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是生是死?
葛秋呢?夏莹呢?
他们不是时刻保护他吗?怎么会没出现?
她不知自己站了多久,身体都僵了,堂主们听闻消息终于赶了过来,柳澈他们纷纷撤退。
她眼睁睁看着三位堂主和两位长老抬着殷逍回去,不自觉跟着他们的脚步,走了几步,忽然眼前一黑,再次失去了意识。
当她重新感受到外界的气息,意识逐渐恢复,脑子里浮现殷逍倒下的那一幕,猛地睁开眼睛,大喊:“殷逍!”
眼前是陌生的景象,莫窈愣了片刻,回过神。
有声音惊喜道:“妹妹,你醒了?”
莫窈诧异地望过去,对上白铭那张冷峻憔悴的面容,距离自己很近。
“白……公子?”莫窈喃喃道,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白铭满脸掩饰不住的喜色,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妹妹,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不会醒过来了。”
莫窈惊愕地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情况?
感觉被他勒的太紧,莫窈憋的一阵咳嗽。
白铭忙松开了她,担心地上下打量:“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对上他真切关心的眼神,莫窈不明所以,忽然她想起了之前见到的场景,眼神一瞬间冷了下来,猛地推开他。
“妹妹?”白铭一脸错愕。
莫窈看着他,心中发冷,果然人不可貌相,原以为他是殷逍的人,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他领人攻上凌霄阁。
一向精明的殷逍竟也有看错人的时候。
莫窈掀被下去,白铭忙扶住她,阻止她下地:“妹妹,你身子还虚弱,先躺好。”
莫窈忍住厌恶,讽刺道:“我不是你妹妹,你我心知肚明,何必假惺惺?”
白铭眼中蓦然闪过一丝痛楚,沉默了片刻,道:“我是你大哥,你是我小妹,我没骗你。”
莫窈茫然看着他,他在说什么?
“你先躺下,我告诉你。”白铭扶她躺好,给她盖好被子,这才道:“当年是殷逍派人救了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殷逍手下做事,前些年我不知你还在世,后来知道了,是殷逍不让我与你相认,就连上次你我见面,殷逍也事先叮嘱我以白铭的身份面对你,不让我露出一丝破绽。”
莫窈呆呆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白铭是她亲哥哥?这怎么会?是殷逍救了他?为何殷逍要阻止他们相认?
白铭似是明白她的困惑,道:“我低估了他的霸道,为了让你一心依赖他,宁愿阻隔我们兄妹相认,若非这次的事,我怕是永远不能告诉你真相。”
“你就为此背叛了他?”莫窈看着他,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失望。
她一直以为当年是凌霄阁灭了白家满门,就算殷逍解释了原委,她也不曾全信。
此刻得知殷逍也救下了哥哥,一直以来的信念仿佛突然崩塌,她才确定,原来真的不是殷逍。
是自己一直误会了他。
白铭深深地看着她,苦笑道:“我一直以为你不在乎他,原来……”
莫窈抿了抿唇,道:“他是惠儿的父亲,我曾以为我走了后,至少惠儿还有父亲疼爱,可如今……我回来了,他却没了。”
亲眼看到殷逍死在自己面前,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没有轻松,没有释然,没有欢喜,仿佛心里某一块空了般的难受。
她也迷茫,开始有些不知道自己对殷逍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爱,算不上,恨,好像又不全是,说是因为他是惠儿的父亲,这点好像又不够有说服力。
“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走了后?”白铭察觉到不对,眉头深深皱起,立刻追问。
他忽然想起之前的事,疑惑顿生:“之前你说你不是我的妹妹,说什么你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从先前看到的那一幕,莫窈已经知道玲珑不在了,她原应该高兴的,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心头只余沉重酸涩。
“她说得对,在这之前,我也以为自己死了,许多年前,一个来历不明的灵魂进入了我的身体,那个时候起,我就不再是我。
许多次,她都以我的身体做下了许多事,等到我生下惠儿,她就已经彻底占据了我的身体,那个时候我就已经不在了,直到这次……”
白铭听的心惊胆战,又不可置信,世上怎么会有如此骇人听闻之事?
他从不信鬼神之言,可这些话从自己的妹妹口中说出来,又经过先前的事,由不得他不信。
这么说,他差点永远失去了自己的妹妹。
他又忍不住庆幸,庆幸妹妹总算回来了。
说来他还是要感谢一个人,而这个人……
他看着自己的妹妹,不知是否要告诉她,可看着妹妹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
“这次的事其实是殷逍一手设计,只是中间出了一点差错。”
听了他的话,莫窈一怔,蓦然生出一丝希望:“什么意思?”
白铭道:“我初为武林盟主,威信不足,殷逍此举一来是助我在众人面前树立威信,让江湖人信服于我,二来也是借此顺理成章地除去温哲。同时,殷逍的重伤也能让江湖人少些忌惮,放松对凌霄阁的敌意,凌霄阁便能再次隐于幕后。
只不过,当时我们约好的是我重伤于他,然后撤退,此举也算给了江湖人一个交代,让四大世家出了一口气,又能留下凌霄阁,时刻悬在江湖人头上,继续制衡整个江湖。
毕竟谁也不愿意少了这个能够威胁敌人的一把刀,这是所有人乐见的。没想到,柳轻扬会突然出手,如今我也不知,殷逍究竟是死是活。”
他看着莫窈的脸色,希望从上面看出一些痕迹。
莫窈神色怔忡,被子里的手悄悄握紧,从哥哥的话里可以知道这是殷逍一早计划好的,所以殷逍很可能没死。
可是当时玲珑能够那样绝望,说明当时的殷逍的确……
她到底该不该相信?
如果殷逍没死,说明殷逍还是那个算无遗策,甚至连他自己都能算计进去的殷逍,这需要怎么样的狠绝果断?这样的人有多么可怕!
第182章 义妹
若殷逍死了,她自然也就没必要回去了。
是否要回去一探究竟,她陷入了两难。
可是不回去的话,惠儿怎么办?如果殷逍不在了,她势必要把惠儿接出来。
莫窈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哥,惠儿呢?”
白铭沉默片刻,严肃道:“妹妹,有件事哥哥要提醒你,你毕竟是我白家的人,过去殷逍把你困在身边,我无法做什么。如今哥哥已经是武林盟主,江湖中的人都知道你已经死了,如果你回去的话,你还活着的消息定会传出去,那时候你我注定无法再团聚,他们也不会放过你。
如今殷逍是死是活尚不清楚,他也没办法护住你。我的意思是借着这次的机会就让所有人以为你死了,哥哥再让你以另一个身份回到哥哥身边,哥哥无论如何会保你余生幸福平安。
可是,惠儿,你确定你要把她接回来吗?她毕竟是凌霄阁阁主的遗孤,若她留在凌霄阁,无人敢对她如何,若你把她接回来,以后有人发现了她的身份,你还能护住她吗?”
莫窈目光明亮坦然地与他对视:“哥哥,惠儿是我的女儿,我不知我能不能护住她,我只知道我会不惜一切保护我的孩子。
我还知道,若她继续留在凌霄阁,殷逍活着,她自然性命无虞,可要她每天生活在那样充满冷漠杀戮的地方,她会活成什么样,你不会不清楚。
若殷逍死了,没有父母保护的她,身边的人是真心为她好,还是利用她居多,你我都无法保证,无论哪种情况,她的未来注定是黑暗的。我不想她活的像我一样。”
白铭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
“哥,我希望你能帮我。”莫窈握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
白铭哪里能受得住她的请求,只好答应了:“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惠儿带出来。”
忽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
白铭神色一凛,竖指示意她安静,然后起身走到窗边,耳朵凑近静静听了会儿,开口问:“是何人?”
“是我。”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
白铭表情微讶,猛地打开窗。
一个黑影倏地跳了进来,跃入白铭眼睑。
白铭迅速关好窗,回头看向葛秋,压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待看清他怀里抱着的婴儿,白铭愕然张大了嘴:“这是……”
葛秋不理他,抱着孩子走到莫窈面前,单膝跪地,将孩子递到她面前:“夫人,这是小姐,属下给您带来了。”
莫窈伸手接过惠儿,看了眼紧闭着眼没有任何动静的孩子,惊讶地看向他:“你怎么会来?为什么?”
葛秋低垂着眼,平静道:“阁主说过,若是此次他安好,一切都好,若是阁主出了事,就让属下把小姐平安送到夫人手上。”
莫窈张着嘴,久久回不过神。
“夫人若无事,属下告辞。”葛秋起身就要离开。
莫窈忙道:“等等。”
葛秋停下,低眉垂眼:“夫人还有何事吩咐?”
莫窈发现自己竟不知该问什么,想要问却又心生忐忑。
良久,她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他……真的不在了吗?”
葛秋迅速抬眼瞥她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睑,冷冷道:“夫人不必知道,阁主说过,夫人以后自由了。”
莫窈浑身一震,竟不知还能再说什么。
葛秋迅速跳窗离开。
过了许久,白铭轻叹一声,道:“万没料到,殷逍竟会为你打算至此,可见他待你是真心的,罢了,既然惠儿回来了,以后就跟哥哥在一起吧,哥哥会好好照顾你们母子。”
莫窈低头看着怀里安静睡着的惠儿,眼眶不知不觉有些发酸。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忽然间有些伤感,这不是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吗?
说来说去还是殷逍这个魔头的错,他存心要让自己愧疚吗?
白铭往外望了一眼,道:“柳逸那小子还在外面,要让他知道吗?”
“让他进来吧。”莫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淡淡道。
白铭看她一眼,点头道:“好。”
他开门出去。
门外的柳轻扬一下子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他:“白大哥,她……”
他想问她怎样了,却发现问不出口,他害怕是自己不愿面对的答案。
白铭面无表情侧过身,冷冷道:“进来吧。”
柳轻扬神色一喜,心里突然升起希望,快步进去了。
白铭关上门,转回身,朝柳澈拱手:“柳大公子。”
柳澈回礼,瞥了眼关上的门,道:“白姑娘可是醒了?”
白铭淡淡道:“我妹妹死了,以后活着的只是我的义妹,一个普通人。”
柳澈神情复杂,良久,笑了:“恭喜白兄。”
白铭回望一眼紧闭的门,叹道:“我只希望她一生平安,这辈子她受了太多苦,希望柳大公子能够成全。”
“自然。”
“走,我们去拜见一下柳伯伯吧。”白铭邀他一同往前院去了。
……
屋子里,柳轻扬看到活生生的莫窈靠坐在床榻上,忽然有些忐忑,站住不动了,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她。
女子怀里抱着个孩子,低垂的眉眼恬静而温柔,小手轻轻抚摸着孩子软嫩的脸颊,嘴角噙着淡笑。
“羽儿。”他还是打破了平静。
莫窈抬眼看向他,微微一笑:“轻扬哥哥,你来了,坐吧。”
柳轻扬坐在床榻边的锦杌上,专注地望着她,嘴角扯出一抹笑:“你醒了?伤口还疼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孩子脸上,没有问这个孩子是怎么出现的。
莫窈垂眸,平静道:“我已经好多了。”
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柳轻扬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若无其事道:“没事就好,白大哥也可以安心了。”
他看向惠儿,笑道:“这是你的孩子?真可爱,叫什么名字?”
莫窈默了默,道:“她叫惠儿。”
柳轻扬点头:“很好听。”
他看向孩子的娘,目光温柔而歉疚:“对不起,我……”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莫窈打断他的话,道:“这不怪你,是我要跟你说对不起才是,之前……给你造成了许多困扰,差点害你没命。”
第183章 同路
“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柳轻扬想握住她的手,又犹豫了,苦笑了笑:“我从未怪过你,更何况,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好在如今一切都好了。你知道吗?在这之前,我很怕,我怕我进来后见到的不是你,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你……知道了?”莫窈低垂了眼睑,声音颤抖。
“我知道。”柳轻扬温柔道:“因为这个,你受了许多苦,承受了太多,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不要把事情藏在自己一个人心里,不要再一声不响地消失,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解决。”
“谢谢你。”莫窈抬眼看他,微微一笑,这一笑仿佛驱散了所有阴霾。
柳轻扬也跟着笑了起来。
……
“哥,我想回无尘居。”
傍晚,白铭刚喂莫窈喝了药,就听到这句话,猛地抬眼看向她。
莫窈面色平静,眼神坚定。
白铭微微一笑:“好,哥陪你一起去看看。”
莫窈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以后都留在无尘居。”
白铭露出不悦的神情:“为何?你不跟我回去吗?”
莫窈道:“我想我留在那儿会更好,我有娘留下的医录,有了这个,我可以代替娘完成她的心愿。”
“可是你们孤儿寡母,哥不放心,要不我派几个人跟你过去。”
“不必了。”莫窈毫不犹豫地拒绝:“我不想有人打扰,就这样挺好的,哥有时间可以去看我,不是吗?”
白铭还是不满,看着她坚决的目光,叹了口气:“哥可以答应你,可是柳逸呢?你打算如何?”
莫窈垂下眼睑,默然不语。
白铭抬手摸了摸她的发,柔声道:“哥看得出来,他对你有心思,若是别人,哥必定不放心把你交给他,可柳逸不同,他是个好的,对你又是真心。
哥知道你的心结,可是人不能总留在原地,更何况你还有惠儿,哥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带着惠儿,惠儿也不能没有父亲。”
莫窈摇头:“哥不必劝我,惠儿的父亲只有一个,无论殷逍做过什么,身为孩子的父亲,他没有错。将来我会告诉惠儿她的生父是谁,但我不会因为要给惠儿找一个父亲就接受别人。”
白铭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问:“柳逸是别人吗?”
莫窈哑口无言。
白铭叹道:“你对柳逸是如何想的?哥不相信你对他没感觉,你是不想拖累他还是无法忘记过去?”
莫窈迷茫了,说不出答案。
白铭继续道:“哥不逼你,哥给你时间,哥总希望你能够幸福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了,只要你自己喜欢,哥拼尽一切都帮你。”
“不必了。”莫窈还是拒绝:“我和他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已经不想再谈感情的事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道:“哥,过去我是喜欢他,可现在面对他,我的心已经提不起任何热情了,这样的我还能再接受吗?这样对他公平吗?
现在的我只想照顾好惠儿,把惠儿养大,其他的,就让它过去吧。”
白铭说不出反对的话了,看着她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目光,终究是答应了:“好,哥都依你。先把伤养好,哥亲自送你去无尘居。”
莫窈点头,躺下歇息。
接下来几天,莫窈安静休息,安静喝药,其他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惠儿。
柳轻扬来过几次,莫窈拒绝了,既然决定放手,何必纠缠?
听说柳旭和柳澈已经跟着其余人离开了,柳轻扬仍旧留在这儿。
莫窈勉强自己不去想这些。
三日后,莫窈抱着惠儿上了马车,白铭骑马跟在马车旁边。
这时柳轻扬也策马出现,隔着车帘低声道:“羽儿,我送你吧,不要拒绝我。”
莫窈沉默片刻,道了声“好”。
一行人启程,大概七日的路程,因为莫窈伤刚好,又带着惠儿,故而放慢了行程。
一路上甚是平静,直到两日后在路上歇息的当儿,白铭来到马车前,掀帘进了马车,逗弄了下惠儿,对莫窈道:“妹妹,哥有些事要处理,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接下来柳逸会送你,你且安心,等有时间哥就去看你。”
莫窈张了张嘴,到底还是点头道:“哥放心吧。”
白铭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到了就和我写信。”
莫窈乖乖点头,目送他下了马车,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日,一行人在一家客栈歇脚。
莫窈头戴幂篱,抱着惠儿上了二楼房间,给她换了尿布,让身边的下人送了些羊奶过来,喂惠儿喝了。
刚开始的时候惠儿一直哭,莫窈抱着她哄了几天才好些。
渐渐地惠儿似是跟她熟了,也许是母子连心,惠儿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对莫窈十分依赖,竟然不许奶娘和侍女们抱。
自从惠儿出生,莫窈没尽过一天的责任,对照顾孩子很是生疏,和奶娘学了几天才摸清楚了,如今惠儿已经不需要奶娘,莫窈自己就能把她照顾好了。
另外,莫窈很少让惠儿喝奶娘的奶,尽量多喂她喝羊奶之类的,避免孩子太过依赖奶娘,也是因为她不怎么相信外面请的人。
这几个月她虽然脱离了以前的生活,该有的警惕心却一分也没有减少,惠儿身为凌霄阁阁主的遗孤,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
所有事她尽量亲力亲为。
做完这一切,莫窈也累了,趁着惠儿睡着了,叫了人进来灌了热水沐浴。
一刻钟后,莫窈穿上衣服,从屏风后出来,见惠儿还睡着,微微一笑,俯身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小小的人儿砸吧砸吧嘴,动了动胳膊,继续睡了。
莫窈出来,叫了晚饭。
这时柳轻扬敲门进来,瞥了眼里面,小声道:“惠儿睡着了?”
莫窈点点头,问:“你还没吃吗?”
柳轻扬脸微红,摇摇头:“还没。”
莫窈犹豫了下,还是道:“那就一起吧。”
反正一路来习惯了,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柳轻扬笑着点头,也在桌边坐下了。
第184章 坚持
吃完饭,莫窈倒了杯茶给他,自己也倒了一杯默默喝着。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气氛很沉闷。
这几日路上一贯如此,过去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却落得像是两个陌生人。
明明有许多话,却又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莫窈心知自己是在逃避,不愿再面对那些事,既然无法回到过去,那就维持现状好了。
那边惠儿醒了过来,许是发现娘亲不在身边,哇地哭了起来。
莫窈放下茶杯,快步走了过去,将惠儿抱在怀里轻哄着。
不过片刻,惠儿就止了哭,趴在莫窈怀里睁着双乌溜溜的眸子,一双小手揪着她的衣襟,嘴里啊啊地不知说着什么。
看出她的意思,莫窈唤来侍女,让她去热一碗羊奶。
惠儿却已经开始扒拉她的衣襟,小脸埋在她的胸口。
莫窈的脸一下子红了,一把抓住自己的衣服,急切地看向柳轻扬,希望他快些出去。
毕竟这样的场景不适合让柳轻扬看到,这样被他看着,她就已经有些无地自容了。
柳轻扬看着她急的眼睛都红了的模样,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一步步走了过来。
莫窈急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偏偏惠儿找不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又开始哭了起来。
也许是小孩子的习惯,在喝的东西没到来之前总是往她熟悉的地方拱去,自己寻找喝的。
之前莫窈都是耐心哄着,身边没有其他人,也没怎么着急,现在却尴尬地不行,只想找块地缝钻进去。
柳轻扬来到她身边,抬手摸了摸惠儿的脑袋,笑道:“带孩子很辛苦吧?我还没见过别人带孩子,看着挺难缠的,不过也挺有趣,这么小小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莫窈脸热热的,不知怎么接话,她现在只想对方快些离开,可对方明显没体会到她的意思,仿佛感觉不到她的慌乱和尴尬。
惠儿依旧哭个不停,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可怜极了。
柳轻扬坐在她背后,手绕过她抚摸着惠儿漆黑柔软的头发,莫窈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立刻就要起来,一只手却放在她的肩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羽儿,不要再躲着我了好吗?”热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伴着他温柔祈求的声音。
莫窈紧紧地抿住嘴,不吭声。
柳轻扬道:“羽儿,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的吗?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在一起,为何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你却变了?为何要躲着我?”
“我没有……”莫窈下意识反驳。
柳轻扬截断她的话:“不要否认,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在躲着我。你为什么要回无尘居?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我无法阻拦你去哪儿,我只能陪在你身边,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过去的事都忘了好吗?我会把惠儿当做自己的女儿对待,我会让你做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不要拒绝我,好吗?”
“轻扬哥哥,对不起……”莫窈到头来只能说出这句话,却再次被他打断:“不要说对不起,我不想听到这句话。”
柳轻扬紧紧地抱住她,下巴搁在她颈窝,深深地吸着她身上的气息:“我只想要你,我只想要你留在我身边,我等了那么多年,过去的事我无法改变,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和孩子。
如果你不想跟我回柳家,那我就跟着你,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陪着你,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好?”
莫窈沉默着,说不出一个字,眼眶微微湿润。
若说她最对不起的只有身边这个男人,她曾经深爱着这个男人,可不知何时她的心变了,她的心里不再只有他。
这让她的心充满了深深的罪恶感。
尤其是面对他的深情不悔,这要她如何说出狠心拒绝的话?
可她已经无法做到接受这份赤诚的感情了。
忽然一片温热落在她颈上,莫窈一个颤栗,对方顿时抱的她更紧了。
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炙热,莫窈再也忍不住挣开他的怀抱。
“不要!”莫窈喊出声,抱住惠儿远离他,站在屋子中间,不停地摇头:“轻扬哥哥,对不起,我是惠儿的娘亲,我也是殷逍的妻子,这辈子不可能再改变。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我不能这样做。”
柳轻扬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盛满痛苦:“可他已经死了,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难道要一辈子一个人照顾惠儿吗?”
莫窈忍着愧疚和心痛,坚定道:“过去的羽儿已经不可能回来了,殷逍是不在了,可我的记忆还在,我忘不掉。我曾经恨他,甚至想要杀他,可直到我生下惠儿,我就知道我已经杀不了他了。即便他不在了,他也还是惠儿的父亲,我不在的日子里他一个人照顾着惠儿,以后我只想做好惠儿的娘亲,替他把惠儿养大。”
柳轻扬震惊又痛心地看着她,良久才道:“你是说我终究来晚了是吗?你的心里已经住进了他?”
莫窈无法承认,也做不到否认,只能低着头,沉默着。
谁也没有再说话,莫窈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柳轻扬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过了许久,柳轻扬走到她身边,轻声道:“我不相信你完全不在意我了,我们经历过那么多,就只因为我晚了几个月,你就要离开我?”
随着他的靠近,莫窈忍不住后退两步,柳轻扬在离她三步远处停下,苦笑:“就因为他拥有过你,所以你忘不掉他了是吗?还真是可笑,他抢了你的人,还抢了你的心,到头来他死了,你还是要为他守着。”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她不知还能说什么。
柳轻扬惨然一笑,摇头:“罢了,我不会逼你,我会等你想清楚的那一天,你可以拒绝接受我,但请你不要拒绝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
我只想有个可以照顾你的机会。毕竟,你一个女子,又带着个孩子,身边有太多危险。”
莫窈无法再拒绝,心里的愧疚愈发重了,可她也知道,再多的对不起都是多余的,只是更伤他的心罢了。
第185章 内情
“你好好休息,就当今晚我没来过,什么也没说过,我回去了。”
柳轻扬离开了她的房间,并关上了门。
莫窈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又有些心酸,自己终究是欠了他的,这辈子还不清了。
侍女端来了温热的羊奶,莫窈慢慢地喂惠儿喝了,最后,惠儿合上眼再次睡了过去。
夜里,莫窈躺在惠儿外侧,伸手轻拍着惠儿,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只觉心满意足。
好在她还有惠儿,哥哥也还在,她不再是以前那个孤单得只有自己的莫窈了,以后她会拥有全新的生活。
她想起了殷逍,那样一个人,她不信他就那样死了,他比任何人都要聪明和强悍,不可能让自己落得如此结局。
即便他失算了,葛秋从不会离开他的身边,那次葛秋却并未出现,这一切太不合理。
若是他还活着,为何又让葛秋把惠儿送到她身边?还放她自由?
莫窈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他,也许自己从未了解过他。
一夜平静,翌日,一行人继续启程。
五日后,无尘居外。
白衣童子打开门,见了莫窈,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夫人回来了,快请进。”
莫窈抱着惠儿进去,柳轻扬和随行的侍女和奶娘跟在后面。
姜老快步迎了出来:“夫人,您可回来了。”
莫窈在他行礼前伸出一只手搀扶:“姜老,不必拘礼。”
姜老抬起满是皱纹的脸,笑容满面:“夫人累了吧?快进去歇着,老奴这就让人准备热水,给夫人洗尘。”
莫窈点头:“劳烦姜老了。”
姜老躬身道:“夫人折煞老奴了。”忽然他看向跟在后面的柳轻扬,面露惊色:“夫人,这……”
莫窈咳了声,道:“这是我的朋友,您见过的,是他送我回来的。”
姜老哦了声,往后张望了下,疑惑道:“夫人,公子呢?怎么没和您一起回来?”
莫窈脸色一黯,转眼笑道:“他忙着,我就先回来了。”
姜老仍旧心存疑虑,却没再多问,领着他们进去了。
回到久违的房间,洗了澡出来,坐在桌前,莫窈无端地安心了许多。
到底是住过许久的地方,与凌霄阁相比,她还是更喜欢这儿,清静。
萍儿给她梳着头发,笑道:“夫人难得回来,姜老可想您和小姐了,天天盼着您带着小姐回来呢,这下可算如愿了。”
“是吗?”莫窈笑了:“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这次我打算住久一点儿,想来惠儿也会喜欢这个地方。”
萍儿手顿了顿,迟疑道:“夫人,您……是不是和公子闹矛盾了?”
莫窈一怔,道:“何出此言?”
萍儿从镜子里瞧了眼莫窈的脸色,鼓起勇气道:“往日您每次来公子都会陪着您,这次公子却没来,还让柳公子送您回来,公子那样在乎您怎么会放心别人送您和小姐回来呢。”
莫窈陷入怔忡,连萍儿都如此说,旁观者清,原来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
过去的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从不愿相信殷逍的心,她也一直认为殷逍是冷血的,不可能有感情。
如今想来她从头到尾都错了。
一个无情之人如何会如此耐心温柔地对待一个女人?
莫窈挥去脑海里的胡思乱想,笑道:“公子有许多事要忙,哪里能天天陪着我一个女人?”
可事实是,自从她怀了惠儿,殷逍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即便有大事,也从不曾避开她。
那些时候,其实她已经习惯了殷逍的陪伴,没有殷逍在的无尘居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姜老进来,向她请安:“夫人,要用膳吗?”
莫窈问他:“柳公子那儿吃了吗?”
姜老道:“柳公子正用着呢,老奴让人伺候着,断不会冷落了客人。”
莫窈颔首:“那就好,摆饭吧。”
姜老命人把饭菜端进来,摆在桌子上。
莫窈坐下,示意姜老:“您也坐下吧,我一个人不习惯。”
姜老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多谢夫人。”
这一日,莫窈抱着惠儿在院子里晒太阳,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在惠儿面前轻轻晃着。
惠儿眼睛紧盯着拨浪鼓,小手胡乱拍着,咯咯地笑。
姜老疼爱地看着惠儿,道:“许久不见,小姐大了些,也更活泼漂亮了。对了,夫人的心疾可有复发?”
莫窈已经忘了这件事,这会儿忽然想了起来,摇头道:“我很好,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这个蛊本就无性命之危,莫窈并不怎么担心。
不过看姜老表情挺慎重的,她也不禁疑惑了:“姜老可有何事要说?”
姜老欲言又止,过了会儿,叹道:“这件事老奴本不该说,不过夫人已经和公子在一起,这件事夫人理应知道,老奴也就不瞒夫人了。”
一听果然有内情,莫窈不禁认真了起来。
姜老道:“这个映心蛊虽说种在夫人体内,可母蛊却是在公子体内,每当夫人心痛之时,公子也会心痛,而且还是十倍于夫人之痛。
夫人,这件事您也别怪公子,公子不过是太在乎您了,您每次病发,公子都陪在您身边,却忘了他自己也正受着比您多十倍的痛苦。
可公子从未和您说过,就是不想让您有压力。您这次和小姐回来,公子却没跟您一起回来,公子讨厌柳公子,您却让柳公子陪您回来,老奴想或许您和公子吵架了。
公子真的很在乎您,如果您有什么不高兴的,千万不要和公子计较,公子平时是不懂得哄人开心,有些事做得过了,惹您不高兴,您就大人大量原谅公子吧。”
莫窈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十倍痛苦?她从不知映心蛊还有如此作用。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那次,殷逍那样一个稳重淡定的人,却在她映心蛊发作之时手中的书一下子掉在地上。
当时她未多想,如今想来可不就是另有隐情?
他为何要如此做?有什么值得他做出如此不利于己的事来?
“您为别的男人心痛之时,公子也因您而心痛十倍,可他还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甚至都不曾对您生气,对于一个男人而言,这已经十分难得了。”
第186章 辞行
这一日,莫窈整整一天都待在房间里,没有见任何人,除了惠儿,脑海里不断地响起姜老的话。
她抱着惠儿,仿佛那个他还在身边,他曾亲昵地抱着她度过一个个夜晚,曾站在她身后耐心地为她梳着一头青丝,曾像一个孩子般贴在她的腹部感受胎动,曾对她说过,他只要她一人。
过去从不曾放在心上的事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脑海中,因为被下了蛊,曾经怨过,恨过,此刻却一点恨也没了。
不可否认,无论那个人做过什么,都从不曾真正地伤害过她,反而多有关心。
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此刻,她在无尘居,他在距此百里之遥的落云峰凌霄阁,两地之隔,她却很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有没有好一点,或许,真如传闻一般,他不在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只觉心如刀绞。
她低头看着一无所觉,眼睛四处转动着的惠儿,低声喃喃:“惠儿,你也不想爹爹死是吗?娘究竟该不该去看他?”
另一个房间,柳轻扬站在月光撒落的窗前,望着外面深沉的夜色,一动不动。
已经三天没见到她了,听说她一整天都待在房里不曾出来,想去看她,却又担心她不愿意相见,那个叫做姜老的仆人也明里暗里地阻止他前去。
是何原因他一清二楚,他从不介意他人的眼光和想法,却怕她不愿意。
何时起他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明明身处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熟悉的陌生人,想去见她一面都要瞻前顾后。
他不相信他们两个就要落得如此结局,这不是他们应该有的结局。
这里是那个男人曾经住过的地方,就连空气中都残留着他的气息。
此刻在同一片夜色下,她是否在思念着那个人,久久不曾入眠?
从得知她要来这儿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戳破,这样他们还能维持着表面的那层纱,自己还有机会陪在她身边。
柳轻扬眼眸倏地转冷,说到底,那个男人始终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坎,即便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
“夫人说什么?您要离开?”姜老惊讶道。
莫窈点点头,道:“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惠儿就暂时拜托您照顾了。”
她已经吃下了恢复功力的药丸,即便单独出去也能够保护自己。
这是她想了一夜决定了的。
逃避不是她的风格,抛去她的私心,就算是为了惠儿,她也必须亲自去找寻答案,惠儿不能没有父亲。
姜老略一想就明白了,顿时喜不自禁:“夫人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小姐的,老奴就等您和公子一起回来,一家团聚。”
被说中心事,莫窈面上露出窘态,不知说什么好了。
姜老一脸理解欣慰的笑,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夫人,那柳公子那儿怎么办?”
莫窈还真有些为难了,以柳轻扬和殷逍的恩怨,如今众人都知道殷逍死了,若柳轻扬得知殷逍或许还活着,指不定还会发生何事。
所以,此事断不能让柳轻扬知道。
“请柳公子过来吧,我和他见一面。”人总不能一直留在这儿,等到柳轻扬离开,她便回凌霄阁。
虽然此举有些伤人,可于情于理,她都不能让对方继续留下,那样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希望和伤害。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经过那么多,她只想随心而走。
柳轻扬进了房间,坐在她面前,笑容依旧如初见般明朗:“这几日休息的怎样?惠儿可还好?”
莫窈捋了捋鬓边的发,笑道:“惠儿很好,我也很好,这几天下人没怠慢了你吧?”
柳轻扬露出无奈的神色:“羽儿,你不必跟我这样客套,什么怠慢不怠慢的,有你在,谁还会怠慢了我去?”
莫窈微囧了下,也笑了开来,亲自给他倒了盏茶:“轻扬哥哥,你来了这几天,我们还没好好说说话,一定无聊了吧?”
柳轻扬接过茶盏,微微一笑:“无聊是无聊了点儿,不过这里风景不错,倒也别有一番风味,若是能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倒也是一种享受。”
莫窈沉默了下,双手捧着茶盏,悠悠道:“若是闲云野鹤之人,此处倒是一处隐居的好去处,不过轻扬哥哥性喜自由,洒脱惯了,想来时日久了就要嫌拘束了。
我一向认为,人的天性是最难得的,轻扬哥哥这份随性自在弥足珍贵,若是磨灭了未免可惜。”
柳轻扬渐渐敛了笑容,认真地看着她:“羽儿,若是这份自由中没有我想要的人,我也不会快乐,我只想问你,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我不会逼你尽快给我答复,其实你不找我,我也是要告辞的,我不愿让你为难,但我会一直等下去,我已经等了十二年,不介意再等个几年。”
“我……”莫窈眼眶忽然酸涩,只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她何其有幸,今生能遇到他,又何其不幸,他们终究有缘无份。
她想说对不起,却发现就连这三个字都显得轻飘飘的,不值一文。
已经欠了,说再多也是无异,莫窈唯有沉默。
“不必歉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你无关。”柳轻扬露出轻松的笑容:“如果可以,我真想求你帮我治一治这心上的病,这样你我都不必为难了,可惜你的医术不到家,甚至连入门都不是,我也只有继续遵循我自己的心意了,放心,我念着你,终究也是高兴的。”
听到这心上的病,莫窈莫名觉得他意有所指,突然有几分心虚的感觉。
她的蛊尚未解,只是这次醒来后一直没复发过,她已经意识到了,才能迅速接受自己感情的变化,果断地拒绝他。
或许他也发现了,只是他们都无能为力。
“我能再看一眼惠儿吗?”柳轻扬仿佛没察觉她的异样,笑着道。
莫窈点头,轻嗯了声,抱了惠儿过来。
柳轻扬低头看着睁着眼睛好奇地望着自己的惠儿,忽然有些庆幸,幸好惠儿长的像羽儿,而不是那个人,否则他也不可能如此喜欢了。
第187章 见他
“女儿好,长大了像你,漂亮又聪慧。”柳轻扬由衷道。
莫窈忍不住露出笑容。
柳轻扬弯腰把惠儿重新送到她怀里。
莫窈伸手接过,忽然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从她的脸颊一侧一掠而过,像羽毛轻轻擦过,身子蓦然一僵。
柳轻扬在她僵住的一瞬间,双臂将她和惠儿拥住,轻声道:“别动,就抱一会儿。”
莫窈僵着身子没动。
不过须臾,柳轻扬就松开了手,若无其事道:“感觉还是挺不错的,也许将来还会有这样的一日,就当提前准备一下,也许是最后一次,就当做回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很满足,谢谢你。”
莫窈终究不好再说什么。
目送他走远,莫窈唤来姜老,吩咐一番,准备好柳轻扬离开的干粮衣物之类。
姜老心情很好地答应了,出去让人准备去了。
可算要把柳公子送走了,他也算不负公子所托了。
但愿公子和夫人能和好,他好专心带孩子去。
翌日柳轻扬走的时候,莫窈没去送,只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风景,略有些感伤。
很快她就收拾好心情,一整天都陪着惠儿。
惠儿还小,不适合颠簸,莫窈不准备带上她。
这些日子习惯了把惠儿带在身边,乍然要把她留下还真有些不舍。
最重要的是她担心惠儿会哭,没有自己在她身边,莫窈终究有些不放心。
好在这里的人都是跟随殷逍多年的,又有姜老在,绝对可信,莫窈只好忍痛放下那份不舍。
柳轻扬离开的第二天,莫窈拒绝了让人陪同,独自骑马离开了。
一路马不停蹄,夜里的时候宿在树林子里,饿了就啃干粮,这样的日子许久不曾有过了,不知怎的,竟有些怀念如此风餐露宿的日子。
不过五天莫窈就到了落云峰下。
往日的落云峰郁郁葱葱,风景如画,如今的落云峰远望去却莫名透出几分萧瑟冷寂。
莫窈骑马停在远处,远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落云峰,心情忽然有些忐忑。
这一次她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她完全不确定,可她知道自己想要看到的答案是什么。
面对回了无数次的落云峰,她不再想要逃离,只想看到那个人还活着。
她不再犹豫,下了马,将马儿拴在山下僻静处,快步沿着熟悉的山路上山去了。
走到那个熟悉的山谷入口处,莫窈脚步一顿,不知怎的,放弃了马上回凌霄阁的想法,脚步一转,往小路深处行去。
来到山谷内那两个墓碑前,莫窈心情复杂难言。
当初殷逍带她来此,她不明所以,如今再次站在这儿,忽然间茅塞顿开。
世上男女成亲后第二天,新娘会拜见公婆,给公婆敬茶请安,才算是正式入门。
殷逍无父无母,只有一个义父,已过世多年,殷容就是殷逍认定的父亲。
若其中一个墓碑是殷容,殷逍带她给殷容磕了头,便已是他心里承认的妻。
无论有没有后来的婚礼,这已经是给了她最实质的名分。
莫窈跪下,郑重地朝他们磕了三个头,这一次她是怀着十足的诚意磕的头,算是弥补了上次的遗憾。
无论眼前的另一个人是谁,想来与殷容关系匪浅,或许又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莫窈站起身,想要去屋里看看,一转身就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黑衣人,唬了一跳。
再一看,不禁松了口气,原来是葛秋。
“葛大哥,你怎么在这儿?”看到他,莫窈还是很高兴的。
没想到如此顺利就见到了殷逍身边的人。
葛秋冷着脸,语气十分不客气:“你来这儿做什么?”
莫窈愣了下,强笑了笑:“阁主怎样了?我能去看看吗?”
葛秋奇怪地看着她,皱了皱眉:“你来找阁主?为何?”
“我……”莫窈犹豫了下,道:“我想知道阁主是不是还活着?他怎样了?”
葛秋的脸色倏地再次冷了下来:“你就这样巴不得阁主死?”
莫窈不明所以,为何这样说?
葛秋开始下逐客令:“如果你是为此而来,那好,阁主已经不在了,你可以走了,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莫窈脸色霎时白了,脚下后退一步,失魂落魄:“他……死了?”
葛秋面无表情道:“你多次欲刺杀阁主,如今你如愿了,何必再如此惺惺作态?”
“不!”莫窈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急切道:“葛大哥,你告诉我实情,我知道他不会就这样死了,这一定是他的计策,你带我去见阁主好不好?”
葛秋眼眸中泛起一丝疑惑:“你究竟想做什么?”
莫窈怔怔地说不出一个字,看着他渐渐不耐的脸色,心里一慌,下定决心道:“我只想见他,我只想知道他还活着,我没想他死。”
葛秋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脸色逐渐缓和,抽回自己的衣袖,淡淡道:“跟我走吧。”
莫窈神色一喜,接着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或许殷逍真的还活着。
葛秋带着她回了凌霄阁,一路上众人看到跟在葛秋身后的他,都诧异地睁大了眼,然后连忙朝她行礼,喊她夫人。
莫窈心里的疑惑愈发重了。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若殷逍真的死了,众人不会这副模样。
至此,她悬着的那颗心算是落下了一半。
走到长风轩门口,莫窈只觉手心都是汗,心里既期待又忐忑。
恰好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屋里走出来,一眼看见她,俏脸刷地冷如寒冰,抽出腰间的剑迅速朝她刺了过去。
葛秋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夏莹面如寒霜,目光似要将她凌迟一般:“她把阁主害成这样,还有脸回来,我不该杀她吗?葛秋,别忘了,她已经不是凌霄阁的人,更不是阁主夫人,你维护个什么劲儿?”
葛秋寸步不让,脸色同样不善:“无论你有何心思,都给我放下,更何况,她是不是阁主夫人不是由你说了算,她生下了阁主的孩子,只要阁主承认,她就还是阁主夫人。”
夏莹脸色刷白,无言以对,只是依旧不肯放下手中的剑。
“这是阁主的意思,你想再次违背阁主的命令吗?”
第188章 醒来
听了这句话,夏莹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泄了,手中的剑缓缓落下,扭过头去。
莫窈一言不发跨入房间。
今日之事她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只有夏莹一人对她如此。
葛秋的态度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似乎这里面还有殷逍的意思。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只是无法确定,或许只有见到他才能得到答案。
熟悉的房间,天青色的幔帐掩住其中风景。
莫窈站在那儿,微微踟蹰,只要掀开幔帐就能见到他,可是手却重如千钧,怎么也抬不起来。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怕,怕他的情况不容乐观,也怕再次面对他这个人。
过去的记忆太过深刻,要想克服并不容易。
她闭上眼,给自己打气,既然来了,就已经决定要面对了,为何还要胆怯?
眼前遮挡住视线的幔帐刷地被掀开,莫窈一瞬不瞬地望着眼前紧闭着眼,面色苍白如纸,毫无反应的人,蓦然屏住了呼吸。
躺着的人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沉睡,丝毫没因方才的动静而有任何反应。
这样安静的他是她从不曾见过的,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一道冷淡的声音蓦然响起:“阁主伤了心脉,即便有裘先生及时救治,也还是伤的太重。
阁主做任何事都要求万无一失,从不允许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出现,可这次阁主拿自己的命在赌,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一个时时刻刻想要他命的人手里。
这不是阁主的行事风格,可阁主就是做了,结果就是落得如此结果。阁主出事前叮嘱我,若是阁主遭遇不测,就放你和小姐自由,无论何时你想回来,凌霄阁随时欢迎,若你一去不回,我们也不得为难于你,只暗中派人保护。
你来时我便知晓,故而在山下等候你多时,幸而你还不算薄情寡义,还记得阁主,我这才把实情告知,你如今看到了,要走要留都随你。”
难得寡言少语的葛秋能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每一个字都如巨石般砸在她心头,压的她呼吸都艰难。
“什么赌?”莫窈从中听出了关键字眼,声音干涩地问。
葛秋冷冰冰道:“阁主早已发现你的不同,和柳二公子见面,商量好计策,阁主以性命逼你现身,动手之人正是白公子和柳二公子。果然,白公子在阁主的事先吩咐下重伤阁主,原本应了此事的柳二公子却打算要阁主的命。
好在阁主早有准备,避开了要害,呈现假死状态。阁主明知你心不在此,根本不会为了他而动摇,还是以他自己为饵布了这个局,用自己的命赌你对他并非全无情意,却也将自己的命交给了柳二公子。
一切都在预料之内,唯一的意外便是那个人会因为阁主的死而死去。”
原来……竟是如此。
莫窈茫然地望着他安静的睡颜,眼前渐渐模糊,嘴唇被咬破了,却丝毫察觉不到痛。
为何要如此?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葛秋默默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他们二人。
莫窈缓缓抬脚走到他身边坐下,认真地凝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容,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伸出手细细地描摹着他的五官。
“那么多的坏事都做了,何必要这一时的仁慈?还是以这样以命相搏的方式,你还是那个精于算计,坏事做尽的殷逍吗?
不,你还是你,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之内,连我的感情也被你算计了,你真的成功了,我的确不忍心看你去死,我更不忍心惠儿没了父亲。如果这就是你要的,你都如愿了,你让我连恨你都恨不起来。我认命了,我承认我栽在你手里了。”
“还敢离开吗?”虚弱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莫窈诧异地睁大眼睛,模糊的视线中渐渐浮现他苍白冰冷的容颜,一只大手已经握住她的手,一双黑眸如利刃般紧盯着她。
无边的狂喜涌入她的心头,接着所有起伏的心情都归于平静,莫窈冷着脸,语气很生硬:“有你这样不要命的人吗?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逼我?”
“我逼你了?”殷逍眯了眯眼,因为生气,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白得毫无血色。
莫窈抿了抿唇,不敢再刺激他,只得缓和了语气:“你就消停点吧,好好养伤,如果你还要欺负我,我就不管你了。”
殷逍拧着眉,寒眸瞪着她,迎上她冷淡的眼眸,忽然垂下眼睑,将手松了开来,扭过头去:“你还回来做什么?抛夫弃女你不是做的很干脆吗?爷死了不正好遂了你的意?”
莫窈不可思议地瞪着他,什么抛夫弃女?若非念着他有伤在身,莫窈真恨不得一根银针朝他脸上刺过去。
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俊脸,额头冒出的汗渍,莫窈到底还是心软了,掏出手帕给他擦汗:“你着什么急?我何时抛夫弃女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殷逍依旧不为所动,紧闭的眼睛动也不动一下:“你是来看我是死是活的吧,如果你还不满意,可以再杀一次,如此你可满意?”
莫窈都要被他的话气疯了,有这么说话的吗?
忽然她又泄了气,好吧,自己不止一次地要杀他,难怪他会如此想。
为了抚平他气怒的情绪,莫窈挣扎了良久,终于还是俯身抱住了他,小心避开他的伤口,轻声呢喃:“我没想离开,是她以惠儿的命威胁我,我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你爱信不信。”
男人的身体蓦然一僵,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绷的声音自她耳边响起:“当真?”
莫窈点头:“自然是真的,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她说的的确是真的,在梦里,玲珑以还未出生的惠儿威胁她,那时候她都快要生了,玲珑随时可能出来,威胁到以后的惠儿的生命。
莫窈赌不起,只好答应等惠儿出生后离开。
其实那几个月的相处,她真的已经接受了这个孩子,甚至是孩子的父亲,早已不再想着逃跑。
知道自己即将离开的那一刻,她心里也不好受,只是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那个女人呢?”
第189章 要求
“那个女人呢?”
听到他的声音陡然转冷,莫窈心知肚明,忙摇头:“她已经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了。”
真没想到他还真能猜出玲珑的存在,从而设计解决了玲珑。
不过她始终不明白的是为何自己还活着,她明明察觉到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虚弱,后来甚至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她微微有些失神。
殷逍深深地望着她,莫窈察觉到他奇怪的目光,不自在地挪开了视线:“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你这女人的心太不可捉摸,爷不知你何时说的是真,何时说的是假。”他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累极了,又仿佛不愿再面对她真假难辨的脸。
莫窈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
到底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可见他的伤有多重,刚醒来就说这么多话想来也累了,莫窈就安静地陪着他。
仔细看着他的脸,莫窈才意识到他也不是无坚不摧的,会受伤,会任性,会赌气。
到现在她也不知若他赌输了,自己真的死了,再也不会出现,他会如何?
莫窈不知不觉拄着下巴睡着了。
……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痒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男人放大的脸。
莫窈猛地坐起身,微微气恼:“你这是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他也不想想自己伤成什么样。
殷逍握着她的肩往自己怀里带,语气低沉沙哑,透着不容拒绝:“爷还没到不能动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的吗?
莫窈无语至极,又不好说的重了,只好放柔了声音:“等你好了再说好不好?”
殷逍仔细盯着她,目光中似有火焰一闪而逝:“说到底,你说的话都是假的。”
莫窈还没明白他这话怎么回事,就见他松开了手,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你走吧,爷不想再见到你,走的远远的。”
这话来的简直莫名其妙,果然生病的男人最不好伺候吗?还真是动不动就闹脾气。
谁让病人最大呢?莫窈只好忍气吞声:“你稍微讲点道理好不好,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
他果然不再说话,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般。
莫窈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究竟想要做什么?
敲门声响起,莫窈收拾好心情,起身出去。
夏莹端着托盘站在门外,上面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正冒着热气。
见她绕过自己就要往里走,莫窈伸手拦住她,端起上面的碗:“我来就是了。”
夏莹怒瞪着她:“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几天都是我伺候阁主的。”
莫窈冷着脸:“现在不一样了,这儿不需要你伺候。”
说完,她另一只手啪地将门关上,转身进了里面,嘴角带着笑。
若是别人还好说,夏莹什么心思她还能不知?
她从来就和夏莹不对付,方才对方又想要自己的命,尽管知道对方是为了什么,莫窈还是无法忍受夏莹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既然决定留下,她自然不能让夏莹压到自己头上来。
她才意识到阁主夫人这个身份的好处,对不喜欢的人,想给她摆脸色就摆脸色,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卑躬屈膝了。
忽然她又垮下脸,这个身份是殷逍给的,如今殷逍还在生气,莫窈还真不知怎么才能让他高兴起来。
想想这个男人的不好伺候,莫窈就觉得力不从心。
男人依旧闭着眼躺着,仿佛睡着了,莫窈却知道他醒着。
她坐在边上,舀起一勺药汁放在嘴里尝了尝,立刻苦的想全部吐掉,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强行咽了下去。
莫窈并非怀疑夏莹会害殷逍,只是无法相信她的用心罢了。
夏莹对她的敌意摆的清楚明白,谁知道会不会借此来对付她?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在做什么?”听到他冷冷的声音,莫窈循声望去:“没什么,醒着就喝药吧。”
她放下药碗,要扶他起来。
殷逍看着离得自己很近的女人,那一排睫毛像是扇子一样轻轻扫过自己的脸颊,痒痒的,又柔柔的。
他的手抬起来,忽然又放弃了,目光瞥了一眼放在高几上的药,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何时如此愚蠢了?夏莹还没那个胆子。”
莫窈无心和他解释这个,女人之间的事,没必要讲给男人听。
“就算是我多心,阁主把药喝了吧。”她柔声细语,在他背后放上软垫,端起药碗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殷逍看着她,不张嘴。
莫窈额头突突地跳,他想干嘛?难不成还要自己哄着他?
殷逍垂下眼眸:“若是无心,不必留下,爷不缺伺候的人。”
原来还在生气呢,莫窈颇有些无奈:“我都说了,我没想走,你要怎样才会相信?”
殷逍目光幽幽地看着她:“爷不会再被你三言两语骗的团团转。”
莫窈忍下摔碗的冲动,好声好气地问:“那你要怎样才肯喝?”
“让爷感受到你的诚意。”
“什么诚意?”莫窈不明所以。
殷逍仰头靠着软垫,闭上眼,声音淡淡:“爷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答应了,爷就喝了这药。”
莫窈直觉不想答应,谁知道他玩什么把戏?万一提出她做不到的要求呢。
不见她回答,殷逍声音顿时冷了好几度:“既然做不到,就出去。”
莫窈哪里甘心就此离去?一看到他这副虚弱的模样就想到他这样的缘由,就无论如何生不起气来了。
莫窈叹了口气:“我答应你便是。”
殷逍睁开眼,看过来,苍白的脸色略有些缓和,莫窈再舀起一勺药汁递过去,殷逍果然张开嘴喝了。
莫窈松了口气,只要肯喝就好。
好不容易一碗药喝完了,莫窈放下碗,拿起一块帕子给他擦去嘴边的药渍。
殷逍盯着她手中的帕子,一伸手拿过去放到怀里。
莫窈无语地看着他强盗般的动作,他什么时候也如此厚脸皮了?
殷逍抬眼看她,理所当然的表情:“不过一块帕子,你不会计较吧?”
莫窈哪里敢说计较?只好摇头:“你喜欢就好。”
殷逍唇角微勾起一抹弧度,虽然很浅,却很温柔。
第190章 惩罚
原来他也并没那么难哄。
掌握了他的心思,莫窈轻松了许多,低下头,微微勾起唇角。
“你的伤好些了吗?”莫窈将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地方,当时那一剑距他的心脏很近,想到当时的情景,她就忍不住后怕。
她忍不住伸出手覆上他受伤的地方,一只手骤然握住她的,殷逍目光变得幽深,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怎知伤口在此?”
莫窈喉咙一紧,很快找到了理由:“葛大哥告诉我的。”
殷逍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忽然眼眸一寒:“你说谎。”
莫窈惊讶地看着他,他何以如此认定?
殷逍握着她的手渐渐收紧,声音紧绷:“葛秋有可能告诉你,可你的表情告诉爷你早已知晓,并非他人告知于你。”
这也太敏感了吧,莫窈对他的观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知道瞒不过他,莫窈不再隐瞒:“当时我在,我亲眼看到那一剑刺入你心脏。”
她的声音有些艰涩,回忆着那日所见:“只是你们看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你们。我想阻止,可那一剑穿过了我的身体,还是刺入你的心脏,我当时真的以为你已经……”
巨大的力道猛地将她拽了过去,莫窈双手下意识扶在他伤口之外的地方,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紧绷的身体,咽下了后面的话。
他的声音贴着她的耳边传来,带着阴森的寒意:“即便生死也休想把你夺走,若你再敢离开,爷不介意让白铭和柳逸给你陪葬。”
莫窈咽了咽口水,他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心和霸道,可这一刻的她不再反感,只余温暖。
她轻轻地回抱着他,点了点头:“好。”
“到你履行诺言了。”殷逍松开她,捂着胸口倒下,艰难地喘了几口气,脸色又比刚才差了些。
莫窈伸手要检查他的伤口,手却被他攥住,一抬眸对上他幽冷的目光。
“你说吧。”莫窈忐忑了一瞬,强迫自己稳下心神,依旧记挂着他的伤口。
“衣服脱了。”
啊?莫窈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殷逍目光冰冷,毫无感情,虽然脸色呈现出苍白的虚弱,却依旧不减气势:“脱了,到爷身边。”
莫窈瞬间白了脸,脚下踉跄后退站好,一脸恼怒:“你疯了?!”
她抓着自己的衣服,气的浑身哆嗦,气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想些乱七八糟的,更是气他还要如此对待她。
殷逍冷眸盯着她,无一丝动摇:“你不是想要爷原谅你吗?拿出你的诚意,爷就让你继续做这个阁主夫人,你可敢?”
莫窈陷入挣扎,一方面有种再次面临侮辱的羞愤,另一方面对上他的眼睛,忽然开始有些动摇。
她是受了过去的影响,乍然听到他的话,条件反射升起害怕、抵制和愤怒的情绪,仔细思考一番,她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到了今时今日,她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用心呢?他又怎会有意折辱她?
莫窈挪着脚,缓步走到他身边,手放在自己腰间的系带上,即便已经做好了决定,还是有些踌躇和害怕,手微微有些抖。
到她终于躺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轻微地发着抖,一双手忽然揽住她,莫窈仿佛触电般颤了颤,猛地睁开眼睛,惶恐地望进他微微灼热的眼睛里。
“怕吗?”殷逍离她很近,声音带着沙哑,微微紧绷。
莫窈鼓起勇气与他对视,嘴唇颤抖:“先说好,不许做别的,至少……现在不行,你的伤还没好。”
殷逍脑袋埋在她怀里,闷笑出声,莫窈涨红了脸,微微恼怒。
“爷没那样急色,只是许久不曾这样抱着你,颇为想念。”
莫窈沉默了下来,渐渐不再如方才般紧张惶恐。
殷逍在她耳边道:“你这个女人,总喜欢惹爷不开心,仗着爷喜欢你,肆无忌惮,若是爷不走这一步,你是否永远不会回来?”
莫窈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也说不清楚,就像这次,她不知是因何突然回来,仿佛冥冥中有股力量让她在恰当的时候突然回到这个世界。
若是没有这股力量,或许她当真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忽然她轻嘶一声,肩头被他咬的渗出血来,那样用力,仿佛要把她的皮肉都给咬下来。
莫窈忍着没有挣扎,双手紧攥着他的衣袖,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松开了嘴,盯着这块深深的牙印,抬手轻抚:“这是对你的惩罚。”
和刑房里的那些人相比,这个惩罚无疑太轻了,莫窈心中一软,忽然问:“你放我走,是打定主意我会主动回来吗?若是我没回来,你会如何?”
殷逍的眼眸忽然变冷,话却轻描淡写:“你只有回来这一条路,若你半年内没回来,爷就让人把惠儿抢回来,有惠儿在,你别无选择。”
莫窈忽然有些想笑,这个幼稚的男人啊,果然放手从不是他的风格。
他继续道:“不过,那个时候你可没有如此好运了,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长风轩一步。所以,你该庆幸你的选择。”
莫窈捧着他的脸,认真道:“这次回来,我就不会走了,你在哪儿,我在哪儿。只是,以后再不可拿命冒险了,如果连你也……那时候我又真的回不来了,你就真舍得下惠儿?”
“惠儿如何在你。”殷逍表情冷漠,仿佛当真不在意:“她娘都不要她了,爷要她作甚?爷做不来她的娘亲。”
莫窈瞪着他,气愤不已,哪有这样当爹的?果然,她就不该放心把惠儿交给他,这人疯起来简直不管不顾,哪里还会念着惠儿。
殷逍握住她的手,目光乍亮:“这次是你自己决定的,永不离开,爷没逼你,断不可再反悔,否则,爷会让你你知道后果。”
……
莫窈回来后,殷逍的伤飞速好转,三日后,裘宁给他诊了脉,又看了伤口,长松了口气:“已经无碍了,只是这些时候阁主还是要好生休养,万不可……”
说到此,他瞥了眼莫窈,没好气:“若是你对阁主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儿,我也不管了,你就等着给阁主收尸吧。”
第191章 讨好
莫窈难掩尴尬,这次回来后,裘宁似乎对她意见很大,总是给她甩脸子,这会儿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又不傻,又怎会在殷逍受伤之时做那种事?更何况,以前都是殷逍强迫的,自己何时主动对殷逍做过那种事?他警告错人了吧?
不过,莫窈也懒得和他计较。
裘宁面上不好看,是因为心里有气,这一个两个的都当他好欺负啊?一个动不动玩消失,一个动不动拿命玩,他再好的心态也受不住他们这么任性啊!
更可恶的是阁主,这么大的事竟然瞒着他,等到事儿结束了他才知晓实情,恨不得趁着阁主昏迷不醒时一针结果了他,大家一起玩完!
尤其在看到他们俩这蜜里调油的样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阁主得偿所愿了,自己要夹在中间受气?
裘宁瞥了眼殷逍面无表情的样儿,恨的牙痒痒,忍不住看向莫窈,冷了脸:“阁主能保住命不容易,你知道你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吗?要不是看在你是阁主夫人,又生下了小姐,我真恨不得打死你!你可知小姐差点因为你被阁主给掐死……”
殷逍骤然寒了脸,寒冰般的眸子射向他:“裘宁,你找死!”
莫窈已经变了脸,紧紧地盯住裘宁,脸上的寒冰丝毫不亚于殷逍:“你说什么?”
裘宁心下得意,嘴上却道:“阁主从那个女人口中得知你死了,一气之下差点把小姐掐死,好在我及时赶到,阻止了阁主……”
屋子里瞬间针落可闻。
莫窈刷地看向殷逍,殷逍冷眸直盯着裘宁,空气瞬间凝滞。
裘宁毫不怀疑若非阁主受了伤,此刻的自己怕是已经碎成了渣。
懂得适可而止的他立刻拿着药箱起身:“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然后脚底抹油溜了。
莫窈盯着殷逍,直盯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忽然起身往外走。
殷逍眸中如同浸了寒冰,忽然捂着胸口,一阵咳嗽。
莫窈脚步一顿,却没有多留,大步走了出去。
殷逍停止咳嗽,面沉似水,往后靠在软垫上,闭上眼睛,双手紧攥成拳。
离开的莫窈心里快气炸了,知道他任性,却不知他任性至此,别的事都好说,唯独这件事她不会轻易原谅。
哼,以为仗着受伤就能让自己宽恕了他?想得美!
这次总要给他些教训。
到了殷逍换药时,莫窈还是出现在了长风轩。
殷逍靠在榻上闭眼歇息,莫窈将纱布和瓷瓶重重地放在榻前的矮几上,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殷逍睁开眼睛,平静的目光看向她,皱了皱眉:“你的胆子是愈发大了。”
莫窈语气冷淡:“别忘了,我现在不是地阁杀手,你也不再是我的主人,我是你孩子的亲娘,还想让我对你卑躬屈膝吗?”
见到脸色沉了沉,莫窈继续不怕死地挑衅:“或许你可以反悔,重新让我当回一个你手中的杀人工具。”
若非想到自己不来,夏莹就会来献殷勤,以为她会过来吗?
生气归生气,她才不会让别的女人钻了空子,把孩子的父亲给抢走了,万一给了夏莹机会,让他们俩再生下孩子,惠儿怎么办?
殷逍深深地望着她,忽然握住她的手:“还在生气?爷怎会让你再去做那样危险的事?”
莫窈沉着脸不语。
“以后不会再让你与他们一样,你是堂堂阁主夫人,好好照顾爷的孩子,好好伺候为夫,其他的都不用你去做。”
一听他又用起了“为夫”这两个字,莫窈莫名脸一红,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到,却仿佛又被他撩拨到了,真是满腹心机。
以为这样就能让她消气?
莫窈忍不住拿话刺他:“你倒是想得美,让我天天伺候你,我还不如回无尘居学医。”
空气里一阵静默。
莫窈认命地上前给他拆了纱布换药。
殷逍顺从地配合着她,眉眼温润:“得知你回无尘居的那一刻,为夫真心高兴,为夫怕你当真跟那小子远走高飞。”
他也有怕的时候?莫窈将信将疑,莫不是说好话讨她欢心?
“为夫原以为你会跟他走,毕竟这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如此天赐良机,你该高兴才是。”
若是一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柳轻扬离开,才不会管他死活。
莫窈在心里补充。
是惠儿改变了她的想法吗?
与其说是因为惠儿,不如说是因为那几个月世外桃源般的平淡安稳的生活,以及他温柔耐心的陪伴。
女人果真是感性的,她盼了许多年的生活,在那几个月一一实现。
那个给了她这种生活的男人更是一点点软化了她的心,让她渐渐习惯了他的陪伴。
“你不知为夫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等了多久才等到与你成亲生子的这一日,惠儿是我的女儿,我岂能不在意?只是那时的你不在了,为夫以为你为了逃离连惠儿都不愿要了,为夫深恨你狠心,故而迁怒于她。
事后为夫也曾后悔,虎毒尚不食子,为夫是真心疼爱你与我的女儿,以后不会了,莫要再生为夫的气。”
殷逍摩挲着她的手心,语气中隐约有一丝讨好的味道。
莫窈呆呆地望着他,他这是……向她道歉?高傲的他放下姿态向她道歉?
看着他渐渐愈合的伤口,莫窈无声叹了口气,罢了,人都这样了,她怎么还忍心怪他?
知道他爱发疯,以后顺着他点就是了。
莫窈还是忍不住警告他:“你爱怎么发疯我不管,要是再那样对惠儿,我就跟惠儿远走高飞。”
殷逍握着她的手一紧,眉眼覆上寒霜:“爷不会允许。”
这日晚上,莫窈和殷逍歇在一处,殷逍坚持不许她歇在别处,也不许她躺在软榻上,莫窈只好陪着他。
梦里,莫窈来到一处白茫茫的地方,脚下空荡荡的,却仿佛踩在实地上。
走了几步,依然没看到任何东西,莫窈暗自奇怪,忽然瞥见前方似有一物,几步跑过去,却是一把剑悬在半空。
剑无鞘,剑身是青色的,尽管平静地悬在那儿,没有任何动静,却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第192章 青虹再现
剑无鞘,剑身是青色的,尽管平静地悬在那儿,没有任何动静,却觉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到了跟前,那股肃杀之气又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流水般清凉温柔的触感,仿佛母亲的手轻抚过她的面颊。
莫窈不自觉地向它靠近,仿佛对方是久违的亲人。
只剩下一尺之距,剑身突然轻微摇晃起来,发出嗡嗡的声音,莫窈听在耳里,似乎听到了一丝亲昵讨好的味道。
莫窈举起手,剑身微微倾斜,顺势贴在她掌心,平滑的一面轻轻地蹭着她的肌肤。
原来是一把有灵性的剑。
莫窈莫名喜欢上了这把剑。
忽然,乖巧的剑身直起身子,剑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割在她食指指腹上。
莫窈轻嘶了声,迅速抽回了手,看着指腹上那一滴米粒大的血珠,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剑身染上了血,血珠迅速融入剑身,消失无踪,然后在莫窈目瞪口呆中,剑身迅速变小,成了巴掌般大,蹿到莫窈左手掌心。
莫窈张开手心,露出一把小巧的剑形的图案。
这般怪异离奇的一幕惊得莫窈心中突突跳个不停。
正思考着这是怎么回事,眼前忽然一黑,接着莫窈刷地睁开眼睛,眼前映入熟悉的景致。
原来是一场梦,莫窈松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然亮起,莫窈下意识抬起左手,看向掌心,眼睛瞬间瞪大。
此时她的掌心中赫然有一枚小巧的剑形标记若隐若现,正是梦里那把青色的奇怪的剑。
一只手握住她的左手,冰冷的声音响起:“这是什么?”
殷逍难掩诧异地看着她掌心的剑,神情渐渐变得凝重。
莫窈回头见他已经醒来,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剑。
“我也不知。”莫窈摇头:“刚刚做了一个梦,醒来后就在了。”
殷逍指腹摩挲着小巧的剑身,眨眼间那柄剑隐去,消失无踪,仿佛刚才所见只是错觉。
莫窈愕然望着这一幕,殷逍皱着的眉渐渐展开,将她抱在怀里:“原来如此,看来它已认你为主。”
“你认识?”莫窈诧异地看向他。
殷逍轻颔首,眸中浮现一丝怀念:“这柄剑爷只见过一次,便是十二年前白家灭门之时。”
莫窈心中一动,脑海中闪过什么,却来不及捕捉。
殷逍继续道:“白家上空一片火光,杀声震天,所有人皆是为了一把传闻中的剑,据说这把剑是白震所铸,名曰青虹,威力无穷。以武为尊的江湖,人人皆抵不过这般诱惑,于是那晚许多人前往,在所有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血洗白家。
白震力战贼人,只是终究抵不过那么多人的围杀,临死之前毁去了青虹,那是爷唯一一次亲眼瞧见青虹,却如昙花一现。所有人都以为青虹已不在,我也是如此。”
殷逍抚摸着她的手心,语气平淡,却暗藏着汹涌的情绪:“如今我才知,原来这真是一把神剑,如此神剑不应存在于世间,却再次出现在你的身边。
你是白家后人,或许此剑只认白家人为主,这才找到了你,只是不知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莫窈忽然想起一事,神色间流露出一丝恍惚。
她想起来了,之前玲珑还在之时,她感觉到灵魂变得虚弱,以为自己要死了,甚至感应不到外界的所有事。
直到有一日,她的灵魂被什么东西包裹其中,陷入了沉睡。
当时周身的气息她还记得,和方才梦中接近此剑时的气息很相似。怪不得,她隐约觉得那股气息很熟悉,所以才对剑产生一丝亲近的感觉。
原来如此,剑是有灵性的,当时她的确是要死了,却被这把剑保护了起来,从而修复了灵魂,重新活了过来。
也许这把剑是认识她的,也可以说是熟悉她的气息,故而在她危险之时现身相救。
殷逍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却并未多问:“此剑如此神奇,若被人得知在你手里,定会给你带来危险。你且藏好,莫要让它再现身。”
莫窈抬眼紧盯住他,心里升起一丝怀疑,同时也问了出来:“你想要它吗?”
既然世人都想要,他定然也不会免俗,方才他眼中的灼热没逃过她的眼睛。
别人或许觉得这是好东西,想要占为己有,她却不想拥有此物,因为这样的东西带来的往往是众叛亲离。
身边的人若是得知,或许会不择手段得到,那么拥有此剑的人会是何结果?
她不敢想。
即便这个男人有多欢喜她,怕是也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吧?
殷逍眸光一凛,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不要如此看我,你想要的为夫都会给你,你拥有的,为夫不会觊觎,只要你在,为夫便心满意足,相信为夫。”
莫窈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不知为何,她觉得他这番话可信,她愿意相信他的承诺。
若是只因为一把剑就怀疑最亲近之人的用心,这样的一生为免太悲哀。
她希望自己能活的简单一点。
“哎呀,真的好腻味,你们能不能不要撒狗粮了?”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莫窈浑身一僵,熟悉的恐慌骤然袭来。
殷逍脸色也变了,一把将她拥入怀里,鹰隼般的目光四处查看,最后目光定定地落在帐外某处。
莫窈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隐约瞥见一个窈窕的身影慵懒地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块糕点吃着。
“嘻嘻,别怕,这次我不会再上你的身了,就算我想上你的身也做不到了。”
声音再次响起,殷逍眸光乍寒,猛地抽出帐子里墙壁上挂着的剑,飞快下去朝那人袭去。
莫窈正要跟着出去,忽然察觉身边多了一人,整个人被搂在怀里,笑谑的声音贴着耳边传来:“哎哟,我好怕怕,你这个夫君也太凶了吧,你可要保护我,不能让他杀了我哦。”
莫窈一阵恶寒,险些要吐出来,猛地推开她,抓起枕边的匕首。
帐外的殷逍察觉到异常,猛地掀开帐子,脸色如寒冰,剑裹挟着腾腾杀气朝她所在的位置刺去。
第193章 剑灵
帐外的殷逍察觉到异常,猛地掀开帐子,脸色如寒冰,剑裹挟着腾腾杀气朝她所在的位置刺去。
却在看到眼前这张脸时蓦然一顿,手中的剑及时收了回去,却因为这一收势,猛地扯动了伤口,脸色立刻变得苍白。
“哎呀呀,太无趣,太无趣,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杀我?”
“玲珑,你闹够了没?你究竟想怎样?”莫窈彻底没了耐心。
同莫窈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揽着她的肩,笑得花枝乱颤:“我说莫窈啊莫窈,好歹我们相处了那么久,看到我回来,你就没有一点高兴吗?你也太无情了吧?”
莫窈闭上眼睛,恨不得一剑将她剁碎了,可方才的情形她也看到了,连殷逍都拿她无可奈何,可见如今的玲珑不仅复活了,甚至比过去还要难对付。
过去是因为玲珑是个虚幻的东西,莫窈见不着,更碰不到,是以尽管对她恨之入骨,却只能由着她为所欲为。
如今玲珑突然现出真身,令莫窈意外,却发现自己依旧奈何她不得,还真是令人挫败。
正在她愤怒又挫败的当口,眼前忽地青光一闪,耳边听得玲珑惊慌的求饶声:“喂喂,莫窈,你别这样,我错了还不成?你别让它出来好不好?”
莫窈诧异地看过去,只见一道青影追在玲珑身后,满屋乱窜,眼花缭乱中只余玲珑的痛呼惊叫。
殷逍上前将她揽在怀里,一向镇定自若的脸上竟罕见地露出一抹如释重负。
莫窈瞧见他伤口都裂开了,仍恍若未觉,紧张地要查看他的伤口:“你流血了!”
殷逍双手捧住她的脸,眸中划过一抹厉色:“不许再离开,否则我杀了白铭和柳逸!”
莫窈愣住,迎着他狠厉的目光,心中一软,笑了:“你这是担心个什么劲儿?”
殷逍目光晦涩,脸色阴沉:“我一定会除了她,不许离开!”
他浑身气势抖涨,举剑朝外走去,莫窈拽住他的手,迎着他紧绷的脸,嫣然一笑:“没看到吗?她做不了什么。”
殷逍眉头一皱,不为所动。
莫窈手势一动,被青影追逐的玲珑喊叫声愈发惨烈:“哇!莫窈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我叫你主人还不成吗?你把它收回去吧!”
莫窈目光冰冷,继续指挥着青虹在玲珑身上划上一道又一道伤痕,惨叫求饶声一声高过一声,到最后渐渐虚弱。
玲珑再无力奔跑,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无一处完整的地方,仿佛惨遭蹂躏的弱女子。
终于把这个讨厌的女人压制住,解了自己一直以来被她压迫的憋闷感,莫窈心里别提多解气了。
她走到玲珑面前,一指头戳在她伤口上,疼的半死不活的她激灵灵打了个颤,如猫叫般痛呼求饶:“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莫窈笑吟吟看着她,像看个落魄的乞丐:“让我饶了你,凭什么?”
玲珑嗫嚅着:“我、我已经落得如此地步了,你还想怎样?我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了,你想怎样报复都可以,可是你要知道,就算杀了我对你也没有任何用处。
过去都是我的错,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就当你的小弟好不好?”
莫窈挑了挑眉,小弟?她才没小弟呢,也没有把女人当弟弟的癖好。
“说吧,怎么回事?”莫窈搬来一个椅子,坐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方才追着她满屋跑的青虹此刻立在莫窈面前的空中,讨好地嗡嗡叫。
莫窈抬手摸了摸剑身,算作夸奖:“乖,谢谢你了,青虹。”
青虹兴奋地翁地一声,剑身都抖起来了,刷地一下贴在她身上轻轻地蹭着。
玲珑满腹委屈地开始诉说:“自从那次后,我就被这家伙收入了剑里面,想出出不来,直到刚才它认你为主,我才被放出来。
同时被迫寄宿在剑身里面的我也同它一样认你为主。如今你动动手指就能让它把我碎尸万段,我毫无还手之力,连背叛都做不到,因为一旦心生背叛之意,不必你吩咐,它就能把我搅碎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你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莫窈默默听着,神色不断变化,看着她委屈哀怨的表情。
因为是和自己一模一样,莫窈仿佛看到自己做出这副表情,忽然打了个颤,语气嫌恶:“你能不能别用这张脸?”
玲珑撇撇嘴,更委屈了:“我也没办法啊,我是没有身体的,因为之前在你身上住久了,当我有了身体后,就自动变成你的模样了,我也无法改变。”
莫窈沉默了。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相当于是剑灵?”莫窈不确定地问。
玲珑摇摇头:“算是,也不算是,因为青虹本身是有剑灵的,只是经过十二年前的事,剑灵受了伤,非常虚弱,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自己的灵力了。
这次它把我收入剑中,甚至将我与青虹捆绑,帮助它维持灵力,我没办法拒绝,也没办法选择消失。作为剑里面的活物,我也算是半个剑灵吧。”
莫窈看向青虹,摸摸它的脑袋:“她说的是真的吗?”
青虹猛点了点脑袋,倏地飞入她的掌心,微微一闪,消失不见。
莫窈总算明白了原委,合着是青虹趁机把玲珑收了,这才让玲珑继续活了下来,玲珑却因此被迫把自己卖给了青虹,成为青虹的奴隶,也成了她的奴隶。
如此也好,过去玲珑是作为威胁她生命的存在,不得不忌惮,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奴隶,永远无法背叛她。
以玲珑的能力,或许留着她也未尝不可。
不过莫窈面上仍旧淡淡的:“你喜欢殷逍?”
如此出其不意的问题不仅把玲珑问住了,也听得殷逍眉头一跳,目光幽幽看过来,神色莫辨。
莫窈对他们的目光混不在意,作为殷逍的妻子,即便玲珑只是半个剑灵,她也无法容忍身边有一个人觊觎自己的夫君。
否则,管她是什么东西,先灭了再说。
第194章 收服
玲珑脸色僵了一瞬,捂着脸,道:“那都是以前了,经此一事,我深刻地认识到了感情的可怕,再也不想碰了,在被青虹收进去后,就自己消除了那些感觉,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任何非分之想了,我发誓,日后我只爱主人一个,只保护主人一个。”
莫窈额头划过三道黑线,这玲珑也太口不择言了吧,她着实无法适应。
殷逍将她搂在怀里,俯身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地吐了口气:“阿窈,不若将青虹毁了吧,如此麻烦留着终究是个祸患,不仅对你我不利,对惠儿更不利。”
玲珑俏脸一黑,恨不得抓花他的脸,好个臭男人!她以前怎么觉得这人英俊迷人呢?
这就是个恶魔!
莫窈被他那口气吹的忽然一个颤栗,脸刷地红了。
这人怎么这样?莫名其妙就勾引人,以前可不见他如此过。
不过他说的也对,青虹于江湖人而言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若是再加上剑灵,整个江湖都要为之疯狂。
毁掉青虹,或者就此把青虹变成一把普通的剑是最安全的。
可青虹是父亲留下的东西,莫窈自然不忍心毁了青虹。
若要把青虹变成一把普通的剑,就要让剑灵消失,毕竟是青虹救了她,莫窈哪里舍得消灭剑灵?
隐藏于莫窈掌心的青虹忽然发出一阵激烈的嗡嗡的声音,似乎在发泄自己的愤怒和害怕。
莫窈轻抚了抚青虹,安抚好它的情绪。
青虹重新变得安静,莫窈暗叹,果然是把通灵性的剑。
殷逍眉眼一寒,接着道:“青虹留着可以,它听你的话,让它不再出来便是,这个女人可不是个会消停的,我们无所谓,若是让惠儿受到牵连,你忍心吗?”
玲珑已经在心里问候他十八辈祖宗了,慌乱地看向莫窈,眼中含了水雾,像个即将被抛弃的孩子:“主人,留下我吧,我保证听话,绝不惹事!”
以前那个搅天搅地不可一世的玲珑忽然变成了这般软萌和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违和。
莫窈犹豫了。
倒不是心软了,而是剑灵既然收了她,必然有它自己的道理,有剑灵在,玲珑想来闹不出什么事来。
不过,她还是担心玲珑有一日会脱身,这个女人的确是个让人头疼的麻烦精,她赌不起。
手心传来一阵灼热,莫窈低头看去,青虹飞出来,飞快地摇晃着脑袋。
莫窈似是明白了它的意思:“你让我留下她?”
青虹点头。
“她会帮到我?”莫窈问出自己的猜测。
青虹再次狂点脑袋,嗖地飞过去在玲珑脑袋上用力砸了一下。
玲珑“哎哟“”一声,捂着脑袋,趴在地上痛苦呻吟。
莫窈忍不住噗嗤笑了起来,没想到青虹这样凶,或许留下玲珑也不错,以前的仇就让青虹代自己讨回来吧。
“她就交给你了,别让她太舒服。”莫窈吩咐青虹。
青虹欢喜地点了点脑袋,眼前一闪,玲珑不见了踪影,青虹再次回到她的手心,消失不见。
殷逍沉着脸,盯着她的手心,周身寒气四溢。
莫窈见他如此,颇为好笑:“你还怕她不成?”
毕竟是在他身边多年,怎么能不了解他的心思?他的一个皱眉,一个眼神,莫窈都能明白他是喜是怒。
以前是不愿去想,如今敞开了心扉,自然看的更清楚。
殷逍眼眸一寒,紧紧地盯着她。
莫窈无视他的冷脸,看到他的伤口已经渗出了血,忙出去让人拿了纱布和药过来,牵着他的手坐到床榻上,替他解开衣袍。
“别生气了,你以为我想留下她?她害的可是我,她以惠儿威胁我,害的我险些和惠儿分离,我恨不得她灰飞烟灭。可是青虹不会害我,它既然把玲珑留下,就说明玲珑的确有用。青虹已认了主,玲珑也同它一样认了主,她就不会再翻身,我也不会允许。”
闭着眼的男人仿佛感受不到伤口的痛,眉头都没皱一下,对她的话也置之不理。
莫窈给他上了药,重新缠上干净的纱布,刚缠了两圈,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贴在怀里,阻止了她的动作。
“别闹。”莫窈无奈,没想到这个人闹脾气也挺难缠的。
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却忌惮一个玲珑。
“你就不怕和为夫分离吗?”沙哑的声音贴着耳朵传来。
莫窈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
殷逍继续道:“为夫和惠儿,你更在乎哪个?若是只为为夫,你可愿回来?”
莫窈顿时明白过来,不由失笑:“你怎么像个孩子计较起来了?惠儿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在意,你是我的夫君,我也不可能不在意。只不过……你以后不许再欺负我,那样我会更在意你。”
殷逍拥着她的手臂一紧,声音一冷:“为夫如何欺负你了?”
莫窈翻个白眼:“你还真是忘的彻底,以前你哪次没欺负我?否则你以为我曾经为何那样恨你?”
“为何?”殷逍捧起她的脸,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莫窈见他一脸认真,仿佛真的不知的模样,恨的牙痒痒,感情他从不认为过去那样是欺负她?
她以前那些罪白受了?
看来今天要好好数落数落他了,怎么也要把那些都一一列举出来,看看他曾经做的好事。
莫窈目光愤然:“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那样强迫我,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我是个有血有肉的女人,任谁遭到那样的对待都会生气的吧。
你舒服了,得意了,我呢?你知不知道女人第一次有多疼?那时的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不喜欢被人强迫,更讨厌你把我当成你的所有物。”
殷逍神色平静而坦然:“你不高兴?你没舒服?”
莫窈被他如此理直气壮的反问气的快要吐血,他这是什么话?
莫窈用力推开他,真是没法说了!
殷逍攥着她的手,一用力,莫窈落入他怀里,使劲挣扎。
“为夫很轻了,让你痛了,是为夫不对,为夫改。”
重要的是这个吗?莫窈红着眼睛瞪他。
第195章 执意
殷逍一本正经道:“为夫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柳逸。”
莫窈垂下眼眸,沉默。
后来的确是因为柳轻扬,可若无他一开始的无情逼迫,她也不会那样坚决。
“我和他是幼时的情分,知道婚约的那一刻,我就想象着将来和他在一起,日子久了,其他事都淡忘了,唯独这件事记得清楚。
民间有句话,叫做一女不侍二夫,他是我曾经的未婚夫,你是我的什么?我该如何做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待我一片赤诚,我也的确被他打动了,一个女人不就是求的夫君真诚以待吗?他曾是我期待的良人,可我不是个好女人,终究还是辜负了他的情谊,如今他是我最对不起的那个人。”
殷逍面覆寒霜:“你欠他的情谊,为夫替你还,所以为夫答应你不杀他,甚至把为夫的命给他一次,唯独你,为夫不许他将你夺走。
更何况,你们只是口头约定,并无信物,你不曾对不起他,更无须心含歉疚。”
话虽如此,可感情的事哪里是能算的清的?
莫窈凶巴巴地瞪着他:“总之,你以后不许再勉强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
这件事必须要谈好了,否则她还不亏死了?
殷逍一脸淡定:“其他事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
莫窈气的抬脚踹他一下,起身就要走。
殷逍拽着她的手不放,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目光微沉:“你不懂男人,以你害羞内敛的性子,为夫不想一直隐忍,大不了为夫答应你,尽量温柔一点。”
莫窈脸红的要滴血,真的不想再和他谈这件事了,真的丢死人了。
……
柳轻扬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手里攥着一张字条,很快,字条便被揉成了一团,化为齑粉。
她果然还是去了那个地方。
即便早已料到,此刻还是忍不住愤怒,原来就算那个人死了,也还是抹不去在她心里的位置。
他以为自己在她心里是最重要的,原来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比不上那个人了吗?
他终究是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可是他岂能认输?
柳轻扬低头看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一开始他确信那人已经死了,可如今他开始怀疑了。
以那人的谨慎如何能轻易把性命交给自己这个要杀他的人?
若他当真不在了,为何羽儿还要回去?
除非那个人还活着。
那日,地牢中,殷逍告诉他羽儿的异常,为了救回羽儿,两个人迅速达成了交易。
他假意带羽儿逃走,殷逍随后追上,因不敌他和白大哥,被他假意杀死。
救出羽儿是真,可他更要那个人的命。
殷逍是拆散他和羽儿的罪魁祸首,留着他,自己和羽儿永远无法在一起。
他并不相信羽儿会因为那个男人的死而回来,一开始打定了主意把那个女人带走,再设法救出羽儿。
可事实是羽儿真的回来了。
他既庆幸,又失落。
庆幸的是羽儿还活着,失落的是殷逍果然在她心里留下了位置。
当时他想着,那个人已经不在了,自己还有机会,他可以慢慢等,等羽儿回心转意。
他相信她只是一时被迷惑了。
可现在,他不敢确定了。
若殷逍还活着,他还有什么凭仗?
他握着笛子的手渐渐收紧,目中尽是不甘和愤怒。
房门被敲响。
柳轻扬蓦然回神,上前开门。
站在门外的是个蓝衣青年,正是柳澈。
柳轻扬微微一笑:“大哥,你怎么来了?”
柳澈进了房间,目光扫视了下,一掀袍,坐在桌前。
柳轻扬坐在他对面,亲自给他倒了杯茶:“大哥,喝口茶。”
柳澈目光沉沉看向他,没动茶水:“你何时回去?”
柳轻扬手一顿,淡然一笑:“哥,我不是以前那个游手好闲的柳轻扬了,很快我就会回去,不必担心。”
柳澈紧皱的眉头微松,语气略缓:“你能这样想最好。对了,那位莫姑娘既然已经离开了,你也不要再念着她,毕竟她的身份你我心知肚明,她也不是一个人,我们不挑破,不代表可以同意你们在一起。回去之后,好好练功,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也好让爹娘放心。”
柳轻扬面色微沉:“哥,我知道你们怎么想的,可是我不同意。我对她是真心的,无论她曾经发生了什么,她都是我唯一要娶的女人,更何况还有白叔叔当年的情分在,我们更应该体谅她才是。
哥,我不瞒你,我之所以回来也是为了她,我要拥有足够的身份和能力来保护我心爱之人,若不能和她在一起,我要这一切有何意义?”
“胡闹!”柳澈重重一拍桌子,怒容满面:“你以为成亲是儿戏吗?你喜欢?也要问问江湖中人答不答应,你把我们柳家的清誉放在哪儿?”
柳轻扬不为所动:“哥,你忘了?她如今不是凌霄阁阁主的女人,不是白大哥那个被魔头掳走的亲妹妹,她是白大哥的义女,江湖中人谁人认得她?江湖中人何以要针对武林盟主的义妹?
还有,我们和白家曾是世交,如今白大哥回来了,又是武林盟主,我们家和武林盟主结亲有何不可?莫非哥不希望我们柳家和白大哥更亲近些?”
柳澈摇头:“你以为此事能瞒多久?纸终究包不住火,我们是要和白铭多亲近,可不能冒此风险,我们柳家百年清誉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这就不劳哥费心了,我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你只要知道,没有她,我便不会成为今日的柳逸。”
柳澈愕然望着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看着对方冷清坚决的眉眼,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他叹了口气,摇头:“二弟,你何时变成了如此模样?以前的你正直,善良,率性,可你如今为了一个女人竟要和天下人作对,甚至要和我们柳家作对,你何时如此冷血了?”
柳轻扬眼眸微闪,很快坚定道:“我只是想要娶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而已,这个不难吧?
我不是大哥,需要承担家族重担,我可以留在家里做一个让世人称颂的柳家子弟,甚至帮助哥分担责任,我只求你这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