冷冽,嘴角扯出抹残忍的笑:“你真残忍,你不配得到幸福!”
不,不是的,莫窈心痛的滴血,手紧紧地攥住胸口的衣服,脸色煞白,不停地摇头:“不,不是的,我不想他死,可是他是你的孩子,我不想……”
哭着哭着,莫窈醒了过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怔怔发呆。
一只温暖的手握住她的,在她耳边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莫窈转头看到眼前之人,梦里的景象一瞬间回到脑子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将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平的,什么也没有。
她呆呆的,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悲伤,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殷逍抱着她,安慰:“别怕别怕,孩子还会有,都是爷的错。”
听出他话里的含义,莫窈回过神,他听到了?他还听到了什么?
“是爷大意了,没料到你有了身子,若是知道,爷不会这时候让你去的。”殷逍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第68章 算账
后来江巧心在一次任务中没了命,临死都没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葛秋虽然杀了江离,到底也没能从对方口中听到一句后悔。
殷逍接着道:“江水莲这事儿是其一,经过了这件事,方家和江家联姻的打算算是落空了,不过有方氏在,两家也不至于散了,更因为有柳家虎视眈眈,这两家还是要继续保持亲近,但江家两房的矛盾还是在的,总有爆发的一日。”
莫窈一时怔忡,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略显干涩:“柳家……阁主什么意思?”
在她的印象中,柳伯伯一向脾气温和,对晚辈耐心又慈爱,对她更是关怀备至。
那时候还是白若羽的莫窈常去柳家做客,被柳伯伯和柳伯母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有的。
柳伯伯和父亲是好友,曾对她开玩笑似地说过将来要她做儿媳妇,对她也像是亲生女儿般。
可从殷逍的口中听来,柳伯伯却是个野心极大,心机深沉之辈,莫窈万不能接受,只觉得是殷逍有意诋毁。
殷逍看她一眼,不再多说,转移了话题:“你父亲当年也是令人敬佩的一个人物,就连本阁主也有心与之结交,可惜生不逢时,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到底……”说到此,他摇了摇头,面上流露一丝怅然,继续道:“当年之事,本阁主知你心里一直惦记着,你放心,这件事终会给你个交代,只要你安心跟着本阁主,你的仇,本阁主替你报。”
莫窈抬眸看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是一派平静和认真,她垂下眸,心下冷笑,交代?什么样的交代?
可她要的不仅是那些人的命啊。
“明年三月,是江州温家家主五十大寿,介时本阁主有事出去,你随本阁主前往。”殷逍漫不经心道。
莫窈猛地抬眼,就见对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如墨般的眸子深邃而淡然。
“江离是第一个,他,也是其中之一。”殷逍倒也不瞒她,淡淡道。
莫窈心里剧烈跳动着,双手紧握成拳,半晌,松了口气,颔首:“是。”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进了屋,关上门,莫窈背靠在门板上,轻吐出一口气,有对故人的怀念和怅然,也有对即将到来的事的期待和激动。
她盼了许多年,终于到了这一时刻,无论如何都要得到答案。
正闭着眼的莫窈忽然察觉到异样,猛地睁开眼睛,手中出现一枚银针往左侧丢过去,正中一条竹叶青蛇的颈部。
莫窈忙飞身躲开,竹叶青蛇吐着信子紧随而至,莫窈抽出流霜朝蛇挥去,一阵银光闪烁,三两下就将其砍了个七零八落。
将剑收回鞘中,莫窈脸色微青,这个季节哪来的蛇?还出现在她房中,要说是巧合,她怎么也不信。
迅速走到院子里,唤来小五询问:“刚才谁进了我的房间?”
小五见她脸色难看,战战兢兢地道:“回姑娘的话,是如莺姑娘,她来找姑娘,见姑娘不在,就走了。”
如莺?莫窈眼中寒光一闪,自己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先找来了。
之前她还顾忌着引起殷逍的怀疑,没想好怎么对付她呢,这下子好了,什么也不用顾忌了。
莫窈疾步往外走去。
如莺住的院子离她的不远,只隔了两个院子的距离,莫窈毫不客气地踹开了房门。
正坐在铜镜前梳妆的如莺听到动静,转头看过来,勾唇一笑:“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未来的阁主夫人啊。怎么?未来的阁主夫人可是有何贵干?竟光临我这小小寒舍,真是令人蓬荜生辉。”
莫窈不理会她满嘴的讽刺,面覆寒霜,迅速抽出流霜,眨眼间,闪着寒光的流霜剑已抵在她的咽喉:“是你去了我房中?”
如莺仰着头,丝毫不惧地迎着她杀意腾腾的目光,淡淡一笑:“是又如何?”
“是你将那竹叶青蛇放入我房中?”莫窈再次逼问。
如莺唇角笑意更深:“是啊,怎么?不喜欢?”
流霜剑又往前逼近一寸,抵在她的肌肤上,流出一丝血,莫窈冷笑:“好玩吗?”
如莺笑的得意:“当然好玩,不过你的功夫真是愈发好了,轻易就把它除去了,说来那可是我养了许久的,宝贝着呢,你要如何赔我?”
莫窈将剑一错,一剑刺入她肩胛,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这样赔你如何?送你和那条蠢物一起作伴。”
如莺吃痛地哼了声,并不躲闪,抬起下巴,冷笑:“你不会杀我的,莫窈,且不说你我武功不相上下,想杀我不是那么容易,更何况,你不过是一个地阁杀手,即便有阁主宠爱,你当真便能为所欲为了吗?别忘了,同伴之间最忌当众自相残杀。”
莫窈手中的剑微顿,低眉沉思。
阁中的规矩的确有这一项,除了任务中杀掉同伴以完成任务,以及背地里使手段杀掉某个对自己有威胁之人,是从来不许众人明着自相残杀的。
不过……这不能作为她退缩的理由。
如莺注意到她细微的动作,迅速将手放在莫窈的剑刃上,不顾淌血的手心,另一手朝她胸口径直拍了过去。
莫窈早就防着她这一手,飞快侧身躲开,剑从她肩胛收回,两人对峙,如莺冷笑:“莫窈,今日你敢杀我,就看阁主能否继续容得下你了。”
莫窈冷冷道:“我倒要试试,我今日杀不杀的了你!”说罢,手中剑再次朝她刺去。
几招下来,如莺脸色大变,咬牙:“你疯了?”想不到她当真如此不要命。
莫窈招式刁钻,剑势凌厉:“你不是一直跟我过不去吗?今日我们就打一场,看谁能活下来!”
如莺终于慌了,因为对方招招下杀手,毫不留情,明显是要她的命,这下子如莺不敢再大意了,也使上了全力。
屋子里的桌椅板凳,茶盏茶壶摔了一地,一阵剧烈的响动,可见打斗的激烈。
莫窈这次是真的下了杀招,招招向对方致命之处逼去,渐渐占了上风,如莺开始挡的狼狈,身上中了几剑,脸色铁青。
“莫窈,你再如此下去,别怪我不留情了!”如莺发狠。
莫窈挑眉道:“我倒要看看你能怎么个不留情面。”
第69章 态度
这边的动静终于还是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快就有人赶了过来,看到两人打的激烈,纷纷喊着住手。
只是一个步步杀招,一个拼命抵挡,无一人肯先停止,终于有人去喊了青山堂主过来。
片刻后,听到熟悉的大喝声和脚步声,莫窈眼眸一闪,手中剑势一顿,而拼命抵挡着的如莺见状大喜,手中剑毫不留情地朝莫窈的胸口刺了过去。
莫窈不闪不避,胸口中了一剑,顿时闷哼一声,人就往下倒去。
如莺傻眼了,紧接着就感觉胸口一痛,被人一掌打落在地,顿时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抬眼看到青山堂主抱着莫窈落在地上,如莺几乎咬碎了银牙,再看向莫窈的目光犹如淬了毒的刀子,只是胸口的疼痛终究是令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莫窈靠在青山怀里,一手抓着他的手臂,脸色苍白的吓人,小声道:“青山……堂主。”
青山点了她几处大穴,给她止了血,皱眉打量着她,轻叹了口气:“别说话,我带你回去。”
说着一眼也不看躺在地上的如莺,就抱起了莫窈径直回了她的院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散了,没有一个人来帮如莺的忙。
如莺站起身,恨恨咬牙。
躺在熟悉的地方,莫窈抓着青山的衣袖,不让他离开,虚弱道:“青山堂主,这里有蛇。”
瞧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青山终究不舍,拍了拍她的手,安慰:“放心,我这就叫人去通知阁主。”
莫窈没再说话,由着他出去吩咐了,捂着胸口闭上眼睛。
她的确怕蛇,不过那是以前,现在没那么怕了,不过看到时还是忍不住心慌。
即便如莺只是为了吓唬她,没有想动杀招,莫窈也不会让她好过。
小五过来帮她上了药,缠上纱布,又重新给她穿好衣服。
这个伤并不要紧,莫窈还是避开了危险之处,只是看着凶险罢了,伤口又深,可见如莺也是不打算留手了。
莫窈冷笑,也罢,这次看看谁倒霉。
不多时,青山回来,询问了小五发生了什么事,又找到屋子里被砍的七零八落的竹叶青蛇,不由摇头失笑。
他埋怨着:“不过是一条蛇,至于就和人拼命?”
莫窈瘪了瘪嘴,泪眼汪汪:“可我最怕蛇了,如莺还要往我屋里放蛇,分明是不安好心,我岂能罢休?”
青山自是知道她怕蛇的缘由,也不再责备她了,宽慰了几句:“好了,你先歇着,不要多想。”
莫窈委屈地答应了。
没过多久,殷逍就来了,身后还跟着裘宁,殷逍先吩咐裘宁给她看了伤,诊了脉。
裘宁看了,说是皮外伤,不碍事。
殷逍吩咐其余人等下去,上前握住她的手,问她:“可还疼?”
莫窈沉默着,瘪着嘴,眼角含泪,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殷逍好笑道:“这样委屈?你看你,怎么就不让人省心?身子刚好就惹事。”
莫窈辩解:“怎么是我惹事?如莺往我屋里放蛇,我能忍下去吗?她平时看我不顺眼就罢了,我也懒得理会她,可她把我最怕的蛇放进来,就不可饶恕了。”
说起莫窈怕蛇的缘故,还是小时候一次进山训练,那时候一起的还有许多个年龄相近的孩子,辛泽也在其中。
当时的莫窈遇到了一条七步蛇,中了毒,险些丧命,是辛泽及时发现,替她吸了蛇毒,之后辛泽陷入昏迷,危在旦夕。
莫窈求了青山堂主,这才给他寻来了解药,保住了他的命。
也是那时候起,莫窈就极怕蛇,也和辛泽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后来,每个月去山上训练,辛泽总是带着他去捉蛇,当着她的面杀了许多条蛇,莫窈这才慢慢克服对蛇的恐惧。
可直到现在,蛇依旧是她最怕最厌恶的东西。
那些记忆当时虽然令她恐惧,可也有许多美好的回忆,只是现在,再也找不到了。
莫窈面色怔忪,她许久没想起过小时候的事了,现在想起来,在凌霄阁,记忆最多最快乐的还是和辛泽在一起的日子。
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令她痛呼出声,抬眼看去,殷逍神情温柔,语气也很温柔:“本阁主会替你做主,无需担心。”
莫窈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殷逍会如何惩罚如莺,是从重处罚,还是从轻处罚,莫窈不知道,不过几日后她就知道了答案。
如莺这个月的解药没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莫窈是失望的,到底还是便宜了她了。
她早该知道,殷逍不是个会被女人左右的人,如莺到底也是一个地阁杀手,真的弃了,可就损失了凌霄阁的一把好用的刀了。
殷逍不会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
只是莫窈伤好后,一连多日都被叫去长风轩伺候,这次没有打击了如莺,反倒她自己被折腾的不轻。
莫窈后悔不迭。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看法,在其他人眼里,这就是阁主明晃晃的偏爱了,虽然只是罚了如莺一个月的无解药之苦,但没有解药的痛苦是好受的?受过这种痛苦的人都心知肚明。
如莺心里的痛恨和不甘不言而喻,可接下来阁主一连几日召见了莫窈就足以表明阁主的态度了。
所有人都对莫窈更高看了一层。
而一连多日被殷逍借故惩罚的莫窈昏昏欲睡之际,听到耳边有人说话:“这是最后一次,本阁主不希望再看到你把自己弄的伤痕累累。”
是不是梦她不确定,可语气里的阴冷和警告却是清清楚楚的,莫窈清晰地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寒冷,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往他怀里缩了缩。
每次这种事上,莫窈总是吃亏的,即便自小习武也比不上这人天生的孔武有力,加上对方有心折磨,莫窈好多次哭泣着求饶,总换不来他一丝怜悯。
也只有前些时候回来的路上那几次,他对她比往常格外温柔,也格外有耐心。
她的小鸟依人和楚楚可怜唤来身边之人眉眼中的一丝柔和,只是梦中的她并未看见。
第70章 殷容
这些时候莫窈不得清闲,好不容易养好了伤,就被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折腾了个遍。
过后她也想起了那夜耳边的警告,不确定对方是否清楚了自己的把戏,不过之后殷逍也没有提起那件事,算是过去了,莫窈也渐渐放了心。
莫窈到底不甘心没报了仇,反而自己受了伤,糟了罪,可又没法再次动手,心情就有些不佳,每日里除了出去练习功夫,就是抱着狐狸小白四处晃悠。
没错,莫窈给小狐狸取名小白,她是懒得想名字,索性取了个简单的,殷逍知道了虽无奈,但也没说什么。
倒是有几次遇到了如莺,对方很快又消失不见,仿佛刻意躲着自己,令她不解。
这一个冬天过的很快,养病,养伤,就花了她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眼就是年底了。
凌霄阁没有什么过节的习俗,所有杀手过节都是在自己的屋里度过,喝点酒,摆一桌好菜,和同伴说会儿话,有些甚至互相切磋一番功夫,一个年就这样过去了。
辛泽在的时候都是他们两个人一起过的,喝醉了就彼此敞开心扉笑闹一番,然后醉倒,第二天醒来依旧忙着训练,比试,任务。
辛泽走后,没有了陪她过年的人,莫窈就一个人去外面树林里的树上待一夜,喝着酒,看着景,想着心事。
今年的除夕,莫窈拿了壶酒,依旧去了外面的树上,喝了几口酒,已经微醺,迷迷糊糊地望着什么也没有的夜空,心里也空荡荡的。
慢慢地她就睡着了,醒来后有些头晕,揉着额头撑起身子,就察觉背后有个人。
莫窈整个人清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房间里的床榻上。
月色浅淡,看不分明周围的景色,莫窈不知这是哪里,心中骤然升起警惕,接着一个人就压了过来。
熟悉的呼吸,熟悉的怀抱,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怕,是爷。”
接下来没有再给她询问的机会,莫窈淹没在对方的温柔中。
自从那次殷逍说过不让她吃药过后,莫窈原本是打算继续吃的,可她翻来找去也没找到房间里藏着的药,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又不敢去要回来,去外面买必定会被发现,索性也不再吃了,只每次过后都战战兢兢的。
有几次对方倒是弄在外面了,可她总是不放心,毕竟有几次是没有控制住的,她还是害怕。
好在她的月事按时到来,莫窈松口气之余还是忐忑难安。
元宵节那夜,莫窈还没来得及出去练功,就被殷逍唤了去。
到了长风轩,殷逍一身玉色的袍子,外面穿着深蓝色的斗篷,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莫窈不禁疑惑,他这是准备出去?
果然,殷逍道:“换了衣裳,随本阁主出去。”
莫窈自然不能拒绝,接着夏莹取来一套红色的衣裙,和一件白色带毛领的斗篷。
换好衣服,殷逍握住她的手,出了房间,走到门口,吩咐夏莹:“你留下,葛秋跟着便是。”
夏莹不甘心,也只得留下。
上了一辆马车,葛秋在前赶车,一路往山外头去了。
出了悬崖底下,来到外面的世界,莫窈掀开帘子望着外面漆黑的看不清景物的夜色,也没开口询问去哪儿。
暖意从握着自己的手掌中传递过来,令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不是那冷漠无情令人胆寒的凌霄阁阁主和人人厌憎的凌霄阁杀手,而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
这种感觉令她觉得荒唐,再如何也不能是夫妻,只能是主人和属下罢了。
出来外头,他就是公子,她是奴婢。
马车越来越靠近人烟,远远地似乎瞧见了三三两两的人家,因为是元宵节,还亮着灯,百姓还没休息。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镇子里的市集,市集上热闹的很,百姓们脸上挂着节日里应该有的欢喜。
莫窈和殷逍两个人穿行在其中,都是样貌不俗的,十分惹眼。
“来来来,猜灯谜了!”
“公子,瞧瞧灯笼吧,送给心上人。”
“卖元宵了!热腾腾的元宵!”
……
耳边的吆喝声入耳,热闹又喜庆。
莫窈感觉很奇怪,殷逍带她出来就是为了逛元宵灯会?
自从进了凌霄阁,莫窈就没逛过灯会了,小时候逛过几次,也记不太清了。
这时候忽然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只觉得新奇,又不真实,尤其是身边跟着一个人,竟一点也不觉得孤单了。
可这个人是谁都不可能是殷逍的,他怎么会忽然做出这样的事?
似乎从这次回到凌霄阁,他就变得不太一样了,莫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比从前更温柔,也更耐心了。
这种他以前从来不会做的事竟然也轻而易举地做出来了。
“阁、公子为何带我来这里?”莫窈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的好奇。
身旁的男人身姿如松,修长挺拔,易了容的脸清雅俊秀,眉眼淡然,显得温文尔雅,引得路边女子纷纷投以欢喜爱慕的目光。
他却视而不见,仿佛那些人只是空气,目光直视前方,只牢牢握着她的手,似乎担心她走散了。
“难得有空闲,出来放松一下。”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这种事很是寻常。
莫窈总觉得不是这样的,可又说不上来,难不成要她相信对方是为了自己?
呵,她还没那样大的脸,他是什么样的性子莫窈最清楚不过,从不会对女人心软,又怎会有这样的心思?
“幼时曾随义父出来过,也曾见过类似的场景,只是记忆中的画面甚是模糊。”他忽然说出这番话,神色间依旧淡淡,瞧不出丝毫怀念的样子。
莫窈难掩吃惊。
莫窈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义父是何人,是凌霄阁上一任阁主殷容。
莫窈没见过那位,却听阁里许多人说过,那是位了不得的男人,只是英年早逝。
殷逍自幼在殷容身边长大,唤那位义父,此时听他说起,可见这两位感情很深。
只是他的表情依旧很淡,全然看不出心情低落。
第71章 花灯
殷逍父母是谁,来自何处,谁也不知道,只知道他被殷容养大,殷容死后,他就继承了阁主之位。
听闻当初很是经历了一番争斗,死了很多人,那时候的殷逍才十几岁。
莫窈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更没心情体会他当时来的心情和此时的心情。
正走着,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娇嗔:“三郎,我要这个灯笼,好好看啊!”
莫窈莫名起了身鸡皮疙瘩,转脸望去就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挽着一位斯文俊秀的年轻男子的胳膊,纤纤素手指着面前的一盏莲花灯,明媚的眼睛眨巴着,满脸渴盼。
年轻男子温柔宠溺地看她一眼,拿起那盏莲花灯,丢了一块碎银子给老板,将莲花灯递给少女:“给你。”
少女接过莲花灯,笑的如花般灿烂:“三郎真好!”
莫窈摇摇头,不再看,往前走去,元宵灯会的确热闹又漂亮,到处可见成对的男男女女,可以看出他们由心而发的幸福。
可再热闹再漂亮,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她在这儿只是看着别人的繁华,兀自嫉妒神伤,却是显得格格不入。
“喜欢什么?”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莫窈转头迎上身边之人清淡温柔的目光。
莫窈愣了下,问:“公子说什么?”
殷逍牵着她的手,柔声道:“喜欢什么,爷给你买。”
喜欢?莫窈恍惚了下,心头霎时涌上一丝茫然,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喜欢的。”
殷逍温柔的眸光一窒,静静地看着她,似要穿透她的眼睛看入她的心里。
莫窈没理会他复杂的眼神,兀自走过一个个摊子,望着眼前一幕幕的幸福景象,没有多余的停留,只是在看到一个首饰摊子上的一支木质蝴蝶簪子的时候停住了,拿起那支熟悉的簪子,耳边传来小摊老板热情的招呼:“姑娘买一个吧,仅十文钱。”
莫窈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子,正要给他,斜刺里一只手伸出来递给老板一块碎银:“这个簪子我们要了。”
老板高高兴兴地接过,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线:“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莫窈疑惑地看他一眼,没有多说,将簪子收了起来,正要走,老板忙唤住他们,道:“还有其他簪钗耳坠,公子不如再给令夫人买一支吧。”
殷逍瞥他一眼,眉眼含笑,果断地挑了一支雕刻着梅花的簪子,取下莫窈发上的那支翡翠蝴蝶簪子,将这梅花簪子插在发髻上。
莫窈呆了下,忙要把那支翡翠蝴蝶簪子夺过来,被他不着痕迹地收到怀里,又给了老板一块碎银,在老板的千恩万谢中牵住莫窈的手,走了。
老板心花怒放,颠了颠手里的两块碎银子,心道,还好他反应快,虽说这位公子过于成熟,那位姑娘又年轻尚轻,还梳着姑娘的发髻,可那位公子的眼神分明是看心爱之人的目光,见多识广的他自然瞧出来了。
刚才他险些说成令爱,好在及时改口,没有惹恼了客人,还多卖了一支簪子。
大概是那位公子的填房吧,否则哪有那么年轻的正妻?
莫窈脑海里浮现方才听到的,令夫人?还真是胡言乱语,明明年级相差那么多,怎么就能瞧出是夫妻呢?这个殷逍也是,竟然也不辩解,任由那人误会,还做出那样的举动,更让人误会了。
“公子。”莫窈唤了声,殷逍回头看她:“怎么?”
莫窈伸出手,硬着头皮道:“那支簪子……还请公子还给我。”她想着,这人总不能连一支簪子都要霸占吧?以他的性子还做不出这样的事。
“什么簪子?”殷逍挑眉反问,仿佛真的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莫窈忍不住气急,这人怎么这样?何时竟变得如此无赖?她瞪圆了眼睛,里面满是恼火:“公子何时竟学会装模作样了?”
她这话已是不敬,过去她断不敢如此说,可现在她也是着急了,再加上今日的他格外好性子,莫窈难免就大胆了些。
“刚才那支簪子不喜欢吗?爷以为你喜欢的紧,何必还要留着那个旧的?”殷逍不再否认,眼中含笑,戏谑道。
莫窈愕然望着他,不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这是真要霸占那支簪子了?
就算他真打算夺去,莫窈也没法子,所幸那支簪子也没什么特别的,莫窈气了会儿也就不再纠结了。
见她不再说话,殷逍眸光一闪,忽然问:“为何不喜欢那花灯?”
莫窈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问:“为何要喜欢?”
殷逍嘴角含笑,道:“都说女孩子喜欢花灯,这里的每个女孩子看到了那些花灯都满脸欢喜,唯独你不屑一顾,她们都喜欢那些精致漂亮的首饰,可你不选择那些精致漂亮的,反而选了个朴实无华的,爷很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究竟喜欢什么?”
莫窈看他几眼,淡淡一笑:“公子应该最清楚,我是女孩子吗?那是女孩子喜欢的,我不是,所以我不喜欢,要说我喜欢什么,我喜欢公子给我的流霜剑,喜欢公子给我的千丝万缕,喜欢各式武功秘籍。”
她说这话时,眼睛放着光,声音温柔似水,尤其是说出后面的‘喜欢公子给我的流霜剑,喜欢公子给我的千丝万缕’,殷逍平静的心湖像是被什么撩拨了下,酥酥麻麻的。
殷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对上她含笑的目光,也慢慢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说你冷情,不懂情趣,爷的话你半句听不懂,可又能说出这番话来哄爷开心,你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是真情,还是假意?”
莫窈挽住他的胳膊,眼睛弯弯:“公子说这话才真是无情,莫窈的这颗心还不都是在公子身上?只要是公子给的,莫窈都喜欢,就看公子是否舍得了。”
殷逍睨她一眼,摇头:“爷何时舍不得了?你要什么爷都给你,当然,除了离开爷。”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双带笑的眸中隐约闪过一丝寒光,转瞬即逝。
莫窈脸色一僵,很快又笑了起来:“自然不会,莫窈早已无处可去,又能走去哪里?”
第72章 报复
“你若喜欢,今后每年的今天爷都会带你出来。”
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一句话,着实令莫窈吃了一惊,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要说他有这个闲心逛灯会莫窈是不信的,毕竟阁里有那么多大事要忙,他可不是那耽于享乐的人。
他今天是怎么了?
他还是买了一盏花灯,红色的灯笼上面画着一只只白色的兔子,活灵活现,活泼有趣的很。
花灯到莫窈手里的时候,她愣了好一会儿,感觉很怪异,却又说不上来,这真的是一种很特别很新奇的感觉,总之不算反感。
又逛了没多久,两个人就回去了马车上,葛秋驾着马车往回走。
回到阁里时,已近子时,莫窈跟着他回到长风轩,像往常一样服侍他更衣洗漱,然后就寝。
有些事即便开始的时候万分排斥委屈,到了后来也会慢慢成为习惯,自然而然地发生。
葛秋躲得远远的,平静淡漠的表情下是复杂的心情,夏莹在院子里的踌躇他不是没看到,却没理会,有些心思只有亲眼见到才会放下,放不下只会是自取其辱。
过了元宵节,阁里的人一个个都开始忙活了,身为杀手自然也要开始接任务。
又一次比试过后,阁里派出了新的几位杀手,莫窈和如莺都在其中,各自领了任务出了凌霄阁。
莫窈这次的任务难度并不大,是以并没放在心里,事实上也并未浪费多少时间。
七日后的夜里,莫窈躲在一间房内,透过窗户望着外面街道上,一个人利索地将一把匕首送入另一个人的胸膛,那人似是没料到对方会有此举动,压根来不及挣扎就没了性命。
随后杀人的那个人迅速毁尸灭迹,动作熟练,可见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
完事后那人匆匆忙忙地离开,不时地回头四处查看,很快这个街道就恢复了平静,地上干干净净,谁也不知道刚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莫窈等了会儿,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玲珑也没出来,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这些年她早已掌握了一些规律,只要是自己身上沾染了鲜血,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玲珑都会出来。
这段时间她没沾过血,玲珑就一直没出来,甚至到后面连话都没说过了。
想来是太久没有吸收到鲜血,身体虚弱,故而安分了下来。
不过每个月的某段时间,是无法人为控制的,那个时候玲珑总会出来,不过坚持不了太久。
除非在那几天玲珑杀了人,就可以多坚持几天,莫窈也只能自认倒霉。
靠吸收鲜血来提高能力,这个玲珑必定是个极邪气的东西,只要一日不除,就一日是个祸害。
稍稍使用些计谋,利用某个人代替自己除去任务目标,莫窈做了多次,愈发得心应手。
这两个人原本是邻居,素日里十分要好,只是因为身份的差距,一个人经常对另一个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折辱,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主人对奴仆。
身份低的因性格懦弱常年受欺压,可再是懦弱也不甘心处处被另一个人踩一头,长年累月,怨气越积越大,稍稍被挑拨几句就爆发了,悄悄将人约出来,一击毙命。
匕首上涂了致命的毒药,是莫窈悄悄涂上去的,目的是确保万无一失,万一那人经验不足呢,如今看来这位经验倒是足的很,想来以前也是做过的,自己完全不必担心。
接下来莫窈不必留下,第二日自然会有人发现,衙门里会派人验尸,就不知能否查出那个人了。
毕竟可以怀疑的人多了去了,首要怀疑对象就是死者同父异母的几个兄弟,平时与死者争斗最多的就是他的二弟。
死的是那家主人最疼爱的庶长子,与嫡母出生的二弟多年不和,人尽皆知,家族争斗,要人性命,不是没有。
这家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家族,出了这样的事,动静小不了。
翌日一早莫窈就出了客栈,回凌霄阁去了。
接着外面做任务的几个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这天早上,莫窈正在屋里打坐,就听小五说了件事,不禁诧异。
“如莺姑娘回来了,不过又负了伤,听说如莺姑娘这次行动十分艰难,怕是要养个许久。”
如莺出任务鲜少失败,这是又失败了?
莫窈随口问了,小五笑着摇头:“倒也没有失败,不过怕是许久不能出任务了,阁里的人也对她颇有微词。”
作为莫窈的侍女,主子又得阁主宠爱,眼见着极有可能是未来的阁主夫人,小五自是要好好巴结的,知道主子与那如莺不和,才特意说出这件事。
莫窈不禁遗憾,心道,看来这次的任务不是一般的艰难,能打得过如莺的不多,也就柳轻扬那个异类,当初如莺在他手里吃了不小的亏。
那些大人物也轮不到她去,怎么可能又负了这么重的伤?
看来对方不简单,也算是如莺倒霉吧,抽到了特别的签,虽然这次成功了,但是想必对她也是不小的打击,阁里的人对她的能力也会产生质疑。
但愿她下次再有这样的‘好运’,莫窈颇有些幸灾乐祸地想。
莫窈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她的预言就成了真,这是后话,且不提。
因为三月初一要跟着殷逍出去办事,接下来莫窈没有再出任务,一直在阁里练功,顺便再小小地报复了下如莺。
莫窈怕蛇,是以从未养过蛇,也不敢碰那种东西,就算想以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也不行,更何况对方也不怕这类东西,不过她会下药啊,是以就找了自己收藏已久一直很宝贝的药粉下在了如莺平时喝的药里面。
第二天就听说如莺脸上身上都长满了红疹,痒得不行,甚至拒绝了别人的探望,每天都窝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去了。
莫窈这才算是出了这口气,这个效果大概能持续一个月左右,够她受的,不过脸上的痕迹要想消除可不是容易的,就算以后好了,之前被她抓来抓去,也多少还是会留下些疤痕,反正杀手不需要貌美如花,脸毁了也不算什么,莫窈一点也不觉得心虚。
她没打算瞒着殷逍,反正这事也瞒不过他,是以殷逍问的时候她就老实地承认了。
第73章 阿窈
“你呀,就如此不相信本阁主?”殷逍摇头,语气中透着万般无奈。
莫窈低垂着头,道:“阁主如果要怪罪,就怪罪好了,只是莫窈不觉得自己有错。”心里却道,他们之间需要信任吗?谈信任太奢侈。
“你倒承认地爽快,仗着本阁主宠你,愈发无法无天了。”他嘴里埋怨,语气却并无多少责怪:“罢了,再如何也是本阁主惯的,不过下不为例,这种事不需要你亲自动手,免得惹人口舌。”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如莺心里如何怨恨,有什么手段,莫窈统统不在意,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月初一那日,一大早莫窈就跟着殷逍上了出去的马车,依旧是葛秋驾车,只是周围多了几个随从,都是阁里的人,皆武功不俗,这副架势瞧着倒似某家的贵公子出行。
三月初,正是桃花杏花开的热闹的时候,春风徐徐,暖意融融,碧空如洗,燕子飞快地自头顶掠过,似是也享受这明媚的春光,闻着桃花杏花的芬芳,流连忘返。
莫窈作为殷逍的侍女与他同乘一辆马车,马车徐徐前进,一路仿若游山玩水,寄情于山水之间。
给殷逍添了一盏茶,莫窈背靠着车厢壁,无聊至极地低头玩着手指。
狐狸小白窝在莫窈身边的软榻上睡的正香,雪白浓密的尾巴在空中扫来扫去,毛茸茸的尾巴不时扫到莫窈身上,极是舒服。
莫窈看的嫉妒,忍不住把它抱在怀里,勾着它的小下巴玩儿,或玩玩它的尾巴。
小白被吵醒,圆溜溜的眸子转动着,两只前爪扒着莫窈的胸口,吱吱地叫。
莫窈抚摸着它柔软顺滑的雪白毛发,微风掀起一点车帘缝隙,从外面飘进来一片粉红带着白的桃花瓣,恰好落在小白小巧圆润的鼻头上。
小白鼻子动了动,两只眼睛咕噜噜转了转,成了斗鸡眼,然后又轻轻地打了个喷嚏,爪子往鼻子上探。
莫窈拿起那片桃花瓣在它眼前晃来晃去,小白的眼睛就跟着咕噜噜转个不停,时不时地凑过来轻嗅。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探过来抓住小白的脖子,毫不客气地往旁边扔了过去。
“咚”地一声,莫窈的心也跟着一跳,转眼看去,小白落在旁边柔软厚实的垫子上,“吱”地叫了声,然后害怕地缩在角落,小身子瑟瑟发抖,警惕地瞪着对面的男人,状若凶狠地龇了龇雪白锋利的牙齿。
想来刚才是磕在车厢壁上了,才会发出响声,莫窈不满地蹙眉,看向殷逍,正要质问,就见那双往日平静温和的双眸中罕见地露出一丝寒光,目标直指小白。
莫窈的心“咯噔”了下,难得见他如此明显的怒意,这是怎么了?
下一瞬,殷逍带着寒意的目光朝她看过来,面沉似水,薄唇轻启:“过来!”
莫窈不敢违背,小心翼翼地坐到他身边,然后……
车厢里安静如鸡,没有了狐狸叫声,也没了说话声,只有马车轱轱辘辘从地面上碾过的声音。
她总算猜到他为何生气了,又觉得着实不可思议。
马车往南,一路上风和日丽,山清水秀,极是养眼。
半路歇息的时候,莫窈终于得以喘息,立刻先下了马车,呼吸了口新鲜空气。
殷逍随后下来,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再次令莫窈红了脸,又有些难堪地低垂了头。
葛秋去溪边打水去了,其他人都去烧火做饭了,马车旁只剩下他们两个。
殷逍勾起唇角,表情甚是愉悦,伸手握住她的手,往一棵桃花树下去了。
站在桃花树下,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下,落在头顶肩上等处,殷逍抬手在她发上捻起一片花瓣,扔到地上,又从树上摘了朵饱满鲜艳的桃花,簪到她一侧的发髻上。
肤色如雪,明眸善睐,唇如胭脂,殷逍看着如斯人儿,眼眸含笑,道了句:“阿窈比桃花更甚。”
如斯美景,如斯画面,端的是唯美动人,令人艳羡,换成别的女子,定要沉醉在他的温柔目光中。
莫窈却暗暗诧异,‘阿窈’这个称呼以往一直都是辛泽唤她的,别人从未唤过她这个小名,如今殷逍如此轻松地唤出来,的确很好听,她却分外不适,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太过热烈,她竟不知该如何招架。
殷逍附到她耳边,低声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往后爷唤你‘阿窈’可好?”
莫窈没答,在他的柔情攻势下,除了最开始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之后就恢复了平静,眼神清亮无比地望着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男人本就长相俊美,虽然带着易容面具,看不到原本的面目,但是那浑身雅致孤傲的气质依旧令人着迷,很轻松便可令人沉沦,可看多了他俊美的容颜,习惯了他的装模作样和故作深情,再面对时也能保持冷静。
她还能冷静地思考他这副做派又是为了什么,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
马车轱辘轱辘的声音响在耳边,似是不止一辆马车,应该有许多人,很快就离得近了。
男人趁势将她揽入怀里,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大手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颊埋在自己的胸前,没有理会很快来到跟前的四五辆马车。
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并不会如酸腐的读书人和朝廷官员一般见了这样的场景就说一句‘有伤风化’,鄙弃万分,然后速速离去,而是面含打趣暧昧地瞅了一眼两个人,和同伴笑着调侃了一句‘郎情妾意’,赞了句‘好一对璧人’,‘不负这大好春光’,然后缓慢离去,并不曾多加流连。
毕竟一路上这样的事多了去了,也无甚稀奇,况且都是有涵养的人,也不好盯着人一直看不是。
第74章 相救
“公子这是做什么?”莫窈低声质问,声音中夹着丝恼意。
殷逍抬指“嘘”了声,道:“别说话。”然后继续搂着她,不说话也不离开。
莫窈愈发恼了,他究竟想做什么?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也好意思?莫窈只觉芒刺在背。
正想着要不要一脚踩上他的脚背,忽然听到一阵风声自耳边掠过,这种风声很熟悉,不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而是利器划破空气的嗖嗖声。
莫窈脸色一变,迅速握住腰间的匕首,一只大手忽然握住她攥着匕首的手,殷逍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别动。”
然后另一只手抽出随身佩戴的长剑,举剑朝靠近的一个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瞬间倒地,其余黑衣人却仍旧向其他人攻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越来越浓。
莫窈挣扎,殷逍握着她的手,将她挡在身后,道:“站在爷身后,不许动。”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容置疑,莫窈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握着匕首的手悄悄地松了些。
接下来没有黑衣人朝他们而来,先是随行的其他人也遭到了几个黑衣人的攻击,不过都没受什么伤,然后莫窈就发现更多的黑衣人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那是刚才的那几辆马车过去的方向。
那些人还没走远,离自己这方只有几步距离,突然遭到攻击,那些人瞬间就乱了,有尖叫惶恐的,有迅速拿出武器对敌的。
其中一个衣着不凡,气质儒雅的中年男子身手敏捷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举剑朝马车周围的黑衣人攻去,武功较其他人都要高上许多。
其他人都围着中年男子,一边对抗敌人,一边保护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身后的马车里还能听到女人的尖叫声,哭泣声。
很快莫窈他们这里就没了黑衣人,看来黑衣人的目标是那群人,殷逍牵着莫窈的手回了马车边上,其余人也都聚了过来。
“公子!”葛秋脸色严肃,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
殷逍看着莫窈:“上去好好待着,不许出来。”
他的表情依旧淡然,甚至脸上带着笑,似是安抚她似的柔声说着,莫窈没说什么,立刻提着裙子上了马车,在里面坐好了。
殷逍瞥了眼那群人打斗的地方,转头吩咐葛秋:“去吧。”
葛秋拱手道了声“是”,一挥手,领着四五个人朝那群人打斗的地方冲了过去。
殷逍很快也上了马车,道了声:“走吧。”
其中一个随从坐到车前,一甩鞭子,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马车里,殷逍闭目养神,莫窈安静地坐着,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事。
那些人是何身份?黑衣人又是何身份?
虽然这种种迹象都不能表明什么,从外表看来就是那一行人被追杀,但不知为何她总能联想到殷逍身上,总觉得这件事儿在他预料当中。
另外,殷逍不是好心人,哪里会出手帮一群陌生人?还是派了最信任武功也最好的葛秋。
她看着闭着眼睛,神情淡然的殷逍,最终也没开口询问,一把抱过小白,安静地抚摸着小白的毛发。
小白似是感受不到外面的紧张气氛,依旧蜷着身子,呼呼大睡。
不到一刻钟,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公子,都解决了。”
是葛秋。
殷逍依旧闭着眼,淡淡地“嗯”了声,没说什么,马车继续前进,没有丝毫停留,葛秋也没再说话。
没走多久,后面传来急促的喊声,夹着马蹄踩踏声,渐行渐近:“请留步!”
马车没有停留,仿佛没有听到后面的呼喊。
不过终究马儿比马车快,来人很快就到了跟前,急喊:“阁下请留步。”
外面传来葛秋冷冷的声音:“这位先生何事?”
来人似是喘了口气,道:“方才多亏贵人相救,我家主人有请各位前去,亲自向贵人道谢。”
莫窈瞥了殷逍一眼,对面的人面上无一丝变化,外面却传来葛秋的询问:“公子……”
殷逍淡淡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们还要赶路,道谢便不必了。”
“这……”外面的人犯了难。
葛秋毫不犹豫道:“还请先生回去转告。”说着,继续赶路。
“且慢!”那位终于急了,立刻又喊了声,道:“我家主人诚意向阁下道谢,阁下若不答应,我家主人岂能安心?还请阁下留步,回去与我家主人见上一面,我家主人定有重谢。”
这次不等殷逍说话,葛秋就冷冷道:“还是不必了,我们公子也没惦记你们的报酬,不过是萍水相逢,路见不平,江湖中人,何须拘泥礼数?请先生回去吧。”
说完,不再理他,马车继续行驶。
那人没再说话,似乎真走了。
莫窈掀开一点帘子,朝后望了眼,果然那人已经不在。
回头看向殷逍,他似是一点也不着急,老神在在地坐着,似乎是察觉到她的注视,忽然睁开眼睛,含笑看过来:“在看什么?”
本来没什么,被他这一问,好像自己真偷看他似的,莫窈不自在地别过脸,道:“公子这是何意?”
“阿窈又是何意?”他反问过来,眸光熠熠。
莫窈又看了他一眼,没再回避,认真道:“公子既有心过去,为何要回绝?”
殷逍嘴角的弧度又高了些:“哦?阿窈又如何知晓爷的心思?”
莫窈:“……”这还用问吗?知道就是知道,可迎着他戏谑的目光,莫名有些不自在。
殷逍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怀里坐下,轻声道:“阿窈说的没错,爷是有心过去,可不是爷自己过去,而是要他亲自来请。若方才爷去了,岂不是掉了价?他人又如何放在眼里?更何况,那人可不是愚蠢之辈,如此巧合,多想些也在所难免,爷自然是要先打消他的怀疑。”
莫窈起初不明白,略一想便恍然大悟。
欲擒故纵嘛,她懂得,果然,这人就是只狐狸。
江湖中人最重恩义,更何况是救命之恩,那人会放弃才怪了。
想到这里,莫窈也就不关心了,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但也知道他有自己的盘算,他既然不打算说,莫窈也就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