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重回孔崧
等到周身灵力都用竭，泓一才止住了想要轰开潼海境结界的举动。自己竟没有看出娴雅的异常，此刻泓一内心自责万分，懊悔不已。
但四周除了震荡的灵力溢散而去，不见其他动静。泓一依旧不甘心，他忽然想起来多年前师父带自己前往潼海境的那处云端秘密入口。
等到泓一跳入源水中，巨大的阻力将泓一牢牢困在原地，无法动弹。无论他如何使力，周身灵力此刻都如同被禁锢，无法使出。
自己修为抵达了归法境界，却依旧无法在源水中有何动作。可想而知，师父的修为是何等可怕。
挣扎许久后，泓一终于冷静了下来。自己做的这些已是于事无补，想要凭自己一己之力闯入潼海境，堪比登天。
仔细琢磨许久，现在能与潼海境有联系的只有孔崧学院。想到此处，泓一提起周身灵力，纵身一跃，朝宜苏岛飞驰而去。
虽说泓一修为已至归法，路途之中脚底生风，缩地成寸。但赶往宜苏岛也足足用了一日光景。
在遥遥云雾中若隐若现见到孔崧学院的山门时，泓一方才止了力道。
刚刚迈入孔崧学院第一步，泓一身后便多了一人，回身一看，正是少袛。
“你……怎么回来了？”少袛也有些意外，听闻泓一去了潼海境，本稍稍定心的少袛此刻却又在孔崧见到了泓一。
“让长老担心了。”泓一作揖，心中也满是对少袛的感激愧疚之感。感激少袛为自己挺身而出，愧疚自己让眼前之人担忧。
“长老，泓一有一事相问。”
在看到泓一焦急的脸色之后，少袛点点头，示意泓一直接问。
“长老，孔崧可有和潼海境联络之法。”
少袛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
“潼海境历来神秘，只有潼海境主动联络外界，但外界都无法联系潼海境。”泓一有些期待的眼神黯淡了几分，自己眼前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你师父应该是这世上唯一一位能随意出入潼海境的人，说起来，你消失的这段时间，你师父现身了。”
泓一听到师父的消息后，也是惊讶不已。
“师父……”
“几日前，他现身掀了四方峰的山门，并昭告天下若是由同辈之人伤你斩你，他绝不过问，若是有长于你之辈对你动手，你师父便屠尽那一族。”
听到师父的话，泓一心头一暖，世间之上虽然少了父母之爱，但却又多了很多如同师父，乐东，娴雅，烛龙一般的人。
“那师父现在身在何处？”泓一有些迫不及待想见到许久不曾见面的师父。但少袛却摊了摊手，大笑出声道：“他！我可不知道他在哪？”
想到师父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踪，泓一心中也就释怀了。“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为何如此对潼海境如此执着？”
泓一思虑片刻，将娴雅的事情和少袛说了出来。少袛既是师父至交，又如此庇护自己，是足以信赖的人。
但少袛听完后，却并未有一丝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知道了一般。
“你……之前就知道？”
“本来我不该知道，但却也从你师父口中得知了一些山海门的往事。”
“那……”
少袛摇了摇头。无论泓一如何追问，少袛都不回答，似乎有意为之。连泓一师父都不曾和泓一说过这些，那想必有什么深意。
突然，远处有一道红色身影朝两人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跑了过来。
“她可是为你担忧。”
少袛的话音刚落，红色身影出现在了二人面前，正是颜赭。只见她上气不接下气，冲入泓一怀中，死死将泓一抱入怀中。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说话间，颜赭眼眶中情不自禁氤氲了水气，这些天颜赭担惊受怕，日夜祈祷泓一平安。更是回族中使出了万般手段想让族中施压，但奈何针对泓一的势力太过庞大，连重明鸟一族都不敢妄言几句，更遑论插手。
泓一轻抚着颜赭的背，将她安抚了下来。
“我没事。”
颜赭点点头，不舍得和泓一分了开来。虽说女子多矜持，但娴雅自幼长在大荒泽之上，自是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对于心爱之人自是没有弘空大陆女子一般扭捏。
“你不是去潼海境躲避了吗？为什么要出来？外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颜赭一连串的发问让泓一不知如何是好，沉默半晌后终于开口。
“一言难尽。烛龙如今生死不明……”
泓一话音刚落，颜赭的神情变了，双目无神，紧张而担忧。烛龙可是陪伴自己幼年成长的人，胜似亲人一般。如今烛龙的消息传来，让颜赭手足无措，愣在原地。
“定要去那梵音海讨要个说法。”泓一道出了自己和烛龙被梵音海囚困，往后之事在泓一离开之后却无从知晓，只是离开时岛上那悸人的波动和威压让泓一心头隐隐觉得不妙。
“梵音海并非善类。这夏家虽倒，但牵连甚广，你此刻出现并非明智之举。”少袛语重心长地说道。夏家也仅仅是带头者，其他人若无自己的心思，又怎么会和夏家沆瀣一气呢。
“但娴雅……”
“那不是你该触摸的事情，是好是坏尚无定论，你又何苦执着？”
泓一听闻此言，也是心神一震。自己关心则乱，如今以自己的修为想要勘破这些往事秘辛太过艰难，眼下之事是烛龙因自己生死未卜。
“泓一，随我去大荒泽可好？”
颜赭忽然开口道。泓一也曾想过，若是回去寻找三大神兽，不知三大神兽是否会在意烛龙的生死，潼海境为自己挡下许多，世人皆知帝器此番在潼海境，只要自己不显露帝器，在弘空大陆和大荒泽上，也还算安全。
“我们族中，有烛龙哥哥的魂灯，回去便可知烛龙哥哥的生死，况且，他也是大荒泽图腾，若是寻找解救之法……”
还未等颜赭说完，少袛率先道出了一个答案，让二人惊讶不已。
“白泽。”
颜赭愣神片刻后用力地点点头。
“对，白泽。”
第九十一章 重明鸟氏族
关于白泽泓一略有耳闻，也曾在偏书院中的典籍中涉猎一二。号称通晓万事万物的祥瑞之兽，不受天地桎梏，若说泓一手中的山海经和大荒经分别记录了世间的万事万物，但唯独没有记载的，便是这白泽。白泽瑞兽被视为大荒泽上的先知，所有氏族异兽都对它尊重无比，就连三大神兽都不敢在其面前造次，若非有它的存在，大荒泽上早已日夜厮杀，血流成河。
“它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泓一看向了少袛和颜赭，脸上满是质疑。
“说来惭愧，我虽行走世间多年，却不曾见过白泽。”少袛说道。
“虽然我也没有见过白泽，但是我父亲和家中长老确实见过。据父亲所说，白泽当得起大荒第一兽的名号，想来不会有假。”颜赭颇为耐心，想让泓一跟随自己前往大荒泽，这样也能保全泓一性命。
思虑再三，泓一眼下并没有更为稳妥的办法，无论烛龙，还是娴雅，自己都必须要救，如今只能去见见这个知晓万事的白泽，或许从它口中能得知解决之法。
“乐东呢？”泓一忽然想到，这个平日里最为多嘴的乐东此刻不见了踪影。
“你出事以后，乐东回家为你搬救兵去了。”
泓一摇摇头，自己的祸事已不是一方势力能够摆平的，但乐东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这份情义确实够重。
“少袛长老，解围之恩泓一深记在心。日后若有……”泓一边说边朝着少袛行礼，但躬身到一半时，被少袛拦了下来。只见少袛难得地有些局促，将泓一死死地扶了起来。
“莫要如此，前些时日传来你的消息，我也是愧疚万分，连一个少年都保不住。如今你平安无事，也算是山海大帝庇佑了。也省的你师父来找我拼命。”少袛顿了顿，接着看向泓一，眼神中多了几分慈祥。
“你小子，虽说到哪里都是个麻烦，让人头痛不已。但却敢作敢为，像极了你师父，也像我。只是年轻虽然好，但凡事不能太过任性，天道有缺，何况人事。”
少袛忽然语重心长说了许多，似乎在嘱咐，又似乎有些埋怨，但更多的是对泓一的关怀，一种长辈疼爱晚辈的叮嘱。
“泓一受教了。”
少袛转身，道了一句：“走吧。”随即少袛消失在了原地。
泓一仔细琢磨着少袛的临别之言，似乎意有所指，但却拿捏不住方向。只能跟着颜赭走出孔崧，朝岛下的大荒泽坠去。
“命中运劫相伴相生，过得去是运，过不去的是劫。”少袛在远处眺望着朝大荒泽飞去的两道身影，一位佝偻的身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说了这一番话。
“院长最不信的便是运劫之说，如今为何却如此笃定？”
“人老了，自然多愁善感一些。”
“那院长是信了？”少袛忽然反问道。
一时间老者无言，同样看着远处翻滚的云雾，久晌才说道：“世事无常，如同这云雾，你永远无法拿捏其形状，倒不如让它随风而去，管它什么形状，若是它的形状能被把握，那它还是云雾吗？”
说罢，老者转身而去，但他先前所望的那云雾，此刻竟化为雨滴，纷纷滴落在下方的大荒泽之上，少袛看到这一幕，轻笑了几声。
大荒泽上空，泓一和颜赭的坠落之势在即将接触到大荒泽郁郁葱葱的树冠时戛然而止，二人身形朝后一滞，脚底紧贴着树冠朝重明鸟氏族领地飞去。
“你后来去了潼海境？”颜赭出声道。
泓一点点头，不愿多谈当年之事。
“当年我……”颜赭还没有说完，泓一便打断了颜赭。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
泓一冷冷的态度，让颜赭不再多言。
在两人穿过几株参天巨木之后，眼前的景色忽然大变，青翠欲滴的绿色植被，此刻仿佛被盖上了一层红纱，红里透着神秘的紫色，大片大片的植被如此，让泓一忍不住止下步伐。
“哪里来的人类，胆敢擅闯重明鸟领地，活不耐烦了吗？”远远传来呵斥声，让泓一皱起了眉头。
“放肆！”颜赭恢复了公主的模样，举手投足都是高贵姿态。
颜赭的一声呵斥，加上人类手脚上并无枷锁拷链，让守卫者意识到人类是公主带来的贵客，起码不是犯人。他急忙单膝跪地。
“属下眼拙，望公主恕罪。”
颜赭冷冷地看了守卫一眼，说道：“无妨。”便径直带着泓一朝魂灯存放的魂屋走去。但刚刚走到魂屋门口，一位白发苍苍，满脸褶皱的老者出现，身上羽毛化作的长衫有些失了光泽，拦住了二人。
“赭儿，不可。”
“白胡子爷爷，为什么？”颜赭不解道。
“魂屋乃重明鸟重地，岂能让一个人类擅自闯入。”
泓一并未在意，而是朝后主动退了几步，和颜赭说道：“没事，你进去看看就好，我等你消息。”
泓一不愿在这里多生事端，对方对外来人保持警惕之心也实属常情，无从苛责。
颜赭推门而入，这时，一位剑眉横竖，长相俊美的中年男子迎面走了过来。
“是你。”泓一一眼认出了眼前之人，正是多年前的颜风。
“哟！小子，许久不见长这么大了。”颜风脸上满是笑容。
“谢谢牵挂，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泓一没好气道。
颜风顿时有些不悦。“你小子，好歹我当年也救了你一命。说话不用如此刻薄吧。”
泓一也心知如此，但却内心有一道坎，为何当年颜风不一起救下自己的父母，为何颜重不阻拦岛君。
嘭！
颜赭如一道火中莲影般从魂屋内冲出，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烛龙哥哥魂灯明暗不定，他遭遇了危险！”
泓一紧锁眉头，想必当日烛龙并未从梵音海手中逃出，如今想要找回烛龙，势必还得重回梵音海。但梵音海的实力自己也领教过，此时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白泽身在何处？”泓一问道。
“白泽？”颜风忽然问道。
这时颜赭也看向颜风，她也不知白泽身在何处，向颜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你打住，我可是跟着你受了不少大哥的罚，如今还要找白泽，若是被大哥知道了去，我鸟生还很长，何苦自讨苦吃。”颜风连忙回绝了颜赭。
“颜风叔叔，你要颜赭哭给你看吗？”说罢，颜赭摆出了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眼眶中的眼泪作势便要落下。
“别别别……我们不是说好不用这招的吗？”颜风顿时手足无措，自己膝下无子嗣，平日里最为疼爱颜赭，哪里受得了颜赭如此。
就在颜风安慰颜赭不成，即将妥协之际，一声冷哼传了来。
“哼。赭儿。”
赤发红髯的颜重出现，挡住了正要说话的颜风。
“颜风！身为重明鸟长老，赭儿的叔叔。不仅不帮教训指导她，反而多次随她性子助她肆意妄为。该罚！”颜重冷冷地说道。
“颜赭，让你前往孔崧求学，没想到你如此顽劣，实在让为父失望的很，罚你清扫三月魂屋，不得擅自离开。”
“父亲！”颜赭撒娇道。
“不可！”颜重甩了甩衣袖，拒绝了颜赭，转身盯着看向泓一，眼神中满满的冷傲。
“少年，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速速离开！”
泓一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也是没有半分好感，上位者的姿态让泓一心中颇为反感。泓一朝颜赭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泓一！”颜赭作势要跟上泓一，但却被颜重冷眼一扫止住了脚步。
等到泓一离去，颜赭颇为不满父亲的做法，出声喊道：“为何？他曾是女儿的救命恩人。”
“当日颜风也救下了他，恩已报，如今重明鸟氏族不欠他的。”
“叔叔为何当日不曾救他的父母？为何父亲不曾阻拦岛落？”颜赭质问道。
颜重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乃重明鸟氏族长老，如何行事还轮得着你来说教？”
“老顽固！你和你嘴里说的那些表里不一的人类有什么区别？”颜赭先是被父亲禁足，早已眼眶发红，如今在父亲的呵斥之下，眼泪夺眶而出，模样让人怜惜不已。
“你……”颜重被口无遮拦的颜赭气到说不出话来，但却有无可奈何。这时，颜风忽然站了出来，挡在了颜赭面前。
“赭儿莫要哭了，你父亲和我也是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比那千百条性命还要重要的？”颜赭眼眶湿润，但眼神中却是满满的质问，这让颜风第一次不敢直视颜赭的眼睛。
“够了。”颜重冷冷地说道。
“当日那岛上之人均该为你的灵根陪葬，若非那少年救你，那连他也一并得死。况且，我重明鸟一族并未动手伤害其中一人，若非那岛君贪婪，而岛民又愚昧不识歹人，何以落得若此田地。”
颜风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父女二人皆有自己的立场，自己只是带着颜赭离开了魂屋。
第九十二章 白泽
泓一离开重明鸟属地后，一时不知该动身前往何处，便在大荒泽内四处闲逛，打听白泽的下落。
但大荒泽上的异兽对人类皆是充满了敌意，实力相差无几的异兽，譬如猲狙，长着红首鼠眼，如同狼一般。虽能口吐人言，但泓一刚刚遇到，这猲狙就鼠目发红，疯狂地朝泓一进攻撕咬。这只猲狙修为已有归法境，一身深蓝色的皮毛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甚至还能反弹灵力，让泓一颇为头疼，足足酣战了两百回合才斩下它的头颅。
咔！
泓一将破风插入河边的石缝中，自己躺在河边一边休息，一边恢复着自己的灵力。
咔！咔！咔！
迅疾的三道暗影插入了泓一先前躺着的地面上，只见地面上多了三把手掌大小的骨刺，骨刺闪烁着冰冷的蓝色幽光。而泓一早已神识预警，先一步跳开此处。
哗！
随着破风入水声，枪尖上挑出了一条仍在挣扎的鱼。只见鱼只长了一只独眼，不时地发出令人作呕的呕吐声。而先前的骨刺，正是这条鱼背上所射。
“薄鱼。每游到一处便用背部骨刺吸收周遭灵力，直至枯竭。”泓一身后传来了声音，回身一看，是颜风。
骨刺所在之地，此刻绿色衰败，土地也化为了黑色，并迅速朝四周蔓延。
颜风所言不虚，但泓一不知他所为何事，出现在此地。
“你来干什么？”
“帮你。”
“不需要。”泓一冷冷地回绝了他，重明鸟氏族对自己毫无善意，自己又何必再和对方多做纠缠。
“知道大荒泽多大吗？等你找到白泽寻到方法，烛龙都变成羹汤了。”颜风随手碾碎了地面上的三根骨刺，毫不在意地说道。
“那你说。”
“嘿，你这小子，我好歹也是救过你的人，再不济也是长辈，你说话就不能有一点尊重吗？”颜风笑骂道。
说罢，也不等泓一反应，转身消失在了原地，只有风中还回荡着他的声音：“此处往前一千五百里，有卫海滨，他时常在那里出没。你可以去碰个机缘。”
泓一闻言，也不再停留，抖手将破风枪上的薄鱼震碎后，转身朝前方的卫海滨飞去。有了目标，泓一一路上也不再和异兽多做纠缠，他轻微透出一些大荒经的气息，便让四周异兽退散，一路无阻来到了卫海滨。
一望无际的蔚蓝色海面上波光粼粼，不时有不知名的飞禽排队飞过，发出阵阵轻鸣。海岸上浪潮轻抚着白色沙滩，晶莹剔透的沙子光洁细腻。
泓一从空中俯冲直下，从海中抓了两条手臂大小的鱼，三两下便用掌刀将鱼剥了个干净，他径直走到沙滩上，掌中火均匀地烧烤着鱼，不多时便滋滋作响，从蔽环中取出佐料后，泓一大快朵颐。
等待需要耐心，一味搜寻并不是上策，倒不如静静在此地守候。
忽然，泓一止住了啃食，发现了异常。先前的飞禽鸣声消失不见，就连浪花声都隐去。泓一此时如同丧失了听觉，只见浪起浪退，不闻其声。
“谁？”泓一警惕地抬起了头，不知何时，远处一大团白色光芒包裹的异兽朝自己缓步走了过来。光芒柔和圣洁，给人温暖但又威严无比。
光芒忽然敛入体内，异兽的形体显现了出来。大小如象，狮身羊角，下巴处长约两尺的白胡无风而动，周身如雪般的绸缎白毛让人移不开目光。异兽侧首用一只大眼打量着泓一。
“白泽？”泓一不自主地吞了吞口水，问道。
“对，不是我难道是你吗？”瓮声瓮气的声音从白泽口中吐出，像一个醉酒大汉一般，与这形体产生了巨大的反差。
虽说有些不相信，但白泽那异于其它异兽的气息和威压，威严而不锋利，让泓一不得不信。
“你知晓万事？”
咚！
白泽后肢站起，随即两腿盘膝而坐，如同人类一般席地而坐，顺手摘起了泓一另一条还未完全烤熟的鱼吞入腹中，并用爪尖剔了剔牙。
“当然，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透过去，晓未来便是白泽我了。”白泽毫不在意地说道。
“真的什么都知道？”
“诓你有好处吗？”白泽对泓一的疑问嗤之以鼻。
泓一起身抱拳道：“前辈，泓一有一事相问……”
白泽摆了摆爪，说道：“不用说了，我还会读人心。知道你要问啥，也知道你我会见面。”
“还请白泽前辈相告。”
“山海大帝……山海经……大荒经……山海门……”白泽眼睛骨碌碌地快速转动。
“前辈……”
“放心，收起你的心思，我对你身上的宝贝不感兴趣。”白泽说道。
泓一被人看穿了心思，脸上有些挂不住。
“是泓一小人度君子之腹了。”
“你居然想成为古帝一样的人物……呲呲呲！”白泽脸上显露出一丝嫌弃。
这种如同裸身在别人面前一般的感觉让泓一心惊之际又有些恼火，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前辈……如此窥探似乎有些无礼。”泓一压着火气，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白泽瞥了泓一一眼，毫不在意。
“别人我都懒得瞧。只是世人常念古帝好，可悲可叹呐！”
“前辈此言何意？”泓一问道。
古帝受人景仰，若说法帝之举功过难言，但古帝却是如同神袛一般无可挑剔。
“烛龙被困在梵音海内，再受几日熬炼，便会烛灭灵消。”
泓一听闻，朝白泽拱了拱手，转身便要朝梵音海去。
“等等！”
白泽一个闪身出现在了泓一面前，挡住了他。
“归法境界，即便手持双帝器，还有准帝器，但去了是给梵音海献宝，要不你留给我再去，也不枉我为你泄露天机，弥补我寿命损耗。”
泓一听闻此言，也清醒了许多，问道：“前辈可有什么计策？”
“知道为何山海经大荒经同样记载万物，却唯独不曾记载我吗？”白泽忽然低声神秘地问道。
“不知。”
“你猜！”
“前辈功参盖世，不受帝器收录。”泓一随便想了一个搪塞白泽。
白泽欣慰地点点头，回道：“也是也不是。”
泓一本以为按对方的性子，会大方承认，但这模棱两可的答案却让泓一有些出乎意料。
“天封之境本是天地认可之境，山海大帝进了这境界，自是能将我写入大荒经，受大荒经之伟力，但山海大帝没有如此行事。万千异兽均在大荒经中留名，独独没有白泽。”
“为何？”
“天地有缺，但凡无缺之物必遭天妒，若是将我写了去，山海经和大荒经将日夜受天劫熬炼，直至崩碎。”
“那和你的实力似乎没有因果。”泓一直言不讳，顿时让白泽脸上有些尴尬，白泽局促地搓了搓双爪，瞪了泓一一眼。
“你懂什么，众生芸芸，为何独独选择了我白泽……”白泽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一个被誉为大荒泽地位最尊崇的神兽，泓一却忍不住腹诽，这白泽夸夸其谈，也不知道说的话几分真假。大荒泽上的异兽种族为何会如此信他。
白泽见泓一并未响应自己，不免失了自夸的乐趣。
“罢了罢了，我的实力又岂是你这种愚昧小子能够瞻仰欣赏的？”
“前辈，那究竟……”
“若是你修为达道择之境，可以有一搏之力。”
泓一刚刚进入归法境界不久，想要突破道择境界，太过艰难。而如今烛龙被困，已是危在旦夕。
“我送你这场机缘可好？”
“你想要什么？”泓一警惕地问道，毕竟这机缘天大，白泽究竟是空口大话还是真有其能暂时不想，若是他真能做到，泓一和他萍水相逢，他为何会白白送自己这场机缘。
嗡！
不知何时，泓一手中的破风被白泽拿到了爪中，被他用来剔牙。那一副享受的模样毫无神兽姿态，完全一副地痞模样。
“嗯！早就想用这把破玩意儿剔牙了，当年天马可是把它当宝贝，万般呵护。”白泽满是大仇得报的快感。
传说中的白泽竟如此絮叨和记仇，泓一心中暗暗嘀咕着。在看到白泽不善的目光后，泓一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无他，日后再说。”
“前辈如此，泓一难承这份机缘。告辞！”泓一拱拱手便要拜别，转身走出个几丈之后，那身后的白泽忽然出声。
“成成成，现在说，现在说……”
泓一依旧不回头，继续朝前缓步走去。
“你……现在不能说，不能说……但绝不是让你违背道义，也是你力所能及之事……我不能再说了。”白泽的声调从平缓逐渐急促起来。
泓一缓缓停下了脚步，人类欲擒故纵的小伎俩对白泽来说颇为有用。
“告诉我如何救娴雅。”泓一继续开出了自己的条件，等待白泽。
白泽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入套，眼珠转动着思虑对策。
“你救不了。”
“救不了也救。”泓一心底一沉，但仍偏执地说道。
第九十三章 潜心苦修
“这涉及因果轮回……你沾染不了，起码……你现在触碰不得，碰之即死。”白泽收起了那副痞气模样，正色道。
“那何时我可以触碰。”
“以后。”
“以后是多久？一天……一年……还是一个甲子？”泓一有些急促地说道。
但回应泓一的，却是白泽长久的沉默。
“我可以拿别的事情做交换，你心底最渴望的事。”白泽说道。
泓一平复了许久，才开口道：“我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就目前看来，似乎你主动在吃亏。”
“眼前的失未必不是日后的得，今日种因，明日得果。”白泽摇头晃脑道。
忽然，白泽周身弥漫出先前的白色光芒，将泓一包裹了起来，还未等泓一言语，一人一兽便冲入海中。
泓一被闭塞五感，整个人陷入一片虚无黑暗中，在这样的空间中不知过了多久，白泽的声音传来，闭塞的五感才逐渐回来。
“到了。”
抬头看去，一人一兽所在之处竟是漩涡底部，一个直达海面的巨大漩涡在其上，携带着万顷水浪回旋，吞吐着海水。两人所在之处由于没有日光黯淡不少，幸好有地面上散发着蔚蓝色光芒的贝类异兽让此处亮了几分。将此地隔绝的水幕穹顶上，金色符文金白交替变幻。
“准备好了吗？”白泽问道。
泓一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穹顶上的金色符文瞬间变为了白色符印。
顿时如有泰山压顶，万钧之力压在了泓一身上的每一处，让他周身劈啪作响，仅仅刹那，泓一周身便沁出血印，五脏六腑如同被重锤轰击一般。这种重力不仅针对肉身，同时也针对泓一的神识，此刻神识仿佛万针齐刺，苦不堪言。
咔咔咔！
细微的骨裂之声开始响起，泓一面红耳赤，汗如雨下。汗水和沁出的血迹混杂在一起。白泽见泓一已达极限，挥手之下，穹顶的白色符印重新变为了金色符印。
咚！
泓一重伤无力倒地，气息紊乱。
白泽双角间震荡出瑞霞，释放在了泓一躺着的地面上，地面上封印散去，一座巨大的石台将泓一托起，紧接着石台中央化作了一汪灵泉，将泓一泡了进去。
刚刚进入的泓一就感受到了这灵泉的不凡，其中孕育着无数道则，飞快地修补着泓一残破的身躯，连神识都在被滋养着，泓一经历先前的重压，此刻瘫软在灵泉中，毫不畅快。他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
“才坚持这么点时间，太弱太弱。”白泽语气中满是嫌弃。
“你是在报仇。”泓一有气无力地说道。
白泽摊出了双爪，摇了摇头。
“我可是神兽，哪里会和你一般见识。”
忽然，灵泉和石台消失，穹顶上的符印再次变为了白色，那万钧之力再次降临，此处又回响起了泓一的哀嚎声。
就这样，泓一不停地在重伤和痊愈之中被折磨，周而复始，足足持续了三万五千多次。泓一也从先前的十息能够坚持到三炷香的时间，肉身才会有崩碎的迹象。
“你真记仇。”泓一无力地躺在灵池中咕哝着。
“你话真多。”白泽回敬道。
“这个真的能提升修为，莫不是你为了整我想出的损招儿吧？”泓一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
“世间多少人为求见我一面争得你死我活，寻得白发满头，我都不曾正眼瞧过，更何况指点他人修行。”白泽驳斥道。
未等泓一反驳，惨叫哀嚎声再次发出。这是一次对于泓一的锤炼，从肉身和神识上的锤炼。泓一虽是嘴上逞强，不愿让白泽占了上风。
等到泓一回到卫海滨时，已被锤炼了九万多次，因为那万钧重力对于泓一来说，虽不能游刃有余对抗，但也不会再有肉体神识被碾碎的危机出现。
“似乎真的变强了。”看着自己的身体在脱离海面之后泛起宝光，五脏六腑都血气蒸腾，如同脱胎换骨一般。
“心神入山海密境。”
白泽的声音传来，泓一在卫海滨上盘膝而坐，此刻身体的变强，让他选择相信白泽。
山峦叠嶂，波光浩淼。这些山水虽无实形，如海市蜃楼，但又云雾翻滚，水落引声动。水墨流转，远方的第一座和第二座如天柱般的山峰，此时透露着霞光。而同样伟岸如斯的其余两座山峰却漆黑如墨，仿佛有什么禁忌一般，吞噬着所有想要接近的神识，让人无法探查。
第一座山峰为山海秘术第一式移山填海处。
第二座山峰为山海秘术第二式破天一指处。
泓一不自主来到第三座墨峰，静静驻立。白泽的声音再次回响：“灵力停滞，空灵之后进入其中。”
“但……没有道择境界无法进入。”此刻泓一修为虽然精进，但却无从突破归法境界，仿佛还少了什么一般，但自己又琢磨不到。
“只管进入其中。”白泽的语气中少有的威严，可见此事对他来说也是慎重。
泓一放空灵力，缓步踏入第三峰。
刚刚进入其中，无边的黑暗封锁了泓一的五感，紧随而来的，是如同汪洋一般的威压和挤压，如同泓一在海底受到的万钧之力一般，只是此刻的威压之力，在泓一丧失五感和没有灵力的情况下，显得尤为磅礴和肆虐。
咔咔咔！
虽是神识之感，但依旧传来了泓一的关节碰撞和周身血肉绷紧的声音。泓一此刻听不到白泽的声音，只能自己对抗。
而在外界，泓一全身浮现出了繁奥玄秘的神纹，神纹逐渐扩散，如同一枚白泽此刻知晓泓一进入了如何的状态，但他不急不忙，侧坐在一旁静静守候。
泓一陷入了危机，没有五感之下，如同一叶扁舟在狂风怒浪之中颠簸，随时有船倾人亡的结局。这次非同先前，没有白泽的守护和灵泉的滋养。泓一心中强压下不安，强提周身之力，锁住经脉肉身，朝着一个方向缓步前行，一步，两步，三步……
每一步迈出，泓一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每一步落下，都有着巨浪般的威压砸在泓一身上。他强忍着翻腾的五脏六腑烧灼的痛感，一步难甚一步，到第六步时，泓一身体残破，白骨森森，血肉都被碾碎，威压不时锉下骨粉。
这景象虽为神识之感，但泓一却真实无比。未达道择强行参悟秘术必会受此磨难。
第七步，若是泓一迈出，以现在的伤势必将神魂湮灭，肉体崩碎。但他坚信自己能迈出，能抗的下第七步的威压。
嗒！
第七步的脚步声传至泓一耳中。
第九十四章 骨纹
咔嚓！
随着一声破裂声，泓一身上如蛛网般的裂痕出现，裂痕几息之间便遍布全身，就连神识之上也皆是如此这般。这是帝器道则的割裂，灵力根本无法阻止半分。
“要结束了吗？”泓一苦笑，却丝毫阻止不了。
嘭！
泓一周身爆裂，化为漫天光华。神识也被道则磨灭。白泽此刻双眸中宝蓝色神霞流转，透过浮华，直穿泓一识海，看到了其中发生的景象。
“勑！”
一声振聋发聩的神音传来，让消逝的漫天光华一滞，也唤醒了泓一残存的神识。此时破风也感应到了泓一此时面临的危机，幻化在泓一体内，绕着光华哀鸣着，想要将四散的泓一聚拢，但却无济于事。
泓一残存的神识被唤醒后，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死！
但此刻肉身被毁，神识破灭。这是泓一自修道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若是自己无法在此处重组，那外界肉身也会随之消散。
泓一一次次想重组神识和肉身，但道则震荡的混沌气息却轻易将泓一千辛万苦构建的联系一次次撕碎。
无数次的尝试几乎让泓一癫狂，亏了泓一心性若是正常人在此处早已被逼疯。
“既不能问鼎天封，名留弘空，那成为第一个被自己帝器镇压的人也算是青史留名了。”白泽虽然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但眼神中却颇为关切。
父母的音容笑貌，师父的伟岸身姿，伙伴的欢声笑语开始在泓一心间浮现。看着过往的一幕幕，泓一有种疲惫之感，都说人在死前会有记忆的回转，如同凡世的走马灯一般。如今泓一支撑不住，心神的光在山海经密境内若隐若现，随时要消散。
“不能……不能……我不甘！”泓一忽然醒转了过来，若是此番沉沦，便失去了所有的可能。
哧！
一道微弱的秩序神链从泓一最大的神识碎片上发出，勾住了自己的另一块神识碎片。紧接着，漫天秩序神链如同一张大网，将神识碎片牢牢勾住，发出摄人的金色光芒。
整个山海密境内景色大变，水墨流转，山河变幻。屹立的四座墨山与金色的秩序神链遥相呼应。
神识重组，肉体重生，泓一金色的骨架重生，构筑密境的水墨附在了他的骨架上，犹如一副山水图一般。
白泽眸中大放精光，嘴中不由地说出：“骨纹。”
骨纹，传说之中若是骨纹刻骨，那在仙二劫之时便能多一分渡劫把握，同时这骨纹刻骨，便是天道的认可，领悟大道时事半功倍。
弘空史上，能得骨纹刻骨者，寥寥无几。
而卫海滨之上，泓一血气蒸腾，如鲸吞般吸收着四周的灵力，白泽双爪交叉，为泓一布下了欺天阵，敛去了此地符光飞舞的异象。
山海密境内山海图氤氲着混沌之气，无数诸天奥义尽数囊括，而泓一骨上的骨纹，正一一镌刻着奥义。四大道门轰鸣，牵引道纹入体。
等到镌刻完毕，肉身重组。泓一再次有了身体的掌控，浑身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一般，让泓一忍不住轻啸一声。
肉身噼啪作响，泓一从内视中回到现实，双眸睁开，犀利的目光化作实质的光剑，瞬间削断了远处的山崖，滚落的碎石砸入海中，引起一阵海浪咆哮。
看着远处的大荒美景，泓一此时有些感慨。
山海秘术第三式并非功法，而是考验。也是对于自己本身的一种锤炼。
泓一熬过了这一锤炼，修为也是突飞猛进。远处天边隐隐有雷云滚动，似要前来此处。泓一将修为压制，此时并不是度道择境界天劫的好时机。
“好小子，此番不渡劫……”白泽看出了泓一的打算。
“渡劫之时你骨纹刻骨，渡劫之威远非常人，玩火烧身啊！”
“白泽前辈。”
泓一看着白泽久久不曾说话，但眼神却一刻不曾离开，让白泽有些慌乱。
“前辈既能读人心，那想必不用泓一多嘴了。”
看到泓一认真的模样，白泽犹豫再三，才缓缓开口道：“背负太多，反而难以前行。”
“你不一样行走至此了吗？”泓一反问道。
“看流水长流，却不曾拨动一分一毫。”
“你如此想让我修为精进，前因也许你不会告诉我，但先前承诺却该兑现。”
“你想知道什么。”
“未来。”
“未来太大了。”白泽摇了摇头道。
“那我，能救下他们吗？娴雅，乐东，烛龙，师父，父母，岛民。”泓一眼神中有一丝闪躲，但更多的是期待。
“你似乎对此没有信心。”
“我有。”
“救不了。”白泽直言不讳。
泓一如遭雷击，此番话若是旁人说了，他自当不在意，但这却是出自白泽之口。
“你骗我。”
“白泽口中从无假话。”白泽坚定地说道。
“为何……”泓一双手颤抖着，先前境界提升带来的惊喜此刻早已消散不再。
“师父曾说……若是修为达天封，是能够逆阴阳，转轮回的。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你一定是在骗我！”
“若非如此，你可有生念？”白泽一言一语直达本质，让泓一无法反驳。
一直支撑泓一的信念此刻在白泽三言两语之下轰然倒塌，他双眸之中多了种绝望的灰色。
“世人都想听真话，但又畏惧真话。”白泽感慨道。
“那未来便只能听之任之，坐以待毙毫无办法吗？常人半百而终，修道者年岁动辄上万，不一样是逆天而为吗？”泓一仍不甘心地问道。
白泽听闻，在原地踱步许久，才缓缓开口道：“他日因果并非固定，无数变数隐匿其中，可是……”
“可是什么？”泓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满眼希冀望向白泽，想从其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重生乃是天禁，你可知当年山海大帝……”白泽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闭上了嘴不再言语。
泓一见状，哪肯就此放过白泽，白泽转身，眼神躲闪，而泓一不依不饶，非要寻得个答案。
“山海大帝如何？你若是不说，我便日夜缠着你！”以泓一的修为，对白泽没有任何威胁，所以也只能使出市井手段，逼白泽就范。
“好了……”白泽转身跳离了泓一，说道：“山海大帝当年为救一重伤垂死之人几乎散尽毕生修为，但也只救了半条命回来，此人当时的修为是法渡巅峰之境，但日后也是重病缠身。救一人便已如此……”往下的话白泽没有接下去，但意思已是明白无比。
救一人的代价几乎要废掉天封修为，还是弥留之际的人，泓一想重生父母和岛民，无异于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泓一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泽转身甩了甩尾巴，朝泓一说道：“随我来。”
心境跌落谷底，泓一也不再多想，麻木地跟随着白泽，白泽周身的白光包裹泓一，两人隐匿于空气中，常人无法寻其踪迹，泓一被带着在大荒泽中四处游走。
几十只形如蛮牛，背生双翼，周身长满黑红倒刺的穷奇站立在山林中，妖冶的双目投射出绿色的妖芒，而和穷奇对峙的一方，是几十只形如白马，长有独角黑尾的驳，驳长着如虎般的利爪，不时从鼻孔喷出的灰色浊气缠绕着驳。
嗷！
随着为首的穷奇一声如犬啸天，双方爆发了激烈的争斗。
一只驳前爪高高扬起，踏下瞬间撕裂了一只穷奇的胸膛，五脏六腑散了一地，空中回荡着穷奇的哀嚎声。
呲！
密密麻麻的黑红飞刺无差别刺向了驳，一时间血光四射，断肢乱舞。
穷奇氏族和驳氏族都位列大荒泽上十大氏族，仅仅因为领地上重叠的狩猎区，双方爆发了血战。
白泽似乎有意，在此地驻足停留。而包裹白泽和泓一的白光在外界无法被人探查，就仿佛二人不在此地一般，无人注意。
“你不是先知吗，为何不阻止？枉了大荒泽上万千异兽对你的景仰。”泓一冷冷地说道。
白泽不置可否，完全对泓一言语中的嘲讽不在意。
“异兽天性使然，生存就是本能，即使修出灵智也无法避免。人类如今高高在上，生存在弘空之上，杀人不见血的阴谋阳谋，就比异兽高出一等不成？”
“你话里有话。”
“实力为尊之下，古帝的这份基业能在帝族里传承多久，古帝又真如神明一般光洁无暇？”白泽笑着摇了摇头。
“要说就说，不说便不说，总是话露一半，在弘空上你这种异兽是要被割掉舌头的。”泓一受不了白泽如此，忍不住吐露心声。
白泽狡黠地笑道：“不可说，不可说！”说罢，两人周遭景色突变，来到了大荒泽深处。
一只鸟首蛇尾的旋龟，用锋利的四爪灵巧地攀上了树冠。树冠之上一个宽若房屋的鸟巢，鸟巢内有三枚火焰印记的蛋，蛋内氤氲的火气让周遭空气都燥热了许多。
旋龟吞吐着黑红色的长舌，瞬间移动到了蛋前，张嘴便要吞下其中的一枚。
咔嚓！
蛋壳表面裂开，一只周身长满斑斓羽毛的小鸟，从其中破壳而出，身上的羽毛还有些许湿润，懵懂的如同紫色宝石一般的双目看着旋龟，不时地歪头打量着旋龟如同毒蛇般的尾巴。
“即便如此，你也不会插手吗？”泓一语气终于有了变化，这种对幼年下手的行为让泓一不齿。
“看流水长流，却不曾拨动一分一毫。”白泽摇头晃脑，无悲无喜近乎无情。
“但是你可以。”白泽补充道，看来白泽也并非铁石心肠之辈。
旋龟对眼前的生灵毫无半分怜意，作势便要吞下。
“住手！”泓一一声急喝，打断了旋龟的动作，只见旋龟警惕地盯着这位不速之客，随时要对他发动绝杀之势。
白泽摇了摇头，对泓一的作为见怪不怪。
噌！
破风应声而出，旋龟的修为不弱于泓一，泓一也不敢大意。旋龟锁定泓一，冰冷刺骨的杀意弥漫此地，让刚刚破壳的鸾鸟不自禁躲在了泓一身后，瑟瑟发抖。
但还未等旋龟动手，伴随着一声高亢急促的禽鸣，一只遮天蔽日的鸾鸟掠过，旋龟刚要跃起的身形被鸾鸟可碎金石的爪擒住，鸟爪用力，先前不可一世的旋龟被震了个粉碎。
小鸾鸟兴奋地跑向了和自己长相更为相似的鸾鸟，只见鸾鸟冰冷的眼神盯着泓一，眼神中充满了不善和敌意，但是当白泽现身后，鸾鸟一惊，旋即朝泓一低头致意。
第九十五章 再临子桐
白色玄妙的光芒再次包裹了泓一，白泽带着泓一离开了此地。
“大荒泽之上生死相伏，如同这般事情每日都会发生，你可曾救的过来？”白泽说道。
“能救多少是多少。”
“但他们不会领情。”
“我救小鸾鸟并非为了让鸾鸟领情，只是图个无愧于心。”
泓一说完这句，白泽忍不住侧目看了看泓一，眼神中很是复杂。
“臭脾性还真是如出一辙。”白泽嘟囔了一句。
两人再次回到了卫海滨之上，泓一不甚明白白泽的用意，刚想询问，只见颜赭无暇的面容上满是焦急之色，在看到泓一和白泽之后，轻盈地飞身而至，朝白泽施礼。
“可是出了什么事？”看着颜赭的面容，泓一心底一沉。
“乐诚你可还记得？”
“当年被废的乐家长子。”
“出现了，乐东被囚，他重回乐家继承之位。”颜赭面色沉重，心中万分纠结。告知泓一，泓一定会以身犯险，但若不告知，若是乐东出事，泓一必定自责难耐。
泓一紧握拳头，抬头看向天际弘空大陆。乐东先前为自己搬救兵一去不回，不料竟是遭遇了如此变故，这让泓一心中有些自责。
“去吧。”白泽忽然开口道。
“这次你这张让人讨厌的嘴巴，没有什么丧气话要说的吗？”泓一说道。
“忍很久了，怕你承受不住。”
“你……”泓一瞪了白泽一眼，平复下心境后说道：“说吧，我受得住。”
“你能承受如此大的打击，挺出乎我意料的。”
“羁绊太多，总该放下一些。”泓一笑得十分苦涩。
白泽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但又倔强的不曾掉下眼泪。
“小心额间黑印，去吧。”
泓一不甚明白，等到回身想要问询时，身后空空如也，哪里还有白泽的身影。白泽说出的这句，虽说模糊不清，但也是白泽能做到的极致，即便如此，白泽也会受到因果缠身的，终究还是抚动了流水。这份恩情，泓一只能牢牢记下。
“我陪你一起。”颜赭坚定地说道。
泓一摇了摇头，颜赭的身份是异兽，自己此番前去必定危机重重，若是颜赭和自己同去，只怕会陷入险境。
“安心。”
说罢，泓一冲天而起，朝子桐岛飞去。
颜赭看着远去的身影，犹豫再三，摇身一变化作重明鸟，一道火红色的残影同样冲天而起，朝泓一消失的方向飞去。
子桐岛上，泓一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街道两侧喧嚷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当年第一次踏足子桐岛时，泓一还是一个身中怨印的毛头小子，如今再次归来，已是归法巅峰的一代强者。
泓一轻车熟路来到乐家门前，徘徊许久。门前两名岛卫目无表情，冷眼扫过经过府前的每一人，在看到泓一时不由地多看了一眼，虽说此人面容看上去年轻，但此人的修为，两人无法看清。泓一不愿多事，朝远处走了几步，避开了岛卫。
乐家守卫森严，自己不比师父，自是没有那等威慑力。但若想神不知鬼不觉进入乐府救下乐东，却也是痴心妄想。同为四大家族的乐家，底蕴之深，远非夏家所能比拟。
“孔崧学院泓一求见乐家二公子乐东。”思前想后，泓一决定大方登门。
“泓一？”两岛卫面色巨变，当年子桐岛上发生的事，虽说府中明令不许谈论此事，但在私下却也是传的沸沸扬扬，如今看到此人，心中难以平静。
“二公子乐东？”其中一名岛卫面露不屑。“他成了阶下囚，没法见你，你走吧。”
另一名岛卫急忙朝他使眼色，说道：“二公子今日不便待客，但大公子却是和泓一先生旧交，早已略备薄酒，恭候先生多时。”
泓一示意岛卫引路，但心中却在盘算，这乐诚本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当年不惜利用一切手段打压与自己有竞争的弟弟，而这手段就包括泓一。如今备酒相迎，自是不可能想化解当年恩怨，而他被废的修为突然恢复，也是蹊跷。
岛卫带着泓一来到偏厅，还未见到乐诚，偏厅里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乐诚从偏厅快步走出，朝泓一迎了上来，仿佛泓一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
“泓一，多年未见，如今也是仪表堂堂，人中龙凤啊！”乐诚大笑道。
“大公子谬赞了。”
“来，坐！早先听闻你要来，为你准备了大荒泽上的月果酒，这可是珍品，连我父亲若非贵客，都不舍得拿出来品饮的绝世佳酿。”
“不必了，还……”
乐诚不等泓一说完，就打断了泓一。
“不急，先品尝一番，这酒不能在风中放置太久。”
泓一见乐诚有意躲闪，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一饮而尽了眼前桌上的月果酒。
“哈哈哈哈哈！好酒量，这酒味道如何？可合你心意？”乐诚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看着泓一。
“泓一粗鄙之人，登不了大雅之堂，想必浪费了大公子的好意了。”
“泓一乃摘星榜少俊，当值得饮此美酒，怎有浪费一说！”
泓一见乐诚故意躲闪，便也索性挑明了来意。
“大公子，寒暄也寒暄过了，酒也喝了，今日泓一为乐东而来！”
乐诚面色微变，喊退了四周下人，一边浅尝杯中酒，一边眯眼说道：“我那不成器的愚弟，我知晓。”
“那……”
“不急，今日肯定让你二人见上一面，不过在这之前……”乐诚起身亲自将泓一的酒盅斟满，递给了泓一。
“多年前，乐诚年轻气盛不知轻重，险些害了泓一酿成大祸，但好在泓一古帝庇佑，乐诚也受了惩戒。今日乐诚想和泓一共饮一杯，揭过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乐诚的一套说辞颇为得体，若是泓一此时不应允，倒是显得泓一小气。但泓一当年对乐诚印象颇为深刻，他并非是能够如此轻易释怀之人。
乐诚微微皱起了眉头。“泓一还在怪乐诚当年不懂事？”
“当年之事已在当年揭过，泓一只想见一见乐东。”
乐诚抬手示意泓一共饮此酒，泓一也不扭捏，仰头喝下了酒。
“泓一自幼和乐东交好，以兄弟相称，那乐诚年长几岁，泓一若是不嫌，也可同乐东一般，喊我一声兄长。”
泓一拱拱手拒绝了乐诚的好意，眼神四处打量，寻找乐东的踪迹。
“泓一此番退学孔崧，日后可有打算？”乐诚问道。
“不曾。”
“那可愿同乐家……”
泓一还没等乐诚说完，便拒绝了乐诚。
“门规所限，泓一不能入凡世纷争，好意心领。”
乐诚被拒，脸色不悦。
“大丈夫若是没有在世间作为一番，岂不枉对父母？”乐诚试图用父母期望引诱泓一，但不料这话却触动了泓一的逆鳞，等到乐诚想到泓一父母时，为时已晚。
“父母期盼便不牢挂念，今日你在乐东之事上闪闪躲躲……”
“泓一当真不考虑？”
“乐东在哪？”泓一面露怒色，但心底却满是对乐东安危的担忧，在乐诚面前如此克制，也是不知乐东安危，故而不敢轻举妄动。
“敬酒不吃吃罚酒！”乐诚受够了低声下气，一字一句的嗔怒道。
噌！
破风枪出。
乐诚怒极而笑，鼓掌道：“真当自己是你师父了不成，敢在乐家动武？你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乐东在哪？”
泓一冰冷地说道，破风枪呜呜的风鸣声透露着泓一的怒火。
“带上来！”随着乐诚的命令，一位藏身在黑袍中的人出现将半死不活满身是伤的乐东扔到了乐诚和泓一面前。
“乐东！”泓一紧张地把乐东扶了起来，在看到乐东浑身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好，怒火燃烧几乎要将这偏厅掀飞。
“咳……咳……咳……”乐东虚弱地咳嗽了几声。“你小子……终究还是来了！”
“安心，哥哥带你走！”
铛！
破风刺出，枪尖撞在了一柄银色大旗上，发出轰鸣之声。大旗无风鼓动，上面金线交织，绣着状如鹞鹰却长着人足的数斯，数斯侧身梳理自己黑色羽毛，大旗鼓动，不时传来数斯禽鸣。
兽旗殿的镇殿杀器数斯旗！
兽旗殿门派是以兽为修炼媒介，和异兽签订魂契，可用召唤旗召唤出和自己能力匹配的异兽为之作战。而其大杀器数斯旗是集合了兽旗殿一代先祖合力斩杀的仙二数斯，虽说数斯已死，无法发挥生前的实力，但放在当今仙二死劫之下，法渡不出，谁与争锋！
“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少不了受一些皮肉之苦。同辈斩杀，你师父也不好说什么。”乐诚此刻眼神放光，如同一只蛰伏的异兽般将泓一当做了猎物。
“他……他……盗了兽旗殿的数斯旗，你不是他的对手，快走！”乐东拼尽最后的力气，朝泓一嘶吼道。
但泓一不为所动，枪尖遥指乐诚。
轰！
以泓一为中心，震荡的灵力瞬间将偏厅撕扯碎裂，瞬间此地残壁断垣，二人曝露在外。
“如此对待亲兄弟，灭绝人性，该杀！”泓一怒斥道。
乐诚并不答话，手中数斯旗一挥，遮天蔽日的旗面上数斯此时面露狰容，无数墨色羽剑齐发，要将泓一钉死在原地。
泓一手中破风扫过，迸发漫天符文，尽数将羽剑崩碎。
紧接着，天边山海大世界幻象显现演化，泓一右拳出击，这一拳像是要击穿长空，砸在了数斯身上。
数斯瞬间通体发光，羽毛由墨色变幻为灰色，带着翠绿色的斑纹，冲天而起，快若闪电。每一次挥翅都震荡浩瀚如海的灵力，压得场下前来护府的岛卫透不过气，几欲昏厥过去。这等实力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高深。
第九十六章 祭旗
“隐忍多年，如今终有机会将你踩于脚下！”乐诚尽显狰狞之状。
泓一在数斯旗肆虐的笼罩中不慌不忙，数斯多次想要用自己如人的双足踏碎泓一的胸膛，但被泓一手中的破风格挡，发出沉闷的轰击声。
忽然，乐诚手中一抖，将兽旗裹在了旗杆之上，嘴中在念着某种秘法，无声而繁杂。随着一声跨越远古的啼鸣，他手中的数斯旗此刻幻化为一只高约三丈的数斯，它赤脚独立，身上的羽翼如一把把利剑，符文回转，虽然隔着很远，但其透发的凛冽，依旧让人背脊发凉。
一道残影闪过，数斯出现在了泓一所在之处，而泓一则被撞飞了出去，足足十丈泓一才止住身形，这等蛮荒之力震得泓一虎口发麻，双臂微微颤抖着。
“看你今日拿什么和我斗！”乐诚看着泓一，嘴角轻扬颇为得意。复仇的快感让乐诚有些癫狂，本意想收泓一为门客，日后能成为自己的左臂右膀，但他如此冥顽不灵，只能灭掉，以免他日后成为自己的心头大患。
场内数斯肆虐，掀起飓风，飞沙走石，让人难以看清。飓风之中如剑的羽刺隐匿其中，要将场内之物斩为碎片。
此时，乐家长老现身几人，他们手中捏决，将两人对战之地升起了法阵，避免波及到乐府。
泓一身上的衣衫被斩碎，赤裸的上身显露出山海图纹身。山海图流转绽放金光，防住了飓风中的羽刺，让其不能伤泓一分毫。
泓一破天一指朝数斯点出，数斯眼中光芒闪烁，意识到这招的不凡，也选择了闪躲。在指尖临近之时极速闪开，留下一道残影。而它原先所在的虚空，被泓一一指凿出了黑洞。
“数斯虽没有仙二的修为，但也是道择巅峰的存在，你的帝器都给了潼海境，今日你必死！”乐诚一边说话，一边心神御使着数斯发动更猛烈的攻击。一时间，场内飓风更为猛烈，先前的残垣断壁在飓风之下皆化为虚无，风力之盛，毁天灭地。
“斩你何需帝器？”
“猖狂！受死！没有你师父，你只是一只蝼蚁！”乐诚怒喊道。
泓一不再保留实力，臻致归法巅峰的境界瞬间提升，生生在飓风中撑开了护体金光。紧接着他一声轻叱，道音幻化为符文将数斯牢牢锁定在虚空之中，数斯一时间竟不能动弹，眼神之中对泓一有了忌惮，甚至有了惧意。
破风枪风力凝聚枪尖，被泓一用力掷出，枪尖上灵力旋转，化为旋风，朝数斯而去。
乐诚见状，心底慌乱，纠结之下张嘴一口心头血喷在了场中数斯之上。只见数斯羽翼吸收了鲜血，身后羽翼乌光四溢，将虚空割裂，作势便要逃出。
泓一不慌不忙，一个闪身便来到数斯身后，用力塌下，数斯一个趔趄。他双手牢牢擒住其双翼，手底符文震动。
呲啦！
数斯的双翼被泓一生生扯了下来，鲜血喷涌。数斯哀鸣惨叫，而空中的破风也应时而至，穿透数斯的头颅，将其钉在了虚空之中，只见数斯双足挣扎几下，便断了气，消散在了空中。那柄数斯旗重新幻化出，只是漆黑的旗杆上满是裂纹，随时有可能碎掉。
泓一击杀数斯之后并未停留，转身便朝乐诚攻来。
轰！
泓一从天而降一脚踏出，踩碎了乐诚的胸膛。
“这……不可能！”乐诚口吐鲜血，满脸震惊。
忽然，泓一停止了攻势，并为趁胜追击，而是扭头看向了乐东。乐东眼神之中挣扎许久后，艰难地朝泓一点了点头。
数斯旗被泓一拘到手中，旗杆在泓一手中如同长枪一般将乐诚挑起。
噗嗤！
旗杆穿透身体的声音传来，杆尖将乐诚对穿，乐诚的身体在空中无力地挣扎着。
“杀……杀乐家继承人……你出不了子桐岛。”乐诚一边大口咳血，一边艰难地说道。随着他说这几句话，伤口处的血顺着旗杆喷涌更甚几分，他的表情也更痛苦几分。
“动我兄弟者，死！”泓一不受威胁，手中一抖，震碎了乐诚的神识和经脉，乐家长子殒命在此。而那杆数斯旗，此时贪婪地吸收着乐诚的血中精华，修复着旗身。仰仗旗威的乐诚，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到最后以身祭旗。
众岛卫和众长老，看着眼前的一幕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乐家大公子竟被杀死在了乐府，这消息太过震惊，而眼前的这少年，竟真敢动手。
“你竟……竟敢杀害乐家继承人？”一位为首的长老哆嗦着说道。
泓一静静在原地站立许久，意想之中乐家全部出手镇压自己的场面却并发生，除了在场的几人之外，乐家竟再无一人出现。
虽说疑虑，但泓一还是过去将乐东扶了起来。
“你还真敢做。”乐东苦笑着，自己本觉得泓一是一个果断的人，但想不到泓一在明知后果的情况下，仍能毫不犹豫。
“你让我动手的，更何况是在你乐家，出事儿了你得罩我。”泓一调侃道。
众人不自主给二人让开了路，无一人敢阻拦。
等走到乐家府门前时，震荡的声音响彻全府。
“山海门是否欺人太甚？”语气冰冷，让人颤栗。
泓一听出了说话之人正是乐家的家主，乐诚和乐东的父亲，乐烨。
“乐东被伤害成这般，我想你是知情的吧。”泓一并未回头，冷冷地说道。
“但也轮不到山海门杀我乐家之人。”
“父亲，和乐诚比起来，我只是他的磨刀石吗？”乐东忽然开口道。
久晌的沉默之后，乐烨才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乐东在父亲心目中是一个什么位置。”乐东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自己多年的疑惑。
“吾子。”
乐东笑了笑，脸上满是自嘲之色。
“父亲，乐东往日为避免因传承之位和兄长决裂，只能装作纨绔子弟，日夜沉溺犬马声色，但仍逃不过兄长的迫害，孩儿累了。”
“前因如何不重要了，你现在便是乐家唯一的……”
“我听够了。也不想再做乐家之人了。”乐东回道。
“逆子！你说什么？”乐烨怒道，声音让虚空都开始颤抖，显然被乐东的话气得不轻。
乐东并不答话，只是踉跄拉着泓一朝外走去。
“乐东，你可想清楚了？”乐烨的声音又恢复了威严，此刻追问道。
“想得无比清楚。”
“你可以走，但他不能走。”
乐东忽然转身，朝着乐府喊道：“泓一是山海门传人，又和潼海境交好，我不信你们敢动他。”
说罢，拽着泓一离开了子桐岛，一路上竟真无一人阻拦，也无一人跟随二人离开。
“心里可甘心？”
乐家的一处秘堡内，一位身材曼妙，婀娜多姿的女子和乐烨对话，女子声音美妙，如同天籁降世，让人陶醉，但是又威严无比，让人不敢反驳。如一朵生在云端之中的花，圣洁但又高不可攀。
“无妨。”乐烨似乎对女子颇为忌惮，说话间满是敬意。
“虽说夏家已灭，但轩辕家和方家却绑的更紧，留给你我的日子不多了。”
“那边已谈妥，时机一到……”乐烨说道。
“别让我失望。”话音刚落，女子的身形消散在了原地，这竟是女子的投影。
夜，月色微凉，星辰交替闪烁，一处荒野处，乐东收功，长吐了一口浊气，起身换掉了满是血污的衣物，除了还有些虚弱外，身上的伤基本痊愈。
“你小子身上的宝贝还真多。”乐东忍不住笑道。
刚刚乐东服下助其疗伤的神药，正是前些时日娴雅向药老讨来为泓一备不时之需的，太多的事情不能耽搁，泓一感慨无比。
“接下来你打算去哪？”泓一问道。
“咱乐家二……跟着你浪迹天涯。”乐东想到今日之事，硬生生将口头禅咽回了肚子里。
泓一拍了拍乐东的肩膀表示理解，说道：“你不能跟着我。”
“为何？”乐东忽然跳到泓一面前，质问道。“难不成怕我连累你？虽说我修为比你弱，但也不见得……”
“是我会连累你。”泓一说道。
乐东扶着泓一仰天大笑，久久不曾停止。
“这并不好笑。”
“你要去何处？”乐东正色道。
“梵音海。”
“何事？”
“救烛龙。”
“那走吧。”乐东作势朝前走了几步，回头见泓一并未动身。
泓一走到乐东面前，乐东坚定的眼神不容有疑，两人对视许久。
“那便一起吧。”泓一说道。
两人多年的交情，乐东眼神之中的坚决是势必要陪泓一走这一遭的，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也不会迟疑半步。
第九十七章 天罚梵音
进入梵音海的荒芜之地处，茅草棚和青铜钟仍在，只是不见了昔日的小僧。钟杵和青铜钟上有一层浮尘，显然是多日不曾有人打扫。
泓一看了乐东一眼，便撞响了巨钟。
当！
空间涟漪泛起，两人来到了梵音海所在之地。屹立中央的须弥山，辽阔无际的蓝海环绕。仙鹤轻鸣，仙鹿栖息。只是这一番景象，却再也给不了泓一世外桃源之感。
泓一看到了停靠在岸边的竹筏，那日曾渡自己的灰衣老僧在竹筏上打坐。
“可否送我二人到须弥山？”泓一来到近处问道。
老者一言不发，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可否送我二人到须弥山？”泓一提高了些声音，继续问道。
但老僧依旧不曾开口。这时，乐东沉不住气，上去便想将老僧拎起来，老僧有些佝偻瘦小的身形和乐东壮硕的身材对比，乐东毫无疑问能轻松做到。但泓一却止住了乐东。
这时，老僧睁眼开口了。
“此地没有须弥山，老僧渡不了二位。”
“你身后便是。”泓一指着老僧身后的须弥山，不解地说道。
“不是了，不是了。”老僧继续闭上了双目。
乐东又想发作，但仍被泓一阻止。
“你我二人飞过去便是，何必在这对着这石头多说半分。”乐东忍不住说道。但泓一不理会乐东，这蓝海有迷阵，若是轻易飞入，会迷失在其中难觅方向。只有这老者的竹筏能到那须弥山。
“我二人想去身后这座山，不知可否行个方便？”不知为何，泓一本是来梵音海救人，但对这老僧却生不出半分伤害之心。
老僧不言语，只是起身拿起了竹篙，轻轻朝水底一撑，乐东和泓一跳上了竹筏，朝须弥山前行。
老僧一路无言，在送到两人须弥山下后，才说了一句：“因果扶倚，时也，命也。”便撑船离开了。
乐东嘟囔着老僧时，泓一塞给了乐东一片烛龙鳞和一枚封好的丹药。烛龙鳞是泓一从颜赭拿来的，能指引寻得烛龙，而丹药是为烛龙吊命续道用的。
还没等乐东言语，泓一便抽出破风，冲天而起。
“朝圣佛何在？出来一见！”
瞬间，无数僧人手持降魔杵飞入空中，将泓一围了起来。
“大胆狂徒，竟敢在梵音海撒野，扰佛清修！”为首的一名僧人怒斥道。
“清修？修得都是歪门邪道！”泓一不齿梵音海的作为，也不齿其满嘴的谬论。
“泓一先生来梵音海，本应为贵客，但却如此张扬跋扈，少不得要敲打敲打了！”朝圣佛从第二层的佛殿中走出，遥遥看着泓一，脸上仍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放了烛龙，不然今日要你梵音海寸草不生！”
朝圣佛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多日不见，泓一先生口气大了不少。”
忽然，原本风和日丽，碧空如洗的天空乌云密布，瞬间黑了下来，乌云之中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存在一般，虽未见其身，但迫人的威压却让人透不过气来。
朝圣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严肃了起来。
轰！
一道电芒劈了下来，瞬间将须弥山上的一座四层八角的墨石经幢击为齑粉，不复存在。
泓一竟引动了天劫，要在此处渡自己的道择天劫。当日白泽说的，正是泓一想用这天劫来逼梵音海。
一时间雷光万丈，电芒如浪。天穹之上仿佛破了一个大洞一般，万千雷蛇从中倾泻而出。
隆隆隆！
紫色闪电中不时有金色闪电穿梭其中，振聋发聩的雷鸣声让此地陷入了世界末日。九道，十八道，三十六道雷电交织成网劈向泓一，泓一从蔽环中掏出几颗药老的毕生杰作扔入口中，并未嚼碎。
电网落下，泓一在空中的身形生生被压落十几丈，而残存的雷电余波砸在了须弥山上，瞬间一座佛殿消失了一半，露出了佛殿内的装饰。
这雷劫仅仅是开始，就有如此威势，雷劫后期的威力怕是无法想象。
咔嚓！咔嚓！
无数条比下方佛殿还要巨大的闪电倾泻而下，认准泓一朝其劈去。雷劫外的众人看着被雷劫洗礼的泓一，浑身颤栗，汗毛倒竖。
雷劫虽强，但泓一仍能应对自如。长发飘动，左手执枪背手而立，在雷劫之中闲庭信步，并时不时将雷劫引导到地面，轰击须弥山。
朝圣佛尝试想进入雷劫毙掉泓一，但却骇然发现只要自己进入雷劫，那雷劫瞬间威力倍增，锁定自己，引动更为恐怖的灭世雷劫，无奈只能退去。而泓一也发现了这一秘密，旋即追着梵音海的众人。
一时间此地梵音海众僧被泓一追得狼狈逃窜，四处躲藏，生怕被雷劫盯上，被动入劫。
随着天地雷暴更为骇人，如同汪洋一般的雷海摄人心魄，无尽的雷光如倾盆大雨落下。须弥山在雷劫之下崩塌龟裂，地表沉降。原本金光四射的佛殿此刻早已化为了断壁残垣。梵音海的万年积淀，如今将要在泓一手中覆灭。
雷光闪电开始凝结为各种狰狞可怖的大荒异兽朝泓一袭来。
泓一此刻也无暇顾及梵音海，只能专心渡劫。而口中的丹药，在泓一护体罡气被雷电异兽震碎后也一口咬碎，浓郁的药灵为泓一抵挡片刻，让他有了喘息的时机。
轰！
更为暴烈的雷电降临，如同天罚一般势要毁灭一切。这时的天劫开始针对泓一的骨纹，无数雷电直接针对泓一的骨架，无视泓一的肉身，直接劈在了骨上。让泓一疼的龇牙咧嘴。而骨纹此时绽放光芒，山海图现吸纳对抗。因为雷劫的光芒太过耀眼，并无人发现泓一不同寻常的骨纹。
此时破风也是电芒缠绕，雷龙在其四周咆哮。泓一手握破风抵挡雷劫，身上被劈开了无数伤口，滴淌着鲜血。他竭尽所能对抗，各种秘术被泓一打出用来抵抗天劫。
泓一招架虽说吃力，也受了不轻的伤，但却未对泓一造成致命的威胁。雷势在经历了半天之后，终于有减弱的迹象。而朝下看去，原本世外桃源的须弥山，此时足足被削去了半截。山上的佛殿被毁去大半，独留下佛陀的那座庙宇依旧金光四射之外，别的虽完好，但却失了那份佛性光辉，暗淡无比。
朝圣佛看着梵音海基业毁于一旦，等到雷劫刚停，便冲上前去，一双大手祭出如磨盘大小的佛珠，要将泓一磨灭镇压。
“小贼，你罪孽深重，今日谁也度化不了你！”朝圣佛气急败坏地大喊道，此时他早已失了那云淡风轻的姿态，脸上满是煞气。
刚刚渡了天劫，踏入道择境界的泓一，毫不畏惧，朝着佛珠迎了上去，一指便点裂了其中的一颗佛珠。
须弥山顶上，属于佛陀的那座佛殿，忽然间霞光万丈，瑞气蒸腾，佛殿门前的墨石经幢上佛文闪耀。一位老僧几乎撑破了天穹出现在了须弥山顶，慈眉善目。
须弥山上响彻了禅音诵经声，祥瑞之兆尽显。信仰之力在此时比那蓝海还要浩瀚，充斥在整个梵音海中。
巨大的老僧一言不发，只是手掌摊开，金光佛印要将泓一镇封此处。这佛陀是问道巅峰强者，泓一根本无法抵御。佛手按下，打沉了一片土地，而泓一在这一掌之下身受重伤，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佛陀又一掌拍出，这一掌威力更甚，要将泓一生生震杀。
忽然，一声嘹亮的龙吟从地下传来，一条蜿蜒千丈的巨龙出现在了泓一身后，而泓一头顶一只金龙盘踞其上的龙烛显化，龙烛未燃，便生生磨灭了那只手掌。
“烛龙！”泓一惊喜地喊道。
烛龙大如山岳的龙头朝泓一点头致意，随即龙眼满是怒火看向佛陀。
“佛陀，你好大的手笔，竟惦记到我头上了。”
“杀孽深重，多日佛经无法点化你分毫。”佛陀悲天悯人地叹息道。
“若非你早早设阵引我入内，我烛龙又岂能被尔等杂碎囚困多日，今日便拿你梵音海祭了这龙烛。”烛龙怒吼道。
龙爪撕裂虚空，呼啸而至，而蕴有万钧之力的龙尾力之道纹显化，朝佛陀抽去。
佛陀不再言语，爆发出滔天的佛威，口中颂念六字大明咒。吐音为道，道音隆隆，大地震动，虚空升莲，一副祥和景象之下却隐藏着无尽的封印佛力。
唵！
嘛！
呢！
叭！
咪！
吽！
六字喊出，六佛道打在了烛龙身上，龙鳞崩碎，伤口见骨。烛龙刚刚逃出生天，先前救下泓一便已是力竭，此时虚弱无比，竟在六字大明咒之下毫无还手之力。泓一的丹药仅仅能帮烛龙稳定伤势，修为抵达问道境界，已不是丹药所能修复道伤的阶段。
烛龙的身形在虚空中扭曲，挣扎的龙尾拍在了须弥山上，将先前被毁的须弥山更是拍为两截，无数碎石滚落，跌入蓝海之中。
“贪婪无比的梵音海，今日便要你领教一下何为炼狱！”今日若想逃出生天，那只能拼死一搏。
龙烛回到了烛龙口中，只听得来自灵魂深处的一声点火声。
呲！
龙烛着了起来。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此刻忽然毫无征兆地变为了黑夜。
第九十八章 龙烛焚世
看着周遭的幻象出现，朝圣佛和佛陀脸上满是凝重之色。梵音海囚禁烛龙本就是设局之作，如今烛龙脱困，梵音海少不了要遭受损失。
都说上天垂怜烛龙一族，天生衔烛而生。龙烛一燃，便是天地震怒的灭世景象。
佛陀也知晓，他们顺利取了烛龙的龙烛也还好，如若不然，烛龙逃出，那便和梵音海有着不死不灭的仇恨。
黑夜之中，星辰起伏。无数颗星辰从天际坠落，砸向了梵音海。
轰！
星辰砸在了须弥山上，须弥山的山头在尘雾散去之后消失不见，崩落无数碎石。而须弥山上的众人摇摇欲坠，更有甚者在碰撞之中湮灭而去。
“孽畜！”如今须弥山先是遭泓一雷劫之祸，而后又被烛龙毁去大半，佛陀的心在滴血。
六字诀再吐，六字相叠，一尊金身佛像撑满了整个天空，出现在了佛陀身后，仔细看去，那金身佛像和佛陀长得别无二致。
如山岳大笑的手掌中万字佛印缓缓旋转，朝烛龙压去，要将他镇封。
烛龙毫不畏惧，比之手掌要大上许多的龙爪迎了上去，爪掌交接，符文崩裂。
“龙烛已祭，今日便屠你梵音海！”龙啸之声响彻整个梵音海，令所有在场僧人面色严肃。
这时，乐东趁乱来到泓一身旁，等到他看到空中的龙烛之时，面色大变。龙烛虽然为逆天之物，但却如同人间普通蜡烛一般，燃烧一段便少一段，不可逆转。而烛龙一族修为越低，点燃龙烛时消耗便越快，即便修为如同烛龙，也吃不消。
泓一也知晓，但以自己的修为，制造祸乱尚可，但若是对上佛陀，没有丝毫胜算。
空中黑雾翻滚，星辰浮现。烛龙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和那尊金佛对峙。冰冷的杀意虽然没有针对他人，但那种刺痛却深入骨髓，让人肌体发冷。烛龙虽是重伤之体，但是在龙烛的加持之下压制佛陀。
轰！
虚空之中肃杀之气纵横激荡，佛音化道，一场鏖战爆发。烛龙身躯虽然庞大，但一招一式却快到极致，虚空被龙爪轻易撕碎。而那边悲天悯人的金身佛像却头顶烈日，将龙烛熄灭的天空重新点亮了半边天。
这是真正的烈日如来印！
比潼海境的归炽使出的要更为震撼。整个金佛周身燃烧着烈日之炎，将四周的虚空扭曲。
“你已是重伤残体，如今强行祭出龙烛，莫要自误！”佛音如同钟鸣一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害怕了？”烛龙冷笑几声，对佛陀不屑一顾。
“若是能降伏你这恶龙，便是舍生取义又何妨？”佛陀满脸悲悯。
“舍生取义？颠倒黑白！”烛龙怒斥一声，龙尾一甩，万钧之力便抽向了佛陀。佛陀有意拖延，想耗尽龙烛，不慌不忙的躲避，也不应战。
烛龙几次无功而返后，也意识到了佛陀的所为。
“便让尔等宵小，尝尝龙烛之怒！”随着烛龙一声怒喝，龙烛缓缓飘浮道了烛龙嘴边。
佛陀一看，大惊失色，道：“快阻止他！”
朝圣佛见状，也不敢含糊。马上命令众僧列阵，升起了阵法，抵御烛龙。
烛龙张嘴吐气，吹过龙烛火焰，只见火焰迎风而燃，如同火龙一般蔓延。
咔嚓！
虚空如同镜面般碎裂开来，并伴随着火龙的去向蔓延。
金身佛像六字大明咒再度吟诵，只见身后烈日将烛龙所在之地切割，想要将烛龙以及火龙封印，避免波及到梵音海。
但火龙刚刚接触烈日，火龙身上的火焰便吞噬了烈日，龙尾轻轻扫过金佛，金佛周身的烈日之炎竟如同畏惧一般消散不见，而后火焰将金佛点燃，佛陀骇然发现这火焰自己竟无法熄灭。
这是龙烛之火，号称可以无物而燃，烧尽万物，一直燃烧到末日方熄。此等威力的火龙，烛龙也坚持不了许久，在金佛被燃烧殆尽后，火龙也消散在了虚空中，但那龙烛之火却依旧不停。
而随着金佛散去，佛陀身受重伤，金佛本是佛陀灵力和神识的投射，金佛便是佛陀。如今佛陀也被这龙烛之火缠绕，苦苦挣扎。护体的灵力不断补充，又不断被火焰烧尽。周而复始，绵绵不绝。
星星点点的火光掉落地面，只见梵音海众人所列之阵就在这星星点点的火光之下，如同冰消雪融一般瓦解，火光顺着阵法的灵力，将灵力点燃，很快蔓延到了整个须弥山上，一时间，须弥山上惨叫连连，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烛龙的双目中此刻燃烧着怒火，对于下方僧人的死活漠不关心。
泓一看着蹙眉，而后忍不住喊道：“烛龙，够了！”
烛龙看向泓一，几经犹豫后，眉目之中的怒意少了几分，烛龙将龙烛飞出，将须弥山上的火焰尽数收了回来。
烛龙重新幻化为了人身，微微颤抖的双手，让人知晓他在重伤之下，强行祭出龙烛，甚至释放了龙烛之炎对他的消耗，这几乎是在拿命搏。
“龙息烧百年，只要你日夜用灵力抵御，没有性命之忧。”烛龙丢下一句话后，便径直走向泓一和乐东，带着二人飞离了此处。
“想不到，你竟会回来！”飞行途中，烛龙笑道。
“想不到，你还活着。”泓一回道。
烛龙笑着摇摇头，但突然一口逆血喷涌而出。泓一和乐东急忙上前扶住烛龙，但烛龙却摆摆手。
“不碍事，刚刚有些用力过猛。”
“逞强，为何强行祭出龙烛？”
“难不成让救我的你二人，陪我赴死不成？”烛龙拭去了嘴边的血迹。
“谢谢。我欠你的。”随着烛龙说出了这二字，他的眼神中素来的凌厉，也柔和了许多。
“你曾经救我一命，如今我还了，你不欠我。”
“我不是谢这个。”
“那是为何？”
“他在谢你出言提醒，让他免坠心魔梦魇。”乐东心思通透，一眼看出其中因果。烛龙背负血债，先前出手竟有灭绝之举，若非泓一提醒，烛龙定会如同那屠自己一族的幕后黑手一般，屠了梵音海。
泓一摇了摇头，自己当时并未发觉烛龙的变化，只是那些僧人虽有罪责，但却罪不至死。若是屠了，过于残忍，和当年那边春岛君有何区别。
“你的后手是什么？”烛龙看着泓一，眼神之中满是玩味。若是烛龙没有龙烛，那三人性命危矣，但烛龙想着泓一并非莽撞之人。
“我若说没有，你信吗？”
“不信。”
“不信。”
烛龙和乐东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真的。”泓一摊摊手，但烛龙和乐东却罕见地同时表露出鄙夷之色。
泓一身怀双帝器和一件准帝器，若是真到那关头，免不了再度暴露帝器还在自己手中的事实。
轰！
一声爆炸声从身后传来，紧接着身后的梵音海上爆发了强烈的灵力波动，梵音海上空异象纷起，饕餮之影一闪而过。
“你……”随着佛陀的一声回荡在空中的怒喝，声音戛然而止。
而在这之中那令人心悸而又熟悉的威压，让烛龙心底一颤。
“这……”泓一紧锁眉头，总觉得哪里出了偏差。
“你认识？”泓一问道。
烛龙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地开口道：“当户。”
大荒泽内九禁区三大神兽之一，如今首次出现，竟是在梵音海。
“可是与你有关？”当户是否是在为烛龙报仇，因为烛龙和三大神兽的关系，只有泓一知晓。
但烛龙却摇了摇头，自己和当户有所牵扯，仅仅是因为当户能帮自己找出屠灭自己部落的真凶，若说能让当户不顾内九规则，为自己出头，并非当户的作风，二人的交情也并未深到此步。
“刚刚有饕餮一族，那想必夏家余孽也参与其中，这弘空，怕是有大事发生。”乐东分析道。
“梵音海囚我大荒泽部落图腾，欺我大荒泽使者泓一，欺人太甚！今特持神兽当户谕，大荒泽与弘空大陆不死不休！”刚豋的声音响彻整个弘空大陆。
弘空之人闻声，脸色巨变。这大荒泽向弘空宣战了。
“我们被利用了。”泓一缓缓开口道。
泓一等人早已被盯上，只待泓一动手，便以此为由设局。但此番还未结束，各个主岛之上泓一和烛龙血屠梵音海的消息早已传遍。
轰隆隆！
须弥山塌，梵音海所在的岛四分五裂，连接天穹鼎的光束绷断，岛朝大荒泽下坠落而去。下方异兽咆哮，早已等待这天降滋补。
残岛还未落下，便有异兽幻化争夺，下方大荒泽关于残岛灵属的争夺又开始了，而一些实力弱小的异兽则跳到残岛之上啃噬尸体，还有一些重伤的人惨呼，彻底被异兽吞噬。
铛！铛！铛！
天穹鼎声波震荡，一道玉脂帝族印横空飞出，悬在天穹鼎之下，震荡弥漫着符文。
“私通大荒泽者，弘空群起而诛之，杀无赦！”冰冷威严的声音借助天穹鼎回响在弘空的每一处岛屿上。
在场之人除了泓一三人，全都被屠灭，连岛也坠落大荒泽。如今泓一百口莫辩，大荒泽这一步走的歹毒无比。
“泓一，摊上事儿了。”乐东苦笑道，但笑着比哭着还难看。
“当户。”泓一低声说道，心中却在盘算着前因后果。
“当户做出此事来，并不意外。”烛龙回道。当户本就心怀鬼胎，虽说有山海大帝帝命在身，但却不甘心受制于人，此番突然宣战，应当是做了万分的准备。
“才刚刚被追杀，如今又来一次。泓一你可真是个灾星。”乐东笑骂道。
泓一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尴尬。
“但这帝令也出的太快了些。”乐东嘟囔道。
“分开吧。”泓一忽然说道。自己如今又成为了众矢之的，若是还带着烛龙和乐东，反而将他们二人置于险地。
“不可。”乐东急忙阻止道。
“此时不是任性时候，若是乐家追杀我，你又当如何自处？”
泓一一句话让乐东愣住了，不知如何回应。
忽然，泓一的手搭在了乐东肩上。
“安心，我不会有事的，我还有后手。”
第九十九章 风起云涌
烛龙刚想言语，但看出了泓一的顾虑和决绝，便也沉默。
“就在此处拜别吧。”泓一笑道。
不等烛龙和乐东反应，泓一起身朝远处飞去。
久晌，乐东才率先开口。“就这样让他走了不成？”
“他有他的选择。”
“那是他的，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乐东的心意不言而喻。
若说上一次泓一能够死里逃生有潼海境的庇护，那这一次想要洗刷这无妄之灾，怕是很难。
“我宁愿战死在他身旁，也不愿给他收尸。”乐东握紧了拳头，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但烛龙不同，烛龙依旧背负着自己的使命，元凶一日不死，自己便要留着自己的性命手刃元凶。而如今当户也卷入其中，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恕我无法一同前往，烛龙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但……”烛龙有些愧疚，不敢直视乐东。
关于烛龙的过往，乐东也是略有耳闻。如同泓一一般，烛龙身上也同样背负了太多，自己又怎能苛责。
乐东笑着摇了摇头。
“乐东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若是我真死了，请帮我转达姒鸢，乐东不曾后悔。”
说罢，乐东从蔽环抽出飞廉刀，也朝泓一的方向飞去。
只有烛龙在原地驻立，久久不曾离去。
天色渐晚，月明星稀，泓一刚刚飞出没多久，行踪就已暴露。若是能斩了泓一，那必定是平步青云，被帝族赏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泓一刚刚停落距离梵音海不远的岛屿上，还未等来得及进入岛中之城，就有人发现了这外来者。
“是泓一！”随着一声惊呼，无数道身形便从城中飞出，朝泓一处赶来。而无数望族门客，早已捏碎传讯玉牌，朝几大势力传信。
“封！”随着一声命令，岛上的近卫客列阵，从岛中枢眼为中心，升起了屏护。将泓一封锁其中。
发出命令的正是该岛的岛君，隶属于方家。
“叛逆之贼，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更待何时？”一声威严之声传来，紧接着该岛岛君一步便踏了过来，来到了泓一面前。
“我山海门一派不入世俗之争，莫要信口雌黄毁我清白。”泓一脸上不悦，答道。
“连大荒泽都承认你是使者，帝族都下令斩你，休要狡辩了。”岛君驳斥道。
而围观之人，均对泓一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在弘空，虽有各方明争暗斗，除却夏家，众人在大荒泽的敌视上，依旧是同仇敌忾，如今看到泓一，均是厌恶之情。
“叛徒！”一名少年憋红了脸，忍不住骂道。但一旁少年的母亲急忙捂住了少年的嘴，退入了人群中。
但随着少年的这句话，众人群情激愤，无数难听至极的言语袭来。
“和大荒异兽狼狈为奸！”
“心肠歹毒！”
……
饶是泓一这定力，听了脸上也气得红一阵青一阵。
软舌如刀，人言可畏！
泓一此时根本无法辩解，众人也压根听不得辩解。
咔嚓！
众人齐齐朝头顶看去，只见乐东拿着飞廉大刀，在狠狠地砍着岛的屏护，不多时，屏护便在乐东的刀下碎裂而散。
泓一有些意外，乐东竟真的还是追来了。
“你们放屁！我当时就在场，若非泓一阻拦烛龙，梵音海早已变为火海。这是大荒泽在嫁祸！”
“你是谁？”
“我乃乐家二公子乐东！”乐东搬出了自己的身份，希望众人能听自己一言。
“乐家二公子弑兄，早已退出乐家。如今他的话，不能信！”一位好事者说出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
泓一和乐东再次被嘈杂的声音淹没。
乐东被气得够呛，憋红了脸和众人解释着，但没有一人听他讲述。
泓一忽然笑了。
乐东有些恼火，斥责道：“你笑什么？被人冤枉了你为何一点都不气恼？”
“你可还记得多年前在子桐岛上，我也是这般苦苦辩解，但可有一人听？”说到此处，乐东忽然也平复了许多。
人微言轻，这是乐东从小就懂的道理。
“虽然这样，但真的就任由被诬陷吗？”乐东依旧不死心。
“既然已经入局，只能破上一破了。”泓一缓缓抽出了破风枪，用力朝地面一砸，巨大的风吼声，让嘈杂的人群静了下来。
“山海门门规有三：其一不可恃强凌弱欺辱凡人，违令者废修为逐出山门；其二不可参与弘空和大荒泽斗争。”泓一的声音在灵力加持之下响彻整个岛屿，让在场之人为之一震。
“我泓一行事虽谈不上大义凛然，但也算得光明磊落。今日只说一遍，我没有参与任何一方势力，言尽于此，若是再有阻拦者，杀无赦！”泓一一语，让众人不敢反驳，甚至无人敢和泓一对视。泓一道择的修为此刻全力张开，让有心之人都在掂量利弊。
泓一也不再停留，带着乐东离开。一路上没有一人敢阻止。但刚刚离开不久，数十道强大的神识扫过，寻到了泓一的位置，朝泓一追了过来。
如汪洋大海的神识将泓一牢牢锁定，逼迫泓一停在了一处荒岛之上。
岛上有一座城池，只是城墙破败，杂草丛生。此地是被人遗弃之地，岛中的枢眼处光束若隐若现，细若蚊针，随时有可能坠落。
天边几十道身影疾速追来，快若流星。不多时便来到了荒岛。为首的是轩辕家的轩辕野，以及方家的方莫天。
这轩辕野泓一曾见过，而方莫天，一头紫发，模样看上去比泓一大不了多少。只是这双眸之中紫霞涌动，让人忌惮。
这二人身后的众人中，不乏有泓一认识的面孔，方媛，方袖，轩辕渐，轩辕辰等。只是昔日同窗，如今免不了刀戈相向，让人唏嘘。
“泓一真是受宠若惊，让二位家主带着如此大的阵仗相迎！”泓一笑道。
“帝器不是你能掌控的，交出来吧。”轩辕野叹道。轩辕家曾有意让泓一入赘，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方袖冷冷地说道：“要么交出帝器，要么死！”
泓一心头一紧，但仍镇定自若地回道：“帝器早已给了潼海境，这是天下皆知的事。”
“帝器就在你身上。”
方莫天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泓一。
“何以见得？”
“就凭同为帝器的天穹鼎，鼎鸣之时若有其它帝器，便会尤为嘹亮。世人不知，但却瞒不过四大家族和帝族。”
泓一想不到，这般便能暴露。事已至此，也不再绕弯。
“即便如此，你们就确信一定能从我身上得到帝器？”
方莫天和轩辕野相视一笑，仿佛早已料到泓一会如此。
“大荒经的逆天我们知晓，但我们也并没有想与之抗衡的打算。”
只见轩辕野拍了两下手，身后的众人中走出一人，此人手中一位红衣女子重伤，琵琶骨上钉着镇魂钉，用来防止她逃跑。那钉口处随着女子动弹，喷溅出更多的血染红了周围。
而这女子，正是颜赭。
颜赭花容惨淡，在看到泓一后，眼神中多了一丝光芒。
“不知这女人，可够？”方莫天脸上满是狡诈笑意。
泓一双拳紧握，手指节发白。泓一怒意滔天，眼神之中的杀意弥漫，让人发冷。
方莫天两指轻轻摇晃镇魂钉，伤口再次被撕裂，颜赭也虚弱地痛呼出声。
“如何？”
“找死！”泓一咬着牙狠狠地说道。
方莫天将镇魂钉又往颜赭体内按了几分。“时间有限，她似乎坚持不了太久，而且我的耐心有限。”
“好，我给你，先放了她。”
“你似乎还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方莫天将手指放在了颜赭的另一侧镇魂钉上。
泓一召出大荒经，大荒经一出，众人的眼神都变了。渴望，震惊，惧怕神色不一。
“泓一，不要。”颜赭出声阻止，若是给了方莫天大荒经，那后果不堪设想。自己不想成为泓一的累赘。
但泓一并没有理会颜赭，将大荒经朝方莫天抛了去。
“重明鸟，你说他不会拿大荒经来交换你，你错了。哈哈哈哈哈！”
方莫天此刻推开颜赭，急忙伸手要将大荒经拘来。但是忽然一道更快的身影跃入空中，抢先一步夺得了大荒经。
“轩辕野！”看到帝器被盟友所抢，方莫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过了。”方莫天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轩辕野笑道：“你我两家，不分彼此，大荒经先放我这边保管。”
方莫天右手一抖，一柄双头匕首吞吐着寒芒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方家的不沾血！
一柄准帝器，可以轻易撕碎虚空，天封之下，无物不破。
“别逼我。”方莫天沉声道。
而其身后的方家和轩辕家精锐，此刻也是剑跋扈张，纷纷祭出了法器。
“当我轩辕家怕你不成？”轩辕野脸色也沉了下来，轩辕野做好了和方家翻脸的准备，方家在其心目中远远比不得大荒经来得重要。
毕竟大荒经是可以动用整个大荒泽的存在。有了大荒经，天下便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铛！
轩辕野不知何时抽出了一柄方天画戟，架住了突袭的方莫天。而随着方莫天的动手，方家和轩辕家下方也打了起来。
轩辕家从小戍守大荒泽，经历血的考验。身上的铠甲满是兽血，在争斗开始后，杀伐果断，招招朝向均是要害。一时间，方家大乱。但同为四大家族，方家的实力自然也不容小觑，很快便做出反击。
神力如海，法则交织，无数法宝在空中斗法。而整座荒岛隆隆作响，难以承受如此大的争斗，摇摇欲坠。
泓一趁两大势力无暇顾及自己时，闪身进入场内，将颜赭救了出来。
“泓一……”虚弱的颜赭面无血色，躺在泓一怀中。
“受苦了你。”泓一眼神之中满是自责和愧疚，颜赭此番模样都是被自己连累。
颜赭手指按在了泓一嘴边，轻轻地摇了摇头。“是我连累了你。”
第一百章 黄雀在后
乐东站在一旁抬头看看乱战的两方，又低头看看二人，终于还是打断了二人。
“你们认为我们是等他们有个胜负之后离开还是现在？”
“走！”泓一率先朝远处疾飞而去，乐东也紧随其后。
噗嗤！
泓一在空中用灵力隔绝颜赭的血脉，拔出了两枚镇魂钉，同时灵力在为颜赭疗伤。情况紧急，也只能如此了。
“大荒经。无论方家还是轩辕家得到，都……”乐东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四大家族的野心，只有同为四大家族人的乐东最为了解。无论哪一方势力得到，都会掀起血雨腥风，这不是乐东想要看到的。
泓一难得狡黠一笑。“大荒经本是我山海门帝器，若是如此轻易就被拿去，岂不笑话？”
说罢，只见泓一伸出手掌，掌心内乌光流转，山海图在其掌心幻化。
远处天边忽然一道黑色闪电飞过，他手中便多了一物，正是大荒经。
讶异之色写满了乐东的脸上，随即乐东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那方家和轩辕家杀个你死我活，如今却被你摆了一道，怕是鼻子都要气歪了！”
事实也是如此，正在缠斗的方莫天和轩辕野，忽然看到大荒经从轩辕野处飞出，无论二人如何拘禁，都无法阻止大荒经的离去。
两人方才意识到被戏耍，看着死伤惨重的两方，两人有苦难言。
忽然，一声龙吟响彻天际，烛龙的身形忽然幻化在了泓一等人面前，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赭儿。”看着眼前的一幕，烛龙的怒火也是被点燃，杀机顿现。
“此时不是叙旧的时候，赶快走！”乐东急促地说道。
烛龙摇摇头。“不能走了。”
“为何？”泓一和乐东不解。
“奉帝命，速速交出帝器，跪地伏法！”随着一声冷喝，另一方势力埋伏多时，看到泓一收回大荒经后果断出手。
来的势力，是帝族和乐家。
为首的女子螓首蛾眉，肤若凝脂，周身藏匿在黑紫长袍中，此女子正是当年在子桐岛上为乐家出头的帝族女子。
而另一领头者，便是乐烨。
“父亲。”乐东喊道，心中却着实有些尴尬。
“逆子，还不过来？难不成要和这弘空叛徒沆瀣一气不成？”乐烨怒斥道。
但乐东却并未动弹，站在泓一一侧也不答话。
“乐东，念你年幼，此刻退去，帝族不计你过错。”帝族女子冷冷地说道，那种上位者的冷漠尽显无疑。
“偏听一方之言是为蠢，故意为之觊觎帝器是为坏。不知父亲，您和帝族是哪一种？”乐东直言不讳，但话里藏针。
“逆子！住口！”乐烨在众人面前被儿子顶撞，恼怒不已。
这时，众人身后走出了一位女子，女子黑纱遮面，正是姒鸢。
乐东看到姒鸢，眼神一变，显得有些局促。
“想好了？决定了就再也无法回头了。”姒鸢嘴上虽说冷漠，但心底却不想让乐东如此。
乐东点点头。“先前的承诺，可能……”
姒鸢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为我而活。”
“同为帝族传承，交出帝器，留你一命。否则，死的不仅仅是你。”帝族女子此刻手持帝族印，冷冷地说道，完全没有将泓一等人放在眼中。对于帝族来说，言即令旨。
泓一扫视女子身后，帝族和乐家精锐尽出。最弱的人修为都在道择境界，其中更有几人，周身虽敛去修为，但那悸人的波动却远超泓一，比烛龙都要强上不少，起码是问道境界。这等阵容前来擒拿自己，未免有些杀鸡牛刀之感。
“未必。”泓一说道。
不等众人反应，泓一祭出了大荒经。帝威震荡，威慑寰宇。混沌之气浮沉，将泓一笼罩。
“大荒经在此，三大神兽何在？”
“大荒经在此，三大神兽何在？”
“大荒经在此，三大神兽何在？”
……
泓一的声音在混沌之气的加注之下，传遍弘空和大荒泽，世间人都讶异地同时看向了此处。
紧接着，从大荒泽中心处爆发了三股磅礴的灵力波动，五尾一角的狰，豹纹犬身的狡以及先前的紫色神鸟当户，此刻三个巨大的神识投射出现在了荒岛上空。
在场的帝族和乐家面色巨变，虽然弘空已有消息称大荒泽内有神兽，但如今真的看到了超越仙二劫的法渡神兽，心中也是难以平静。更何况，一出现还是三只。
“小子，唤我等何事？”三大神兽被召唤，却也显得不耐烦，毕竟召唤自己的是一个修为低下的毛头小子，被这小子呼来喝去自然让三大神兽颜面无光。
“他们要杀我。”泓一说道。
“关我等何事？”三大神兽只是承诺山海大帝未来一日全力一击，但并非在此日，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毛头小子出手。
“若是我死了，大荒经可就落入他人之手了。”
“无妨，你死了大荒经我等自会收回，届时还能凭空得山海经，何乐而不为？”当户脸上闪过一丝蔑笑。
“若是我将大荒经给别人呢？”泓一戏谑道。
“你……”当户愠怒不已。
泓一朝帝族看了一眼，又朝三大神兽示意。
短暂的沉默后，心思缜密的狡率先出手了。
金黄色的毛发此刻绽放金光，禁锢了全场，遮天的神爪要将场中的帝族和乐家全部拍碎。
但帝族印却不受禁锢，幻化为神罩将一群人笼罩，挡住了这来自法渡神兽的一击。
帝族女子脸上依旧冷傲，看着泓一。
“你当真能高枕无忧了？”泓一心底一沉。
“天禹阁何在？”伴随着帝族女子的一声冷喝，远处天边出现了十二道身影，呈包围之势盘坐在虚空中。十二人身上霞光内敛，符文流转。
天禹阁是帝族的直属，只尊帝族，历来神秘，也是帝族的仰仗，门派内人数稀少，但却都是实力冠绝一代。
只见十二人沟动天穹鼎，十二道光束贯连天穹鼎。
当！
天穹鼎一鸣，附近的一百零八岛屿如同阵眼般开始旋转。
狰和当户见一击不奏效，也加入了战场之中。天穹鼎弥漫的帝威让三大神兽感受到了威胁。
狰的五尾此刻迎风而长，幻化为百丈大小，如同巍峨的山峰一般，五尾齐动，场内瞬间掀起罡风，冰晶如刃夹杂在罡风中，将虚空划开了无数口子，一时间场内肆虐，刺耳密集的撞击声传来。
远处天禹阁的十二人此时捏的法诀一致无二，借助天穹鼎，完成了阵法的布置。
封天术！
借天穹鼎之势封禁，一百零八岛屿为阵眼，帝族动用了最强的封禁术来针对三大神兽，这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局。帝族和乐家做好了准备，所以才会有恃无恐。
只见场内如同镜面般的虚空将三大神兽牢牢封印，三大神兽在其内毁天灭地的力量却无法破封而出。
“人类，这般封印只能困我等一时，等我等破封，弘空大陆会被血洗。”狰停止了攻击，开口冷冷地道。
“今日之举，实属无奈。待降服叛徒，帝族必亲自登门致歉。”帝族女子虽是高冷，但此刻面对这三大神兽，语气上也是软了不少。
“不必。三大神兽的怒火你们承受不起。”狡口吐人言。
“待我等抓了此子，山海经归帝族，大荒经归三位可好？”帝族女子朝三大神兽传音道。
“人类多狡诈，背弃盟约也就是朝夕，不可信。”当户并不相信帝族。
“帝族一言九鼎，还请三位放心。”
当户还想言语，但却被一边的狰拦了下来。
泓一看到场内三大神兽的举动，已经猜到了帝族会给神兽许诺，神兽实力强绝，并非自己能够掌控。
帝族女子在安抚好三大神兽后，忽然转身玉掌荧光流动，气息强大，符印密布。三掌拍出。
三掌瞬息而至，分别拍向了乐东、颜赭和烛龙。
噗！噗！
修为尚低的乐东和颜赭吐血倒飞而出，而烛龙接了这掌也被击退十几步，气息紊乱。
帝族女子竟强到了这一步。
“念你同为帝族传承者，交出帝器，否则，死！”
看着几人因自己而伤，泓一心中自责不已，自己实力无法保护身边之人，只能任人摆布。
“住手吧。今日之事与他人无关，冲我一人来就好。”
“交出帝器！”帝族女子身在云中，缥缈空灵，如广寒仙女般冷傲，让人不可靠近，但其言语间不容拒绝。
看着倒地的两人和苦苦坚持的烛龙，泓一不愿如此。
大荒经混沌之气内敛，光泽散去回到了泓一手中。
“不可！”乐东口吐鲜血大喊道。而颜赭先前有伤，此刻早昏厥了过去。而烛龙也朝泓一摇摇头。
几人均不愿成为泓一的累赘。
泓一将手中的大荒经朝帝族女子抛去。
嗖！
一道残影闪过，抢在了帝族女子面前，掠去了大荒经。等到此人现身，正是方莫天。
“哈哈哈哈哈！大荒经终究是我的！”方莫天仰天大笑，额间妖冶的符文一闪而逝。
帝族女子脸上满是愠怒之色，强忍着不曾发作。
“方莫天，你要反了帝族了吗？”
“哈哈哈哈哈！帝族该换了，姒娣一个小丫头片子如何当得起弘空帝位？”
“大荒经在手，反你帝族又如何？”方莫天回道。
但这话一出，却让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凉气，帝族多年来屹立弘空，如今有人说出要反帝族之言，却也是第一遭。
“放肆！”方莫天大不敬的话让帝族女子瞬间暴怒。
帝族女子横移到方莫天面前，宝术尽出，掌掌蕴含着万千符文，朝方莫天拍去。
方莫天战衣披身，不沾血格开玉掌。瞬息两人交手百次。
不沾血吞吐着剑芒，剑光横空，招招角度刁钻，让帝族女子难以招架。
呲啦！
方莫天鬼魅般的身影绕到了帝族女子身后，划破了女子的衣衫，那赛雪冰肌瞬间裸露，但还来不及容人欣赏，女子背部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将那一副让人窒息的美景染红。
第一百零一章 死局
乐烨见帝族落入下风，袖中拂尘甩出，那三千尘丝瞬间暴涨，如同瀑布一般缠绕方莫天，为帝族女子争取时间。
呲啦！
一把丈余的方天画戟横空出现，将尘丝斩碎。而方天画戟的主人也出现在了场中。
“轩辕野！”乐烨喊出了来者。
“乐烨，许久不见，你这功力不见长进！”轩辕野挥动画戟，震碎了残剩的尘丝，笑着道。
“连你轩辕家也坐不住了吗？”乐烨沉声道。
“难道要坐等你乐家吞掉我轩辕家不成？”
“枉你等受帝族庇佑，帝族这些年可曾亏待尔等？”帝族女子稍得空歇，费力地止住了伤口，但不沾血划开的伤口上乌光流转，阻止着伤口的愈合。
“这话你不配和轩辕家说。”轩辕野怒斥道。
帝族女子自觉有亏，被轩辕野驳斥后竟不曾反驳。
“轩辕家戍守大荒泽多年，功劳不谈，苦劳总是有的。可是被你帝族削减多次附属岛，给了平日里只知贪图享乐，溜须拍马的乐家和夏家，轩辕家无数长眠大荒泽的英烈死不瞑目！”轩辕野怒喝道。
“若是你有怨，大可面见女帝，为何要走这条不归路？”帝族女子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既然帝族不公，那便自己来划！”
乐烨手中的拂尘尘丝重新幻化而出。“如今大敌当前，轩辕家一门忠烈，莫不是要落个不忠不义的下场？”
“奸佞如斯王侯路，鞠躬尽瘁成白骨。”轩辕野悲凉一笑，手中方天画戟高举砸下乐烨。
哐！
拂尘化剑，乐烨剑身一横，接下了这一戟。但其脚下的地面却深深下沉了几寸。
整个岛在这一戟之威之下裂痕遍布。
“此番回头还来得及！”乐烨仍在苦苦相劝。
“晚了。”这时才想挽留轩辕家已是为时已晚。
方莫天见轩辕野和乐烨动手，他手中不沾血也再次朝帝族女子砍了过来。
帝族女子面色惨白，自己身受重伤，强忍着伤口的撕裂痛感迎了上来。
剑气如虹，不沾血铮铮作响，而帝族印此刻也飞回了女子手中。
帝族印上神霞四射，符文旋转。
不沾血乌光闪烁，穿梭在帝族印旁，要突破防御。
方莫天的身形在虚空中时隐时现，如同一只苍鹰一般，时而俯冲而下攻击猎物。
帝族女子仓皇应对，背后的伤口再次崩开，鲜血将衣衫染红。自己的护体之物如同虚设，不沾血轻易便能穿透自己的防御。
噗嗤！
帝族女子低头看到，不沾血的刃尖在闪烁着寒光。
不沾血从其背后穿透了女子的胸膛，而方莫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用力一刺，随即轻轻拔出了不沾血。
女子胸膛处的血喷涌而出，帝族印此刻也失了控制，跌落地面。
方莫天并未停手，只见他脸上满是残忍的笑容，用手抓住女子的长发，不沾血划过了女子的脖颈，其上吞吐的符文寒芒，不仅搅碎了女子的生机，还搅碎了女子的神识。
一具冰冷的尸体从空中跌落。
“帝族失德，今日方家杀帝使祭旗，为弘空换天！”方莫天的话响彻天际。
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了弘空，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弘空要大乱了！”
“外忧内患，外有大荒泽宣战，现在夏家方家先后叛出帝族……”
乐烨和轩辕野也停止了缠斗。轩辕野看着那帝族女子的尸首微微蹙眉，对方莫天如此血腥的做法有些不满。
“方莫天！”乐烨震惊道。
多年来帝族一直是万人景仰，世间之人连一丝违逆都不曾有过。如今方莫天竟杀了帝族使者，这一幕太过震撼。
方莫天扫过远处依旧在天禹阁封禁内的三大神兽，神兽见帝族使者已死，趁天禹阁众人分神之际，撕开了封禁，刚刚破封刹那，随着一声嘹亮的鸟鸣声，一道寒光闪过，十二人的头颅便被当户的翼刀割了下来，十二道血柱同时喷涌，连一声惨呼都不曾发出。
“大荒经在此，三大神兽听令！”方莫天有些癫狂，大喊道。
三大神兽此刻眼神冰冷，化为实质的闪电噼啪作响。三兽同为法渡境界，是现今世上修为最高的存在，如今却被卑微的人类呼来喝去，先是泓一，再次帝族女子，如今是方莫天。泥菩萨都有三分火性，更何况是三大神兽。
“人类，你在找死！”当户咬牙切齿冷冷地说道。
“大荒经并不是尔等臭虫拿来役使我们的，我们拼死也能斩你！”狰的语气已冰冷无比，随时有可能爆发惊天一击。
“你们不会，也不能。”方莫天似乎早已知道什么一般，吃定了三兽。
“你……”
方莫天怪笑几声后，大喊道：“三大神兽，我命你等破开潼海境结界。”
三兽闻言，脸色巨变。
众人皆不知方莫天意欲何为，但拉潼海境下水并非明智之举，就连轩辕野也不知方莫天想法，先前两家商议的并未有此。
“不知潼海境在何处。”狡缓缓吐露。
世人又有几人知晓潼海境的位置。
方莫天抬头看着天边的一朵云彩，久晌才抬手指了指那朵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那云之后了。”
乐烨闻言，面色突变。乐家帝族和潼海境交好，只有少数几人知晓潼海境的入口，方莫天又是如何知晓的。
但方莫天却灵力灌注入大荒经，帝威再次浩荡而出，逼得三大神兽不得不出手。
“更乱一些吧。”方莫天低语道。
三大神兽别无他法，互相交换眼神后，当户率先动了。只见当户幻化为千丈大小，两翼紫纹流动，暴烈的飓风肆虐，朝天际轰去。狰五尾齐动，神力燃烧，无数符文崩碎，惊世的一击紧随当户的攻击而去。而狡抖擞身上金色毛发，凝聚诸天星辰之力于独角之上，紧接着星辰之力和独角内蕴藏的雷电之力呼啸而出，也朝天际轰去。
天地变幻，风云失色。
轰！
三大神兽的力量引动灭世雷劫，仙二劫化为死劫之下，这力量已遭天妒。
潼海境的结界忽然受到攻击后显化而出，上万的冰晶灵石符文涌动，相互沟通，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冰晶之网，抵御外来之力。
咔咔咔！
飓风撞击其上发出密集的碰撞声，刺耳的碎裂声让人头皮发麻。
待到飓风止，冰晶之网已残败不已，但也是挡下了法渡神兽的全力一击。
呯！
随着狰的攻击而至，五条巨大的长尾狠狠撞在了冰晶之网上，冰晶之网应声而碎，漫天的冰晶如同雪花一般飘零。而冰晶之网后的潼海境在仙雾中若隐若现，仙家的亭台楼阁，潺潺的仙泉，让人难以移开目光。世人遍寻不得的潼海境，如今就在眼前。
潼海境结界已破，掀起的如此大的动静，弘空和大荒泽上均有感应，但潼海境人竟没有一人出现，这有些古怪。
少了结界的保护，狡的攻击如同流光一般朝着潼海境深处内轰去。
这一击若是砸中，潼海境仙家之地怕是要毁去大半。
轩辕野此刻有些心惊，这方莫天的做法已经出乎自己的预料，同时朝乐家和帝族开战已是艰辛，如今还要朝潼海境开战不成。潼海境可是比弘空要强上不少的，凭方家和轩辕家是万万不能与之抗衡的。
一道灰色身影忽然出现在了神兽之力前，他竟要独抗磅礴如海的神兽之力。
泓一看到那道身影后心潮澎湃，那道身影是如此熟悉，孤独而伟岸。这道身影出现，总是让人无比心安，哪怕天塌地陷，只要这道身影在，便能化险为夷。
师父。
灰衣人上身衣衫撑不住巨大的灵力爆碎开来，那虬结的肌肉上山海图格外明显。只见他一拳挥出，整个天际山海图幻象浮现，仿佛时间停滞一般，神兽之力被生生止住。
这种景象太过恐怖，犹如开天辟地，又如同毁天灭地。无穷无尽的星辰和雷电之力咆哮宣泄，却难以前进半分。
轰！
神光照亮了整片天空，法渡的威能朝四周扩散而去，逼得众人站立不稳。而荒岛在此波及之下彻底四分五裂，朝下方坠落。
这一幕深深地印在了众人心底，灰衣人赤手空拳抗下了法渡神兽的全力一击。
等到余波散尽，众人看清了此人的模样。
山海门第四代传人凌枫。
突然，泓一神识预警，肌体发凉，浑身汗毛直竖。身后的虚空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泓一甚至能感应到他手中冰冷的武器所带来的悸动。
远处的凌枫瞠目欲裂，大喝道：“竖子，尔敢！”敢当着自己的面偷袭自己的弟子，这让凌枫暴怒不已。
身后之人将整片虚空都禁锢，泓一在其中动弹不得。这人的修为远远高于泓一，趁凌枫抵御神兽之力时，对泓一发起了绝杀。
凌枫朝泓一处疾速横移，但却来不及。
噗！
刀刃入体的声音响起，但泓一却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
一道熟悉的香味传来，背后忽然感觉到了一阵温热，鲜血滴落在虚空之中。
嘀嗒……嘀嗒……
突袭的人一击不曾击杀泓一，而凌枫也适时杀到，他只能选择逃离，整片虚空恢复了原状。泓一转身，看到了将要倒地的娴雅。
“娴雅！”泓一愣住了，但依旧将娴雅抱入怀中。
“泓一……”娴雅本想微笑笑，但巨大的痛楚让其难以微笑。
“为什么……为什么……”泓一手忙脚乱要为娴雅止住伤势，灵力疯狂地朝娴雅灌输，但却全都溢散在了空中。
“泓一，你变强了。”娴雅的嘴角开始溢血，泓一手颤抖着不停地为娴雅擦拭着，但鲜血却止不住地朝外溢着。
泓一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凌枫。
“师父，师父，你救救她，救救她好不好。泓一求你了。”泓一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第一百零二章 凋零
凌枫见突袭之人彻底退去，急忙来到娴雅身前查看她的伤势。但查看之后，凌枫却皱起了眉头。在尝试一番后，凌枫只能朝泓一摇了摇头。
刚刚突袭之人刺出的一剑，蕴含了大道在其中。刺入娴雅体内，锋芒的剑气瞬间便斩碎了一切，血脉尽断，识海尽毁，便是大帝降临都无力回天。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还能救，潼海境，潼海境一定还能救她。”泓一哭着喊道。
娴雅虚弱地咳嗽了几声，让癫狂的泓一恢复了一些神智。
“泓一，娴雅可能要走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们……”泓一痛哭难言，连话都说不下去。
娴雅抬手，轻轻拭去了泓一的泪水，纤细的手指拂过泓一的脸颊。“一直以来，我都害怕自己忘记你的模样，如今不会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模样。但是……”娴雅咳嗽几声，牵动伤口喷涌出更多的鲜红。
“泓一……娴雅可能……等不到陪你……问鼎天封的……那一天了。”
“不，不，不，你不会死，你不可以死……”
“对不起，泓一。娴雅……似乎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泓一泣不成声，只能用力地点点头。
“别让我的死成为你的桎梏，不用报仇，不用告别，只要日后，泓一还记得娴雅最美的那一刻就够了，答应我。”
泓一眼泪决堤，点点头。
“泓一，再叫我一声雅儿可好？”娴雅的眼神中忽然泛起了光芒。
“雅儿……”
娴雅浅笑，笑容倾世之美，尘世难寻。
“你是他，可你又不是他。”娴雅的一句话意有所指。
“泓一，雅儿累了……”
仅有泓一的双眸失了颜色，缓缓地闭上。而她的手离开了泓一的面颊垂落了下去。
“雅儿！”泓一悲恸出声。
而此时，山海经飞出，盘旋在泓一和娴雅上空，压塌苍穹的帝威将闲杂之人全都扫飞了出去，生生逼得旁人退离千里才停下，就连三大法渡神兽都不例外。
天空中漫天的冰晶飘落，纷纷扬扬，落地之后不融不消。潼海境内仙禽悲鸣，在潼海境内传递着哀伤。
娴雅尚温的体内破碎的识海冲出，化作漫天的记忆碎片。上面闪烁着娴雅过往无数次的重生，一次次从幼年成长为成年，再一次次重新变为幼年且记忆全失的桎梏。
娴雅曾一次又一次的宛若轮回般的桎梏中孤独一人，她的古灵精怪和善解人意，一幕幕和泓一脑海中的记忆交织。
“啊！”泓一悲愤怒吼，吼声响彻弘空大荒，直冲九天，在空中久久回荡不曾消散。
娴雅在内心深处，背负了如此多的羁绊，却不曾同他人诉说。而那识海碎片中闪过最多的便是泓一，可见娴雅对于泓一有多么珍视。可是泓一却一心问鼎天封，不曾停下脚步，仔细看看身边的她。
紧握的双拳指节发白，看着心爱的娴雅如今躺在自己面前，不再温热。泓一好恨，憎恨自己，憎恨天地，憎恨仇敌，但却无力回天。
那个曾经近在咫尺的她，如今随着这识海碎片一同随风而逝，此生缘尽，再难重逢。
“娴雅可是潼海第一智多星，没有娴雅不知道的事！”
“如果有一天，你见不到我了，你会想我吗？会记得和娴雅一起度过的日子吗？”
“我算不算你在乎的人？将来泓一会不会保护我？”
……
幼年时娴雅的音容笑貌在泓一心间一次次重现，几欲让泓一悲恸发狂。
“对不起，泓一没有做到，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晶莹的泪滴从泓一的脸颊滚落。
冰晶足足飘落了三天三夜，泓一在此地守候了三天三夜。此时泓一一言不发，失了斗志，麻木不已。
苏醒的乐东和颜赭看到眼前的一幕，静静站在泓一身后，陪了他三天三夜。而烛龙和凌枫亦是如此。
“泓一。”凌枫轻轻拍了拍泓一的肩，开口呼唤道。
但泓一却一言不发。
凌枫席地而坐，坐在了泓一的身旁。
“节哀。世事无常，这便是修道。”
“你说我们修道是为了什么。”泓一出声道，只是这声音沙哑无比。
“抗争吧。”
“连自己在乎的人都保护不了，我们究竟在抗争什么？”
凌枫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泓一。
“山海门门规不入世事纷争，但为何还有人苦苦相逼？是我害了娴雅。”泓一目光黯淡，自责之意尽显。
“人心难测。可若是让他们得逞，人间道义何在？”
“师父，泓一累了，怕了。”此时的泓一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如同多年前的孩子一般。
“那便停下来歇息歇息。”凌枫起身，将泓一扶了起来。
“天下之大，如今却无安身之地。”泓一自嘲道。
凌枫看着道心不稳的泓一，心中有些愧疚。虽说泓一喊自己一声师父，但自己却不曾教授他一招一式，反而让他背负了许多他本不该背负的。
“大荒泽。”
凌枫带着几人纵身跃入大荒泽，朝帝江部落处飞去。
帝江部落内，一群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的人们身着兽皮，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有的在给猎物剥皮，有的在打磨着武器。
泓一一行人刚刚踏入，一群人便拎着武器走了出来，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来干嘛的？”为首的中年人举起了手中的狼牙棒，朝他们喝道。
“泓一，乐东，颜赭！”伴随着熟悉的声音，拓跋壮从人群之中钻了进来。
乐东上前和拓跋壮来了一个熊抱，“好小子，你怎么也不呆在孔崧了？”
“天下大乱，不光是俺，学院内都走得差不多了。”拓跋壮重见旧人，脸上满是兴奋。
“爹，这是俺在孔崧学院的好兄弟，这个是乐东，那个是泓一，还有重明鸟氏族的颜赭。”拓跋壮转身和那个长相同他十分相似的中年首领说道。
“既然是壮儿的朋友，那就好酒好肉招待一番！”随着中年首领喊话，一群人放下了防备，收起了手中的武器。
咚！
大地震动声一声接一声传来，只见帝江快步走了过来。部落众人恭敬地双手胸前交叉，朝帝江施礼。
“你来了。”帝江和凌枫说道。
凌枫点点头。
“随我来。”帝江并无其他话，转身便带着凌枫等人朝部落深处走去。
“泓一怎么了？”拓跋壮看出了泓一的颓然，偷偷朝乐东问道。
“唉！一言难尽。”乐东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叹息道。
部落中的人为几人安排了住处，而凌枫则跟着帝江来到了一僻静处。
“前几日的事我听说了。”帝江说道，原本雄浑的声音此时也压低了不少。
“可知道突袭那人是谁。”
“不知。”
凌枫紧皱眉头，陷入沉思。
“近来之事颇为蹊跷。”
“蹊跷在何处？”帝江问道。
“大荒泽向弘空宣战，方家和轩辕家反了帝族，三大神兽对潼海境动手，潼海境无一人出现……”
“虽说你不入尘俗，但对这世间之事却了如指掌啊。”帝江说道。
凌枫并非接话，而是继续思考着。
“接下来有何打算？”
“静观其变。”说完这话，凌枫便离开了原地。
帝江部落旁，是一处烟波浩渺的沼泽地，雾霭沉沉。远处落日渐红，晚霞洒在沼泽之上金光灿灿。失意的泓一静立一侧，颜赭来到了一旁，陪着泓一看着这大荒泽的美景。
“她很在乎你。”颜赭说道。
泓一并未答话，只是轻轻点头。
“若是被袭杀的是娴雅，你会和娴雅的选择一样吗？”
“如果可以，宁愿死的人是我。”
“娴雅也是如此。”
“她太傻了。”
“换了是我一样也会如此，为自己在乎的人献出一切，哪怕是性命也在所不惜。”
泓一心中悲痛，却无从诉说。
“她甚至都不愿让我为她报仇，到死她都不愿给别人添麻烦。”
“那是你，但敢动我山海门的人，不可饶恕！”凌枫忽然出现在了两人身边。
“师父。”泓一道。
“生者仍需坚强。大荒经被抢，要是不拿回来，这天下势必生灵涂炭。”凌枫说道。
但泓一似乎对未来灰心不已，再难振作。
颜赭和凌枫也读出了泓一内心的颓然，相顾无言。他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难以自拔。
凌枫将手搭在了泓一肩上，轻轻拍抚着。
“泓一，记得多年前你入山海门时吗？”
凌枫见泓一并不答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那时的你，也是同如今这般。”
“那时和如今，除了有了修为，结局一样不曾改变。”
凌枫沉默了半晌，才缓缓说道：“是师父不称职，让你承受了如此多的重担。你本可以有所选择的。”
“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
“师父是一个粗人，不会安慰别人……”
泓一打断了凌枫。
“是不怎么样，泓一只是需要一些时间，需要停下来去接受一些事情。”
看着依旧坚强的泓一，凌枫一时间有些心疼，但又不知该如何宽慰泓一。只能连道几声好。
多年前边春岛的惨案已经铸就了泓一坚韧的性格，如今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因为泓一还不能倒下，不能放弃，起码不是此时。因为自己身后的师父，背负的东西更多。
只是现在，他还接受不了娴雅离去。
众人得知泓一心意后，均默契地不曾打扰泓一。只有颜赭，远远地站在泓一身后，一言不发陪着泓一。
“我一个人可以的，你身上有伤，回去养伤吧。”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人陪。我就站在这里，不会打扰你，若是你想，喊我过来便是。”颜赭并不在意自己的伤，只是觉得泓一嘴上坚强，但内心此时已是柔弱无比，有人在身旁会让他安心一些。
见颜赭执意如此，泓一也不再相劝。
第一百零三章 风起云涌
第七日破晓，久坐在沼泽旁的泓一动了，将自己的仪容收拾妥当，换上了新的衣衫。看着手中娴雅送给自己的水灵珠，泓一耐心将其戴在了脖子上。
“这几日……谢谢你。”泓一将颜赭扶起，说道。
看着泓一的眼神中再无先前的颓然，颜赭几日来的担忧一扫而光。
“你没事就好。”
泓一和颜赭来到了凌枫处，在看到弟子道心稳固后，连手中的那杯茶都颇为香醇。
“师父。”泓一唤道。
凌枫上前拍了拍泓一的臂膀，满意地点点头。
“这几日让师父担忧了。”
泓一不知的是，就在他沉沦的几日里，发生了天翻地覆之变。
“帝江部落的人呢？”看着部落内三三两两的人，与前几日熙熙攘攘之状完全不同。“拓跋壮也不见了。”看到乐东出现，泓一问道。
“他们也有他们的无奈。”乐东摊了摊手道。
“何意？”
“大荒泽宣战弘空，所属氏族部落，要纳投名状。”
“投名状？”
“无非就是向当户表忠心”
“若是不呢？”
“日后一一清算，但……”乐东苦笑了几声。“大荒泽之上又有几人敢反对法渡境界的神兽之命呢？”
原本相对平静的大荒泽，在三大神兽的出现下，改变了格局。
“烛龙呢？”泓一久久不见烛龙的身影，出言问道。
“几日前匆匆去了卫海滨。”
听到卫海滨，泓一猜出了大概。烛龙应该是去寻白泽，找寻真凶。
“泓一，乐东，颜赭，你们三人随我来。”凌枫喊道。
等到三人来到帝江殿处，凌枫转身说道：“泓一，取出山海经。”
一卷古朴的长卷悬在泓一手中，凌枫一指点在了山海经上，只见周遭景象扭曲变幻，四人来到了山海密境内。
乐东和颜赭第一次来到此处。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这是……”乐东连话都说不利索。
“山海密境。”泓一说道。
“我们进来似乎有些不妥。”接触到山海门的秘辛，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但乐东却还是说道。
“无妨。你们既是泓一的挚交，山海门便没那么多的规矩。”见凌枫释疑，两人才放下心来。
看着四周水墨流转，如画般自成一方世界，乐东和颜赭眼神不住地张望。
“今日指点泓一修行，顺便也指点一下你们二人吧。”
乐东和颜赭闻言大喜，凌枫可是山海门的第四代传人，修为世间难寻对手，前几日他一人独抗神兽之力的景象可是深深刻在了在场之人心中。
“冒昧地问一句，您现在的修为……”乐东吞了一口口水。
“是很冒昧。”凌枫点点头。
乐东急忙闭上了嘴，那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师父，其实我也想知道。”泓一追问道，凌枫的修为一直是萦绕在泓一心中的迷雾，当年力压乐烨、帝族女子，如今硬抗了神兽之力而无恙。
“你认为师父在什么境界？”凌枫卖起了关子。
“泓一目前接触到最高修为的便是三大神兽，其次是孔崧学院的院长，他过了仙二劫中的第一劫，之后便都是实力已到仙二，但却将修为压制在问道境界的一干人等。”泓一说道。
“不可能，这不可能。”颜赭忽然失色惊道。
凌枫本想卖个关子，但却忘了此地有重明鸟一族的重瞳之术。
泓一和乐东同时看向颜赭，不知她为何如此失态。
颜赭定了定神，才缓缓开口道：“你师父过了仙二劫。”
见凌枫并非否认，泓一和乐东脸上震惊不已。这消息若是传出去，定是石破天惊。
“仙二劫死劫……你居然过了。”乐东有些不可置信，语无伦次道。
“骨纹刻骨，不错。”凌枫并未回答众人的疑问，而是看出了泓一的不同，颇为赞许地看着泓一。
但乐东却有些沉不住气了。“骨纹刻骨？山海门的人还真都是怪物。”
师父过了仙二劫，徒弟骨纹刻骨，由不得乐东发出如此感叹。
“但修为还是低了。”凌枫能指点泓一的时间有限，这也是凌枫显得心急的原因。形势严峻，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到凌枫。
“朝我出招，你们三人。”
乐东飞廉抽出，手掌轻抚刀神，紧接着一招万刀廉术斩出。这是乐东毫无保留的一招，想到对方是凌枫，哪里还需要保留。
漫天的飞刀呼啸着朝凌枫斩去。
颜赭身后的赭羽冲天而起，带着无穷的火焰朝凌枫砸去。
“师父，小心了。”泓一出声提醒到。
破风灭世！
破风刺入了地面。万千枪影瞬间钻出，锁定凌枫呼啸而至。
凌枫听着泓一的话，脸上的表情很是玩味。只见他一指弹出，漫天刀芒崩碎，化为神光消散在空中。
乐东脸上震惊的表情还在，凌枫的另一指弹出，空中炽热的赭羽火焰凝滞，瞬息之间灵泽消散，散落地面。
而那万千枪影此时已贴身而至，凌枫一拳轰出，万千枪影爆碎。
但就在凌枫一拳轰出的刹那，泓一高高跃起一指点出。这个时机选得可谓精妙，选在了凌枫力尽无法回防之际。
“好！”凌枫也忍不住称赞道，但他却不曾躲闪，迎了上去。
泓一不曾犹豫，一往无前。一指点在了凌枫的额间。如海浪波涛般的灵力从泓一指尖涌出。
凌枫咧嘴一笑。
泓一暗道不妙，但为时已晚。
凌枫的肉体之力竟强至如此地步，泓一全力的一击竟不能伤其分毫。一股比泓一浑厚千万倍的灵力从凌枫体内涌出，朝他砸去。
泓一只觉得如同被巨浪拍打了一般，气血翻腾。凌枫一个侧身，翻身而上后一指点在了泓一耳边的虚空之上。
轰！
虚空塌陷，灵力爆炸，道则重组。
泓一不受控制倒飞了出去，足足倒退了十丈，才止住身形。
“不公平。”乐东腹诽道，凌枫的修为屹立顶端，三人对抗无异于与皓月争辉。
凌枫看出了三人此时的心意，说道：“刚刚出手之时，对乐东和娴雅，修为压制在了归法。”
“不可能！”乐东失色道。
凌枫的修为虽然压制，但却无可匹敌。
“这是为什么？”颜赭不解道。
“灵力的溢散。”凌枫惜字如金，希望三人能自己品悟。
三人仔细回味刚刚的对决，自己的招式虽然猛烈，但却不如凌枫的弹指。凌枫把控灵力已臻至化境，一分一毫的灵力都不曾浪费，全都打在了三人的薄弱之处。
“但仅仅领悟也是不够的，熟能生巧。”凌枫不怀好意的笑容再度浮现。
只见凌枫手中结印，身上符文突显，空间涟漪如水面般震荡。紧接着，让人心惊的一幕发生了。
从凌枫身后走出了两个凌枫，模样别无二致。三人面前出现了三个凌枫。
“见……见……见鬼了！”乐东大惊，语无伦次道。
就连颜赭的重瞳，也都无法分辨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凌枫。因为凌枫的每一个分身，都有着神识和灵力。除了传说之中的天封境界，世上能有分身神通的人凤毛麟角。
“生死对决是最能激发人的潜力的，我的这俩分身今日开始陪乐东和颜赭对决，直到你们突破。他们会压制境界到和你们相同。”不等乐东和颜赭回应，只见他们脚底水墨涌动，瞬间和凌枫的分身消失在了原地，传送到了别处。
“师父。”泓一出声道。
“嗯？”凌枫转身。
“大荒经如今还遗失在外，我们……”泓一欲言又止。
凌枫思索片刻后，缓缓开口道：“不急，这个不是首要之事。”
“可是，大荒经在方莫天手上，生灵涂炭危在旦夕。”泓一急道。
凌枫摇了摇头。“那三大神兽并非等闲之辈，况且他们和山海大帝的契约并非苛刻，我担心的是方莫天背后之人。”
“他不是幕后主谋？”泓一惊道，但仔细回想方莫天的作为，泓一忽然想到，这方莫天召唤神兽却并非夺帝位，而是轰开潼海境结界，这的确令人匪夷所思。
“给他大荒经，引出背后之人，看看他们有何阴谋，比你我如今杀到方家要更妥当一些。”
泓一点点头，认可师父所想。
“现在最重要的事便是你。”凌枫说道。
“我？”泓一不明所以。
“虽然师父过去不曾教你，你进步的让为师不曾失望。若是没有这些事，师父十分想按部就班陪你成长，指导你修行。看看泓一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凌枫的眼神柔和了下来。
但泓一却觉得师父今日看起来不对劲，但又说不上为何。
“师父，你可是有事瞒着徒儿？”
“没有，就是感慨一番。师父不尽责，日后可能依旧不能尽责。”凌枫忽然笑道。
“骨纹刻骨，你是如何做到的？”
“白泽帮助泓一的。”泓一说道。
“白泽，想不到连他也出现了。”凌枫喃喃自语道。忽然，凌枫双眸内符文流转，穿透泓一身体，久久才收回。
“泓一，你可知人的灵力贮藏在何处？”
“道门为最，血脉次之。”泓一不知凌枫所言何意，但依旧回答道。
“但归法境界之后，道门能沟通外界天地灵力，修道之人反而太过依赖外界，忽视了对于道门的锤炼。”
“锤炼道门？”泓一首次听说。
“道门为修行之本，踏入修行的第一步便是启门。仙二劫中的一劫中便有考验道门的雷劫。”
“那又该如何锤炼呢？”
“重铸。”凌枫一言，让泓一大惊。这道门本就是根本，从启门之时便无从改变，又如何来的重铸一说。
“如何得的骨纹，便如何重铸道门。”凌枫同样有骨纹刻骨，自然知道骨纹刻骨是如何煎熬可怕的，而重铸道门，比骨纹刻骨更为惨烈，稍有不甚，或是心志不坚，便是道销人灭的下场。但若是重铸成功，不仅修为更上一层楼，即使日后面对仙二劫也会多一分把握。
而泓一认为，若是师父能重铸成功，那自己同样也可以。
第一百零四章 道门重铸
山海密境内，泓一盘膝而坐在凌枫面前。凌枫将要引动密境内的山海图碾碎泓一的道门。
凌枫脱去上衣，露出自己上身的山海图纹身，纹身流转，和这密境内的水墨山海图遥相呼应。而泓一身上的山海纹身也不受控制地受到呼唤在缓缓流转。
“泓一，这山海密境并非一层。”凌枫忽然想到了什么，出声嘱咐道。
“别的层中有什么？”凌枫的话勾起了泓一的兴趣。
凌枫摇摇头。“不知，我不曾进入过，有一层结界隔绝，日后你若是有时间可尝试。”
“心神凝聚。”随着凌枫单手拍在地面上，山海秘境内的水墨山海图动了，绕着泓一自成阵法。而泓一身上的山海图纹身此刻引入地面，与地面的水墨山海图融为一体。
泓一还未来得及体会其中变化，四大道门之一的少阳门内的灵力，被外界的山海图抽取一空，而老阳门、老阴门和少阴门受到牵引过渡给少阳门的灵力瞬间也被抽取一空。泓一体内的灵力瞬间枯竭。
但这才刚刚开始。
山海图上道则凝聚，一只三首六尾的鵸鵌幻化而出，这是由道则显化，山海经中记载异兽，都会被显化。碎金裂石的鸟喙冲入泓一体内，撞在了泓一的少阳门之上。
轰！
泓一只觉得血脉紊乱，道门之上鵸鵌被崩碎化作道则碎片消散，而道门则出现了三道裂痕。
而另一只虎斑马身的鹿属在低头刨着地面，周身之上雷电闪动，不时发出嘶鸣声。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快若闪电的鹿蜀奔袭而至，撞入泓一体内。
轰！
少阳门在鹿蜀的撞击之下裂纹更甚。
泓一摇摇欲坠起身，做出了防御姿势。这让凌枫有些惊讶。泓一竟想要同这山海经内的道择一较高下。
第三只道择幻化的异兽此时凝结完毕。一只长着马尾的羬羊，头上长着墨色的长角，比它的头还要长，口鼻之中喷射着灵力所化的神息。
只见它矫健的后腿一蹬，地面一阵塌陷，而羬羊如离弓之矢朝泓一射去。
铛！
那摧金断玉的双角竟被泓一牢牢握在手中，而泓一也被其撞得退后了数十丈。
既然道门重铸无法避免这蚀骨之痛，那便索性战个痛快。凌枫看出了泓一的打算，心中也感慨泓一这不为屈服的性格，连凌枫都佩服不已。
……
在第七十九只异兽的轰击之下，泓一的少阳门终于承受不住这伟力，爆裂坍塌。而他体内的灵力瞬间如同狂风暴雨一般肆虐。
一道灵力漩涡在消失的少阳门处旋转呼啸，漩涡深处是一处深渊，吞噬着被漩涡卷入的一切。
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弥漫在泓一的识海，几欲让他精神崩溃，这是道根被毁的迹象。
泓一长发飘舞，周身符文涌动，金色火焰燃烧，想要对抗着漩涡。
咔！咔！咔！
漩涡之力越来越大，第二道门老阳门无法承受漩涡之力，开始同样出现裂纹，崩碎只是早晚之际。
此时山海图已不需幻化道择异兽来进攻，泓一体内的一门一破，其余三门都会在此之后逐一崩碎，并且速度会越来越快。
这漩涡越来越大，所过之处，血脉崩碎，磨灭一切。只有那刻有骨纹的骨此时依旧在漩涡中熠熠发光，不曾碎裂。
咔嚓！
老阳门崩碎。
咔嚓！
少阴门崩碎。
咔嚓！
老阴门崩碎。
四大道门此时消失不见，而泓一骇然发现自己竟有道销应劫之象，身体如同决堤的河流一般，根本无法拦住灵力的溢散，而识海也开始缓缓消散。
“将山海图引入体内，重铸道门！”凌枫面色严肃，大喝道。
凌枫的一声轻喝，唤醒了泓一的化道的神识。这番作为，实为大胆和冒险。
泓一此时只剩下了金色骨架，骨架之上符文流转，能够留住的灵力杯水车薪。此刻就连身体动一分毫，都无比困难。
金色骨架上的骨纹此时金光绽放，纹络上大道印记浮现。
泓一大吼出声。
骨架缓缓移动，骨指尖缓缓朝地面之上的山海图靠近。那么短的距离却如此遥远而漫长。一旁的凌枫此刻不由地拳头紧握，全神贯注在场内，此时是泓一最为关键的时刻。
金色的指尖终于触碰在了地面之上，触碰刹那，水墨山海图如同活了一般，顺着骨架瞬间覆盖大道纹络。
随着山海图附身，泓一浑身精气蓬勃，神光四射。此时泓一如同神明一般，他金色骷髅的双目中绽放不屈的神光，俯视四方。
崩碎的道门四个停滞的漩涡此时在加持之下，重新运转了起来。只不过和先前的方向完全相反。
血脉重生，道音四起。
伴随着振聋发聩的道音，泓一体内的少阳、老阳、少阴和老阴四处道门处，光泽四射，隐隐有重铸之势。
但就在此时，山海密境上方忽然裂开了一个大口子。天地震动，无穷的威压瞬间压得泓一透不过气来。
而威压的源头，竟来自天际。
一座喷发的火山从天而降，锁定泓一，朝他镇压而去。这是天道所化，泓一重铸道门，本就是逆天之举，如今还未功成，便已被天道感知，要毁去泓一。
天罚已不是雷劫，而是道则所化的天地异象，威力之大，能轻易毁去道择境界的修道者，就是问道境界的修道者也承受不了。
凌枫也不曾想到会引动天劫，泓一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就算强盛之时也是未知数，何况现在。凌枫周身灵力鼓动，随时准备为泓一抗下天劫。
泓一骨拳紧握，怒而朝天一拳轰去，不向这天劫屈服。
轰！
火山爆碎，岩浆四溅。
但天道仿佛感受到了来自泓一的反抗，天际的威压更胜一筹，几乎要将人肌体碾碎。
一座千丈的剑刃劈落，凝聚了上苍的无穷杀意，剑未落，杀意早已肆虐。
咔嚓！
泓一侧身不及，金色骨架被斩碎大半，刚刚重铸的道门，再度崩碎。
凌枫按捺不住，朝泓一飞去，但泓一艰难地将自己拼合好后，朝凌枫摆了摆手。
“师父，我还能抗。”凌枫若是进入其中，必定会遭受天罚反噬，陷入险境，泓一又如何能让师父如此。
轰！
一座高大的断头台在空中显化，道则浮沉，刀口之上血迹斑斑，光是看上一眼便让人觉得神识作痛。
此时泓一疯狂运转道则，将山海图牵引入体。天道严苛，道门重铸有逆天地法则，自然不会被允许。
看着头顶的断头台，凌枫身上的山海图纹身在疯狂运转变幻。
“泓一。”断头台的道则威压连凌枫都觉得有些棘手，此时若是让泓一出手，九死一生。
一种无力感浮现，身在其中的泓一感受到天罚之中的杀意和决绝。骨架在威压之下瑟瑟作响，即便有骨纹都无从抵抗。
断头台缓缓落下，断头台化为实质的杀意，将四周的虚空如同薄纸一般被划开。
轰！
凌枫一拳轰了上去，拳头上大道气韵弥漫。断头台被凌枫一拳轰到停滞。此时不能让泓一冒险，这是凌枫唯一的想法，只能冒着自己被天罚波及的后果为泓一争取时间，直到他道门重铸。
天罚在感应到下方超越仙二的存在之后，气势瞬间暴虐，断头台越发真实，隐约有未干涸的血迹从刀口滴落。天地怒吼，仿佛末日一般，凌枫的入场让天罚瞬间提升。凌枫眉头紧皱，徒手托起了断头台，任凭其中的道则冲入自己体内肆意冲撞。
依旧是那道身影，如今在天际为自己抗着灭世天罚。
少了天罚的逼近，泓一得以喘息。几乎停滞的漩涡再度旋转起来。
最先被毁的少阳门处混沌气息弥漫，道音震荡，仿佛有上古众神颂道，玄奥晦涩，但却一字一句却是大道本源。
一道虚幻的门再度打开，门中漆黑的一片中此时多了山海图，而门柱之上晦涩神纹多了山海图的衬托，变得更为真实。
少阳门重铸。
紧随着老阳、少阴和老阴门重铸。
四大道门重现刹那，天地异象显化，古朴玄妙的仙殿在云雾缭绕的天际若隐若现，仙殿内神光流转，仙音若隐若现，让人难以寻觅。
此时天际划为了三处景观。一处为泓一道门重铸的仙殿，一处为毁天灭地的道则断头台，另一处为山海图幻象。
三种异象同时出现，引起了弘空大陆和大荒泽的注意。
“断头台！那可是上古天罚，究竟是何人能引动如此大的动静？”
“是山海图！山海门的异象！究竟是那灰衣人还是那少年？”
忽然，一道遮天蔽日的黑色的镰刀朝异象之处砍去，有人看出了这是山海门之人在渡天劫，杀伐果断，要趁机灭杀。
“尔敢！”凌枫怒喝道。
一道分身忽然出现，一指点到了黑色镰刀的出手之地。
瞬间隐匿出手的那人和黑色镰刀被一指按为飞灰，什么都不曾留下。
凌枫的实力强悍如斯。
闪烁着金光的玉镯，化作磨盘大小，跨越虚空，砸向泓一。
凌枫的另一道分身出现，双手擒住玉镯，竟要用双手磨灭玉镯内的神识和道则。
咔嚓！
玉镯崩碎，其内道则和阵纹被凌枫分身的双手磨灭。
这些出手之人均祭出了来历不曾被人知晓的法器，即使失败也不会被抓住把柄，可见心机之深。
泓一道门已重铸完成，而泓一的肉身此时也伴随着道门重铸噼啪作响，重现于世。精光四射，血气如龙。此时泓一感觉体内仿佛是一沉寂之海，只要运转，便有惊涛骇浪之力。
“师父，我来！”泓一喊道。
“啊！”凌枫怒吼托起断头台，用力一甩，将断头台扔入空中，随即跳出场外，手中光点弹入泓一心口。
光点进入泓一体内，原本枯竭的灵力瞬间被充满。